【异坤】成年人的恋爱故事

栏目:生活资讯  时间:2023-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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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异推荐给他的东西他一般都会去看,甚至有时还会刻意地控制一下饮食。

  有点不太像他。

  今天倒成了例外。蔡徐坤看着含糖量高出标准的那个倍数,心想还不如今晚上多运动几次消耗一下,喝奶茶的罪恶感一下子被冲淡了许多。

  关掉公众号推送之后蔡徐坤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王子异的头像,他自打发了那条有关五道口的友情提醒之后就维持着长达十五分钟的沉默,蔡徐坤一直盯着看,仿佛再多看一秒就会源源不断的消息弹出来似的。

  可惜王子异不是话痨,他自己也不应该是。聊天聊到穷途末路,先开口的那方就毫无悬念地处于劣势,他始终坚持这样的看法。

  王子异发消息时不带标点,也很少会发表情包和或许会造成可爱错觉的emoji表情。

  久而久之蔡徐坤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用空格代替逗号句号感叹号,让人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情绪。实在幼稚得很。

  这样看就有点像是在谈恋爱哦。

  –

  蔡徐坤到的时候王子异已经坐在窗边等他了,杯子里的褐色液体都下去了一半。

  蔡徐坤慢吞吞地走过去,王子异转过脸来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宽容的微笑,像是看着战战兢兢跑来办公室问题的小朋友。

  他对于蔡徐坤有些离谱的迟到丝毫没有表现出愠怒或不耐,仿佛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似的,他们只是在这里尴尬偶遇的同事。

  蔡徐坤坐到对面的时候还在想,王子异还是稍微侧一下脸更好看。

  他点了四个马卡龙,颜色是一般小姑娘会喜欢的。吃第二个的时候,不久前喝全糖奶茶时的那种甜腻感又顺着食道爬了上来,让蔡徐坤又及时地住了口。他也没点咖啡,对着菜单揣摩半天之后点了最小杯的果汁,吸管插进杯盖里,缩着下巴小口地啜,一边抬起眼盯着王子异。

  后者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滑动,蔡徐坤猜着他在看朋友圈。

  王子异的脸上就浮现出慈爱的神情。

  这个词是蔡徐坤想的,要是他把当下的情景写进小说,他也会用这个词——尽管有些突兀,但它确实是第一个蹦进他脑海里的,也没再消失过。

  这种感觉就有些微妙。

  其实自己和王子异都不怎么会发朋友圈的。蔡徐坤连平日里乱七八糟的群聊都屏蔽掉,他觉得在网络的人群中夸夸其谈很幼稚。所以他更像是生活在人群密集的孤岛上,好像他走在路上都有人给他自动开辟通道,让他不会轻易走入其他人的生活。

  所以蔡徐坤大概也是不谈恋爱的。

  他不知道王子异是不是也是出于这个理由才在社交媒体上保持沉默,如果是的话,他们或许还算得上是同道中人。

  王子异轻松地等了蔡徐坤一会儿,看到蔡徐坤也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抿了一下嘴唇之后温柔地问:“你这就不吃了吗?”

  蔡徐坤点点头。

  王子异又看了看蔡徐坤手里的小半杯果汁:“果汁也不喝了吗?”

  蔡徐坤只好坦白:“来的路上买了杯奶茶。”

  果不其然王子异皱起了眉头:“那个对身体很不好的。容易发胖,而且奶精里的防腐剂可能还会致癌。”

  蔡徐坤有点后悔开启这个话题,然而得到王子异的关心居然让他感受到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快乐,这种快乐就像是电流一般过遍了他的每一条毛细血管。

  他不知道该接什么好,就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要个盒子打包吧,我带回去吃。”

  可能带回去他也不会吃的,但除此之外他又无法预知今晚要用什么填饱肚子,就像他从来无法预知自己迷茫的未来一样。

  王子异去前台结账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精致的纸盒。蔡徐坤把剩下的两个半马卡龙装进盒子里,又放进塑料袋拎着出门,王子异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了。

  王子异看了看手表,说自己还有一个小时下午上班。蔡徐坤沉默了一会之后说:“那我等你下班之后再去找你。”

  “找你”之后的内容被刻意省略掉了,但作为合理合法的成年人,多少还是会从冰山一角察觉到些许端倪的。

  王子异笑了一下,说:“那我等着你。”

  然后一个人消失在了冒着冷气的地铁站口。

  中间歇场的时间过于漫长,蔡徐坤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多年前的老段子,说不是往电视剧里插播广告,而是在播广告的间隙穿插电视剧。

  现在看来倒着实有那么一点意思。

  蔡徐坤一路逛到国子监,在一个树荫底下的长椅安营扎寨。他解开手机锁屏,对着壁纸看了半天,最终邪乎地点了百度,还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喝奶茶的危害几个字。

  其中有一条还声称摄取过多氢化植物油影响精子活性,蔡徐坤罕见地没有对其表示条件反射性的质疑或者不屑。

  居然还动了再也不喝奶茶的念头。

  –

  王府井一带即使在夜晚也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白天这里被大大小小的老年旅行团占据,路牙石上排满了背着旅行包猛灌瓶装矿泉水,对逛奢侈品百货大楼全无兴趣的游客。

  晚上这里依然满地遗留着旅游小广告和矿泉水瓶。蔡徐坤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等了有一阵,才看到王子异向自己走过来。

  蔡徐坤不得不承认王子异是他在现实中见过的身材最好的男生,甚至让他平生出几分艳羡来。他有着男模一般的虎背蜂腰,肌肉线条明显却柔和,整体看上去纤细,但该丰腴的地方其实很饱满——他又开始做那些不合时宜的联想,一尊完美的肉体在薄薄的衣料下几乎要被灼热的视线勾勒出形状来。

  晚班的地铁一号线拥堵依旧,蔡徐坤倚着冰凉的扶手玩手机,余光瞥见王子异把自己身后的座位让给了一位背着书包的姑娘。那姑娘一直不停地道谢,甚至让隔了半个车厢的蔡徐坤不可避免地有些心烦。

  后来王子异似乎还跟她攀谈了几句,几乎都是一问一答,王子异的回答简短得如同小学英语课被老师提问还要用英语作答,结果总是只有“Yes”和“No”两个选项。

  蔡徐坤推测王子异在日常生活中对待女生估计也是这样,谦和又强势,毫不犹豫地拒人千里之外,又难以自制地显露出抱歉又遗憾的神色。

  就像是泡在井水里的一汪月亮,伸出手不能拥抱他,只能搅碎他。

  下了地铁还要再走一段路。他俩从来不并肩在路上走,因为他们既不能装作对彼此熟悉,又避免尴尬并且引人幻想的同行,于是总是采用一前一后的站位,王子异自顾自地在前面引领,在他身后十几米的蔡徐坤戴了一只耳机,手插在裤兜里听歌。

  穿过小区门口的小巷,药店前头的音响里大声地放着一首说唱。蔡徐坤在QQ音乐的随机推荐里面听到过这首歌,是今夏一档出名的说唱选秀节目选手的代表作。

  嘈杂的鼓点和耳机里播着的heavy mental混在一起简直快要让蔡徐坤的头爆炸。他正打算掏出手机暂停音乐,余光瞥见王子异向他回过头来。

  他站在原地没动,就是在等自己走过去,脸上竟然还带有一点一闪而过的兴奋。蔡徐坤一瞬间要怀疑那是错觉,因为再定睛看的时候只留下那张五官英气、皮肤白嫩的脸,那些像是从来不属于他的情绪很快就消失在了夜风里。

  蔡徐坤有点疑惑地走过去,王子异问他:“你听过这首歌吗?”

  蔡徐坤觉得王子异的意思可能是问他有没有看过那个节目,但他总是采用对他人要求最低的问法。他略微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王子异就笑起来,说:“他的rap其实还挺不错的哦。”

  在讶异之外的,蔡徐坤感觉自己对王子异的了解又增加了几分。

  王子异的住所在三四环之间,这片的建筑大多数是上世纪遗留下来的产物,面积狭小,走廊也窄,黑色的电线狰狞地缠绕在变电箱外面。若是这种老小区建在二三线城市的地皮上,最精明的打算也不过是等待拆迁补偿,建在这里就可以直接用住房面积乘以十来做底价,是个值得终身为之奋斗的伟大目标。

  这是蔡徐坤第一次去王子异家。

  与破败的外墙不同,王子异家的室内装潢简洁典雅,从玄关到客厅的家具看上去都价值不菲,搭配起来也及其有美感。蔡徐坤一瞬间有些愣神,直到王子异从鞋柜里找了双拖鞋摆在他面前。

  蔡徐坤弯腰解鞋带,在蹬上拖鞋之前鬼使神差地用指头擦了擦光滑的大理石瓷砖,没有一丝灰尘。

  见他久久不出现在客厅,王子异又探过头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弯弯的。

  “先过来坐吧,我去洗澡。”

  留下蔡徐坤一个人继续打量他的房子。七十平上下的两室一厅,其中一间是卧室,另一间被改造成了衣帽间。蔡徐坤轻轻地拉开王子异的衣柜,挂在架子上的有几件西装和休闲外套,下面的衬衣叠得整整齐齐。

  从一侧的穿衣镜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穿着地摊水平的T恤牛仔裤,除了脸长得帅点,整体形象将近称得上惨兮兮。

  他又踱着步转了一圈,没发现几本书,看来王子异并不是需要阅读小说来解闷的人。

  蔡徐坤顿时又感到自己与他的生活少了许许多多的交集,他也就没在乎是不是原本的交集就已经少得可怜。

  –

  (以下有互攻描写!看不下去千万别看!)

  王子异的身体触感很好,柔软的皮下脂肪包裹着硬实的肌肉,尤其是软热的胸肌和腹部,是蔡徐坤最初对他着迷的理由。才洗了澡的躯体还散发着水雾的潮气,身下的床单都被没擦干净的水珠洇湿。

  蔡徐坤低着头跟他交换一个吻。嘴唇恰到好处地贴着王子异的,不是浅浅的触碰,也没有探索得太深。或许仅仅是出于一种没来由的敬畏,蔡徐坤有点不好意思去将自己自出地铁站以来的臆想付诸实践,譬如把他按在门板上吻,或者把沙发座椅弄得一团糟。

  中规中矩果然非常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他的确那么做了。

  蔡徐坤搂着王子异的后颈亲了很久,手指才从衣摆底下探进去,一节一节地揉弄他的脊椎骨,一种痒意逐渐从腰际升起。王子异的腿已经支撑不住身子的重量,在他怀里软了下去。蔡徐坤抚摸着他,心底似乎升腾起与他同归于尽的欲望。

  他们之前发生的几次性爱都是在并不低档的酒店里。王子异似乎特别执着于床与后背肌肤的贴合度,因此选择的场所都无一例外有蓬松得让人能够陷下去的宽敞大床。上下是从第一次开始就既定的,蔡徐坤没有当过零,并且也没有表现出十分乐意尝试。王子异对此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两个人从未在这一环节产生过争执。

  王子异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用背后位的时候还能看见隐隐约约的腰窝,蔡徐坤舔吻上去的时候如饮醇缪,头脑也变得不太清醒了。

  就连臀部也细嫩丰满,向两边掰开露出穴口的时候其实心理上的征服感总能胜过手上的真实触感。王子异的闷哼声证明他整个人被浸泡在情欲的蜜罐里,他的视觉听觉嗅觉全被剥夺,只能用最原始的扑腾去夺得存活的一线生机。

  蔡徐坤低头用干燥的嘴唇碰触王子异垂下来湿漉漉的睫毛,那种感觉有些奇妙,像是赤脚踩在春天雨后的草地上。

  在床上时他就不必吝啬说一些难为情的话,心肝宝贝都叫得出口,俨然是一副用情至深的好情人形象。王子异被他的动作激得直喘,狼狈不堪地在他身下扭来扭去,前端的液体蹭在雪白的床单上,留下一片深色洇湿的痕迹。

  蔡徐坤释放过之后就摘掉套子躺在床上,闻着王子异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沐浴露气息开始胡思乱想,他连从身体里流出来的汗都是香喷喷的。

  怀里的王子异显得有点不安分,他在蔡徐坤压着的胳膊底下艰难地翻了个身。蔡徐坤在黑暗里只能看见他两颗黑曜石一般亮闪闪的、清明的眼睛。

  王子异沙哑着嗓音开口:“……还剩几个?”

  “什么?”

  “呃——套。”

  蔡徐坤伸出手指摸了摸纸盒的内侧之后邪邪地笑起来:“还剩下一个。”

  王子异用手掌撑着线条优美的下颌骨,狡黠地看着显得有点促狭的蔡徐坤,在他嘴唇上印下一个一闪而过的轻吻,似乎是诱惑他与自己谈判。

  “最后一个,让给我……怎么样?”

  蔡徐坤不出意外地怔住了。

  对于他来说这种提议理应算得上冒犯。

  作为暴君,他人是无法对由其主宰的世界指手画脚的。

  蔡徐坤盯着王子异看了一会儿,从他汗湿的发梢下降到他的puppy eyes,再驻足在他薄而湿润的嘴唇。看得久了才发觉他对王子异的五官认知极其陌生,他甚至还发现王子异那对很宽的双眼皮也并不是十分对称,有一边多一道褶皱在上面,这些他都从未留意过。

  看着看着,心里好像就有暖流淌出来,如同咬了一口酒心巧克力,巧克力外壳里面暖融融的甜酒自由自在地向外奔洒。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经历了一场浩劫,如同原本被一口认定的死火山逐渐动摇,通红的熔岩仿佛时刻都要突破山体的阻隔去拥抱浪漫的原野。

  在这样的鬼使神差之下,蔡徐坤作出了妥协,还匪夷所思地忘记了提条件——他心理预期的底线也至少是“仅此一回”外加一次head job。

  王子异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也十分温柔,温柔得几近胆怯,不敢做出什么激进的动作,和蔡徐坤的风格完全不同。蔡徐坤咽了咽口水,有点紧张地瞪着王子异。

  王子异还在吻他的锁骨,像是小猫舔水。他抬头的时候被蔡徐坤的眼神吓了一跳,嘴角漾起一个真挚的笑容,呼出来的热气喷在他锁骨凹陷的小口上。

  蔡徐坤一下子就被吹得晕晕乎乎,接下来再发生些什么,他也无法控制了。

  那是一种独特的感觉,独特到蔡徐坤只能用独特一词来形容。他一边抽气一边尽量放松适应。一开始疼得他快要软下去,想骂的脏字到了嘴边,但是回忆起自己从前对王子异的折磨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居然还产生出一些不合常理的同情来。

  王子异的每个细胞都充斥着谜题。蔡徐坤眯起眼睛看他,似乎要从稍清晰的视野中打探出他的底细——比如他并不生疏的动作,比如他恰到好处的抚慰,带给自己美妙的感官体验。这一切都直截了当地宣示着在他们第一次滚上床那晚王子异说自己是零这件事就是句屁话,可笑的是蔡徐坤还信了。

  那时候他处心积虑地欺负王子异,连皮带骨地惩罚他,对于一个初学者,应该是很痛吧。

  他很纳闷,又感到好奇,王子异难道感受不到痛吗。

  –

  不知是簋街氤氲不散的烟火气息,还是自南方海岸刮起的台风也潜入了北京晚秋的夜里。那天晚上,火锅店窗外的街景有种印象派画作一般的迷离。

  那是蔡徐坤最潦倒的一段日子,杂志整体销量大跌,公司裁员方案呼之欲出。自己的专栏在不久后也要销声匿迹,他着实没有与朋友把酒言欢的兴致。

  当晚自己朋友的朋友王子异也是个路人甲。他坐在蔡徐坤的斜对面,从头到尾都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在任何人自吹自擂乃至信口开河之时都表现得浑然天成般入迷。他是个职业的倾听者。

  他中途因为去洗手间而离了席,回到座位上之后,他主动开启了他今晚的第一个话题:“我刚刚去洗手间,听到火锅店的工作人员在后院里杀羊。”

  “小羊叫得好可怜啊。”

  朋友笑了:“那你能怎么办呢?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啊。所以还是好好吃饭吧!”

  蔡徐坤搅着白瓷碗里丰盈的羊肉块,胃里莫名其妙升腾起一种饱腹感,让他突然觉得碗里加了香菜葱花和陈醋的羊肉火锅一瞬间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

  他才有空抬起头打量王子异。他高大英俊,出众的容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十分具有辨识度。

  蔡徐坤又搅和着芝麻酱盯了一会儿,发现王子异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他的兴趣就从那碗冷掉的羊肉转移到了王子异身上。

  后来蔡徐坤也偶尔去接王子异下班。他这才知道王子异是中环的奢侈品柜哥,那个牌子蔡徐坤只在时装杂志上见过,日常中能看见的百分之八九十都是高仿。

  他在门口徘徊的时候从只打开一扇的玻璃门中看见了穿西装的王子异,他正在用一块绒布擦拭光亮的玻璃柜台,里面整齐地排列着银光闪闪的手链、戒指和手表。很难想象它们标签上的那个数字有多少个零,这大抵算是发明科学记数法的一个好处。

  在他对面的衣架旁还站着一个穿黑色西装裙的美女,应该是他的同事。在蔡徐坤站在店内观望的那段时间里,美女同事向王子异开启了两段话题,可王子异的目光始终没从那个已经被擦得一个指印都不剩的玻璃柜上移开过,蔡徐坤能从他的表情推测他的语气,应该还是淡淡的。

  晚上八点钟是夜生活的高峰期,可那家店里还是一个顾客都没有。有许多的人选择望而却步,于是蔡徐坤推开门走了进去。

  王子异的视线立刻飘向了门口。在看到是蔡徐坤之后,他偏着头笑了一下。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深色暗格领带打得工整板正,上头别了一个银色的羽毛领带夹。 半长的头发用发胶梳过,一丝不苟地垂下来,好看得有些不太真实。

  蔡徐坤明目张胆地欣赏了他一会儿,就转而移情去欣赏衣架上挂着的各种衣服。那个女店员并没有对他表现出多大的热情,依然倚靠在那面转弯的墙上,时不时瞥他两眼。

  期间店内走进来两个女生,看样子也就是大学生的年纪。蔡徐坤皱着眉头打量了她们一会儿,想起她们刚刚也在店门口徘徊,像是犹豫了很久才拿定主意走进来,估计还经历了你推我搡的一些步骤,因为首先迈进店门的那个女生脸上挂着视死如归的表情。

  蔡徐坤在心里哼了一声,这些女孩子的目的用脚趾头都能猜得清。

  可王子异立刻笑眯眯地迎上去,嗓音低沉宽厚,说:“喜欢的可以试一试。”

  那两个女孩子敬畏地看着架子上熨平的秋冬新款,小心翼翼地绕着走了一圈,不时地偷瞄几眼王子异。跟在后面进来的女生佯装发微信,实际上举起手机偷拍王子异的侧脸——蔡徐坤不信王子异没有发现。

  他脸上仍然挂着微笑,是所有女孩子都能为之倾倒的类型。

  哪怕他不是女孩子,也不代表他不会有类似的想法。

  王子异给两位女孩子分别搭配了一套秋装,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有些愉悦,嘴角挂着的笑好像更真切了几分。

  那个女店员已经退回到柜台后面玩手机,只剩下王子异一个人在为两个女孩子的打扮出谋划策。蔡徐坤旁观了一会儿,认定王子异是个审美观不错的造型师。

  两个脸颊飞红的女孩子裹在吊牌后有无数个零的chic风格外套和蕾丝连衣裙里局促不安,换下了衣裙,又谨慎地解下抵得上一个月生活费的丝巾,低声说了句“我们再看看”,就叽叽喳喳地逃出了店门。

  王子异目送着她们雀跃的背影,扭过头来与蔡徐坤对视。

  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动不动地站在衣架前面超过了半个小时,活像是安插在奢侈品商店里的监控摄像头。

  王子异在整个商场关门之后才从员工通道走出来。他脱下西装之后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帅哥。

  蔡徐坤枕着手臂跟他一道往地铁站走,街上的人还是不见减少,卖天价爆肚炒肝的小摊前飘来夹杂着香气的油烟。

  “明知道她们不会买的,为什么还要那么热情啊。”

  王子异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蔡徐坤在找自己秋后算账。

  “你怎么知道不会呀。”他无辜地回答。

  蔡徐坤还想争论些什么,酝酿了半天觉得跟王子异争论永远是错误的选择,因为他总有种春风化雨的力量,别人是针尖他就是顶针,化一切矛盾为peace&love,让人又爱又恨,磨碎了后槽牙。

  他忿忿地转移了话题。

  “你的那个同事长得挺漂亮的。”

  “是吗?是要我介绍给你哦?”王子异笑了起来。

  蔡徐坤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至少他心里很不爽。

  走过喧闹的一带,长安街就变成了一条普通的街。

  王子异在街角跟他接吻的时候,蔡徐坤抬起手摸到了他的脸颊。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接吻,或许无事可做又无话可说的时候,接吻才永远是那个最佳选择。

  潜意识里成年人之间的交谈还是要靠肢体表达,谁愿意扯那些佶屈聱牙晦涩难懂的,耍个流氓就过去了。

  蔡徐坤在惨白的路灯底下摊开手心,掌纹中镶嵌了密密麻麻的亮粉,手中像是掌握一整条银河。那来自于王子异还没卸掉的粉底。

  此刻他好像在池塘的水底。正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

  没有稿子可写的时候,蔡徐坤总爱窝在出租屋里抱着笔记本看电影,或者是五花八门地看书。他认为这多少可以为他积攒一些阅历。但为了写出好故事而刻意充电在他看来总是傻逼的举动,于是最终还是被归类为充实无聊又苟且的生活。

  但就现在的形势看来,似乎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填充生活才成了他的职业。

  蔡徐坤的出租屋很乱。稿纸随意地铺在桌上和地板上,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些鬼画符,是他偶得的一些句子,百分之八十还是派不上用场。

  泡面盒子和可乐罐堆积在房间的一角,各种书在桌上堆得一人多高,每次抽出底下压着的一本都是一次社会阶级大换血的革命过程。

  现在他开始觉得这间屋子亟待着另一个主人来为他打点一下。

  从前一直觉得没必要,直到他那天在王子异的家里过夜,他竟突然觉得房间还是整洁一点好看。

  他还特地去网站上看了那个说唱节目的全集。

  太久不看在线视频,蔡徐坤发现广告时间长得惊人,真的是在播广告的间隙插播几首rap。

  看着看着还觉得挺有意思,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成了那个旋律,连去趟厕所都哼着flow。

  蔡徐坤在去图书馆的公交车上的时候,王子异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消息。除非是有生理需求的时候,他们日常也很少联系。因此聊天记录里清一色都是地址和时间,就像有些人的聊天记录中永远是红包的收发记录一样——性质大不相同。

  平常蔡徐坤喜欢看看他的朋友圈。王子异偶尔会发的时候,蔡徐坤都会犹疑地给他点一个赞。之后就没了下文,因为他们甚至没有共同好友。

  于是蔡徐坤也试着发了一条朋友圈,点赞的人寥寥无几,其中更没有王子异。这时候蔡徐坤总要感叹一下朋友圈无法查看访客记录的设计,如同薛定谔之猫,在箱子打开之前,谁都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希冀还是绝望。

  王子异给他发了一张正在加载中的照片,蔡徐坤盯着那个旋转的圆圈中间的数字,直到那张照片爆炸一般毫无防备地闪现在眼前。王子异给他发了健身之后在浴室里拍的照片,他健美的肌肉像是来自于古希腊的美男子雕塑,从胸口之下拍到人鱼线,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关键部位。

  蔡徐坤低声骂了句操,感觉干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在哪呢?”蔡徐坤打字过去。

  “在家”

  蔡徐坤在会话框里输入“我去找你”,点发送之前改成“我想去找你”。

  是更有点谈恋爱的感觉。

  毕竟在公交车上硬,搁谁都觉得像是个变态。

  –

  之后蔡徐坤和从前那家杂志社解了约,除了一年的稿费全部泡汤之外,又倒贴给公司不少违约金。这下他除了租住二十平的出租屋,剩下的钱也就够每天吃顿泡面了。

  他点开了和王子异的聊天窗口。

  王子异还在上班,收到消息之后发了语音给他,说晚上可以一起去吃饭。蔡徐坤把那条语音听了三四遍,背景里能听见一点商场里面放的音乐,除此之外还是很安静。他估计店里面还是不会有客人,顶多是有几个慕名来看王子异的小姑娘。

  蔡徐坤听王子异说起过,的确有一位姑娘在逛街时拍了王子异发到微博上去,那条微博被转发了几千次,当月的业绩也提升了不少。

  他听着有点别扭,心想这估计就是生活中的明星效应。要是他们从前那家杂志一开始肯拿蔡徐坤的照片做封面,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晚上王子异带他去前门那家全聚德。一整只油亮焦脆的烤鸭被端上桌的时候蔡徐坤差点有了要哭的冲动。

  记忆里上一次吃烤鸭是在大一,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那一年他在暑假才刚过十八岁生日,一个人走在在北方干燥的秋天里,早上起床喉咙都要疼。他很久之前也有过尚未实现的梦想,也有过真情实感的爱,也曾是一腔热血的少年。

  他动手卷了好几个,吃到最后还是有些乏味。

  五点多钟的时候人还不是很多,等他们吃完烤鸭从楼上走下来,大厅里张灯结彩热闹得像是过年。门外还在排队的客人乌乌泱泱,蔡徐坤费了点劲才从门口挤出去。

  前门大街的人挤得像是要溢出街道。王子异带他在小胡同里左转右转,顺着煤市街走回前门地铁站。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远远地能看见前门。蔡徐坤拿出手机用黑白滤镜拍了张照片,像是那种上世纪摄影展上悬挂的作品,时间仿佛从来没眷顾过这些老城门,它们还是原来的样子。

  后来蔡徐坤才发现那张照片拍到了王子异走在前面的背影。他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跟初冬的夜色融为一体。

  蔡徐坤想起他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句子,王子异本身也就是一座时钟,指不定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慢,什么时候会停摆。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做爱。

  蔡徐坤原本觉得卷铺盖辞职就算是告别了旧生活,新生活的开头应该用什么刺激性的事情纪念一下,可看到王子异洗了澡之后穿着睡衣乖乖地躺进卷好的被窝里,他想,今天就算了吧。

  王子异只有冬天才穿睡衣。他体质还是比较寒的,在冬天总是会手脚冰凉。

  他关掉台灯之后给了王子异一个吻,他的嘴唇又软又甜,让他联想到小时候吃过的草莓果冻。在无际的黑暗中他的脸颊碰到他的,有一种绒毛触在一起的痒感,他感受到了王子异脸颊之下血液的温度。

  “没事的……坤坤。别担心了。”

  王子异喃喃地说了一句,接着又说了“晚安”,声音还是如从前一样好听。

  让他想到小时候被蚊子咬之后妈妈给涂的青草药膏,是薄荷和药草混合的味道,抹在伤口的地方很清凉,过一会儿就不痒不痛了。

  蔡徐坤躺在他身边,心跳得比往常时候要快,觉得未来的困难仿佛一瞬间都迎刃而解,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至少今晚没有。

  –

  再后来蔡徐坤好像突然找回了灵感。

  他写了几篇小说,在几个杂志社投稿。有两家石沉海底全无音讯,另外两家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待遇算是不错,保底也能每天下顿馆子。

  那个中年女编辑给他打电话,说很喜欢小说里的男主角,温暖又治愈。

  蔡徐坤在电话里笑了笑,心说那可能是块狗皮膏药吧。

  只是他在写的时候,一些画面总在他脑海中交叉放映。比如在簋街的火锅店后被杀掉的小羊,放着震耳欲聋嘻哈音乐的巷子,还有浸泡在黄昏与黑暗分割线上的前门和正阳门,他对场景的记忆总是特别清楚。

  但对于一台跑焦的相机来说,画面上的人物就成为了被虚化的对象,他无法勾勒出他真实的样子,只不过闭上眼睛能看到被火光映成暖橙色的眼帘,他只是跟从着身体本能的趋光性,仅此而已。

  归根结底不过也只是个凡人,他渡不了众生,只能渡己身。

  蔡徐坤忘记跟王子异说他搬了家,新的公寓离东城十万八千里,坐一号线需要倒好几次地铁。

  他原本也想告诉王子异他以他为原型创作了自己最新小说的男主角,但他似乎从来没向他提起过自己的职业,连笔名都没透露过。于是他只在朋友圈发了几条自己新书预售的广告,得到的赞比往常多了一些,也仍旧没出现王子异。

  蔡徐坤这才有点沮丧地笃定,王子异估计真的不太爱看书,并且或许还把自己的宣传当作了朋友圈集赞领奖品的垃圾广告。

  也就是这个瞬间蔡徐坤才发现自己可能确实对王子异动了心。

  直到年底蔡徐坤才偶然听到了药店门口那首歌的原版。他单曲循环了几遍,觉得还是原版好听一点。

  或许只是因为里头有句歌词叫“你是个特别的妹子,遇到我算是你背时”,说不出理由地格外青睐。

  他摘下耳机感慨了一番,之后就再也没听过这首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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