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专访｜对话《八角亭谜雾》主创：以悬疑+，探索“人性的迷雾”

　　文?| 卡里娜编辑 | 卡里娜

　　《八角亭谜雾》收官了。热度很高，争议不小。

　　作为爱奇艺2021年迷雾剧场的首发阵容，它的“强势”和“弱势”一目了然。

　　“强势”来自于迷雾剧场第一季的井喷式爆发，从火爆全民的《隐秘的角落》开始，到《沉默的真相》用豆瓣9.1的成绩拿下年度最高分，观众心满意足，行业激活重生，市场喜闻乐见，皆大欢喜。

　　从某种意义上看，迷雾剧场从各个层面都为国产剧“争了一口气”，国产剧不再是尺度、广度、深度的绝缘体，观众也不必再去国外剧集中感叹电影质感和美学价值，从迷雾剧场开始，本土的、东方式的叙事和审美被观众广泛接纳并津津乐道，一桩桩悬疑案件被包裹其中，认真咀嚼后，是令人动容和省思的复杂人性。

　　背靠这样拥有“封神之作”的厂牌，无疑是《八角亭谜雾》的第一重“强势”。

　　同时，卡司阵容同样“强势”，总导演由王小帅、花箐担任，段奕宏、郝蕾、祖峰、吴越、邢岷山、白宇帆、米拉主演，良心制作班底，可谓“神仙阵容”。

　　但是，《八角亭谜雾》一经播出，高关注便引发了高争议。

　　“节奏拖沓”、“披着悬疑的外壳讲家庭”，观众的吐槽不留情面，他们带着第一季印刻的某些预期进场，高期待更容易使人失望，这是一种普遍心理。但是，《隐秘的角落》独此一部，《八角亭谜雾》也是唯一，爱奇艺高级副总裁、总制片人戴莹提到迷雾剧场的核心调性便是“永远不会自我复制”。

　　即使充满争议，《八角亭谜雾》仍然是迷雾剧场浓墨重彩的一笔，此次麻辣鱼采访到本剧的总制片人戴莹、导演花箐，在与他们的对话中解密“八角亭”，探寻人性的迷雾。

　　01

　　为什么选择“八角亭”？

　　从剧名可以看出，《八角亭谜雾》的“迷雾浓度”很高。十九年前一桩悬案牵引出一个家庭的原生伤痛，但也正是处在风暴中心的玄家，被网友称为“全员‘病人’”、前几集家庭人物关系的铺垫让观众觉得喧宾夺主。

　　夺的自然是“悬疑”的主，在观众的普遍认知上，悬疑剧自然是以刑侦破案为主，节奏明快、线索清晰，而《八角亭谜雾》主讲家庭却“乱入”迷雾剧场，具有一定的“欺骗性”。

　　但导演花箐对观众很有信心：“悬念只是叙事和镜头语言的方式，其实核心还是人，两者是相生的。所以在人文和人性探讨上，《八角亭谜雾》用了大量的铺陈。不担心观众的接受度，相信观众。”

　　同时，这也正是戴莹认为这个项目具有的独特性：“从小镇的视角进入，讲的是一个家庭结构式的悬疑故事，这是我们之前的市场里没有过的。”

　　“中式家庭悬疑剧”，这是戴莹为《八角亭谜雾》下的定义，可以看出，这已经跳脱出传统意义上的悬疑剧概念，是更加广义的复合型悬疑剧，我们称之为“悬疑+”。

　　这并不是爱奇艺在创新层面的首次尝试，2020年迷雾剧场早已有了悬疑+爱情（《十日游戏》）、悬疑＋社会政法（《沉默的真相》）等突破，就连最被观众津津乐道的《隐秘的角落》，也加入了家庭、亲子等元素；而在国外，类似好剧更是屡见不鲜，如今年由凯特·温斯莱特主演的《东城梦魇》，同样是在悬疑+犯罪的类型基础上，探讨中年女性的困境及小镇复杂的社会关系。

　　在这一类型延伸下，此次《八角亭谜雾》着力在家庭关系的诠释上，并对中式特色做出了极致性表达。

　　选择江南水乡绍兴作为取景地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决定，在氤氲雾气中，雨水潮湿中，随着第一集摩托车追逐戏，城区碧绿中带着一丝灰暗，河道蜿蜒而行，如一条腰带系住两岸的人家，一幅中式画卷徐徐展开。

　　导演花箐认为绍兴充满着“神秘性，并且引人入胜”，大雨下人物模糊不清的脸和匆忙的脚步，雨披下被冲刷的犯罪痕迹，从氛围上已经营造出了丰沛的悬疑色彩。

　　同时，除了地域本身的特点，在绍兴这样一个现代化和老城区并置发展，旧式、传统的一切越来越被抛在身后的城市里，它还具备了另一层表意，花箐认为这是玄家的内心写照：“一个受到重创的家庭，在这样的地方，几十年不变，不管外面世界怎样发展变化，他们就一头扎在这里。其实是很无奈的，一定程度上也是无解的。”

　　在剧中，还有一棵出镜率很高的石榴树，这是玄家人曾一起种下的。戴莹提到这棵树的象征意义：“石榴树象征多子多孙，但玄家父亲离世后，双胞胎姐妹一个惨死一个离家，大姐玄敏多年要不上孩子。这是一种南辕北辙的无奈，是一种充斥人间的求不得苦。”

　　中国风的体现还在于贯穿始终的昆曲，剧中展现了《牡丹亭》许多经典的折子戏，总制片人戴莹介绍道：第一集昆剧团排练的是《牡丹亭·惊梦》里的“堆花”场面，那是闺阁千金杜丽娘开辟鸿蒙、初试风月的一幕，对应了19年前的玄珠、玄珍崭新世界的开启；后来周亚梅在天台哼唱的是《游园》里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井颓垣……象征她曾拥有过绚烂，但最终结局是落花流水，留给观众一声叹息。

　　在体现中式层面，建筑必不可少，八角亭这一意象不仅完美承载了这个功能，同时在呈现家庭这一概念上至关重要。

　　本剧的slogan为“每个人都是家的一角”，玄家一共八口人，八角亭便象征齐齐整整一家人。但剧中多次提到，八角亭随着时间的流逝，实际上只有六角，对此，总制片人戴莹阐释道：“缺的两个角是去世的玄珍和远走的玄珠，即便不在，她们依然是这个家必不可少的人物，她们的精神和气场还在。因此，即便只剩六个角，八角亭还是叫八角亭。”

　　中国家庭，以和为贵，追求庄重有序、和谐圆满，最终，玄家在玄珍墓前达成和解，这也是是对“中式家庭”内核的最好注解。

　　02

　　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故事的开始，玄家每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态”。

　　玄家主心骨玄梁终日眉头深锁，他无法从十九年前妹妹死去的自责中释怀，看似更关注女儿玄念玫的安全，实则是在自私中寻求一种心理平衡，以此缓解自己的道德焦虑，甚至连女儿的名字都是“念妹”的谐音，同时，玄念玫与玄珍长相一样的设置，也是一种信念感的建立。

　　二姐玄敏，多年求子不得，偏方试尽，人在绝望的时候就会寻求所谓“信仰”，误入封建迷信。玄敏听信大师谗言，认为是玄珍“阴魂不散”才导致全家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自己怀孕不能。在这样的执念下，她甚至拉上玄念玫去河边祭奠死去的妹妹，偏执而疯狂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三姐玄珠，离家多年独自在深圳打拼，第一场戏就被老板的老婆当众“小三处刑”，几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她没有任何反应。回到家面对百依百顺的男友，不动声色地说出自己出轨的事实，全程轻描淡写，犹如一只冷血动物。作为一对长得不像的双胞胎，玄珠是不讨喜的那个。

　　小妹玄珍，懂得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伪装更玲珑的性格，来收获更多的喜爱，当有足够多的爱时，她就更加恃宠而骄、性情乖张、任性霸道。她破坏玄珠和纪光美好的初恋，在家里和昆剧团抢占关注，一切都要得到，得不到的就破坏，得到了便觉得无趣又可以随便丢弃。最终，她这样的性情也成为了她遭遇不幸的诱因。

　　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德勒曾说：“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玄珠回到家乡后，大部分戏份都穿梭在真实与回忆之间，导演通过运镜和剪辑将玄珠的“前世今生”无缝链接，过往伤痛历历在目、时光流逝，物是人非，使观众可以达到最大程度的共情。这也是玄珠在治愈自己的过程，在不同的时空中，她不断与过去的自己相见，在一次次痛苦的回忆中舔舐自己的伤口；她不断与过去的家人相见，在那些失衡的天平中重新寻找新的砝码加注在偏颇一方。

　　所以玄珠表面的冷若冰霜和不通情理，只不过是被原生家庭一再忽视带来的伤害后的一种自我保护，她曾对玄念玫说：“每个人心里面都藏着秘密，大概是怕这个秘密，被最亲的人知道，所以要躲得远远的”，也是这最终的置身事外让她成为唯一看透全局的人。但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才发现，这样的玄珠才是内心最有温度的那一个，而玄家，确实欠她一个道歉。

　　但在另一个侧面，玄珍的死让她永远成为了这个家庭的核心，但也正是因为她的死，这个“分崩离析”的家庭得以重新弥合。

　　03

　　迷雾的终点，是人性的真相

　　《八角亭谜雾》一共拍摄66天，后期制作88天，但它的剧本却打磨了4年之久。

　　一切起始于1988年至2002年期间发生在甘肃白银市的多起女性奸杀案，十余年的悬案，2016年才告破。王小帅注意到在所有猎奇、残暴的噱头背后，鲜被提及的是被害者家庭这个群体，当聚焦他们常年被压抑和阴霾笼罩的状态时，《八角亭谜雾》渐渐有了雏形。

　　冬春影业制片人刘璇提出了将这个故事做成12集网剧的想法，在当时，虽然国外已经有诸如《黑镜》等悬疑短剧大获成功，但国内却还处在一片寂静之中，所以这个想法十分具有前瞻性。

　　两年前，总制片人戴莹开始接洽这个项目，并参与到创作中来，直到开机前，王小帅请到花箐担任导演，除了剧本把控，王小帅自身更多承担了监制的工作。虽然花箐入局较晚，但却任务不轻：“拍摄和后期由我来完成，小帅导演也相信我这么多年影视剧的拍摄经验和独特的个人风格，会给这个故事带来不一样的呈现。”

　　的确，花箐导演为《八角亭谜雾》带来了强烈的影像风格，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在摄影方面，通过手持镜头和抽帧画面带来的迷离、不安的气氛营造。

　　“手持摄影一贯是我的风格，我希望通过我的镜头带来不一样的悬疑感，让观众有更强的代入感。而且，我有一个优秀的摄影师，他特别知道我要什么，可以非常好地帮助我传递我想表达的影像。抽帧画面的灵感源于筹备的时候，《东京噪音》这个纪录片给我的启发，抽帧、升格、减格这些方式，可以表现出都市里人物的非常规状态。”

　　在总制片人戴莹眼中，这样的创作阵容“代表着迷雾剧场的多元化和丰富度，以及创新和突破的勇气。”探索和突破是迷雾剧场的重中之重，这是戴莹一再强调的。

　　在谈到《隐秘的角落》时，戴莹认为它并不是一部人们误认为的快节奏的戏，但确实是创新和突破成功的一个典范。来到《八角亭谜雾》，要在成功的基础上再做突破，必然会遭受到更多的困难和质疑。

　　最终，团队找到了这个答案，对于悬疑剧本身来说，戴莹认为，“不卖弄凶手是谁，人心的悬疑才是最大的悬疑”，这也是《八角亭谜雾》最大的魅力。

　　而对于迷雾剧场，“一切都在于回归到专业本身、尊重创作内容本身，想要生成一个好的品牌，就先要把产品做好，这个是非常关键的，同时要清楚产品的核心受众是谁，然后针对核心用户，再去做好产品，才可能有品牌的概念产生。”

　　迷雾剧场创造了悬疑短剧集的新标准，如今它将自我打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的建立？戴莹最后提到，“我们要做的是引领，是创新，是不断尝试不同的类型，这样丰富度才会不断延展和扩展，如果只有一种题材、类型和节奏，观众也会腻的。”

　　这就是迷雾剧场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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