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越无垢的灵魂，越可能成为阴影的牺牲者

　　原创：郑皓丹

　　摘要：这是一个关于人类被自身阴影捕获的故事。

　　《黑天鹅》是2010年达伦·阿伦诺夫斯基执导、娜塔莉·波特曼，文森特·卡索和米拉·库妮丝等联袂出演的一部心理剧。 电影《黑天鹅》海报

　　影片开始是一个梦境，柔弱的少女身处在宁静的黑暗中，她似乎感觉到黑暗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存在……黑色的魔王一直隐匿在她身后，如影随形，张皇失措的少女最终被这邪恶的魔王虏获，从人形变成一只白色的天鹅，孤独、无助的漂浮在黑暗的水面之上。而这个梦境揭示了整个影片的发展。

　　最初柴可夫斯基《天鹅湖》的舞剧创作于1876年，是一个悲剧。这部轮回百年的舞剧，是一个扎进许多人心里的故事。 芭蕾舞剧《天鹅湖》

　　故事说，美丽纯洁的少女奥杰塔被魔王变成了一只白天鹅，只有每天日落时才能恢复少女的样子，每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来临时她又会重新变成天鹅，周而复始。能打破魔法的，惟有坚贞的爱情。 终于有一天，打猎的王子在森林的湖边迷路，夜幕降临时遇到了奥杰塔，他眼看着一只美丽的天鹅变成少女。知道了奥杰塔的经历后，王子深深的爱上了美丽、羞涩的少女，黎明破晓时，他发誓要将少女从魔法中解救、将这永恒的爱牢记于心，而奥杰塔和她的同伴则变回天鹅回到了湖中。

　　为了达成誓言，在选妃之日，面对所有美丽的姑娘们，王子不为所动，一心等待着天鹅公主的到来。 可当夜幕降临之时，魔王的女儿黑天鹅变成奥杰塔的样子出现了，她以诱惑的舞步和摄人的魅力引诱王子向她表白，王子没能认出这不是自己的恋人，向她献上了忠贞的爱情。顿时电闪雷鸣，舞池里一片混乱，黑天鹅狂笑着离开，王子忽然明白他违背了诺言，对第二个人给予了同样的承诺。 伤心的奥杰塔在天鹅湖畔伤心欲绝，而魔王制造了一场洪水阻止王子前去寻找天鹅公主。漫天的洪水铺天盖地，洪水退去后，王子不知所踪，只有一只白色的天鹅游荡在广阔的水面之上，呼唤着逝去的爱人，声声哀鸣。

　　《黑天鹅》正是围绕着舞者们争夺（柴可夫斯基这个版本的舞剧中）天鹅女王这一角色展开的，是一个关于人类被自己的阴影捕获的故事。

　　如果白天鹅象征的是美丽、怯懦、娇柔、纯洁无垢的少女形象；黑天鹅展现的则是诱惑、性，甚至动用黑暗力量虏获心灵、掠夺、占有的，已经长大的女性。 我们从最初的《天鹅湖》舞剧中看到，白天鹅公主曾经三次遭遇到阴影的攻击，第一次是被魔王变成天鹅；第二次是被黑天鹅夺走爱人；最后一次是爱人被魔王杀死，而她自己最终没能挣脱黑魔法的束缚。 换句话来说，白天鹅的形象作为奥杰塔主要人格的象征，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在现实世界获得王子的爱情和美好人生的。

　　这与被过度保护，没能真正长大有关。因为从未遇到过阴影，没能见识过它的力量，柔弱未经世事的少女征服黑暗与阴影的力量还没有发展出来，反而对于这种阴影与黑暗抱着天真的幻想。所以越无垢的灵魂，越可能成为阴影的牺牲者。 相反，黑天鹅象征的却是长大的、经历过黑暗，甚至由黑暗而生的女性，她对阴影与黑暗有着足够的了解，不但对它相当熟悉，甚至可以将黑暗的力量为自己所用，是与白天鹅形象互为阴影的典型代表。

　　芭蕾舞剧中的天鹅女王角色，通常是由一人分饰黑、白天鹅两角，即要能展现出白天鹅的美丽、怯懦、柔弱，又要能跳出黑天鹅魅力、诱惑、力量的一面。 人成长中很奇特的地方就是，如果你从未接触过黑暗，那你的心灵必然会去追寻黑暗；如果你从未拥有过光明，你的心也必然会去孜孜不倦的追寻光明。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心更加完整，这是人心灵成长的必经阶段。 一个完全符合白天鹅象征的女孩儿，着魔般的争夺这个角色本身就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是心永不停歇的对对立面的渴望，是对完整的追寻。

　　荣格派别的心理学学者喜欢讨论阴影，但我们所指的、影响人类心理健康的阴影从来不是单一、贬义的“邪恶”或“黑暗”，这里的“邪恶”与“黑暗”指的是，一个人或某个文化中，从未允许的那个自己。 阴影很多时候会以人类道德所不允许的杀戮、虐待、阴暗、狡诈……形式出现，但更多时候它并没有那么明确的是非、黑白之分，仅仅就是不被自己、群体或集体文化所允许的自己而已。 比如说，在一个以积极进取为导向的集体文化中，如果某个人甘于平庸，享受平淡，那么他就会成为这个集体中的阴影；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是完美、高尚的，不完美和卑鄙就会成为他的阴影。 反之，在一个集体文化认为合群、平庸是美德的群体文化中，积极与表现自我会成为阴影；而一个认同卑鄙与残缺的人，心灵中完美与高尚会成为他的个体阴影。

　　所以很多时候阴影并非与善恶、对错有关，仅仅与是否被群体和个人允许有关。 而《黑天鹅》中争夺天鹅女王这一角色妮娜的阴影是——不被允许长大。影片中，28岁的大女孩儿住在粉红色、满是洋娃娃的房间里，听着八音盒入睡……，在那个无微不至关心她的母亲身上，无微不至是女儿必须支付的一种代价，代价就是，妮娜必须永远是一个女孩儿。

　　的确，妮娜拥有少女的一切特点，美好、怯懦、娇弱，却只能等待别人给予她想要的一切。而另一部分自“黑暗”而生的女性魅力，性、诱惑、攻击、争夺，是她从未发展过的心灵部分。 我们都知道孩子的长大必将经历黑暗，再穿越黑暗，然后成为成人。妮娜从未与成年男性有过真正的交往，甚至不被允许除了母亲之外还有其他朋友。母亲把“性”与他人的关系，看作夺走自己事业和人生的——黑暗，所以她把可以让女儿成长的这一切隔离在母女的屋子之外了。 可从女孩儿成为女人必然与，是否能够拥有这个家里被禁止的阴影——“性”和“秘密”之黑暗密不可分。

　　在成为了公演天鹅女王的人选时，妮娜是白天鹅角色的不二人选，却始终无法跳出黑天鹅摄人心魄的舞步。 当她处在一人分饰两角的冲突中时，白天鹅对黑天鹅的呼唤也开始了。

　　妮娜开始结交妈妈眼中“危险”的“坏”女孩，第一次嗑药、滥交、春梦，暴力攻击想要阻止自己的母亲，渴望与老师有亲密的行为，偷窃……某些时候，她变成了与“美好少女”完全相反的类型。 在公演舞台的单人化妆间里，妮娜用镜子的碎片杀死了抢夺自己角色与爱人的竞争对手，然后成功呼唤出了那个——从未被允许的“黑暗”的自己，黑天鹅出现了。女孩儿终于在舞台上跳出黑天鹅那摄人心魄的舞步，用令人战栗的魅力征服了舞台、观众、其他的舞者和导师。

　　当再次切换回柔弱的白天鹅角色，准备完成最后一幕时，她发现，现实中她用玻璃刺伤的是她自己。 舞剧结束，幕布拉上，众人簇拥上来想要向她欢呼、祝贺时，他们发现鲜血已染红了她白色的纱裙，她说，“我感觉到了——完美。”

　　她从未看到过阴影的样子，所以在开始无法认出它来；她从未有过与阴影相处的经验，所以很容易被它捕获、重创，却毫无反抗能力；所以她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或转化这阴影。 妮娜感受到的完美，是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阴影——那个不被允许的自己。女孩儿燃尽生命向前踏出的一步是，她终于将这两极的力量呈现在了一个舞台之上；可让人悲哀的是，她的生命最终成为了阴影的牺牲品。 现实中更多可能发生的情景是，很多看起来应该很美好的人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言行，让自己或周围人觉得他们疯了；或者一直生活幸福的人，直接在现实中找了一个与他们的美好完全相反的伴侣或环境，最终将自己的人生拖向痛苦的深渊。

　　如最初的奥杰塔和《黑天鹅》中的妮娜，她们向前迈出了一步，却没有到达最后的穿越与整合。从未接触、了解过阴影的人，遇到阴影时必然将被阴影重创。

　　有一张插图，图画上面有一堵高墙，三个人面墙而立。

　　第一个人站在地上，他只能看到墙面上绘出的明媚阳光、花朵与飞舞的蝴蝶；第二个人脚下垫着高高的书堆，他的眼睛能翻越过高墙看到雾气弥漫的城市正在向天空排放着污浊的废气；第三个人脚下踩着的书本高高耸立，他不但能翻越过高墙看到墙外的世界，还能看到，云层之上阳光照耀着万里云霞，一片宁静。 对于阴影的危险性，我们一直持保留态度，因为它的攻击很有可能导致精神死亡。申荷永老师曾说， “我们与无意识工作就如同撑着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打鱼”，“而阴影也不是小猫小狗，并非你对它抱有善意，向它丢一块骨头它就会摇着尾巴向你走过来的。你有可能碰到的是，打开那扇门，迎面而来的是如城堡般高大、暴怒的恶龙。” 我们对阴影的掉以轻心，可能会给我们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当我们一次次穿越精神自我死亡的恐惧，面对过与情结的对决，甚至可以触碰到原型的衣角时，阴影自始至终都与我们如影随形。 而当阴影到来时，是精神危机也是自我飞跃的契机，能够穿越它会使我们的心灵更加完整。我们也将从最初对阴影中黑暗的一无所知，到看到阴影、经历阴影，再到最终再次回归平静的完整。 虽然人们一再受到阴影的重击，但人类的心灵，自身就有着不断趋向完整进化的动力，每个人心底仍然有着对它的呼唤与力量。

　　参考资料： 《核心心理学》申荷永 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20年1月版。

　　认识阴影需要勇气，也是为了避免被其淹没。尽管阴影让我们生病，鼓起勇气面对阴影，便是治愈的努力。 荣格曾说，一个人不是凭想象光明来觉悟的，而是意识到黑暗，或使黑暗化作意识。 如何面对阴影，是荣格分析心理学留给当代人类的深刻反思。 在大师系列课程第四期中，东方心理分析研究院特别邀请了Ann Casement老师前来授课，她将从个人、集体和原型层面去讲解阴影与人格面具，并从替罪羊情结的视角来阐释阴影与人格面具。 Ann Casement是英国资深荣格心理分析师，国际分析心理学会（IAAP）伦理委员会主席。 同时，也邀请到Murray Stein老师在本期大师课中讲授治疗关系与自性化。 10月23日开课，共9讲 扫描下方海报内二维码 享受团购优惠价129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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