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进宫那年,只有14岁”为题写一篇小说?

栏目:旅游资讯  时间:2023-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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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如果你只有14岁,皇帝比你大几岁(不限大几岁啦 (???′) ??)后宫中会发生什么故事呐?

  请尽情发挥你的想象,讲个故事给我们听吧?(? ? ?ω? ? ?)?

  谢谢你啊

  【已完结】我进宫那年,只有14岁。经历了五年悲欢,终于死在冷宫之中,却没想到,又重生回14岁那年。

  《夕颜》

  1

  “颜儿,颜儿?”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位雍容美妇,正满眼慈爱的轻声唤我。我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这竟是,五年前皇后娘娘邀我入宫时的场景。

  难道我,重生了?!

  “姑姑,姑姑!您回来了!”我一下哭倒在她的怀里。

  我叫林颜,是当朝丞相的嫡女。皇后娘娘是我的亲姑姑,对我宠爱无边,却不想,在她去世后不到一年,我便被她的亲生儿子折磨致死。

  如今,上天竟然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又回到五年前,在这中宫,我的悲剧命运开始的地方。

  “傻颜儿,不过让你久等了会儿,怎么哭成这样?”姑姑轻抚我的头发,笑道:“才半年不见,就出落得这么水灵了!”

  “儿臣拜见母后。”清朗之声突然响起,我的心,像中箭一般,停住了刹那。

  “凌元,还不来见见颜儿表妹?”

  凌元?顾凌元,太子殿下!我转头看向他,晶润微闪的玉冠,满月清辉的面庞,棱角分明的五官,曾经,我睡里梦里都挥散不去的人,重新站在了我的面前。

  “嗯,林小姐。”顾凌元淡漠地看了我一眼,眼底那一丝嫌恶突然袭来,像是直冲我心底,扎得通透。

  上一世,我苦苦恋他、求他、逼他,却从未得到他的心。皇后姑姑和丞相爹爹一直软磨硬泡,他却坚守着倔强,始终不肯应下婚约。

  多方僵持下,我在宫里度过了整整五年,从十四岁,到十九岁,无名无份。

  我十六岁那年,顾凌元十七岁,举国同庆的盛大婚礼,他迎娶了大将军的嫡女孟清馨。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自残。当匕首沾染我手掌鲜血的刹那,撕心的疼痛使我昏厥一夜。

  第二年,先皇因病去世,皇后忧伤过度,三个月后,便一同去了。

  顾凌元继位,没有立后。他的母后临死前,拉着我的手交给了他,颤抖着求他立我为后,他哭着答应了,却再未提及。

  终于有一天,巨大的绝望萦绕着我,一整瓶的黄酒喝下后,我去了孟清馨的宫殿门外,撕心裂肺的喊着顾凌元的名字。

  当整个皇宫只剩下我嘶哑声音之时,顾凌元搂着怀胎三月的孟清馨出来了。

  我伸开双臂,展开自己用匕首划得满是血水的双手,咧着嘴向他们笑,我问顾凌元,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无论我如何百般讨好,如何委曲求全,甚至无论如何歇斯底里,你都不爱我?

  我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却听到,孟清馨被我鲜血淋漓的双手,吓到跌倒地凄厉声音。

  她流产了,顾凌元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有了。之后我醉倒了,耳朵里全是“宣太医”地喊叫与顾凌元对我歇斯底里地辱骂。再之后,我进了冷宫。

  我终究没有成为皇后,甚至连妃嫔都不是,却进了冷宫。

  每一天,都有好几个太监抓着满身是血的老鼠放我眼前晃啊晃,我吓得浑身战栗,却只听到太监们丧心病狂地大笑。

  每一天,还有好几位宫女用泥土与虫蚁拌饭,为我强灌下去。终于有一天,我病倒了。

  半夜里,我独自瑟缩在冷宫,发起高烧,迷迷糊糊中,我像是又见到了被逼告老还乡的爹爹,还有总是宠溺我的皇后姑姑。

  还有,我那位从未见过一面的母亲。她长的很美,张着怀抱,满眼怜惜的柔声唤我:“颜儿,不怕不怕,娘来抱抱。”

  当我灵魂快要出窍时,我又看到了顾凌元,他像看小丑一样地看着我,冷笑着说:“林颜,所有人都逼我娶你,但最终,我赢了。”

  是的,他赢了。他最后,终于没有娶我,而是像对待蝼蚁一样,踩死了我。

  而我,歇斯底里折磨自己,只为求他一眼关注的我,无意间吓死了他宠妃腹中的长子,活该被折磨致死。

  我不再爱他,甚至,也不恨他。我的爹爹,我的姑姑,还有我,一直在逼他,逼他爱上我,逼他娶我。

  终于,他赢了,而我,输掉了所有自尊,所有青春,还有,曾经鲜活美好的生命。

  当我灵魂出窍的刹那,我许了个愿望:若有来世,我希望,不要再爱上,顾凌元。

  “颜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还不快拜见太子?”皇后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我深吸一口气,微微欠身道:“太子殿下金安”。

  顾凌元冷冷应了一声,随即向皇后告退了。

  “颜儿,你既入了宫,从今就住下,早晚,姑姑会为你求得太子妃的位置。如今,你先作三公主伴读,好好与元儿培养感情。”顾凌元走后,皇后拉着我的手,慈爱地说道。

  我心中一阵苦涩,姑姑的良苦用心,我何尝不知?

  当初,我爹拜相,她嫁入皇宫,一路入主中宫,兄妹二人双双成为林家大厦的支柱。如今眼见皇上年迈,便一心想让我嫁给太子,延续林家威服。

  可是,太子虽是皇后亲儿子,但也是从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十五岁,又正是叛逆的年纪,怎肯安心听人安排?

  皇上年老体弱,林相朝堂跋扈,皇后管教严格。顾凌元作为太子,初试监国,却处处受制,心中早有郁结。林相与皇后意欲让他娶我,众人皆以此为定论,偏偏他就是不愿意。

  上一世,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身份尊贵,又美冠京城,他为何看不上我?直到临死前,我才真正醒悟。

  他就是,不要喜欢我。

  我看着皇后期待的眼神,心中百味陈杂。我想说自己不愿意,可终究没说出口。

  皇后与她儿子一样,脾气执拗,她打定的注意,不会容人拒绝。上一世,即使顾凌元在娶我之事上强硬多年,最终,也在她临死前被逼着答应下来。

  “好,颜儿记下了。”我低声应下,又唠了些家常,便告退了。

  皇后让我到中宫附近一处偏殿住下,躺在温暖的大床上,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又活过来了。

  往日种种,均已过去,这一世,我要抛弃对爱情荒唐的执念,不负上天眷顾,体味生命的美好。

  “小姐,小姐!起床啦,皇后娘娘打发人请您赴午宴呢!”我迷迷糊糊醒来,看到了熟悉的俏脸。

  “风荷,你又活了?!”我一声大叫,把风荷吓了一跳,随即白了我一眼,说道:“小姐作什么噩梦,咒我呢?不过晚来会儿,哪里就死啦!”

  我缓了好一阵子,才彻底醒了过来。风荷这丫头从小跟着我,小我一岁,与我情同姐妹,泼辣脾气与我臭味相投,从小在相府一起作威作福。却不想入宫后,由于太子的厌弃,跟着我受尽了冷眼。

  我刚入冷宫时,求那折磨我的宫女叫风荷来照顾我,却被她狠狠讥笑道:“风荷?昨儿就打死了,听说是满皇宫哭喊着要找你,惊恼了皇上。我去寻了她尸首来伺候你?”

  她的尸首,我没有见到,也不敢看。如今,我抬头看着风荷,想到可爱娇俏的她竟因我惨死,禁不住又落起泪来。

  “小姐?你怎么了?来,乖乖抱抱。”风荷见我如此,大不似平日模样,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盒,把我抱入怀中。

  她的胳膊还没我长,却总喜欢像搂孩子一样搂着我,看着她小大人的模样,我禁不住破涕为笑。

  “傻丫头,我没事,咱们走吧。”

  “快擦了眼泪吧,怎么做个梦都能哭呢?”风荷拿出手帕为我拭泪,一手拉起我,一手拿着食盒,走向中宫。边走边抱怨道:“小姐这急性子总是改不了,一早竟忘了带这糕点,我央求浦月侍卫半天,他才肯带我折返回去拿呢。”

  一路上,风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听着好生悦耳,胸中泛起许多暖意。

  午宴只有我和皇后两人,风荷把食盒递给我,随后便与丫头们一起垂手而立。我打开食盒,拿出一碟桂花糕,双手奉与皇后。

  “姑姑,这是侄女儿昨晚亲手做的,给您尝尝鲜。”

  皇后接过碟子,放到了桌上,拉起我的手笑道:“颜儿果真长大了,都知道疼姑姑了。太医不让姑姑多吃甜食,倒可惜了颜儿一片心。”

  说着说着,皇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秘地笑了笑,附我耳边说道:“凌元素喜甜食,颜儿不妨作与他吃。”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心理却只得苦笑。没想到,重生后的日子,一幕幕竟都与之前重叠。

  上一世,皇后也是让我每日为顾凌元作糕点,共处的伴读岁月,只要他在,我便送给他,一共236次。

  他却一次都没吃,甚至连看都没看。心情好的时候,只是不搭理我,心情不好时,扔砸都不在话下。难道重生后,这些无辜的糕点,仍要经历如此命运?

  饭后,我舍不得自己亲手作的桂花糕,拿手帕包了两块放入袖中,准备作为下午点心。

  爹爹总说,我就做糕点这么一个特长,整个相府的人,谁不夸我厨艺不凡?可自从入宫,我的骄傲逐渐被碾碎。

  如今,我突然开始怀疑,也许,相府里人人都是在哄我,在这宫里,一无是处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皇后赐我些首饰与新衣裳,我告谢退下,让风荷带回偏殿,便自己一人,独自到御花园游荡。

  人间四月,御花园里百花盛开,莺莺的燕语,满树的繁花,疯长的芒草,我竟从未发现,这里竟有如此茂盛的生机。

  上一世,我的心里满是顾凌元,每日的生活似乎都如雾如烟,漂浮在空中,却不想,这随风扬起的柳絮,这阵阵飘来的青草香,是这么的唯美,这么的鲜活。

  我一直走着,贪婪的看着、感受着,却突然,见到一个身影。

  他斜倚着水边垂柳,一只手轻扯柔条,摘下一片柳叶,轻轻吹奏。这身影似乎有些面熟,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愣了许久,鬼使神差的,捡了个树枝,轻拨树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听到了,放下柳叶,转过身来。挺拔的身姿,垂肩的墨发,细雕如美玉的面庞,突然,我的眼前好像有一束光,照亮了面前的方向。

  是顾云夕,顾凌元的小皇叔,我终于想起了他。

  他是当朝皇上的幼弟,颇受皇上疼爱,现年十八岁,虽已赐了府邸,皇上却仍让他在南书房与太子一起读书。

  早年间,听闻他流连花丛,颇有浪荡知名,至今未正经婚配,于朝事也甚不在意。

  但在皇上驾崩,顾凌元继位后,他却一反常态,官拜辅政大臣。先入主内阁,后征战西北,不到两年,已权倾朝野,是辅助顾凌元将我爹爹拉下马的重要力量。

  只是,我并不恨他,我爹素有奸臣之名,而他,却功高名清,威望颇高。

  重要的是,听说我爹被清算时,朝中不少大臣主张抄家下狱,被他阻止了,力劝其告老还乡即可。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他一开始便是故意蛰伏?我想不通,但有一点我明白,他不是我该得罪的。想我以后无依无靠,惨死宫中,如何逃脱这样的悲剧?或许,他能助我一臂之力。

  突然,我感觉自己一下变聪明了许多,怪不得爹爹总说,我脑子不笨,只是被顾凌元给逼傻了。

  如此想着,我赶紧快步向前,深深的纳了个万福:“小女拜见夕王爷。”

  他愣住片刻,随即面色恢复如常,问道:“你是?”

  我赶紧笑道:“小女名叫林颜。”

  他脸色微变,淡漠的说道:“原来是林相千金。”

  我突然心生寒凉,原来,这个身份如此讨人厌。但我不愿放弃,快速思忖着,自己该作些什么,才能给他留下好印象?

  突然,我想到了桂花糕,连忙从袖中拿出,打开手帕,双手奉上:“这是小女亲手作的糕点,还望夕王爷笑纳。”

  他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讨好诧异到了,眼神多了许多犹豫。我突然害怕起来,上一世,我日日向顾凌元进献糕点,总被拒绝,这一次,是不是也要被拒绝?

  被拒绝……这种无力又恐惧的感觉,那五年来一直萦绕不去的感觉,我以为,已随着上一世的死亡而飘散,却不想,突然汹涌袭来。

  我连忙瑟缩回双头,颤抖着摇头:“啊对不起对不起,夕王爷不喜欢可以不要,我……”

  “拿来。”

  我抬起头,看向了他,却见他也在看着我,竟丝毫没有嫌弃之色。我抬起手,看着他拿走一个桂花糕,放入嘴边轻轻的咬下一角。

  他吃的好仔细,酥酥的糕点,没有一粒渣滓沾上嘴角,只是把他的双唇,染上了润润的嫣红。

  看向他的样子,我突然感觉,连风儿也变温暖了,我期盼着问他:“好吃吗?”

  他似乎含了一丝笑容,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姑娘心灵手巧。”

  突然,我的脑海仿佛放了一个烟花,在深冷的海底,一下炸开。

  我拿回手帕,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感觉脸色陡然发烫。顾不得什么端庄形象,我微微欠下身,赶紧转身跑走了。

  我压抑着胸中的激动,跑了许久许久,到了一处木芙蓉花下,停了下来。

  我蹲着看向枝头的麻雀,禁不住的大喊:“麻雀麻雀!你们知道吗?原来我作的桂花糕是真的好吃,原来我,并不是……一无是处。”说着说着,我感觉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

  是我的泪水。

  经历了一日的大喜大悲,我逐渐适应了重生后的生活,情绪稍有平复。晚上,我在偏殿的小厨房里,做起了糕点。

  我从小爱吃、爱做,做糕点时,连续一整个时辰一直忙碌,看着白白胖胖的面团最终成为各式精巧点心,令我心生欢喜。

  我会很多种类的糕点,但今日,我还是作了桂花糕。虽然名义上是给顾凌元做的,但我脑海里,却总是想起顾云夕。

  我上一世很少关注他,毕竟,除了顾凌元,我以前谁都不关注,印象里,他总是沉稳冷漠的样子。可今天,他咬桂花糕的模样,竟似乎,有些可爱。

  第二日上午,我拎着食盒找三公主,三公主名唤梓幽,比我小半岁,母亲也是难产而死,从小在中宫教养。虽贵为公主,皇后对她的宠爱却不及我,但她生性豁达,并不计较,与我也相亲近。

  只是,上一世自从顾凌元娶了别人,我整日郁郁寡欢,又时常自残,三公主一开始好言相劝,后来也不得不疏远了我。

  如此想着,已经走到了梓幽的寝居,我向里探头问道:“三公主?”

  梓幽闻声跑了过来,拉着我的衣襟笑道:“颜姐姐,你来啦!半年不见你了呢,我可好生想念。”

  我笑道:“我也想念你呢,咱们一起去进学吧!”

  梓幽赶紧梳妆打扮了番,与我一起去学女德,午后一起用完膳,便出发去南书房。

  南书房是太子顾凌元读书的地方,一起在此进学的还有小王爷顾云夕、太子伴读陆良辰,七皇子顾凌新,都是当今最得宠的几位,其他皇子则均在国子监进学。

  按礼制,我与三公主只需学女德与礼仪,但皇后想多为我制造机会接触顾凌元,而且她自小饱读诗书,素喜女孩儿读诗文,便破例让我们也到南书房进学,但每日只需一个时辰即可。

  只是没想到,上一世,我与顾凌元没有日久生情,却成就了梓幽与陆良辰一段青梅竹马的姻缘。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梓幽问道:“颜姐姐,你一直拎着食盒,是给太子哥哥送的吗?”

  我愣了片刻,看向梓幽狡黠的笑脸,无奈的点了点头。

  梓幽继续揶揄道:“我都听说啦,颜姐姐是要嫁给太子的。”

  我轻拧她的嘴角,笑道:“小姑娘家好不害臊,乱说些什么。”内心则是苦涩连连。

  皇后姑姑为了我们的婚事,各种明示暗表,搞得整个皇宫,乃至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我们的姻缘伏笔,似乎就待我们长大便完婚了,简直可笑至极。

  更可笑的是,上一世的我,也信了。

  如此闲聊着,已经到了南书房,正遇顾云夕与顾凌元迎面走来,一时间,我们都停下了脚步。

  我看向顾凌元,心里有一丝悸动,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也许,上一世生生死死的牵绊,并非那么容易斩断,始终还是留下了难以排遣的遗憾。

  我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欠身将食盒递上,低声道:“姑姑让我做些糕点给你。”

  他没有接,满脸嫌恶的盯了我许久,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会娶你的,别做梦了。”

  我抬头看向他,突然好想问:顾凌元,为何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变?

  但我变了。上一世,我听到这句话后,气急败坏的扔了食盒,而如今的我,心里早已没有那么大波澜。

  我转过身,正迎上顾云夕的目光,淡漠的眼眸,却有一丝捉摸不透的神色,我露出苦笑,想掩饰内心的慌乱与悲凉,却禁不住又泛起阵阵酸楚。

  突然,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指着我喊道:“坏姐姐,太子哥哥不喜欢你!”

  我低头看向他,记忆又突然涌来。上一世,顾凌新也是这么跑来,如此喊叫,我当时正在气头,一巴掌重重呼他脸上。

  后来,他的贵妃母亲哭着到中宫骂我,却被皇后娘娘怼了回去,而我,只是挨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

  想起那荒唐的自己,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仔细瞧向顾凌新。他正气呼呼的撅着嘴,像是有些不满,又似乎在探究似的瞅着我。

  我突然明白过来,他从小跟着太子,想必是见到太子生气,以为我做错了什么。

  如此想着,我便微蹲身子,轻刮他的小鼻头,笑道:“那你喜不喜欢姐姐?”

  他诧异住了,有些窘迫的看着我,圆鼓鼓的脸颊泛红,竟是更可爱了些。

  我忍不住轻轻捏上,又笑道:“姐姐喜欢你,好不好?”

  小小的人儿脸蛋儿更红了,似乎想向我道歉,却终究没说出口,转头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我笑了笑,突然发现,原来,南书房的时光,也可以是明亮亮的。

  我转身拉起三公主,一起进了房内,把食盒放到角落,走到前排坐下。

  上一世,我总是故意坐到后排,上课时便总瞅着顾凌元的背影,有时心怀憧憬,有时又暗自伤神。如今,我真的,不想再看了。

  不多会儿,王太傅来了,开始教起《诗经》。我第一次认真读书,随着王师傅摇头晃脑的节奏念诗文,竟觉着口齿噙香,迷上这学问之美。

  只是,读着读着,我心中有些疑惑,却不敢问。王太傅简单讲解几句后,便一直微眯着眼,似乎睡着了一样。

  刚过一个时辰,他突然睁开眼睛,示意我和三公主散学。

  我只好不情不愿的走了,送三公主回寝宫之后,我拎回食盒交给风荷,便拿起书出门散步,脑袋中仍是不停回味思考着,竟不知不觉又折回南书房。

  我偷偷向门里看去,只有顾云夕一人,顾凌元已经不在,不禁大舒一口气。王太傅也不知去向何处,我便在门外等着,想待王太傅回来,便向他请教。

  等了许久许久,却始终不见王太傅踪影,只有顾云夕一直呆着。

  我忍不住偷偷看他,他不在书桌旁,却在空地处的椅子上坐着,倚墙翘着二郎腿,拿着一卷书慢慢翻看。他的头发松松束着,鬓间丝丝乱发随风摇起,似乎连眼睫毛也在轻轻晃动,我不禁看呆了。

  “看什么呢?”突然一声低语,把我吓了一跳。

  我赶紧瞅向四周,只有我俩,未有人来,可见他是在对我说话。只是他始终看着书,怎么瞧见我的?!

  我有些耳根发烫,但还是走了进去,讪讪的笑道:“那个……在看……你的书。”我庆幸着自己的小机灵,赶紧瞅向他手中书卷,原来是《兵法》。

  他没抬头,只是继续问道:“你对兵法感兴趣?”

  我已骑虎难下,不过转念一想,还真有些兴趣,便继续讨好地笑道:“是,呃……要不,您借我看几天?”

  他合上了书,抬头问我:“那我倒要问问,姑娘看兵法作什么?”

  眼看这随口说的话被他揪住不放,我赶紧笑道:“我想,自己若学些兵法计谋,说不定能变得像夕王爷您一样聪明。”

  瞅瞅我这说话水平,果然只要顾凌元不在,聪明的智商立马占领高地,眼见他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只得用一声轻咳胡乱遮掩过去。

  “咳……那个,太子去丘林了。”

  我听他误会了,赶紧摆手道:“我不找他,来找王太傅。”

  他诧异道:“王太傅?已经走了,现在是习武课时间。”

  原来如此,我之前从未在散学后再回来过,还以为他们一直读书呢,便又问道:“你怎么不去?”

  “这就要去。”说着就要起身。

  我赶紧作势按住他:“先别走,既然王太傅不在,找你也行,我有问题想请教下。”

  见他重新落座,我便搬了个椅子坐他旁边,打开手中的书问道:“今日读《蒹葭》,诗里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而去寻他时,却又宛在水中央。’那这伊人,究竟是在,还是不在,离得近,还是很远?”

  顾云夕说道:“似乎在,但也不在。看上去很近,但其实很远。”

  “我不明白。”

  “可以理解为,想求一人,似乎唾手可得,但终究,求不得。”

  顾云夕说的话声音很轻,却如千金巨鼎般砸向我的心头。原来这感觉叫作:“求不得”。

  我怅然若失地问道:“那究竟该求,还是不该求?”

  顾云夕看了我一眼,说道:“这就见仁见智了。”

  “但闻指教。”

  “若是发源本心,便可求。若发于外心,固于执念,便不可求。只是……”

  顾云夕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我正疑惑,却听到身后一声轻喝:“你又来干什么!”是顾凌元。突然第一次,我感到,他有些多余。

  “怎么不说话?”顾凌元继续问道。

  我转过身,探究着看向他动怒的样子,突然心生疑惑:我对他的执着,是否发源本心?还是只是因为,我是众人认定的太子妃,就该一心求他?

  他从没对我有过好脸色,我究竟喜欢他什么?

  “看什么看?!”顾凌元似乎更生气了。我收敛了心神,回道:“没什么。”然后转身对顾云夕柔声道:“多谢夕王爷指点迷津,告辞。”

  正欲走,却被顾云夕拦住了,把手里的《兵法》给了我,我心里一动,突然感觉耳根又发烫起来,赶紧接过书,快步走了。

  接下来的许多天,我都沉迷在学问之中,有疑惑时,便在散学之后,偷偷折返回来请教顾云夕。

  按照皇后的要求,我仍然每日给顾凌元作糕点,他也始终未领情,而是报以讥讽,只是,因我不再像上一世那么气恼,他的态度,似乎也没那么恶劣了。

  我以为,重生后的日子终于变了,却没想到,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四月初一是顾凌元的生辰,皇后让我作了他最爱吃的枣泥糕。午后,我拎着食盒到南书房,却看到了孟清馨,她也拎了个食盒。

  孟清馨与顾凌元也是自幼相识,她的大将军爹爹与顾凌元虽无亲缘关系,却在顾凌元幼时,曾教习他两年武艺,对他颇为疼爱,不像我爹,对他只有所谓的诤言、责全与逼迫。

  “馨妹妹,你怎么来了?”顾凌元含笑看着孟清馨,声音十分柔和,纵然我心理再有准备,也是禁不住泛酸。

  孟清馨柔声道:“元哥哥今日生辰,我特意作了你最爱吃的枣泥糕,听说你在这里,便央求绿竹带我来了。”绿竹是顾凌元的丫鬟,一直与孟清馨相亲近。

  顾凌元接过碟子,笑道:“馨妹妹有心了,还记得我爱吃这个。今日晚宴,你可一定要来。”

  孟清馨含羞点了点头,正欲离去,却转身看到了我。

  我赶紧避开她的目光。上一世,也是同样的场景,我气的上去就骂她是勾引太子的狐狸精,被顾凌元反过来好生羞辱了我一番。

  如今,我自然不想再自取其辱,只是这同样的食盒,同样的枣泥糕,真让人万分尴尬。

  “颜姐姐,好久不见。”是孟清馨的声音,我听了愈发不知所措。

  旁边的梓幽看不下去了,低声捅咕道:“傻愣着干嘛呢?”

  我无奈之下,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前,对孟清馨点头示意,然后颤巍巍的把食盒递给顾凌元,低声道:“那个……我也作了……枣泥糕。”

  顾凌元果真又是一脸鄙夷的看着我,似乎我才是东施效颦的那一个。

  我赶紧收回了手,怯懦着说道:“原来你……已经有了……我……我忘了。”说着,我赶紧低头向前走去,却被孟清馨叫住了,只得又转回身来。

  “颜姐姐,让我看看可以吗?早听说您厨艺不凡,却未拜见过呢!”孟清馨说着已含笑走到我面前。

  我看向她,云髻旁的点翠珠簪随风摇出了声响,吓得我突然起了一个激灵。

  就是这个珠钗。

  我在冷宫之时,有一天,孟清馨来到我面前,咬牙切齿的对我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多少血都不怕。颜姐姐,你不是喜欢自残吗?不如我来帮帮你吧。”

  说着便拿下这个簪子,狠狠的到处戳我,胸脯、胳膊、大腿,甚至耳朵、头皮。

  半个时辰后,她拿镜子给我看,镜子里的我,蓬头垢面,满身满脸都是血,我疼哭了,也吓哭了,她却一直疯笑,笑了许久许久。

  回忆涌来,我突然脑袋一片轰鸣,不自主的开始退缩。

  却见她笑道:“颜姐姐怎么了?怎么向后退呢?”我更加害怕了,一直退啊退,突然撞到了人,我转身看,竟是顾云夕,正疑惑着看我。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扯住他的胳膊,颤抖着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顾云夕没有放开我,只是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却听后面厉声喝道:“林颜你疯了?”曾经,他也是这么一遍遍的对我大吼:“林颜你疯了!你这个疯女人!”

  我陡然转身,看着顾凌元,怔怔的喊道:“我没疯,没疯!是你逼的!都是你逼的!”顾不得什么,我丢下食盒,拼命的跑走了。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又到了那处木芙蓉花下,我瘫坐在地,任回忆汹涌袭来。

  后来,梓幽找了过来,关切地问道:“颜姐姐怎么了?”我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她放声大哭。

  哭了许久许久,终于慢慢平复了心情。我拉着她的手说:“梓幽妹妹,对不起惊吓到你们了,是我昨日做了噩梦,刚才突然想起,情绪一时失控。”

  梓幽要拉我回南书房,我没有去,只是拜托她向王太傅请假,还有,帮我向顾云夕如此解释下。

  我回到了偏殿,躺在床上,蜷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傍晚时,皇后差人催我去赴晚宴,我称病拒绝了,皇后姑姑急得亲自来看我,见我神情恍惚,似乎病恹恹的样子,只得心疼着嘱咐了一番,又回去继续筹备太子生辰晚宴了。

  晚宴十分盛大,上一世时,我在宴会上跳了一曲惊艳全场的《凤求凰》,出尽了风头,满堂才子看向我的目光都闪着星星,却在进献贺礼时,只博得太子附我耳边的一声冷笑:“不愧是林相嫡女,姿艺甚绝,可以去满香楼作花魁了。”

  我当时气的浑身发抖,却无法发作。如今想来,真是如梦幻泡影,了无生趣。

  只是,明天的日子,或许更不好过。

  太子16岁生辰的第二天,是上一世我俩关系决裂的重要一天。

  那日,我压抑着心中的恼怒,还是作了太子最爱的枣泥糕,幻想他能被我打动。没想到,他史无前例的打砸了我的食盒,甚至在我护住枣泥糕时,将我踢翻在地。

  之后,我哭着找皇后,皇后姑姑强烈训斥了他,罚他整整一个月,每日跪在中宫门口两个时辰。

  后来,我听人说,才知道了他大发雷霆的原因。

  是我那丞相爹爹,在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催促他早日定下婚约,他不肯,便被我爹用国礼、宗法之类,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逼迫着数落了一个时辰之久。

  他大为光火,但即便用了各种托辞,也只求得了半年的推脱之期。于是在南书房见到我时,便把所有的愤恨,都撒在了我的身上。

  只是,我俩的刺,也彻底种下了。而我那日的屈辱,也化成了强烈的不甘,反而更加费尽心机,发誓一定要得到他。

  如今,我躺在床上,想起明日注定要发生的事情,禁不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我起身走进了小厨房,没有再做枣泥糕,而是做起了豌豆黄。

  我心情不好时,最爱做豌豆黄。小小的豌豆,煮、碾、捣,最终成为晶莹剔透的糕块时,心里总是说不出的满足。

  长夜漫漫,无心入眠。风荷一遍遍的催促我去将歇,却都被我打发走了,最后,我整整作了三个时辰,直到亥时,才去睡下。

  第二天一早,我将晾好的豌豆黄,切成六份。其中,最大的一份,细细雕成了元宝状。

  这是我自创的样式,寓意凌元的“元”,只是,如今这份心意,却不是为了爱他,只是希望,今日能让他心情好些,对我也少些打砸与辱骂。

  午饭后照例去了南书房,我一路心绪难宁,与往常一样,陆良辰与顾凌新已到。我并未着急落座,而是站在门口,忐忑的等着顾凌元与顾云夕。

  他们终于来了,顾云夕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便走了过去。

  顾凌元满含怒意的走到我面前,眼看就要发作,我赶紧打开食盒,拿出碟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子……殿下,这是我做的豌豆黄,您看中间这个……是不是很好看?”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我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正当我以为过关之时,他突然伸出手,弹指打翻了碟子,冷笑道:“挺能啊,跟你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呢?”

  我瞪大了眼睛,连忙摇头道:“我……没有……”

  他又冷哼一声,一字一顿的说道:“林颜,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绝、对、不、娶、你!”

  接着,他看向地上的豌豆黄,发狠似的踩上“元宝”形状的那只,用力把它碾成了泥。随着一声怒喝“滚!”已经丑陋不堪的豌豆泥被他踢飞,散落了一地。

  看着顾凌元的背影,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舒了一口气。

  原来,不管是枣泥糕,还是豌豆黄,都是一样的结局,无论我是骄横,还是温柔,也都是一样的命运。

  我蹲下来,把那些散落在地,沾满灰尘的豌豆黄,一一捡到手帕里,包了起来。有两个小块还沾在碟子上,竟然没有脏,我把它们也捡起来,轻轻放到另一个干净手帕里。

  所有的豌豆黄都捡完后,我站起身,木然的走向前,迎面看到了顾云夕。他在看着我,没有嘲笑,也没有可怜,只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神色如常的看着我。

  我突然感到,有许多宽慰。

  我不是疯子,也不是小丑,更不是可怜虫,我只是我,一个听从爹爹和姑姑安排,心念着太子,而如今心里的那一片,已经被掏空的普通姑娘。

  我走向了顾云夕,打开干净的手帕,伸向了他。他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拿了一块,慢慢放到嘴角,轻咬了一口。

  我笑了,我把最后一块干净的豌豆黄,也放到了自己嘴里,嚼着嚼着,眼前渐渐朦胧起来,而甜糯的豌豆黄里,也多了一些苦咸的味道。

  是我泪水的味道。

  那一天散学之后,我拿着小铲子,去了那颗木芙蓉树下,把沾满灰尘的豌豆黄埋到了土里,一同埋葬的,还有我所有对顾凌元的那片心。

  无论是爱,还是不甘,亦或是遗憾,在那一天,统统埋葬。

  风吹泥土,有些未动,有些轻浮,我在这里呆了许久,终于与过去的那段情告别。

  从此之后,我仍然每日作糕点,但只把一两个放入食盒中,其他都用干净的手帕包着,分给学堂的同伴们。

  没想到,我这些糕点大受欢迎,顾凌新说,因为我的糕点,他爱上了上学。梓幽也总是笑着嗔恼,说我把她喂胖了。陆良辰一开始不好意思吃,可禁不住梓幽的怂恿,终于还是笑纳了。

  倒是顾云夕这家伙最坏,我每次给他,他并不拒绝,但只会安静的吃,却再也没夸过我的手艺。

  但我依然很开心,也愈发喜欢琢磨厨艺。

  通过多日的观察,我发现,凌新小可爱最喜吃糖蒸酥酪,梓幽最喜吃玫瑰酥,陆良辰最喜吃栗粉糕,顾云夕最难摸透,但也最好打发,反正他吃什么都没有表情。

  顾凌元从来不吃,我也不再递给他,只是把食盒放到他旁边,一开始里面会放一两个。久而久之,我嫌浪费,连这一两个都免了,只是给他空食盒,反正谁也不会发现。

  但终于,还是被他发现了。

  这天是端午节,我做了应季的绿豆糕给他们分发,凌新小可爱几口就咬完了,一直吵着还要,最后足足吃了五六块。

  我摸着他的圆圆脑袋,无奈笑道:“新新不能再吃了,再吃就没有颜姐姐和你小皇叔的了。”顾凌新只好撅着小嘴跑走玩儿去了。

  我走到顾云夕旁边,正要给他拿出一个,突然听顾凌元在身后喝道:“你给我的是空的?!”

  我转过头,看到顾凌元已掀开食盒,一脸的怒意,便冷笑回道:“太子殿下反正也不吃,放进去不就浪费了?”

  他愈发生气了,走到我面前,一把夺走了我手里的绿豆糕。

  “谁说我不吃?!”说着便放到了嘴里。

  我觉着好笑,没有理他,只是这么好吃的绿豆糕,实在舍不得不给顾云夕。我便从袖中,拿出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块,递给了顾云夕。

  他似乎有些迟疑,但见我眼含期盼,最终还是拿了。

  我很开心,每次看他吃,都觉得好幸福。是不是他有什么魔力呢?为什么他吃糕点的样子,这么好看?

  自从心里没了顾凌元,我这重生后的小日子过的越来越舒坦了。只是夜里,还是时常梦到上一世在冷宫里的情形,有几次梦里吓醒,哭了许久,害的风荷大半夜强忍困意搂着哄我。

  怎么办呢?我很想摆脱这些阴影,却不知从何做起。

  一日下午,百无聊赖之际,我又到御花园游荡,脑海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到了一处陌生的树林,隐隐约约听到有刀剑之声。

  我放轻步伐,向前探究,隔着一排大树,看到了山丘上几个舞剑之人。

  原来,这就是顾云夕口中的“丘林”,太子他们的习武之地。听说太子自幼习武,早年间是大将军教习,后来是御前侍卫统领,如今大了些,教习师傅便只偶尔来,大多时候是顾云夕教习兼陪练。

  如此想着,我忍不住偷看起来。顾云夕果然武艺非凡,剑术明显远高于顾凌元和陆良辰,我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一直瞅着他。

  突然,我机灵的脑袋有了个主意:习武!人都说习武强身,说不定,也能强心呢!我在冷宫里受虐受怕,若有能力反抗,不早把欺负我的坏蛋们打趴下了?

  可是,谁教我习武呢?

  我看向顾云夕,越看越顺眼,这不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吗?于是便起了拜他为师的心思,可我一个姑娘家,虽然脸皮并不薄,但也总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一连几日下午,我都来丘林偷偷看他,想着像话本子里说的,先偷学武艺,可实践起来,却发现困难重重。

  晚上,我在偏殿练习踢腿,风荷问我:“小姐,你在干嘛呢?”

  “习武。”

  “习武?我还以为小姐玩斗鸡游戏呢。”

  我汗颜了,连续几日都被风荷嘲笑的体无完肤之后,我终于放弃了偷学计划,开始认真筹划拜师事宜。

  这日,我照例来到丘林,直到一直弓着的身子已累的腰酸背疼,才终于等到顾凌元和陆良辰离开。

  一般在他们离开后,顾云夕会再练一会儿,才独自出宫回府,正是我拜师的好机会。

  我捡了个小树枝,故意撩拨树叶,发出了窸窸窣窣之声。果不其然,顾云夕注意到了,一个轻功飞来,到了我的面前。

  “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些紧张地回道:“呃……这个……我刚才逛御花园,不小心迷路了,偶尔路经此地。”

  顾云夕深深看了我一眼,低声笑道:“连续五日,都迷路了?”

  我一下脸色发烫,讪讪的笑道:“啊……这……嘿嘿……是的。”

  顾云夕见我不说实话,转身就要走,被我连忙叫住。

  “夕王爷,我有事求您!”

  “何事?”

  我看着他的背影,干脆心一横,鼓足勇气说道:“求您教我习武!”

  顾云夕转过身来,探究的看了我一眼,说道:“不行。”

  “为何不行?”

  “有失体统。”

  我走近他,揶揄道:“久闻夕王爷流连花丛,素有风流美名,竟然会觉得这点小事‘有失体统’?”

  他瞬间面色发寒,我自知失语,赶紧打起哈哈:“跟您开玩笑呢!我到南书房读书本就是破格,皇后娘娘都不在意,还整日催我去呢,习武自然也无甚大碍。”

  顾云夕不接我话茬,只是白了我一眼,问道:“为何习武?”

  我赶紧回道:“怕有人打我。”

  顾云夕笑道:“打你?谁敢打你?”

  我见他不信,急忙说道:“怎么不会?肯定会有人要欺负我、打我的。”

  他愈发无奈了,随口说道:“那就等有人打你了,再说此事。”说着便收剑回鞘,转身走了。

  我忿忿的回到偏殿,躺在床上思考,这家伙吃了我那么多糕点,却连我这么个“小小”的请求都不答应,简直太不够意思了,一定要给他点惩罚。

  如此想着,我赶紧下床去了小厨房,比平时更为用心的做起了美味糕点。

  第二天一早,我拿出两块放到食盒中,免得顾凌元又找我麻烦,其他都还包到干净手帕里。

  午后到了南书房,我分发给众人后,走到了顾云夕旁边。他正坐着看书,见我来了,便抬头看向我,一副等着发他糕点的样子。

  我笑着拿出手帕,轻轻展开,眼见他的手快要碰到时,我连忙收回,一把拿起吃掉了。

  他显然愣住片刻,收回了手,却没有恼怒,竟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吃,嘴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感到有些挫败,但不甘心,干脆再拿出另一个,继续津津有味的嚼起来,故意馋他。他好像没被我馋到,笑容却是更深了。

  既然断他吃食没用,我便改为利诱,更加用心地做起糕点,换着花样给他,可仍然没有效果。给他,他便接着,心安理得的吃起来,全然罔顾我一直眨巴眼睛的暗示。

  看来,这件事,只能听他的方案,找人打我一顿。

  可正如顾云夕所说,当下这皇宫里,谁敢欺负我?除了顾凌元。但我并不想与顾凌元再牵扯什么,便打起了出宫的注意。

  六月初十是我爹的生辰,我央求皇后允我回家小住几日,姑姑夸我孝顺,还赐我许多绫罗绸缎与滋补品带回家。

  到家之后,被我爹好生讽刺了一番:“去宫里住那么久,怎么没栓住太子,反而惹得他不愿允下婚约?这倒罢了,怎么把自己都饿瘦了,连吃饭都抢不过别人?”我心里不爽,随便敷衍了几句便打发了他。

  我明白,爹爹对我的心是好的,可他这刀子嘴豆腐心,时常伤到我也就罢了,还总是不知死活的去伤太子。人家顾凌元可是早晚要当皇帝的人,岂会甘心受你这个所谓的舅舅摆布?

  可我终究没敢对爹爹说这些,他一个老顽固,脾气执拗程度比皇后姑姑还多了几倍,幸亏顾凌元并不算丧心病狂,上一世虽然后来清算了他,终究还是没要了性命。

  “姐姐,姐姐,你回来啦!”远处跑来一个五岁的男孩,是我的弟弟林靖。

  当年,我娘去世后,爹爹心伤不愿续弦,许多年后,才被姑姑逼着娶了二娘,生下靖弟弟。

  爹爹说,二娘性格像极了我娘,也是一般的任性莽撞,一点也不贤惠。可爹爹说起这些时,嘴里却总是含着笑,眼里又似乎泛着泪。

  看着粉妆玉琢的阿靖,想到以后家族中落,如今金尊玉贵的他,以后不知要受多少冷眼,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姐姐,你怎么啦?”阿靖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我赶紧抹了眼泪,笑看像他:“我们靖宝宝都长着这么高啦!”

  “那是自然,姐姐,你怎么这么久没回家?都没人跟我玩啦!”

  我笑道:“这不是回来了嘛!姐姐好好陪你玩几天。”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直陪着阿靖。上午我带他在后院玩耍,下午教他习字,晚上给他做糕点。二娘说,我变了,才三个月不见,却从之前的野丫头,长成了大姑娘。

  是的,我变了,不是三个月变得,是整整五年的时光,磨掉了我的许多许多棱角。

  可不知,是否还能有机会再长回来?

  最后一日是十五,爹爹入朝议事,二娘带阿靖上山去寺庙祈福,留我在家收拾东西。

  一早,我便让风荷带着几个贴身丫鬟,把我用不上的金玉首饰全都搜集一番,又让浦月领着七八个侍卫,到城中各个当铺分散卖掉。

  总共五千多两银子,我把大银票都交给了浦月,让他好生保管,以备后用。他从小无父无母,是街上被遗弃的孤儿,被我娘偶然遇到,养到家中,对我家忠心耿耿。

  上一世,我爹被逼还乡时,郁郁成疾,便是他一路照顾,是家里最值得托付的。

  浦月有很多疑惑,但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郑重答应下来。

  一上午的忙碌,气氛被我弄得有些悲伤,眼见平日里骄傲飞扬的相府精英一个个垂头丧气,我连忙宽慰道:“大家别丧气嘛,咱相府现在还是京城第一名门,只是本小姐我不爱首饰,爱上了钱。来这些散碎银子,大家分了,下午给你们放假,都上街玩儿去吧!”

  大家听我如此说,各个喜笑颜开,拿银子跑走了。

  我留下了浦月,低声吩咐道:“请沈二公子来。”

  午饭后,我坐在后院藤椅上,等沈二公子。说是公子,其实就是个小叫花子,却总是自称公子。

  我八岁那年,正月十五,一群侍卫与丫鬟带我逛元宵灯会,我被护在中间,一点自由都没有,很是无趣。

  终于,在一处热闹的戏台旁,我靠着身材娇小,偷偷钻到人群中,拐到一个小巷。

  小巷里,十岁的沈二公子,紧靠墙跟坐着,穿着一身破烂衣服,面前还放了个碗。他手里拿个糖葫芦,左瞧瞧右看看,像是舍不得吃。

  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感到,这个糖葫芦太诱人了,竟跑去夺了下来,自己咬了一口。

  那小子愣住了,随即把我揪住,破口大骂,眼看就要给我一拳,却被赶过来的浦月发现,竟反过来把他暴打一顿。

  我连忙拉开浦月,看着鼻青脸肿的沈二,惭愧的好生道歉了一番。后来,我把他拉回相府,让他洗澡,给他新衣服穿,还送给他许多我作的糕点。

  只是那根糖葫芦,我终究没舍得还给他,自己全给吃了。

  从此之后,我与他也算不打不相识,逐渐玩闹在一处。

  他是个京城小灵通,吃喝玩乐无所不能。谁家请新戏班子了,哪条街新来胸口碎大石的了,他全都知道。每次他来找我,总是爬到相府墙头吹口哨,我一听就赶忙跑出去。

  二娘为此气的不行,总是耳提面命的唠叨我,说一个叫花子都能把我拐走,简直无药可救。

  长大了些后,便渐渐少了联系。我成了传说中的准太子妃,他倒还是个叫花子,只是手下多了不少弟兄,手头拮据时便营业乞讨,或者帮人打抱不平挣些钱,手头宽裕了就浪荡着到处玩。

  上一世,自我入宫,就再没见过他。顾凌元娶了孟清馨后,他知我没能如愿,便托浦月给我送了一封信,信上写道:“你若愿意,我接你出宫。”

  我当时哪里甘心,气恼地扔了信,如今想起来,真是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物是人非事事休,不想也罢。

  我悠悠摇着藤椅,抬头望天,片片树叶缝隙中,有阳光微微洒落,晃得人有些困倦,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林大小姐,挺惬意嘛!”一声口哨,吹的我悠悠转醒。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墙头上站着的沈二公子。

  许久未见,他抽条长高了不少,面庞也愈发清俊了。若单看脸蛋儿,还真能称作公子,迷倒万千少女都不在话下。只是被这乱蓬蓬的头发、到处破洞的衣服衬着,依然是个叫花子样。

  我起来伸了个懒腰,减了些倦意,无奈笑道:“总是有大门不走,偏要爬墙头。”

  他也笑了,跳到院子里,背着手向我走来。临到我面前时,伸出右手,拿出了糖葫芦递给了我。

  我笑道:“哪有那么馋?”边说边接过咬起来,果然还是东街那家糖葫芦的味道,最是酸甜可口。

  他走到树上挂着的鸟笼旁,逗了逗鸟,懒洋洋地说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他白了我一眼,说道:“你哪次是没事找我的?”

  我见他如此,也不再卖关子,又咬了口糖葫芦,问道:“你可知云夕王爷府邸的位置?”

  他悠悠道:“知道,就离皇城不远。”

  我惊喜道:“带我去!”

  他转过身,含酸地问道:“怎么?你对那太子不感兴趣了,又看上了他了?”

  我瞬间脸色发烫,挥起小拳头打向他肩膀,轻骂道:“瞎说什么呢?”

  他也不躲,只是笑道:“别生气嘛,没看上就行,走。”说着就要拉我出发。

  我连忙笑道:“别着急,你去多找几个兄弟,一起去。”

  他愣住了,问道:“怎么?要打他?”

  我笑道:“怎么可能?人家好歹是个王爷!是带人去打我。”说着便附耳给他说了我的计划,他听完后满脸无奈地笑道:“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女孩儿。”

  笑归笑,他还是出去找弟兄了。他的叫花子手下遍布京城,不到一个时辰,便带了七八个来,接我出发,浦月和风荷也一起乘马车跟了过来。

  一行人到了顾云夕府邸时,太阳将要落山。算算时辰,也差不多快到了,我赶紧与沈二他们演练起来。

  顾云夕府邸的正门很低调,在小巷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天助我也。浦月和风荷在转角大街望风,待顾云夕一到,便偷学鸡叫声来提醒我们。

  我走到府邸大门旁的墙角处,让他们围着我打。沈二让我转过身,和小弟们一起打我后背,轻飘飘的简直比小姑娘打的还轻。

  我十分无奈,转身嗔骂道:“你这家伙,领着他们给我捶背吗?”

  沈二挠着头笑道:“不是怕打疼你嘛!”

  我无奈地笑了笑,拍上他的肩膀,说道:“一定要真打,懂吗?别心疼我,下狠手打,出血不到三处,别想拿出场费。”

  他白了我一眼,说道:“谁稀罕你的出场费,疼了可别哭鼻子。”

  正说着,突然听到了一声鸡叫,马上要来了!

  我赶紧抱住头蹲下,低声喝道:“快来打我!”

  话音刚落,便有许多拳脚落下,力度虽不再是按摩,但比弹棉花也狠不了多少,我这下真着急了,怒道:“都没吃饱饭吗?是男人你们就用点力!沈二,给我打出血来!”

  这句话果然奏效,胳膊上、背上瞬间落下密密麻麻的拳头,力度虽然还是很轻,但好歹有了点疼痛感。

  只是沈二这家伙,跟个傻子一样,捡了个石子,小心翼翼地隔着裙子轻扎我的小腿。唉,这家伙!真是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

  顾云夕的马车声越来越近了,我赶紧投入情绪,紧抱着头,瑟缩回墙角,大喊道:“别打我!别打我!”

  马车声音停了下来,我透过胳膊抬头看,隐隐约约见到顾云夕下了马车,几个侍卫似乎想向前,却被他拦了下来,只是静静站着看。

  我去!难道他不准备救我?那我这场戏怎么收场?

  我赶紧叫道:“夕王爷快救我啦!快来救我!”叫了许多声,他都没有动静,什么反应都没有。

  密密麻麻的拳头继续落下,我突然真的害怕起来,也许,他不会来救我?谁都不会来救我?!

  腿上终于被扎到了,白色的裙子瞬间染血,一阵疼痛感袭来,我陡然回想起在冷宫被簪子扎得到处是血的样子。内心深处的恐惧、绝望汹涌袭来,我突然放声大哭:“娘!娘!救救我!救救我!”

  所有的拳头骤然停下,我自己也愣住了,放下胳膊,不再大哭,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

  沈二公子脸色已变,向前就要抱住我,却突然见顾云夕轻功飞来,用力甩开了他,把我打横抱起,一脚踢开大门进了府,又重重关上。

  他抱着我快步走进门口偏房,坐到软榻上,许久之后,见我神色渐渐恢复,才放了下来。

  我已没了恐惧情绪,只是被他这么抱来,心里多了些异样的感觉。我坐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他,有点不知所措。

  “看什么呢?”顾云夕淡然的问道。

  我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个……看……地板。”

  顾云夕冷笑道:“到我府邸前演这么一出好戏,就为了进来看地板?”

  我更加窘迫了,但为了自己的习武大业,脸皮这东西,不要也罢。于是乎,我深呼吸了几口,说道:“你说过的,有人打我了,就教我习武。”

  顾云夕显然被气笑了:“他们那是在打你?你当我傻?”

  我急了,连忙说道:“当然是,你看我腿上都出血了!”

  顾云夕冷哼了一声,起身拉开一个抽屉,拿出创伤药与纱布,递给了我:“自己处理下。”

  我见他如此嘴硬心软,不禁暗自窃喜,便逗他道:“你帮我嘛,我胳膊被打的都抬不起来了。”

  他白了我一眼道:“干嘛演这么逼真。”

  他轻轻掀起我的裙角,见到一处被划破的血印染在白皙的小腿上。

  我略感疼痛,却看不清伤口,便闻讯一般地看向他,却见他眼光躲闪了下,脸色也变得微红。

  我不解的问道:“怎么了?伤的严重吗?”

  他没有看我,声音略哑的回道:“不严重。”说着便打开盒盖,准备帮我上药。

  我低头看他,他的手指修长,骨节有力,有着常年拿书卷的柔和,又有每日握剑的劲力。他用食指轻挑一层药膏,似乎迟疑了片刻,又轻轻向我靠近。

  突然之间,我感到心跳加快了许多,耳根也发烫极了,连忙缩回小腿,把裙子盖上,说道:“我……我自己来……”

  顾云夕显然也感受到了这暧昧的氛围,尴尬的轻咳一声,把伤药与纱布递给我,转过了身。

  我低头赶紧抹上伤药,缠好纱布,又整理好衣裙,才有点害羞的捅咕他道:“好了,拿去吧。”

  他转过身来,挑眉道:“不是说胳膊抬不起来吗?”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茬。

  他低声笑了,接过伤药放回抽屉,转身又问道:“刚才那人,是你朋友?”

  我回道:“是呀,他叫沈二公子,与我从小相熟。都怪这家伙演技太差啦,才被你一下看破。”

  他神色微变道:“以后不要来往了。”

  我诧异道:“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原因,只说道:“听我话,照做就行”。”

  我无奈笑道:“凭什么听你的!你是我什么人?”

  他回道:“长辈。”

  “长辈?”这话好生刺耳,我禁不住质问道:“你就比我大四岁,怎么成我长辈了?!”

  他反问道:“你以后嫁给太子,不要随他叫我皇叔?”

  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气愤地说道:“皇叔?顾凌元根本不想娶我,他都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你没听到过?耳朵聋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心里愈发烦躁,直直盯向他,继续怒道:“我一点都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顾云夕,你少在我面前摆什么皇叔姿态!不准用这种身份对待我!”

  他深深望了我一眼,问道:“那你希望,我用什么身份?”

  “我……”我说不出口,心里似乎有许多想说的,却不知如何说起,只得垂眸不语。

  我们都沉默了许久,他自嘲着叹一口气,说道:“在这休息一会儿吧,我让你的侍卫和丫鬟进来,带你回家。”说着便起身要走。

  浦月和风荷怎么被他发现的?我有些疑惑,但已来不及多想,眼见他要走了,我赶紧问回主题:“那教我习武之事……”

  他边走边回道:“申时三刻,到丘林。”

  我心下大喜,连忙喊道:“遵命!”

  出顾云夕府邸之前,我到处瞅了瞅,发现他府上还挺气派,比相府可豪华多了,只是似乎未见一个女子,连丫鬟都没有,与他风流在外的名声可不甚相符,不禁深为纳罕。

  回到相府时,天已落黑,隐约看到相府门前,有一身影倚墙站着。我下了马车,走近笑道:“沈二公子,站这作什么?到府中共进晚餐,可否?”

  沈二公子白了我一眼,说道:“目的达成了?”

  我点了点头,笑道:“多亏你呢!”

  他却似乎不太高兴,低声问道:“你在宫里……受欺负了?”

  我想起今日放声大哭的失态,还有他心疼着要抱我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安,不想让他担心,便连忙解释道:“没有,我这么厉害,谁敢欺负我呢!”

  他狐疑的看了看我,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拿出一个哨子放到我手里:“在宫外,只要有人欺负你了,就大声吹这个,京城里会有兄弟通知我。至于那皇宫……以后不去也罢!”

  我接了哨子,心里有许多感激,也泛起一丝自嘲。去不去皇宫,我自己能做得了主吗?

  不过细想起来,我似乎,还挺想再去皇宫。

  “我走了。”沈二公子见我不说话,便要告辞。

  我连忙叫住,从袖中拿出二十两银子给他,笑道:“兄弟们的出场费。”

  他撇撇嘴道:“说过不稀罕了,谁还缺你这个。回头再做些云片糕给我,那酥脆香甜的味道,小爷我馋很久了。”

  我笑了笑,俩吃货的友谊,就是这么香甜有味,刚应下来,他转身就要跑走。

  我又拦住了他,低声说道:“再帮我个忙,观察下顾云夕,看他平日里在宫外都做些什么,有异常就告诉我。”

  沈二不满道:“干嘛对他这么感兴趣?”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随口搪塞道:“怕他暗中弄权,对相府不利嘛。”

  沈二显然不信吊儿郎当的我这么上心政事,但他素来惯着我,便也没拒绝,随口应下,飞身跑走了。

  晚饭后,我找了些以前跟着沈二爬树、掏鸟窝时常穿的衣衫放入包袱中,便到厨房做起了云片糕。

  第二日一早,托蒲月把一整盒云片糕都转交给沈二,便拜别爹爹入宫了。

  中午到南书房上完课,我连忙回到偏殿,开始换装。挑来挑去,总觉得不满意。

  风荷刚浇完花回来,看到满床散乱的衣服和着急忙慌的我,疑惑着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气馁地说道,“马上就去习武,我要打扮的爽利点,但又不想太难看,可这些衣服,都不合身了!”

  风荷见我如此,也不向前劝慰,竟偷笑起来。

  我一听就火了,嗔怒道:“我都急死了,你还笑。”

  “别着急嘛,瞧我的!”她说着便神秘兮兮的使了个眼色,打开衣柜,拿出一件我从未见过的月白色衣衫,帮我穿起来。

  “这是?”我疑惑的问道。

  风荷笑道:“我亲手给你做的。自从你那晚练习踢腿,就开始做啦。小姐想要练武,怎么能没有合身的行头呢。”说着又带我到铜镜前坐下,帮我束上丝带,梳了个飘逸的垂丝云髻,还不忘点缀个晶白珠花。

  一番打扮后,镜子里的我果真俊秀非常。风荷笑道:“小姐换上这利落打扮,怎么还让人更离不开眼了呢?”

  我忍不住抱住风荷,大大的亲了一口,笑道:“好妹妹,晚上做你最爱吃的荷叶莲蓬羹”。说完便撒腿向丘林跑去。

  看这日头,差不多申时三刻了,我停到大树旁,缓了缓气,偷偷向丘林看去。

  此时正是他们的休息时间,顾凌元和陆良辰坐在草地上闲聊,远处的顾云夕斜倚着大树吹柳笛,我整了整衣衫,有些紧张的向顾云夕走去。

  他看到了我,似乎被惊艳片刻,笛声也停了下来,我心中一阵喜悦,步伐也更轻快了。却突然,被顾凌元拦了下来。

  “你打扮成这样……来这里……干什么?”不知怎么回事,他似乎脸色微红,说话也有些不利索,我懒得管他,敷衍着回道:“习武。”

  他皱眉道:“谁让你来的?我不会教你的。”

  我心中好笑,回道:“太子殿下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说着便不再理他,跑向顾云夕,双手抱拳,单膝叩首,笑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顾云夕显然没想到我会行此大礼,无奈抚额道:“你可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正沉浸在拜师仪式的激动中,不解他此话何意,懵道:“呃……父亲?!”

  眼见他脸色都绿了,低声喝道:“胡说什么?怎么称呼的?!”

  我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是不想被我称为长辈,不禁心内大喜,起身笑道:“那我叫你师兄?云夕师兄,开始教我吧!”

  还没等到他回答,却听身后一声怒喝:“乱叫什么?”

  又是顾凌元,不知他抽什么风,管我作什么。我转过身,冷声道:“怎么乱叫了?”

  他皱眉怒道:“我是你表哥,他是我皇叔,你怎么能叫他师兄?”

  我心里一阵冷笑,表哥?你一次次嫌我骂我,在上一世弄死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我表哥了?

  我不想跟他过多纠缠,便随口说道:“大丈夫不拘小节,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缘关系,管它作什么。”

  说着便转身看向顾云夕,央求道:“夕王爷,开始吧?”

  顾云夕没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课程开始,大家便都操练起来。

  他念我第一次初学,便让我先跑步热身,又耐心教了些踢腿、出拳、扎桩等基本功。顾凌元和陆良辰则在一旁练习对战,他时不时指点一二。

  一番练习下来,我已浑身酸痛,走路都轻飘起来,但心里却是大为满足,甚觉有安全感。

  就这样练了大半个月,我做噩梦的次数明显少了,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时常会梦到顾云夕。梦里的他,有时教我学问,有时教我习武,还有时,什么也没教我,只是倚着树吹柳笛。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怎么到我这里,却是白日里做些什么,晚上又梦到同样的场景呢?

  我没有深究,反正,梦到他,可比梦到冷宫,不知道幸福多少倍呢!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到了七夕节。皇后说要放我们的假,嘱咐顾凌元带我出宫游玩。

  中午,我到中宫陪皇后进餐,送给她特制的咸味巧果,得到了好一通夸赞。

  午饭后,姑姑拉着我说起体己话:“近日凌元说起婚约之事,似乎没那么强硬了。今日是七夕节,难得你们一起出宫游玩,颜儿可要把握好机会,再跟他关系亲近些。”

  我虽答应下来,内心却是一阵苦笑。

  姑姑深居皇宫,争宠的习惯已烙在骨子里,连对我这个未嫁侄女儿,都总是教导这些。

  可惜的是,我与姑姑相比,美貌虽相差无几,魅力却是相距甚远。姑姑十几年来盛宠不衰,当今皇帝对姑姑又敬又宠,二人感情甚笃。

  从上一世来看,顾凌元似乎也继承了他父皇与母后的深情,只是并非对我,是对孟清馨。

  下午,顾凌元带我乘马车出宫。冷不丁与他独处,我有些不自在,不禁又回想起上一世不太美好的回忆。

  那时,顾凌元也接到了带我游玩的任务,但只是把我放到闹市,派浦月和俩大内高手盯着,他自己却不知跑哪里去了。晚上虽派人接我去了丰乐楼参加晚宴,但没想到,他还邀请了孟清馨。

  晚宴上,顾凌元和孟清馨同坐,一直眉来眼去、窃窃私语,丝毫不理会我。我心内大为光火,却不敢当众发作,只好绞尽脑汁想引起顾凌元注意。

  于是,我一会儿找几个小姐姐吹牛比试绣工,一会儿又找几个才子吟诗联句,整个晚上满场乱飞,却并未引得顾凌元多看一眼。

  后来,我干脆玩个大的,借了一把琴,坐宴厅中间弹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霓裳羽衣曲》。结果,当我被自己的琴曲感动的满含热泪,抬头看向顾凌元时,发现他已经走了。

  我想去找他,却无人知道下落,只好满街乱跑。终于,我在护城河边看到了他,还有孟清馨。

  他们在放纸船,夜灯下,纸船悠悠晃晃飘向远方,孟清馨含羞望着河水,顾凌元在动情的望着她。而我,看着他们,脑袋空白,一言不发。

  当我浑浑噩噩的被蒲月送回宫,独自躺在床上,落下了一滴泪时,我体会到了,心碎的感觉。

  想到这,虽然我内心已没太大波澜,但还是禁不住心疼上一世的自己,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胡思乱想什么?”是顾凌元,正皱眉看着我。我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不想看他。

  我也不愿唉声叹气,总想这些伤心往事,便努力搜寻些开心的回忆。

  不知顾云夕今晚做些什么?想着想着,忽然,我脑袋里回忆乍现:在上一世,顾云夕晚宴时也在!

  而且似乎,他还是主座之人,可我当时满眼都是顾凌元,竟丝毫未关注他。

  想到今晚还能见到顾云夕,我突然好生欢喜。到时候,我就去找他,一起聊聊天吹吹牛,再央求他带我去逛个夜市,岂不美哉?想着想着,竟十分急切,希望晚宴早点到来。

  “又傻乐什么?”还是顾凌元,一副看见我就不高兴的样子。我更不想理他了,难道我想到开心的事,自己笑笑都不行了?

  懒得与他计较,我转身掀起帘子向外看。外面闹市熙攘,一派盛世景象。不知不觉,到了一处桥边,马车停了下来。

  “你先在这玩,我有事要办,晚上派人接你。”

  我早知顾凌元会如此,便安之若素地准备下车,却又被他叫住。

  “注意安全,别走丢了。”如此说着,他又向马车外的浦月与另两个侍卫嘱咐了几句,让他们照看好我,才放我下了马车。

  我有点纳罕,这顾凌元转性了?虽然还是一样抛下了我,但不知何故,他对我的态度却比上一世和软了不少。

  罢了,估计是怕万一我出什么问题,他被母后责骂。嗯,一定是如此。

  我走在闹市里,有点没心思逛街,一心盼着晚宴快点到来。

  终于捱到太阳落山,我被接到丰乐楼赴宴,绿竹迎着我到了二楼,向我指了指顾凌元的方向。

  孟清馨果然也在,他俩一起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喝茶闲聊。顾凌元笑着附耳到孟清馨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孟清馨低头掩笑,羞红了脸。

  绿竹跑向顾凌元,顾凌元收敛起笑容,抬头看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坐过去。

  我心内一阵冷笑,坐过去?去欣赏你俩在我面前怎么卿卿我我的?

  我摇摇头,直接拒绝了顾凌元,转头看向大厅。

  顾云夕果然也在,坐在大厅主座,正含笑看着我,我心内大喜,起身就要跑去。还没跑到跟前,突然见他转了个头,看向了左边方位。

  原来,去找他的不止我一个。

  我赶紧停下脚步,找了个空桌坐下,瞅向他们。

  只见一个美貌女子,拎了个食篮,含羞带怯,走到顾凌元面前,行了个礼,柔声道:“拜见云夕王爷。”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宋御史家的大小姐宋舒婉吗?!

  宋家几世为官,家风颇严,娇滴滴的千金也是按名门闺秀的范儿来养的。

  小时候,每当我上房揭瓦被爹爹教训时,都要听他唠叨宋御史家的千金有多好。什么端庄贤淑、温婉内秀、聪慧知礼,总之,各种好的形容词都配得上,比泼辣娇蛮的我强了百十倍。

  没想到啊没想到,作为大家小姐标杆的宋舒淑,竟然主动去找顾云夕,还用那种羞涩的眼神,温柔的语调,她想干什么?难不成,她看上顾云夕了?

  只见顾云夕微笑示意,寒暄道:“宋小姐,许久不见。”

  宋舒婉坐了下来,从食篮中拿出一碟糕点,放到顾云夕面前,羞红着脸说道:“云夕王爷,小女不才,亲手做了些玫瑰酥,请您品尝。”

  我的天,这么直接?!七夕节当众送未婚男子玫瑰酥,连个说辞都没有?这就是比我强百十倍的端庄淑女?

  顾云夕倒并未推辞,而是温和的笑道:“宋小姐一片好心,本王却之不恭了。”

  我去,什么一片好心?!她安的什么好心?没看出来人家看上你了吗?这个顾云夕,简直要把我气死。

  原来他不止对我笑,还对别的姑娘笑,不止吃我做的糕点,也丝毫不拒绝别的姑娘做的。

  再看那玫瑰酥,几个大小不一,有些纹理都歪歪扭扭的,色泽也偏晦暗,与我做的相比,不知差到哪里去了,宋舒婉这家伙还真好意思拿出来送。

  可顾云夕却像是丝毫不嫌弃,连宋舒婉的主动攀谈也不拒绝,二人竟旁若无人的闲聊起来。

  我顿时酸意袭来,这个顾云夕,真想向前说他一顿,可如此大庭广众下,我用什么说辞?我想不出,一时间真是郁结于心,难以发作。

  正当我心里百抓千挠时,突然见另一美貌女子也走向了他们,盈盈笑道:“云夕王爷和宋姐姐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让我也听一听。”

  是陆良辰的妹妹陆景妍,宋舒婉显然愣到了,顾云夕倒是神色未变,温和笑道:“不过时下闲语,陆姑娘请坐。”

  顾云夕可以啊,还真是来者不拒。这陆景妍不愧是将门之后,胆大脸皮厚,竟大方的坐到了顾云夕和宋舒婉中间,真不嫌挤。

  只听她笑说道:“这是宋姐姐亲手做的吗?可否予妹妹尝尝?”说着也不等人回应,直接上手捡了一块放到嘴里,嚼了两口说道:“宋姐姐手艺不错,就是有些齁甜,下次糖可以放少些。”

  宋舒婉哪见过这阵仗,估计她交友圈都是些内敛淑女,今日主动找顾云夕已是鼓足勇气提了胆,几曾想过会被这般直接怼脸,一下羞得满脸通红,半响,才支支吾吾说道:“记……记下了。”

  我觉着好笑,可又替宋舒婉不平,毕竟人家辛辛苦苦为爱慕之人做的,这陆景妍抢着吃也罢了,竟还给批了一顿,太不讲究了。

  只见陆景妍放下了吃一半的玫瑰酥,用手帕轻擦了嘴角,对顾云夕嫣然笑道:“云夕王爷,上元节时咱们一起琴箫合奏,一时被传为佳话呢,不知今日可愿再来一曲?”

  我去,顾云夕竟然在上元节和陆景妍琴箫合奏?没听说他俩有婚约啊,太轻浮了吧!还有陆景妍,这也主动了吧?陆良辰呢?管管你妹妹!我四下张望寻找,可哪里有陆良辰的影子?唉,估计在哪里陪三公主过节呢!也罢,看陆景妍还会出啥幺蛾子。

  只听顾云夕微笑道:“今日不巧,未带箫管,不如陆姑娘独奏一曲,在下洗耳聆听,可否?”

  听听,这拒绝的,让人还以为是邀请呢!

  果然,陆景妍欣喜笑道:“既然云夕王爷想听,那小女独奏一曲,还请您多予指教。”

  顾云夕含笑点了点头,陆景妍便起身走了,留下宋舒婉一脸尴尬,这场交锋,真是不攻自破。

  趁着陆景妍准备的当口,我观察了下周围形势,不禁吓了一跳。这大厅中,来了许多京城有名有姓的官家小姐,竟有大半在偷瞄顾云夕,还有一小撮在用含酸目光看着陆景妍。

  顾云夕这家伙,竟然这么受欢迎?!

  我不禁瞅了瞅他,细雕如玉的面庞温和含笑,果真让人如沐春风。今日穿的黑色衣袍也格外精致,金丝线滚边,衣领处绣有绛色暗纹,垂肩墨发微卷着铺上,衬得人高贵中带着几分精致,沉稳中夹着几分轻佻。

  我细细打量着,禁不住咽了咽口水,没想到,正遇上他的目光,羞得我瞬间脸色发烫。本想转移下视线,却见他对我招手示意,让我过去。

  我撇了撇嘴,没有回应。心里想着:为何让我找你?你为何不找我?

  没想到,他好似明白我心中所想,竟真的起身向我走来。

  “独自在这里作什么呢?”

  我看了看他,心中有一丝窃喜,但还是朝陆景妍的方向努了努嘴,冷笑道:“趁着你的光,等着欣赏节目呢。”

  他没理会我含酸的语气,又问道:“我带你去找凌元?”

  我瞬间气恼,皱眉低喝道:“找他作什么?我是来找你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声笑了。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下意识的赶紧捂嘴,却见他笑容更深了,柔声说道:“那随我坐过去?”

  我看了看他座位旁的宋舒婉,不满的回绝道:“我自己在这挺好,不是已经有人陪你了?”

  他深深望了我一眼,见我拒绝之意不改,便转身回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好生失落,又有些懊悔。再看看周围大家小姐们看我的目光,也从刚才的羡慕嫉妒变成了嘲弄。我叹了口气,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一个人坐着喝茶。

  陆景妍坐定开始调音,大家停下了私语,都屏息望着她。只见她端坐琴前,右手飞舞,左手轻颤,时而看向琴弦,时而看向正前方的顾云夕,真是琴声优美,眉目含情。

  一曲终罢,引起了不小反响。

  “陆姑娘余音绕梁,优美而不失风雅。”

  “何止风雅,这铮铮琴声,可谓有傲人风骨!”

  “还是兄台评价得当。”

  旁边几位公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赞叹,顾云夕也给了陆景妍一个赞赏的笑容,陆景妍更为得意了,又坐回了顾云夕旁边。

  大家见陆景妍如此风光,不禁都蠢蠢欲动起来。说起来这京城闺秀们,大都从小被逼着学琴棋书画,谁还没点才艺?

  这不,就有胆子略大的,也走向顾云夕,笑问道:“云夕王爷,奴家也弹一曲,恭愿盛世昌平,可否?”

  顾云夕作为主座之人,本就应该邀人表演,没想到,这一个个都主动请缨来了,他自然微笑应允。

  大家平日里深闺不出,如今有了机会展示,也都撒了欢儿,各显神通起来。有人弹奏琵琶,有人当场提笔作画,甚至还有人清唱小曲儿,不足以而论,但都才艺非凡,得到了在座的诸多夸赞。

  只是,反响都不及眼下这位,是太尉家的嫡女温月卿。只见她款款走到顾云夕面前,欠身说道:“今日欢聚,奴家舞一曲《花弄影》,请王爷应允。”

  不愧是京城有名的高贵冷艳美人儿,果真举止有礼,话语得当。不过她的眼神可瞒不住我,没想到,一向清冷自持的温月卿,也要来抢顾云夕?

  顾云夕这家伙,今日要把七夕晚宴,办成王妃选拔赛吗?!我心内又生气又好笑。但无处可诉,只得吃些点心,压一压烦躁的情绪。

  温卿果真有两把刷子,《花弄影》是当世名家新作,一向以高难著称,却被温月卿舞的轻盈柔美,真如弄影之花。有时芳姿自怜,有时花骨轻颤,突然一下雍容盛开,却又珍重自掩,一曲结束,舞姿定格,引人惊叹。

  耳边立马想起与会公子们的惊呼声:

  “真是三生有幸!竟能一睹温大小姐的舞姿。”

  “花影斑驳,人影绰约,真乃绝世舞姿!”

  “一直听说温大小姐美貌才艺不输丞相家千金,今日得见,竟还略胜一筹!”

  什么?略胜我一筹?!我突然想起,听沈二公子说过,京城一些纨绔,排了个闺秀榜,我和温月卿长期稳居一二位,却一直难分上下。

  沈二还说要帮我刷些票去,让我稳居第一,却被我谢绝了。毕竟我是要进宫作太子妃,以后当皇后的人,怎会费心与她们比较?

  不过如今,我可不再淡定了,这温月卿,竟真是个有力对手,会跳《花弄影》这顶级之舞。

  哎等等,“花弄影”,取自诗句“云破月来花弄影”。“云破月”,难道暗指:顾云夕和温月卿?

  我去,竟然还有这种小心思!我不禁忿忿地盯向顾云夕,没想到,他竟然起身向前,对温月卿笑道:“温姑娘这支舞,果真赏心悦目。”

  “赏心悦目”,虽看似轻飘飘的评价,确是唯一受到顾云夕起身称赞的。温月卿刚才听到那么多惊呼都面不改色,听顾云夕这么一说,竟还脸颊泛红起来,微微欠身,含羞回座。

  “温大小姐如此品貌,与云夕王爷真相配。”

  “是哟,可惜我没机会喽!”

  “那是,人家郎才女貌,哪轮得到你?”

  耳边又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我有些焦躁不安。再这样下去,王妃选拔赛都要出结果了!这可如何是好?

  顾云夕还留在大厅中央,似乎准备宣布结束表演,正式开宴。我一下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我也来一个!”

  顾云夕愣了一下,竟低声回道:“不行。”

  我诧异住了,低声反问:“凭什么不行?她们都可以了!”

  顾云夕望了我一眼,低声回道:“她们可以,你,不行。”

  这家伙抽哪门子风,竟然对我玩双标?不过这可难不倒聪明的我。

  我稍退后了些,敛了敛怒气,挂上笑容,欠身朗声道:“多谢王爷应允!”

  顾云夕愣住片刻,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先发制人。但他好歹也是要面子的,不愿与我当众争执,只好皱着眉头回座了。

  我赶紧走向旁边弹琴伴奏的歌姬,施礼问道:“姐姐会弹《鹊桥仙》吗?”见她点了点头,便说道:“烦请姐姐伴奏。”

  我走向中央,看了看顾云夕,他虽然还皱着眉,但眼神中却难掩期待,我心内突起波澜,赶紧垂眸,不再看他。

  《鹊桥仙》是我最喜欢的一支舞,是小时候费了许多苦功练下来的。

  爹爹说,当年他就是在京城七夕节晚宴中,被我娘此舞惊艳,才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心求娶。还说,以后我应跳给心爱之人。

  可当下这情形,哪还管的了那么多?

  我收敛心神,对伴奏的姐姐微笑示意,一曲开启。

  开头,是讲牛郎织女初相遇,然后男耕女织相伴,我听着悠扬的琴声,舞步轻点,轻舞飞旋,心思也渐渐进入故事之中。

  突然,一声低沉力奏的音符传来,我陡然心惊,舞步沉重,进入分离相思,牵牛织女遥相望的篇章。

  一阵阵孤寂缠绵的琴音入耳,我随之起舞,慢慢想起前世情伤。日日夜夜的渴望,爱而不得的不甘,无边无际的心伤,全都化在如泣如诉的琴音里,融在且悲且叹的舞步中。

  终于在无尽的黑夜中,一阵裂帛般的琴音开辟了曙光。遥遥的相思变成了近在咫尺,琴音豁然开朗,我的思绪也从哀诉中收回,开始有了点点期盼。

  随着舞步渐轻,我的脑海里,也慢慢多了一个身影。我看向座位上的他,他也在看着我,眼神中有些惊艳,也有些怜惜。

  想起重生后的点滴相处,我心中竟有了不一样的期盼。他难得一见的笑容,不露痕迹的关心,春风化雨的开解,似乎都汇成了仙云与飞星,搭起了期盼的鹊桥。

  一曲终罢,随着最后长长的旋转,我深深望了眼顾云夕,闭上了眼睛,也定格了舞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也许,今日这支舞,说的太多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向大家欠身致意,回到了座位。

  终究是顾云夕打破了沉默,他起身向前,示意宴会开始。

  许久之后,我终于缓过心神,开始吃些东西。突然,一位公子向我走来,问道:“林姑娘竟一人在此,碰巧在下也独来赴宴,可否同座?”

  是新科状元宋修远,我爹爹故旧之子,曾在爹爹寿宴上见过。虽年方二十,官仅五品,却前途无量。

  上一世,他五年间一直飞升,最终官拜丞相。而且,他后来不避嫌地为我爹说话,还私下赠与不少接济之物。

  我对他一向有好感,见他主动邀与,便点头应允下来。

  “姑娘一曲跳的竟如仙宫姿容,在下实在赞佩。”

  没想到被他这位大才子夸赞,我有些受宠若惊,笑道:“宋公子谬赞,闲情把戏,不足挂齿。“

  宋修远道:“只是姑娘正值烂漫之年,怎会有如此伤情之感?“

  我内心不禁苦笑,看来今日跳得过分投入了,都被大才子堪破了内心,只得讪讪地笑道:“宋公子说笑了,不过是七夕应景之感。“

  宋修远笑道:“如此便好,若有感怀之事,不妨诉与在下,可试为宽慰一二。“

  我听他如此说,心里有些温暖。但见他眼中一片倾慕之情,想自己难以回应,便岔开了话题,笑道:“没有什么感怀,倒是有些学问上的疑惑,日后还需向您请教。“

  宋修远正欲开口,却见有两位公子走来,也想与我同坐。我有些无奈,但也不好拒绝,只好应承下来,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顾云夕。

  顾云夕没有动筷,右手轻轻的转动酒杯,正眼神寒凉的看着与我同座之人。

  我撇了撇嘴,许你有那么多爱慕之人,就不准有找我谈心的?如此想着,便挑眉瞪了他一眼,他显然看到了,眼眸中的寒色更深了。

  突然,那两位公子一起站了起来,说了声:“太子殿下。”便慌张走了。

  我转过身,看到了顾凌元,正冷冷的瞧着我。

  我有些烦躁,问道,“你来干什么?”

  顾凌元冷声道:“找你。“

  宋修远起身道:“未知林姑娘有约,在下先行告辞。”我有些不舍的看向他,却被顾凌元一把揪起衣领,被迫站起身来。

  我一下惊怒,低声喝道:“你有病吧?!干什么呢?快松开我!“

  顾凌元松开了,却抓起了我的手,说道:“跟我回去。“

  我甩手道:“不回,我还没吃完饭呢!“

  顾凌远似乎气笑了,说道:“宫里还会没饭吃?”说着又扯上我的胳膊,要拉我出去。

  我见他来真的,赶紧说道:“回去干什么?你不陪孟清馨去放纸船?”

  他松开了手,竟低声笑了,凑近问道:“你怎知道我们要去放纸船?你特意调查我?”

  我一下愣住,自知失语,连忙摇头,解释道:“我……我瞎猜的……”

  顾凌元也不深究,竟附耳说道:“不陪她了,陪你,好不好?”

  耳边一阵战栗袭来,我连忙后退,低声喝道:“太子殿下放尊重点!”

  顾凌元冷哼一声,说道:“最后说一遍,回宫。”

  我深知他的执拗性格,只得求救般的看向顾云夕。

  顾云夕迎上目光,自嘲般苦笑了下,对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听从顾凌元的。

  我无奈,只得悻悻然跟着顾凌元回宫。

  马车上,我懒得理顾凌元,他倒也识趣的不搭话,只是有时会偷瞟我,面色还有些微红。

  我有些纳闷,难道他也被我的舞姿迷倒了?不过回想到上一世他见我跳舞后讽刺的话,我连忙否定了这个自恋的想法。

  估计嫌我丢人了?或者跟孟清馨吵架了?算了,反正无外乎这些原因,不想也罢。

  还是想想顾云夕吧,好端端的七夕晚宴,竟被他办成了“王妃选拔赛”,明日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只是这选拔赛的冠军,是不是我呢?

  当晚,我做了玫瑰酥。

  第二天到南书房,分给众人后,我故意没给顾云夕。没想到,被顾凌新注意到了。

  “颜姐姐,为什么没有小皇叔的?”

  我无奈笑道:“宫外已经有其他姐姐给他做了。”

  顾凌新眨巴着眼睛,问道:“那位姐姐怎么不给我做?我也想要。”

  我假装委屈的说道:“原来新新不喜欢我的,想要其他姐姐做的呀?”

  顾凌新连忙摇头道:“不要了,不要了,当然是颜姐姐的最好!”

  我又拿出一块,放到了顾凌新手里,笑道:“新新真乖,再奖励一个!”他连忙咬了口,跑到顾云夕那里,小大人一般的教训道:“小皇叔,你也不准再要其他姐姐送的糕点,不然颜姐姐的就不给你了!”

  顾云夕摸了摸凌新的小脑袋,竟然笑着点了点头。

  我心内大喜,但脸上可不愿表露,只是散学后,故意留下向顾云夕请教学问,又偷偷给了他一块。

  快乐的日子又恢复如初,可惜最近顾凌元不知哪根筋不对,总时不时找我麻烦。

  他有时嫌我做的糕点不够酥脆,有时又嫌我不做女红、不务正业;有时说我穿的太花里胡哨,有时又说我舞刀弄枪,不像个大家闺秀,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总之,自从七夕晚宴回来,顾凌元像是跟我杠上了,一个月来,经常找茬怼我几句,弄得我有些烦心。

  不过,更令我心烦意乱的是,沈二公子最近给我送的一份情报信。

  信上说,顾云夕在满香楼的专属花魁从良嫁人了,如今,他又新看上一个,叫柳芙蓉。

  当我收到这封信时,气的手都抖了。这个顾云夕,撩拨些大家闺秀也就罢了,竟然养起了青楼花魁,还有名有姓的!

  怪不得素闻他有风流名声,没想到,还真有其事。平日里在皇宫,看他人模人样,一本正经的,原来在宫外竟是这个德行?

  只是这柳芙蓉,是何方神圣?顾云夕放着那么多爱慕他的大家闺秀不去求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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