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海底之城 第七章 终极打斗

　　金凤凰此时缩小身子，帕斯卡尔又寄身神行符上，两人直上云端，约莫到了亚特兰蒂斯城上空沉下身去，照准地下黑市扑去。所谓地下黑市并非在地下，看上去倒也富丽堂皇，因为就在柏拉图学园里。帕斯卡尔想了一会，也觉得与其说有人刻意将地下黑市选址在这，倒不如说柏拉图学园各方面得天独厚，学生里到处都是贵族子弟跟教职人员，这样一来各色人等出入都不会惹人生疑；青云学园每年也会派学生过来交流，有些东西不便在亚特兰蒂斯出手每每就交给他们打理——何况还有布依格·哥白尼这个身兼园长与最高大法官于一身的人牵头。若是想从内部调查，势必会遭到朝廷、教廷还有元始家族阻挠，上上下下说不定牵扯多少人。为此麦克斯韦得悉此事后也无如奈何，还得想方设法瞒着欧姆，不让他知道看上去正气浩然的父亲恰恰是地下黑市的首脑。帕斯卡尔却没有这些烦恼，谁敢阻挠杀了便是，这时站在布依格身前就是这幅神情。

　　初时布依格本着地下黑市首脑的荣誉感，拒不说出客户名单，说是他年纪大了，谁买过生辰石交易过后就忘得干干净净。帕斯卡尔只冷冷说了一句：“有时候记忆不好的人活得长一些，有时候记忆好的人活得长一些。”布依格记忆好像一瞬间就变得好了起来，忽然想起来桌子底下、地板下面还藏着个保险柜，一口气说出二十四个字符拼成的密码，还清清楚楚记得保险柜左下角那块金砖已被挖空，里面就藏着一张名单。几乎一眨眼功夫，名单就到了帕斯卡尔手里，上面详详细细写着生辰石交易的买家、时间、重量、交易金额还有住址；布依格更是忙不迭说着造访各个买家要注意些什么，比如罗丹·斐洛每周一三五会在大圣堂跟修女幽会，几个导游买家就住在柏拉图学园西南面那片公寓里当中的11号楼顶层最东面那处屋子，并说帕斯卡尔大可以亲自去看看，若是他有半句虚言教他不得好死。

　　布依格委实没有半句虚言，不过还是被隔空敬谢了他一张符箓，命金凤凰将他尸身焚毁后吹出窗户，就算他右手没有握住桌子底下那加特林机枪，帕斯卡尔也不打算饶他。有了这份名单，委实省去不少麻烦，帕斯卡尔所过之处取走生辰石后，金凤凰照例将尸体处理干净。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比留下一具浑身血腥的尸体更让人心生畏惧，毕竟这种恐怖更加无形，会让人生出无穷想象。

　　即便帕斯卡尔聪明绝顶，也想不到亚特兰蒂斯一干人等想象力何等丰富。翌日一众名流被发现凭空消失，各色流言蜚语满天乱飞，却不约而同跟帕斯卡尔名字牵扯到一块。有人以毕生名誉做赌注，说他亲眼看到圣母像那样大小一团黑影半夜飘到亚特兰蒂斯城中央,伸出一只只大手将那些死者抓了过去吞进嘴里。还有人以身家性命担保，说帕斯卡尔杀人时根本不用动手，就跟电影里外星人那样两眼发光、放出高能射线，后只用半秒钟时间就能把人身子给轰碎成原子，所以才找不到尸体——至于为何窗户好端端关着，那人只能解释说是帕斯卡尔杀人后从里面关上然后变成老鼠跑出去，故意布置侦探小说里密室杀人那样的悬疑现场。这时边上就有人连连冷笑：“什么两眼放光，那帕斯卡尔乃是地府恶魔转世，只要两眼这么一瞪，整个人就会被他摄到瞳仁里”。至于为何之前不曾施展这么无敌的魔法，据他估计有几种可能：一是这无敌魔法最近才大功告成；二是这无敌魔法有使用次数限制；三是这无敌魔法虽然好用不过副作用不小；四是这无敌魔法根本不屑用来对付平常人……那人还正掰着手指头输下去，边上儿子就大摇其头：“阿爹，你错大哩，其实他根本不是用什么眼珠子瞪人，据我亲眼所见乃是用的东土失传百年的千年不传魔法万里传音摄魂。这超级无敌魔法施展的时候，哪怕在万里之外喊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也会听到像有人在耳边呼唤。这时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一旦答应就完蛋了，身子就会嗖得一下顺着声音被收过去，被镇压在符箓下面，一时三刻就会化为血水。”众人见他说的绘声绘色，纷纷点头称是，觉得自己好像也在哪里听说过这种超级无敌魔法。

　　当晚上收拾完生辰石后，帕斯卡尔就跟金凤凰扑向西敏寺。他可不在乎爱丁顿是不是什么孝子，就算满天下的人说他是生下来除了坏事什么都做的大善人、留着他能一天发明一样东西造福无量世人、有了他杀了他立时就要天崩地裂、海啸山摇，帕斯卡尔也不会有皱一下眉头。两人绕路到圣灵殿后面，远远瞧见一根根黑乎乎石塔杵在地上。原来那些家大业大之人临死之前多捐些土地、金铢、珠宝一类的给教廷，教廷就会觉得他们虔诚敬神，这样的人就有资格用石塔供奉在西敏寺。石塔下面神龛设有长生牌位，供奉着墓主雕像，只要花钱就能雇佣教士、修女什么的负责打理；只不过这段时间教廷风雨飘摇，除了伊萨克家、泰勒家两座石塔还闪着荧然灯火，别的石塔也没人记得过来点那什么长生灯。

　　偌大一片塔林只零星飘忽着几点灯火，晚风吹拂下像是随时都会熄掉，时不时还会骤然响起一声啾啾声，月光到了这里似乎也化作幽蓝色彩，好似给塔林披上一层轻纱，愈发显得诡异，连片的塔林好似一座古墓张着大口等人送上门来，而那一座座石塔则是森森利齿，盼着嚼食猎物。帕斯卡尔乍看一下都一个冷战，过了一会听到一阵“爹啊娘啊”的叫喊声带着哭腔由远及近而来，这才知道爱丁顿并非为了举孝廉而装腔作势——元始家族子弟有个特权，能够在西敏寺结庐守孝展示孝心者，教会审定之后可由朝廷安排个一官半职，也算是给那些没落元始家族子弟一条出路；初时要披麻戴孝三年，后来实在是没人做到，就不停削减下去，到现在已缩为一个月。喀啦啦声响中，爱丁顿驱动着履带过来，臭鼬号本来毁在尼禄双修环下，从御庭番跳槽骑士团之后，得意洋洋之际浑然忘了发觉臭鼬号设计图还在瓦特手里；不等他想起这档子事，帕斯卡尔假教皇身份暴露，紧跟着他的荐头红衣主教约翰行刺新晋教皇麦克斯韦失手后叛逃，这一来他立马就从云端掉到污泥里，若不是有老父新丧这层缘故，说不定已被收拾；这几天所谓结庐守孝，其实也是为了避避风头。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份孝心感天动地，御庭番那边今晚竟然派人告诉他，请他回去继续统御御庭番，非但重新锻造好臭鼬号，还给挂上反应装甲。爱丁顿一口气跑过去，手舞足蹈穿上臭鼬号，暗暗打定主意再过几天就找个借口出关。

　　眼见爱丁顿走近，帕斯卡尔身子一晃，人影鬼魅般一闪就到他身前。爱丁顿见黑影一闪，心窝一凉，左臂瞬时抬起，子弹已突突打出，噼里啪啦将新竖起来那爱德华·查理曼的石塔扫断。“好强的威力！”帕斯卡尔心中暗叹，一把抓在他甲胄左臂上，力贯指尖喀啦啦将其抓裂，枪管子弹撒的满地都是；见爱丁顿右臂抬起，伸指一弹，指力震动处右臂中所蓄火箭弹顿时爆炸，将整条臂膀炸的粉碎，连臭鼬号都给震飞出去。爱丁顿还在得意洋洋寻思着如何重出江湖，哪里想到就遇上帕斯卡尔这个煞星，一个照面双臂被废，身子一伏背上炮管探出就要开炮。帕斯卡尔披风一抖，身子宛若被飙风吹动，晃眼扑到爱丁顿身前，伸手一扭，炮管顿时变得麻花一样，炮弹中途炸开，顿时将炮塔整个掀飞出去。这几下交手，爱丁顿已给吓得肝胆俱裂，忙不迭转动履带就要逃命，就见帕斯卡尔随手一掌拍在胸口，掌劲潜力过处，甲胄并未激飞出去，不过甲胄却在轰鸣声中急剧震动，身上反应装甲纷纷炸裂。爱丁顿在甲胄里面，在这肉眼难见的急剧震动中，整个身子俱被震碎，化作一滩血水。

　　这几合交手电光石火间一气呵成，大圣堂那边听到异响，已传出呼喝声。帕斯卡尔喊一声走，金凤凰双翼一展，托着他身子直直钻入云霄。瓦特、伏特二人只看到一点火光径直拔起引入云层，待要追赶时，见数不清的流光骤雨般洒落，二人就被逼落。倒是麦克斯韦电光连弹，细长电光冲天而去，激发云层中所藏电荷，半空顿时炸开一道道闪电，照耀得圣灵殿明如白昼。帕斯卡尔声音伴着雷声滚滚传来：“闻君高踞圣座，无意为赠，以此为礼，聊表心意。”

　　“此情此意，当有以报！”麦克斯韦苦笑，不过他毕竟没有魔力加持，不知道话声能否传上半空。帕斯卡尔说他高踞圣座，自然是有意讥讽。原来他加冕教皇之后，担着任人唯亲的罪名也将瓦特、赫兹、马赫、伏特、彭斯、叶芝、爱丁顿等人册封为圣骑士，生化人则一律封为哥萨克骑士，由瓦特赫兹等人统御；一众圆桌骑士仍由彭斯、叶芝胁制，不过身份地位已在哥萨克骑士之下；御庭番由爱丁顿掌管，不过又低了一层。除此之外还故意空着红衣主教的位子好让帕斯卡尔疑心约翰等人乃是假意投诚。这样理顺了金字塔尖上各方势力，就准备派哥萨克骑士团去挨个接洽九州主教，威逼利诱也要将他们拉拢过来，哪知这节骨眼上帕斯卡尔会突袭亚特兰蒂斯。

　　瓦特将臭鼬号上黑盒子取出，投影出适才交手场面——为求积攒交手经验，甲胄周身设有摄像头，连着脚底黑匣子，好记录交手经过输入战术数据库中，甲胄军团彼此共享。众人见帕斯卡尔如同穿衣服般轻松自在将爱丁顿处死，爱丁顿几乎无一丝还手之力，都惊呆在当场，没想到他道行之高一至于斯。选秀比武时帕斯卡尔出手还像是初出茅庐的楞头青，虽然有些道行不过出招却是莽里莽撞；祭坛上跟四元素交手时已是举重若轻、颇有法度；这次出手更像是成竹在胸，简直不像是跟人动手，更像是展示一身惊人艺业，爱丁顿不过是陪练而已。如斯道行，就算跟瓦特联手也万万难敌，想到这里麦克斯韦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赫兹神色更是古怪，头一个转身走开；焦耳、欧姆、安培先后殒命，圣母像上一战更是连麦克斯韦都差点丧命在帕斯卡尔手里，他扶麦克斯韦到基地之后，禁受不住痛哭出来，求麦克斯韦准许他去面见帕斯卡尔认输求和——他再也不想痛失弟兄，焦耳等人惨死，每一次都觉得心口像被扎进刀子不停绞着，以至于宁可去死也不愿再承受这种痛楚。

　　麦克斯韦本觉得赫兹秉持马基雅维利教诲，“有招无类胜者为高”，上次不惜葬送安培全家也要引诱军廷上钩，虽然知道别无良策，终究觉得他不近人情让人心寒，却没想到心底竟承受着如此压力，会尖着嗓子失声痛哭。翌日赫兹就为此致歉，大家都说不曾记得有这么回事。也许别人也曾像赫兹那样想过，只是没想到看上去最是冷酷的赫兹，会头一个失态表露出来。

　　这次偷袭亚特兰蒂斯，自然又是一番沸沸扬扬，爱丁顿在西敏寺结庐守孝都被打得尸骨不全，无疑表明只要帕斯卡尔想要杀人，无论藏身何处都于事无补。其实麦克斯韦对此举颇为欣赏，他一直对帕斯卡尔持有双重评价：帕斯卡尔作为可遇而不可求的敌手，出身四荒却心比天高，固然魔法扶摇直上，谋略、决断、坚忍、毅力更让他佩服；不过最让他赞叹的却是那以一己之力单挑全世界的勇气，毕竟一人之于全世界，无异于一粟之于沧海，与其选择对抗全世界，恐怕会更有勇气选择挥刀自尽吧。这次挑衅也是一招妙棋，在加冕教皇之后根基未稳之际，就来给他一个下马威，动摇旁人对他这个光之子的信念。如果抛开后果不计，帕斯卡尔作为一个敌手堪称完美，只可惜他却不能抛开后果不计。

　　帕斯卡尔不只是杀了他几个亲朋好友，而是几乎摧毁了他所生活的世界。朝廷眼下已无望复活，就算是教廷历经无遮大会、生辰石、千年圣法案、假教皇一波波冲击，之前民众积攒的怨念几乎如同庞培火山被引爆。黑色教团旗帜挑起，更像是临门一脚，让民众知道他们还有别的出路可以投靠。麦克斯韦都觉得吸引信徒已有些力不从心，打算动用武力，自上而下重塑教廷威信。军廷本就离心离德，再失去朝廷跟教廷这两个向心力，帝国九州已滑到分崩离析边缘，寄生在金字塔帝国顶端的元始家族更是了无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