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人类的雌性比雄性更漂亮?

栏目:旅游资讯  时间:2023-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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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1225添加】

  很多评论的朋友都在说:男性其实比女性更漂亮!所以这篇文章的观点错了...

  我写了这么多字,就是为了论述:其实女性更漂亮...所以,不要只看个标题就凭本能地做出回应,否则我写个标题就够了。

  简单说明一下:关于漂亮或美,最好不要按照主观的审美标准去定义,否则你觉得雌性智人的乳房或雄性孔雀的尾翼很美,而另一个人却觉得这只是一坨肉或一撮毛简直丑陋至极....那就没法展开有效讨论了。请采取一种功能主义(functionalism)的视角,即,美就是相貌或身体装饰作为择偶的信号(只要是拿它用来行之有效地吸引异性,它就是美的)。

  下面是原文:

  之前有一次直播,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人类的女性比男性更漂亮?我回想起,直播中我的回答并不中肯,故在此写一篇小文,试图再探讨探讨这个问题。本文的主要篇幅是探讨和推理的过程,若急于知晓结论,可跳至最后一小节。

  一、人类的特殊之处

  光彩夺目的雌性智人

  二、争取父爱

  智慧的代价

  三、一夫一妻制规则下的女性竞争

  父爱是稀缺的

  四、美的泛化

  美的中庸之道

  五、生理不够,化妆来凑

  文化取代基因

  六、智慧与美貌的共生

  集美貌、野心与智慧于一身的物种

  (如果有文字阅读障碍症,可去同名公众号里收听本文的音频讲解版)

  光彩夺目的雌性智人

  这个问题有一个隐含的语境:对于多数动物而言,雄性更漂亮,而雌性则是相对暗淡的一方。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比如雄孔雀的尾巴、雄鸡的鸡冠、雄狮的鬃毛、雄鹿的犄角等等。当然,美或不美对于不同的欣赏者而言或许是因人而异的,但我们至少可以说:雄性总是更显眼的一方。雄性身上总长着夺人眼球的装饰物,要么显得英姿飒爽,要么显得五彩斑斓,而雌性总显得灰不溜秋、平平无奇,相比于它的雄性配偶,一点都不够漂亮。左雄右雌;A:山魈(Mandrillus sphinx);B:孔雀鱼(Poecilia wingei);C:环颈蜥(Crotaphytus collaris)

  我上次在直播中回答的要点是:如果我们撇开文化成见和性别偏见来看,人类男性也很漂亮,并且也很爱美。男性有“忧郁的眼神、稀疏的胡茬子、神乎其神的刀法,还有那杯dry martini”,所谓“颜如宋玉、貌比潘安”形容的就是男性的美貌。确实,男人们也很在意自己的发型、须髯、肌肉线条、衣着和用具,男人们也在争奇斗艳,这和其他雄性动物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人类男性也很美

  但是,这个回答不够中肯的地方在于,它没有解释人类的特殊情况——为何人类的女性比男性更加漂亮?我们不得不承认,相比于人类男性,女性有更美的容颜和身姿,并且女性还更愿意进一步美化这些特征。(或者我也可以再保守点说:人类女性相比起男性,不像其他动物的雌性显得那样暗淡。)

  这似乎并不是出于笔者作为男性的偏见而得出的判断,就连女性自己也会觉得女人总体上比男人更漂亮、更爱美。这也体现在男女择偶的标准中,相比于男性,美貌更是女性用于吸引异性的手段。一项横跨37种不同文化的调研表明[Buss, 1989],在择偶过程中男性普遍比女性更看重对方的相貌,男性在择偶时把对方的美貌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而女性则认为对方的美貌并不是必要的标准。可见,男女择偶标准的差异也能反过来说明,女人比男人更漂亮。所以,关于漂亮或美,我们最好不要采取主观的标准,否则就会陷入“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僵局中而无法展开有效讨论,比如,你觉得雌性智人的乳房或雄性孔雀的尾翼很美,而另一个人却觉得这只是一坨肉或一撮毛简直丑陋至极....那么一切生物学问题都会沦为“子非鱼”的玄学问题。请采取一种功能主义(functionalism)的视角,即,美就是相貌或身体装饰作为择偶的信号(只要是拿它用来行之有效地吸引异性,它就是美的)。下面还会进一步阐明这一点。

  正在走秀的女模特

  即便抛开生理构造的层面,我们来看一看女性在“爱美”方面的投入。在今天“花钱变美”的消费市场上,女性的消费额度远远超过男性。这一方面无须多言,无论是在服装、美发还是各种化妆品市场,女性的消费额度远远超过男性,更别提美甲、丰胸和整容等市场了。

  不得不承认,在爱美这件事上,人类男性无法与女性媲美,于是,问题就在于:为何与很多动物不一样,人类却是雌性比雄性更漂亮、更爱美呢?

  一本书的封面图:一个人类女性与一只雌性黑猩猩

  先简单概述:雄性更漂亮的物种是“正常情况”(较少的道理就能解释清楚),而人类这么一种雌性更漂亮的物种是“例外状况”(需要附加额外的解释)。

  对于“正常情况”的物种而言,为何雄性更漂亮,其原因可根据Robert Trivers提出的亲代投资理论来解释[Trives,1972],即,对下一代投资较多的一方是选择方,对下一代投资较少的一方是被选择方。选择方在婚配这件事上相对谨慎、挑剔,而被选择方则要为了争取配偶展开同性竞争。雄性为了获取繁殖的机会要进行激烈的同性竞争

  显然,在多数哺乳动物中,雌性对下一代的付出更多,而雄性较少。雌性的配子(卵子)养分多且数量稀缺,而雄性的配子(精子)养分少且数量丰富。并且,雌性在抚育下一代的过程中投入也更多(妊娠、分娩、哺育)。对于多数雄性动物而言,并无“父爱”一说,与其称它们的身份为父亲,不如说是精子提供者,交配完成以后便拂袖而去,余下的所有生养后代的工作全都由雌性独立完成。

  可想而知,在这种设置下,雌性一方作为选择方会更加挑剔、更加审慎,因为它们握有更多繁殖资源足以让它们担当评委的角色,于是,雌性会审慎地选择基因优质的雄性作为配偶。相应地,雄性一方作为被选择方,同性之间为争取配偶存在着激烈的竞争,因此雄性更加好斗,并且会演化出各式各样的求偶策略。长得好看,便是雄性的求偶策略之一,相比之下,雌性无须长得漂亮,大自然从不做无用功,因为无论怎样都有雄性愿意提供精子,反倒是雄性之间需要争奇斗艳——唱个歌、跳个舞、比个美、打个架,让雌性来挑一挑。雄孔雀向雌孔雀求爱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长得好看的优势并不仅仅是让雌性觉得“赏心悦目”而已,在自然选择的逻辑下,美貌是结果,不是原因,长得美往往是基因优质的一种信号。雄孔雀的尾巴、雄鸡的鸡冠、雄狮的鬃毛、雄鹿的犄角等等,往往是更旺盛的雄性激素的产物,而雄性激素分泌水平直接影响了雄性的生殖健康(即便以缩短雄性的寿命为代价),进而影响后代的适应性(fitness)。

  当然,雌性在进行性选择的时候,并不需要自觉意识到这些信号与优质基因的关联,它们可能只是单纯地喜欢而已,最终自然选择的剪刀会为它的偏好做出裁判。裁判出的胜者,它们子孙后代中的雄性便会遗传这种美貌的特征,它们子孙后代中的雌性便会遗传对这种特征的偏爱,这就是达尔文所言的性选择的作用。所以本文接下来的探讨都是在自然选择的逻辑下进行的,与主观动机无关。打个比方,假如某位人类女性酷爱打扮自己,在自然选择的逻辑下,这是在释放她的择偶信号,但就她个人的主观动机而言,她可能就只是单纯地乐于打扮而已,只不过自然选择会把有利于提高适应度的偏好给筛选下来。本文并不考虑这位女士的主观动机,虽然为了描述生动本文使用了一些诸如“为了”、“争取”、“策略”等带有主观性或拟人化的词汇,但这都与主观动机推测完全无关。

  上述是“正常情况”,我们再来看人类这种“例外状况”。其实,亲代投资理论在人类这里并没有失效:同样,人类也是女性相对更为挑剔,男性中也存在着相对更为激烈的同性竞争。但是,例外在于,为何偏偏是人类的雌性更加漂亮、更加爱美?(或者至少不像其他动物的雌性相比于雄性那样暗淡)这便是人类的特殊之处,问题就在于怎么解释这一例外状况。

  要解释这一人类的特殊之处,我们须找出人类其他特殊的地方,并推测诸种特殊现象之间的关联。

  智慧的代价

  当然,我们首先想到的人类最特殊的地方就是人类比其他物种更聪明,所谓聪明也就是脑容量更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不仅现代的人类比灵长目下的亲属物种有更大的脑容量,另外对古人类的骨骼化石研究发现,从南方古猿(Australopithecus)到智人(Homo sapiens)的演化,人类祖先的脑容量经历了持续且明显的提升过程[Campbell, 1974]。人类更大的脑容量可以作为本文推理的重要基石。

  人类脑容量的演化

  人类巨大的脑袋造成了一个后果:母亲必须在胎儿大脑发育完成之前就进行分娩,否则直立行走的(因而骨盆较小的)人类女性必定要难产而死了。其实要不是有现代科技的帮助,难产一直是造成妇女死亡的重大因素。如此看来,偷食智慧之树的果实的确导致了女人“生产儿女必多受苦楚”。

  因此,不同于其他动物,人类幼儿在出生后两年左右的时间处于一种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废人状态”,需要母亲寸步不离地照顾日常起居才能存活。

  生养成本极其高昂的人类幼儿

  在度过了“废人状态”之后,人类幼儿还要经历10来年的抚养才能自食其力。更重要的,人类因为有了发达的大脑,使得人类的生存优势体现在对于文化的后天学习,对孩子的教育也成了一个头等大事——哪些果子能吃、哪些不能吃、不同的猎物该怎么捕获、不同的工具如何制造与使用、部落里的大小礼节等等,这些关乎生存的知识都需要家长口传心授。如此繁重的抚养和教育幼儿的任务,单由母亲一方进行便是力所不能及的了。

  我们试想,如果男方在“播种”以后就撒手不管的话,首先这女方就很难在挺着大肚子的时候顺利活下去,即便生出了孩子,母亲也不可能独自一人把孩子抚养到成年。直到科技发达的今天,单亲妈妈独自带孩子都还是一个难题,更何况在远古时代,当时如果没有父亲的照顾,孩子大多没等到自食其力便夭折而亡,人类也就后继无人了。所以,人类幼儿如果要健康成长,必须要有父爱的投入。

  但是,刚刚我们也提到了,大部分哺乳动物是不存在父爱的,那么,为了使得人类男性在“播种”之后依然常伴左右,对于人类女性而言就有一个适应性的任务:演化出能够“拴住孩子他爸”的习性。

  解决方案是,隐性的排卵期。

  人类女性何时排卵是一个“玄学问题”

  绝大部分哺乳动物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过着无性的生活,只有在发情的时候(也就是雌性排卵期的时候),雌性身体会发出信号(比如肿胀的红屁股),到这时候才进行交配。比如,我们人类的近亲黑猩猩只在雌性撅起肿胀的红屁股时高频交配,少部分灵长目动物的发情期特征虽然不明显,比如长臂猿,但雄性或总能通过某种信号感知到雌性“面露桃花”,从而它们的交配行为也多集中在排卵期前后。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可谓百发百中、效率极高。处在发情期中的雌性黑冠猕猴(Macaca nigra),美得很明显

  然而,人类却很奇怪,随时都可以有性欲,全天候都能行那事,但是,除非是在女性排卵期行那事才有生殖意义,人类大部分的性行为都是没有生殖意义的。

  问题就在于,不同于绝大多数哺乳动物,人类女性的排卵期是隐蔽的,毫无征兆,不仅男人看不出来,就连女人自己也觉察不到。当然,现代的夫妻为了生孩子,可以运用现代科技手段测量排卵期,从而“掐着点”行周公之礼,但是我们要知道,女性只有在排卵期才会“中彩”这事,直到上个世纪才被科学家搞明白,对于生活在漫长的狩猎-采集时代的人类祖先而言,他们生孩子完全只能看心情办事,而其中多数尝试都没有生殖意义。

  这难道不很浪费生命吗?毕竟,体力是有限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大自然从不做无用功,这需要有个解释。每个人的周期都不一样,并且,每个人的周期都是有波动的,所以“算日子”并不是十分可靠的方法,更别提同一部落的女性还有“周期共振”的现象。

  在此,我们来做一做反证法。试想,如果我们的女主角也像雌性黑猩猩那样,排卵期的时候身体会发出显眼的“广告”,这就会造成,男性配偶只愿意在女主角排卵期时疯狂和她行那事,然而,待到女主角褪去发情期征兆之后,这女主角身上就好像印着大字:“你此时在我身上耗费再多精力也无济于事”,此时男性便会拂袖而去,寻找下一个“红着屁股”的异性了。这样的话,女主角岂不是亏大了?万一这男人还留下了种,人类孩子这么难养,我们的女主角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何是好?

  但是,如果人类女性的排卵期是隐性的,这就造成,男人若要想繁衍后代,必须和女伴长相厮守、恩恩爱爱,朝朝暮暮地行那事,因为既然不知道何时是排卵期,多买点彩票总能提高中奖的概率。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日子久了也就有了相依相伴的情愫,于是,人类伴侣之间不像其他动物那样只有“一夜激情”,还有天长地久的爱情。人类夫妻

  此外,女性的隐性排卵期还起到一个作用,那就是使得男伴为了避免“头顶泛绿”而不得不终日守在女主角身旁。试想,如果是显性排卵期,在女主角发情期特征褪去之后,男伴大可离家而去,把老婆独自留在家中,他此时根本不用担心“隔壁老王”乘虚而入,反正自己老婆此时“土壤贫瘠”,纵使隔壁老王万般耕耘也是毫无收获。而一旦女性的排卵期不被察觉之后,“孩子他爸是谁”就成了一个“玄学问题”,纵使当初自己和老婆一度卿卿我我,但“中彩”可是一件不能保证的事情,谁知道哪天自己出差的时候老王乘虚而入,而恰巧那一天老王走了运摘得了头奖那可是一场灾难,毕竟,“头顶泛绿”是男人们的噩梦,这意味着一个男人所付出的父爱投资其实是在为竞争者培育基因。于是乎,为了避免“头顶泛绿”的状况,人类男性演化出了性嫉妒以及对女性的占有欲,男人们不得不终日守在妻子身边,相依相伴,以此了断猜疑之心,让男人自信自己就是孩子的生父,放得下心对孩子投资父爱。绿云罩顶是男人们的噩梦

  隐性排卵期的设置是让男人顾家的一种策略,该理论最初由生物学家Richard Alexander和Katharine Noonan提出,称作居家理论[Alexander & Noonan, 1979];另外,也有学者认为,隐性排卵期的设置是早期人类女性为了应对男性杀婴现象而演化出的应对策略[Hrdy, 1979];此外,也有学者认为,人类群居环境中的偷情所带来的演化优势使得隐性排卵期得以可能[Benshoof & Thornhill,1979; Schor?der, 1993];还有学者认为隐性排卵期的设置是社会合作得以形成的必要条件[Etkin, 1954]。但无论是哪种理论都承认,抚养人类幼儿对父爱的需求是隐性排卵期不可或缺的演化情境。

  需要指出的是,有学者推断人猿科(包括人类、黑猩猩、倭黑猩猩、红毛猩猩、大猩猩、长臂猿等)的共同祖先是有排卵期征兆的,之后人类脱离了其他人猿科动物的演化路径,演化出了隐性排卵期[Sillén-Tullberg & M?ller, 1993]。目前尚无直接证据能够表明,人类祖先究竟演化到哪个阶段才演化出了隐性排卵期(毕竟这很难在骨骼化石中体现出来),但如果承认人类头颅大小与排卵期征兆之间有紧密关联,我们据此可以推断,头颅尚小的南方古猿的排卵期是显性的,直到后来人类祖先演化到直立人(Homo erectus)阶段,人类脑容量的激增使得自然选择更倾向于人类向隐性排卵期演化,并且,值得注意的是,在直立人阶段,人类社会的婚配方式开始向一夫一妻制演化[Benshoof & Thornhill,1979]。

  父爱是稀缺的

  人类的婚配方式是一夫一妻制,或者说,总体上一夫一妻,少部分男性多妻是人类的婚配方式。其实,人类男女在体格上的二态性差异也能映证这一点,雌雄之间体格差不多的物种(难分雌雄)一般采取一夫一妻制,比如企鹅、长臂猿;雌雄之间体格差异大的物种一般采取多偶制,比如大猩猩、象鼻海豹;人类介于其间,男性的体重比女性多出15%左右,可以说人类社会主要是一夫一妻制,附之以部分男性部落首领娶多个妻子。(这种二态性也反映在两性的平均寿命的差异上,人类女性的平均寿命比男性稍长一些)

  一只硕大的雄性象鼻海豹,和它一海滩的娇小的雌性配偶

  当然,另一方面看,现代世界里的绝大部分文明都设有重婚罪,严格的一夫一妻制越来越成为现代人类的唯一选项,鉴于现代人类男女在体格上依然遗留有二态性差异,我们可以推测,在人类祖先进入智人阶段之前,人类社会经历过从多偶制向一夫一妻制的演化。

  为何人类的婚配制度会向一夫一妻制演化?当然,其原因可能是多种多样的,但如果要指出一个关键因素的话,与隐性排卵期一样,其根源于人类不断扩张的脑容量,可以说,人类向一夫一妻制的演化和向隐性排卵期的演化在时间上可能是同一段进程——发达的大脑需要父爱投资,并且,父爱是稀缺的。

  我们设想这么一种情况,人类部落中有一个又高又帅又富的男性,部落中的所有女人都愿意嫁给他,哪怕只是做小老婆,我们假设这男子秉持着博爱精神,乐意照顾所有孩子,但问题在于,他真养不过来啊!毕竟,之前也说了,人类幼儿的抚养成本极其高昂,这还真不是更善于打猎的活计就能搞定的。

  我们在古装剧里经常看到古代的王公贵族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可是要知道,这都是农业革命、阶级分化之后的产物。而且,在科学革命之前,由于医学尚不昌明,三分之一的幼儿都活不到成年,即便在王公贵族家里也是这样[Roser, 2018]。在人类浸淫更久的狩猎-采集社会里,即便是一个部落首领,家里养活好几口子人都是非常吃力的事情。人类不像大猩猩,大猩猩采取的是后宫制,一个雄性首领占有群落里所有雌性,它是群落里所有幼崽的父亲,但是雄性大猩猩从来不过问养孩子的事情,养孩子的事情全都交给孩子他妈,毕竟,大猩猩幼崽比人类幼儿好养活多了。 与人类相反,像老鼠、细菌、昆虫等生物,它们寿命短、性成熟早,它们采取的策略就是以量取胜,一生就生一大窝。

  所以,对于人类而言,明智的策略是,与其生养一大窝子女,不如精心照料有限数量的子女,这种策略体现在人类的婚配制度上就是,父亲少娶一点小老婆。由于人类的孩子抚养成本很高,所以总体上的一夫一妻制对于人类的繁衍是有适应性的。

  父爱的稀缺性在一夫一妻制的设置下表现出来:有的男性的父爱相对充足,他多金又有爱心,有的男性的父爱相对匮乏,他贫穷且不负责任,那么,在一夫一妻制的游戏规则下,为了抚育更难生养的人类幼儿,女性会尽量选择更优秀的男子作为孩子的父亲,由此,展开了女性之间的同性竞争。

  说到这,我们回过头来再看Trivers的亲代投资理论,其实,亲代投资理论也可以这么表达:如果两性中的某一方对下一代有所投资,那么这一方就有所挑剔,另一方就存在同性竞争。只不过,对于大部分只作为精子提供者的雄性动物来说,它们投资的父爱相比于母爱太少太少了,所以就显得这些物种雌雄之间的二态性特别明显:雄性为争夺繁殖机会显得特别有存在感,而雌性特别安于做一只“安静的女子”。但是,亲代投资理论也能解释这么一种物种:雌雄两性对下一代都做出了各自的投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雌雄两性也都有各自要挑剔对方的地方,双方性别内部也都存在着各自的同性竞争。这一点在诸如鸟类、鱼类、昆虫纲的一些动物中也有体现[Amundsen, 2000]。帝企鹅的雄性和雌性为抚育后代都付出了很多

  人类就是这么一种雌雄两性都参与亲代投资的物种,母亲对孩子投资母爱,父亲对孩子投资父爱,虽然总体上还是母亲的付出相对更多一些,但父爱对下一代的成长也功不可没。

  人类男女两性都参与亲代投资造成的后果就是,男女双方对彼此都有所挑剔,双方也都有各自的同性竞争。首先是女性挑剔男性,这毋庸多言,所以男性之间为了争取爱情要争风吃醋甚至大动干戈,但是另一方面,人类男性并不像雄性黑猩猩那样对异性完全来者不拒,人类男性也会挑剔,不同于很多其他物种更多只有雌性进行性选择,人类男性也进行性选择,尤其对于掌握更多资源的男性而言,人类男性也会拒绝与自己不中意的女性结为夫妻,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女性之间也存在着同性竞争,女孩子之间争奇斗艳、比拼外貌,便是女性的同性竞争的产物。

  人类男性也会挑剔配偶,图为报名富豪相亲会的女士们

  这么看来,行文至此便可圆满终结了,由于存在女性的同性竞争,我们自然就可以推知女人因此开始争奇斗艳,然而并不!如果我们追求智识上的勤劳,我们需要问:为什么偏偏是相貌?上文虽然点出了女性之间也存在同性竞争,但没解释为何非要在相貌上进行竞争,毕竟,有一些其他物种也存在雌性的同性竞争,但那些“姑娘们”选择的赛事项目是体型大小、力量、速度、歌喉等等,比如雄性沙蜥(Lacerta agilis)和雄性蟾蜍(Bufo bufo)都偏爱与体型更大的雌性交配[Olsson, 1993; Arntzen, 1999]。问题就在于,为何人类的姑娘们偏偏选择在容貌这个战场上开战呢?自然选择不做无用功,前文也说了,美貌不是原因,而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这需要进一步的解释。雄性蟾蜍偏爱体型更大的雌性

  前文提到,女性隐形排卵期的设置是为了争取父爱,但是这并不等于说,女性的同性竞争就是比拼谁更能或更不能隐藏自己的排卵期,道理很简单,因为所有女性都是隐性排卵的,在发情这一方面,并不存在某些女性比另一些女性更胜一筹的情况。但是,我之所以在前文花费很多笔墨叙述隐性排卵的设置,是为了接下来要阐明:排卵期特征的消失促成了人类女性开辟了容貌竞争的赛场。

  美的中庸之道

  对于多数显性排卵的雌性动物而言,排卵期的到来会引发生殖部位充血肿胀,在大自然的安排下,这在雄性看来便是如花似玉的美貌,这种发情期特征其实就是一种吸引异性的择偶信号,雄性黑猩猩一看到发情期母猩猩的红屁股,可以说就好像人类男性看见了超模穿上了性感小内衣,其撩人程度堪比人类世界的任何情趣用品。一只雄性黑猩猩正在“欣赏”雌性的充血部位

  这么看来,隐性排卵期对于人类女性而言,隐去的就是一种彰显美貌的高强度的择偶信号,那么如此这般,是不是大自然就无情地夺去了人类女性的美貌了呢?并没有,俗话说,上帝关上一道门的同时也为你打开了一扇窗。

  我们试想,如果隐性排卵期的设置只是单纯地消除本来人类女性在发情期应有的择偶信号,使得女性永远处在一种“相貌平平”的状态,从而让男人完全没有欲望,就像雄性黑猩猩看见没有发情期特征的雌黑猩猩,简直就像看见了一个“哥们”一样毫无性趣,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类女性发情期特征的消失就意味着人类要绝种了!为了不致人类绝种,人类女性的体征的演化采取了一种中庸之道:使得人类男子面对性成熟的女子时,虽不至于像雄性黑猩猩见到雌猩猩的红屁股时那样完全不能自持(否则人类无心操持其他事务也面临着灭绝),但也维持了一种稳定且长期的情欲。据说,女人在排卵期的时候会更漂亮一些。上图其中一张是在排卵期,另一张不是,反正我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这种中庸之道反映在了人类女性的生理体征上,相比于人猿科下的所有亲属物种,人类女性有最大的乳房、最小的腰臀比(腰围除以臀围)、最细滑的皮肤、最稚嫩的面容等等。

  如果上述评判有人类主观视角的嫌疑的话,人类女性与雌性亲属物种更直观的区别体现在:不像其他雌性动物的排卵期特征只是周期性的,人类女性的性表征(sexual ornaments)是永久性的。就拿乳房来说,其他雌性灵长目动物的乳房仅在孕期与哺乳期才会膨胀,而人类女性在青春期以后,即便在非哺乳期也会有凸起的乳房。这些性表征就好似一种折中了的、永久的发情期特征。如此看来,我们既可以说,人类女性的发情期特征是隐去的,也可以说,人类女性一直处在一种半发情的状态,随时都可以享受性爱。

  人类女性排卵期的隐去,开启了另一条演化路径:人类女性变美了,或者说,女性的美泛化了。这种泛化不仅仅是时间上的泛化,即,人类女性的美不仅仅集中在排卵期前后,而是泛化于整个周期;这种泛化也是指空间上的泛化,女性在面容、皮肤、身姿、嗓音等多部位的美化,取代了原本集中的、单一的排卵期特征,成为了吸引异性的择偶信号。

  男性普遍对于以下女性的性表征有所偏爱:稚嫩的面容、挺拔的胸部、较小的腰臀比[Jones, 1995; Singh, 1995],并且,对于女性容貌的审美,不同文化的男性表现出了高度的一致性[Cunningham et al., 1995]。可见,男性人类祖先的性选择发挥了作用,使得女性的性表征得以演化出来。

  人类演化就像一场选美比赛

  男性对女性美貌的性选择,同时也促成了女性的同性竞争,这也就是说,男性所偏爱的性表征的信号强度——女性的胸部大小、腰臀比大小、面部的稚嫩程度、皮肤的光洁程度等,在不同的女性之间是有差异的。男性会偏好更稚嫩的面容、更挺拔的胸部、更小的腰臀比,由此,女性同性竞争使得女性的性表征得以定向演化。

  实际上,凸起的胸部、稚嫩的面容、较小的腰臀比、光洁的皮肤等,这些女性的性表征得以形成的共同的机械近因都是雌激素的分泌。研究发现,人们(包括男和女)对于女性外貌的评价与被评价女性的雌激素分泌水平高度相关[Law Smith et al., 2006],也就是说,对男性来说更可欲的女性的性表征都是较高雌激素的产物,雌激素分泌水平较高的女性会被认为是更美的女性。

  拿脸来举个例子,男人择偶时普遍喜欢女性化的面容,所谓女性化的面容是相对于男性化的面容而言的——男女两性在面容上的差别也是性激素造成的。女性的脸的总面积比男性小,下半部分所占的比例相对更小(所谓瓜子脸),眉骨更窄、眼睛更大,嘴唇更厚、脸颊更平且有更多脂肪堆积。从女性的角度来说,这些差异都是女性在青春期时雌激素分泌的产物:雌激素的分泌抑制了面部骨骼的进一步生长,由此使得女性脸部总体面积更小、下颌骨更小、颧骨更平整同时也有更多脂肪的堆积、眉骨受到抑制因而显得眼睛更大。其他吸引男性的女性性表征都符合与雌激素分泌水平的正相关性。计算机模拟出的理想的白人男女的脸

  男性之所以会进行这般性选择是有其演化的适应性的,因为雌激素分泌水平直接反映了女性的生殖健康程度——它决定了卵泡的大小、排卵的概率、卵子的质量,受精以及着床的质量等等,因此可以说,女性的性表征是辨识女性繁殖价值的真实有效的信号[Thornhill & Gangestad, 2008]。

  此外,女性基于雌激素分泌的性表征还指向另一个根本的择偶线索——女性的年龄,因为女性的年龄也关联到女性的繁殖价值,女性的性表征能够用以辨识女性的年龄。

  人类多数文化中的男性普遍偏好年轻的女性[Buss, 1989],不过,这种偏好在其他雄性灵长目动物那里并非是普遍现象,比如,雄性黑猩猩就更偏好年长一些的雌性,因为这些雌性已经通过生育幼崽证明了它们的生育能力,雄性黑猩猩对于刚过青春期的雌性兴趣不大,因为它们的生育能力较低[Muller et al., 2006]。人类男性之所以更偏爱妙龄少女,这一特殊之处同样也是缘于人类幼儿要经历漫长的抚育期,同时也因为人类一夫一妻的婚配制度,所以,为了实现同一个女性能尽可能多地生育出相对更难生养的后代,男性在择偶时考虑的就不是女性的此时此刻的生育能力,而是剩余繁殖价值(residual reproductive value),即,对方在未来还能生养多少个子女,这么看来,刚刚步入性成熟的女性具有最高的剩余繁殖价值,此时女性的雌激素水平分泌也达到了峰值,随着女性年龄的增长,雌激素分泌水平也开始下降。为了有效识别出女性的剩余繁殖价值,就需要一个反映雌激素分泌水平变化的信号系统——坚挺的胸部相比于下垂的胸部、稚嫩的面容相比于中性的面容、细滑的皮肤相比于松弛的皮肤,就是男性用于分辨女性年龄的性选择信号。男性普遍偏好稚嫩的女性脸庞

  总而言之,缘何容貌成了女性同性竞争的战场?原因在于:人类女性隐去了排卵期征兆后,女性用以彰显其繁殖价值的信号泛化了,泛化为一些基于雌激素分泌的永久性的性表征,这些性表征构成了男性进行性选择的信号系统,毕竟,一个不能让参与者有效辨识配偶繁殖价值的系统是会被自然选择淘汰掉的。由此,开辟了女性在容貌方面的同性竞争。

  其实男性也有很多性表征,以及基于此的同性竞争,由于本文更多专注于女性的美貌,所以男性基于自身外貌的同性竞争在此不做叙述。

  那么是不是说,女性在容貌方面的同性竞争仅止于生理体征?当然不是,人类的玩法更为复杂,正是由于有发达的大脑,人类建构了文化,这种文化就体现在对复杂工具的使用,在这里,主要指的是化妆术。

  文化取代基因

  人类进入文明史以后,人类的生存优势越来越体现在对于文化的学习,而且人类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成为一种人造的文化环境,自此,文化开始取代基因成为自然选择的对象。过去,一个猎人需要身强体壮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猎人,他能够凭借优异的体能从而收获更多的资源用以父爱投资。而现在,一个精于写代码的程序员可能手无缚鸡之力,但凭他手中娴熟运用的Java语言,他也能为自己的孩子挣足奶粉钱。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人类的美貌之上,过去,必须长得美才是真的美,现在,生理不够可以靠化妆来凑。

  当然,男人也化妆,这里的化妆说的是广义的,不仅仅是描眉画眼,也指一切通过使用工具的方式让自己变漂亮的行为,正如本文开篇所言,男人在这方面的投入也不小,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女性在化妆方面的投入要远远超过男性。男人也化妆,但投入程度还是逊色于女性

  化妆并不只是人类进入消费社会以后的产物,虽然消费社会进一步强化了女性对“花钱变美”的投入,但有证据表明,早在狩猎-采集时代,人类就开始化妆了。考古学家在非洲多个旧石器时代的人类遗址中都发现了红赭石(一种铁的氧化物),有学者推断这就是早期人类祖先用于涂抹身体的颜料[Watts, 2010],这一风俗在当今的纳米比亚辛巴族的妇女身上仍然流行。人类用化妆的方式让自己变美可能有非常久远的渊源。涂上了红赭石的辛巴族妇女

  人类为什么要化妆呢?当然,直观地回答,是为了变得更美。上一小节我们提到,研究发现,人们对于女性外貌的评价与被评价女性的雌激素分泌水平高度相关,但是,如果被评价的女性是带着妆来接受评价时,并没有呈现出雌激素水平和外貌吸引度的明显相关性,由此可以推断,女性化妆的作用是修饰一些不够女性化的特征,或者也可以说,使得一些女性性表征显得更加女性化。涂唇膏

  确实,我们回想一下女性通常化妆的惯用方式:使得嘴唇显得更丰满、眼睛显得更大、皮肤显得更光洁、胸部显得更挺拔、腰显得更细等等,还记得上一小节提到的基于雌激素分泌的性表征吗?这些化妆的惯用方式都是将性表征进一步夸张化,或者说,使得择偶信号的强度进一步夸大。

  另外,在上一小节提到了,女性的雌激素水平与青春期后的年龄成反比,由此也可以推断,化妆也就是将自己伪装成刚刚性成熟的样子,化妆大多是要显得自己更加年轻。 “更显年轻态”

  确实,化妆是有收益的。根据调研,人们会认为化了妆的女性比起化妆之前显得更美、更可爱、更富有魅力、更可信赖[Etcoff et al., 2011]。

  所以说,化妆依然是男性选择-女性同性竞争的产物,其实质,依然是在比拼女性性表征的信号强度,只不过,在此多加了一个维度——人类会使用复杂工具。化妆就是人类通过使用工具的方式来夸大性表征的信号强度。我们都知道,化妆术现在已经被人们戏称为“神奇的”化妆术了,意指它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网络上关于初次见到约会对象卸妆后的段子已经不胜枚举,其对信号强度的夸大可见一斑。化妆前与化妆后

  接下来问题来了,既然上一小节提到了,女性生理上的性表征是一种信号系统,而一个不能让参与者有效辨识配偶繁殖价值的系统是会被自然选择淘汰掉的,那么化妆的问题就在于:它干扰了择偶信号系统的真实性——繁殖价值较低的女性与繁殖价值较高的女性无法有效区分开来。化妆相当于一种作弊,也就是通过隐秘的手段提高自己的成绩,那么这会不会造成,长此以往,如果作弊的人多了,择偶信号系统就会奔溃掉,两性之间无法建立信任,择偶市场就会陷入混乱,人类就会成为一种不具演化适应性的物种?

  其实并没有,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如人类在排卵期特征隐去后又演化出了新的信号,现在,为了解决化妆对真实信号的干扰问题,人类对虚假信号亦有反制的方法,人类社会永远处在一种互相博弈中的过程之中,所谓的反制方法其实就是旨在解决择偶市场中的信息不对称问题。

  我们来做一个思想实验,假设全社会共有10个男人和10个女人,我们让男女两方各自打分,得出每个人的繁殖价值,然后给这10个男人和10个女人从高到低排序,分别是1号男士、2号男士、3号男士……10号男士,以及1号女士、2号女士、3号女士……10号女士。我们假定婚配制度是严格的一夫一妻制,那么婚配结果将会是:1号男士会和1号女士在一起,2号男士会和2号女士在一起……10号男士会和10号女士在一起。思想实验:假如全世界只有10男10女

  这时候,我们假定第10号女士掌握了一门独门秘技,叫做化妆术,能够提高自己的颜值,从而让男士们对她的评分有了提升,于是她的名次从原本的第10名上升到了第9名。这也就是说,原本排名第9的女士由于10号女士的强势插入而降了一个名次。如果9号女士并不知道10号女士使用了什么神秘魔法,那10号女士的作弊也就成功了,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过段时间以后,9号女士也发现了神奇的化妆术,也开始给自己化妆,那么,化了妆的9号女士的排名一跃上升到第8,挤掉了原本的8号女士……依次类推,终有一天,所有的女士都开始化妆了。

  从“军备竞赛”到“武器常规化”

  “军备竞赛”的后果可能是“武器常规化”,从而导致各方势力回归均衡。确实,在现代社会的礼仪文化下,女性出门化妆似乎已经成了标配,化妆的女士成了多数,不化妆的反而成了少数。当大部分女性都化妆的时候,化妆作为虚假信号的作用就被取消了。这就相当于本来是闭卷考试,少数打小抄的人会因此获利,但如果改成开卷考试了,打小抄这种作弊方法本身也就没有意义了。反正大家都化妆,每位女士的颜值都提高了,大家也都审美疲劳了,其结果就是任何人的名次都没有提高。

  “军备竞赛”也会使得一些“大国”主动裁军。在多数女性都化妆的情境下,不化妆反而成了另一种展示价值的奢侈信号。“我今天没化妆”成了一些女性的口号,言下之意,这说明她天生丽质,无需修饰就很美,这样反而能加分,当然,前提是这位女士真的是天生丽质型的,才能经得起释放这种自残式的奢侈信号。现在市面上的各种森女风和素颜风,从适应性的角度来说,其实是在炫耀自己的天然美貌。男士们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在化妆常规化的情境下,男士们有时候会偏爱那些不化妆或者化淡妆的女士。在电视相亲节目里也经常设有一个环节,男嘉宾可以查看女嘉宾的素颜照,这也是对新信号的把捉,或者说,是对虚假信号的反制。相亲节目里,男嘉宾有权查看女嘉宾的素颜照

  “军备竞赛”有时候也会导致“战备升级”。既然大家都化妆,化妆作为一种作弊的手段已经失效了,那么有些人就会采取新的作弊手段,整容就是一种新的手段。整容的作用在于,把可以擦掉的化妆品换成了擦不掉的化妆品,以此让被夸大了强度的信号更不容易被人识破。当然,当化妆升级为整容以后,整容本身会不会成为未来的一种常规化手段?目前尚不明确。整容原本只是用于矫正面部创伤或畸形,而今更多用于提升美感

  人类社会对于虚假择偶信号的反制,除了化妆的常规化以及释放奢侈信号之外,还有一种重要设置,那就是谈恋爱。人类应该是所有哺乳动物中唯一会谈恋爱的物种,也就是说,在生育之前预设一个两性交往的阶段。人类两性并不会在初次约会后就立即生孩子,毕竟投资开发人类幼儿是一个高风险高收益的项目,这可不能冲动行事,因而人类两性会在生育之前经历一个谈恋爱的阶段,谈恋爱的过程也是双方互相审视彼此信号真实度的过程。在恋爱过程中,一旦发现对方达不到当初约会时的预期,立即启动“无理由退货”程序,所以,并不是所有有情人都会终成眷属,有些恋人会在生育之前选择分手。在谈恋爱的过程中,即便双方初见时反映繁殖价值的信号被夸大和扭曲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总能得到一些纠正。

  即便在两性初次见面就洞房的文化中,比如中国古代,依然会在生育前的进行信号审查,只不过进行审查的是媒人和家长,这相当于一种通过第三方背书的方式解决信号不对称的问题,所以即便在当今这个崇尚自由恋爱的时代,人们还是偏爱由熟人介绍的婚恋对象。在今天各大城市的“相亲角”里,父母依然在帮助子女行使着婚前审查的职责

  总之,化妆作为一种美化身体的手段,依然是在比拼性表征的信号强度,只不过是通过使用工具的方式夸大了原本性表征的信号强度。对此,为了不致使择偶信号系统崩溃,人类社会也设置了一些反制措施。

  当然,正如本小节一开始所言,人类进入文明状态以后,文化开始取代基因成为自然选择的对象,而文化所涉维度太多太庞杂,并且其中可能还牵涉到文化本质的哲学思考,而这就是另一个大话题了,我们就说到这儿吧。

  集美貌、野心与智慧于一身的物种

  行文至此,算是大概回答了为什么人类女性更漂亮的问题了。总结一下:由于人类具有更大的脑容量,使得抚养人类幼儿需要父爱的投资,因此促成了隐性排卵期和一夫一妻制,女性为了争取父爱而展开了同性竞争,而排卵期征兆的隐去促成了女性展现繁殖价值的信号泛化为永久性的性表征,这便开辟了女性在容貌方面的同性竞争,这是女性美的生理基础,在此基础上,人类对于复杂工具的使用使得化妆术应运而生,化妆术依然是在比拼性表征的信号强度,只不过是以夸大信号强度的方式进行的,而这种夸大并没有使得择偶信号系统崩溃,因为人类社会也设置了一些应对虚假信号的反制措施。

  本文由于篇幅有限,只着重探讨了女性在容貌方面的同性竞争,当然,这并不是说女性的竞争只存在于容貌方面,并且,也不是说不存在男性的同性竞争,只不过,男性的竞争性总是人们习以为常的课题,人们总是习以为常地认为“雄心”只属于雄性。女性的竞争性一直是被读者甚至是学界长期忽视的课题,我推测这也是由于人们习惯性地认为,像很多其他物种一样,人类女性也是安于进行性选择而无涉竞争的存在。但是,自然选择也赋予了人类女性善于竞争的野心,此外,本文前半部分叙述的隐性排卵期的演化也表明,除了同性竞争,女性和男性之间也存在着竞争关系。所谓的“雄心”并非只专属于雄性,至少在人类这里并非如此。

  当然,本文谈及的女性的美貌和野心的演化,归根结底,如果允许我找出一个关键要素的话,都关联到人类发达的大脑。女性的美貌是人类智慧的产物,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也许可以说,人类是一种集美貌、野心与智慧于一身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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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02-24更新】我的想法的一个更新

  上文是适应主义的立场,而链接中的文章是性选择的立场,欢迎阅读指正机器人夏先生1号:为什么雄性动物那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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