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决心》拿蛇蝎美人做幌子,内核却是浪漫而纯粹的不伦之恋
好电影就是有一种魔力,就像精心编织了一个巨大的梦境,然后引你入梦,沉浸于一段段影像一帧帧画面构筑的氛围中,领略别样的人生。
导演朴赞郁尤为擅长营造暗黑而精致的影像迷宫,奇情、诡谲、大尺度,各种隐喻,充满了感官刺激,但在光怪陆离的表象下,见真章处还是至真至纯的人性。
令他一举拿下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分手的决心》,正是这样一部电影,走的是一贯的黑色电影风格,拿蛇蝎美人做幌子,但内里,依然是个浪漫而纯粹的爱情故事,这不过这是一场发生在警官与嫌疑犯之间,且在婚姻藩篱之外的不伦之恋。
1、黑色电影的框架
作为侦探片或犯罪片中的一种特殊电影风格,黑色电影往往风格晦暗,基调悲观沉郁,或者愤世嫉俗。
此类电影的背景通常是放在犯罪滋生的底层环境,主人公多是被不堪过往所羁绊、当下缺乏安全感、对未来失去希望的角色。亦正亦邪的人物,陷入命运困境无力自拔,或以极端的方式爆发出反抗,最终仍未能逃脱命运的桎梏,走向毁灭。
无论从视听语言、风格,还是剧情内容、人物设定等方面来看,《》都符合黑色电影的基调,不折不扣的要戴上黑色电影的帽子。
影片中黑夜中的镜头如此之多,夜景亦是采用低光源照明,整体色调偏黑暗、阴沉、压抑。
男女主人公初陷爱河时,色调稍微明亮柔和些,庙宇建筑色彩浓郁,但又故意安排上阴雨连绵的天气。
摄影风格上,突出古怪的深影,制造出阴沉的影调,黑夜、晦暗布景、阴影、下雨,警探以及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女人,处处暗合古典黑色电影的特质。
镜头切换方式非常炫酷,大胆中透着诡异,比如男主张海俊性爱时持续走神,想到瑞莱所拍的X光片里的骨骼,镜头游走,至掌骨处,手掌开始张合,自然切换到张海俊的手。
又比如,女主宋帮助海俊入眠,最后镜头停留在屋顶的吊灯,吊灯的光影变小,呈现在寺庙塑像硕大的眼睛里,光影从眼睛中逐渐消失,略显诡异,倒是从夜晚入眠的情景,流畅地转场到白天两人逛寺庙的场景,。
暗黑的影像风格、大胆诡异的镜头切换手法,正与这重重迷雾的侦探故事一起,构筑起了扑朔迷离的影像迷宫。
主人公宋瑞莱的人格设定,亦符合黑色电影的特征——在道德上具有双重人格,本质是善良的人,受环境遭际影响,做出了犯罪的行为。
她所身处的生存环境经常是险恶的,孤身一人漂泊到异乡,遭遇到来自身边人的恶意殴打,孤独、失望,好不容易遇到温情的对待,却还是一头扎进了那命运的深渊。
视听风格偏暗黑,人物设定暗黑,故事走向也暗黑,你以为它是不折不扣的黑色电影,但深入看下去,你就会发现,黑色电影的框架下,其实还是认认真真讲了一个又浪漫又悲情的爱情故事。
2、的幌子
蛇蝎美人其实也是一个幌子,从宋瑞莱这个人物身上,你压根看不到“蛇蝎”“恶毒”之类的影子。
她不过是个命运多舛的可怜的女人。
在中国,她是一名护士,因为身患重病的母亲深受疾病折磨,求女儿帮助她从病痛中解脱。她为母亲实施了安乐死,也因此不得不背井离乡,偷渡到了韩国。
躲在船舱里在海上漂流了几天几夜,阴暗潮湿,屎尿沾身,奇都秀看到过她最狼狈的样子,仍愿意娶她为妻。
她以为自己得救了,可以不必被遣返回国,然而不过是掉落进了狼窝,长期遭受家暴,肩胛骨都被打断了。
她能怎么办?报警吗,她不想被遣返。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智慧,设计了一场几乎天衣无缝的谋杀,摆脱了那个殴打她带给她无尽痛楚的恶魔。
本以为,或许可以安静地生活了,却遇到了张海俊这样尽职尽责的警察,夜里还锲而不舍地监视着她,倒像个可靠的男人,一直在外守着她连觉都不睡。
她知道,他在暗中凝视她,不论有意还是无意,她起初是利用了这种“凝视”,向他展现她的美丽与脆弱。
仅凭女人的直觉,她也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好感,对她是有利的。
就在他们互生好感,陷入一种纯情的爱恋状态时,不幸发生了,张海俊无意中发现了她犯罪的证据。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这个男人爱上她了,愿意为了她违背自己身为刑警一直以来坚守的原则与信仰。
也恰是这个时候,她真正陷入了爱情,这也意味着,她刚刚结束了痛苦的家庭遭际,却又一步踏入了爱情的悲剧。
所以哪里有什么蛇蝎美人,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拼尽全力对命运的反抗。
宋瑞莱的所作所为,是她在无奈之下对暴力与恶意的反抗,是在她的认知范围里别无选择的选择。
宋瑞莱对张海俊,也并非刻意伪装的迷惑、勾引与利用,而是自然而然发生的男女之间的爱恋。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身份、立场相差太悬殊了,刑警与嫌疑犯之间的对立,来自法律、婚姻的双重阻隔,令这份爱情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
3、极致情爱才是内核
抛开黑色电影的框架,拨开蛇蝎美人的幌子,这电影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不乏浪漫又纯粹至极的爱情故事。
在男女主人公之间,充斥着温馨而浪漫的镜头语言,丰富而自然的细节,令观众非常容易接受瑞莱与海俊之间的感情,而不是站在道德立场上的排斥与反感。
厨房里,海俊特意为瑞莱做一份中式炒饭,卧室里,瑞莱用温柔而充满诗意的语言,帮助海俊安然入眠。
一起撑着雨伞进寺庙拜佛,海俊贴心为她长满茧子的手涂上护手霜。瑞莱在听到海俊以前在窗外偷看她时的录音时,着实被感动到了,流着泪爆一句中文粗口“我去”,海俊在旁边说,“我知道那是骂人的话”。
种种细节,让这一份不为世俗所容的爱情,充满了鲜活而动人的日常性温馨互动。
影片中在探讨,爱的发生,有时其实是脱离了道德的束缚乃至宗法伦理的禁锢的。
在瑞莱与海俊之间,在这种极端境遇中,爱情的萌生,也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是正常的男女之间的相互吸引与彼此靠近。
拨开迷雾,可以照见瑞莱,她是那样一个至情至性之人,待她彻底爱上海俊的那一刻,就几乎决定了她近乎飞蛾扑火般,投入到她的爱情悲剧里。
海俊让瑞莱毁灭的证据,她一直保留着,后来她把它交还海俊,让他重启调查,因为他曾说过,对她的包庇,摧毁了他作为刑警的骄傲自负。
彼时海俊为了包庇她,让她把犯罪的证据扔进大海里,他说,让它深深沉入大海,不要让任何人找到。
最后,瑞莱为了保护海俊,为了她心中的爱情,把自己葬在了大海里,不让让任何人找到。
瑞莱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掉她悲剧的命运。你批判她恋爱脑也好,说她为爱情献祭生命也罢,这个女人终究是以自身生命为载体、为媒介,投入并承载了某种极致的情感体验。
本是至情至性之人,追求至真至纯之爱,在爱恋的激情之火被点燃后,她毫不犹豫地燃烧了自己。
黑色电影的框架下,这一场浪漫而纯粹的不伦之恋,以她的死亡落下了帷幕。
戛纳电影节的首映礼上,朴赞郁导演在此片放映结束后说:“感谢大家来看我这部又冗长又枯燥又老套的电影。”
朴导这么说,自然是自谦之词。
世界之大,人生百态,朴赞郁导演以他一贯犀利而精致的电影语言,向我们展示了这样一个奇情故事,其中折射出某种溢出屏幕撼动人心的力量,令人沉思,令人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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