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浣纱记》（一）我们为什么永远对美女感兴趣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是形容中国“四大美女”的词汇。几千年来，我们一直恒久不变，永远保持着对美女的兴趣，这是人类按捺不住的美好天性。

　　倾国倾城的美女，总是能激发我们的浓厚兴趣，不仅是好色的男子，即使是温柔娴静的美女，也一样会喜欢得如痴如醉。

　　这种兴趣对于人类来说，好比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资源，它的深层动力，很可能来自于我们的深层潜意识。

　　用精神分析学派弗洛伊德的观点：来自于我们生命的本能。

　　

　　华夏民族语言的表达能力真是让人沉醉。只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八个字，就把不同的美女打上鲜明的标签。

　　那个美得让水里的鱼都羞愧得赶快沉没的美女，就是“四大美人”中的第一位：西施。

　　

　　西施是四大美女中，出现得最早的那位美女。

　　她的出身很平凡，就是越国苎罗村里一户砍柴人家。西施日常的生活，就是到若耶溪边去浣纱。

　　纱是一种稀疏柔软的布料，春秋时候贵族妇女的礼服里面，都要有一种素纱的内衣打底。估计西施浣的纱，就是专门制作这种布料的手工操作。

　　她和若耶溪边其他的年轻女子一样，通过浣纱这种女子从事的手工业，到市场上换取必须的生活品。

　　

　　不同的是：西施长得非常美丽，倾国倾城。

　　虽然倾国倾城这个词汇，在西施生活的那个年代还没有创造出来，但是不妨碍西施倾国倾城的美丽。

　　不管我们形容她美如荷花，或者赞美她色如美玉，都不能表达出她的美丽。倾国倾城替我们描绘了一个绰约风姿，摇曳生辉的女子，给我们一个无限的想象空间。

　　因为美丽这种人类的优质资源，她被越王勾践选中，送到吴国。也因为美丽这种优质资源，她成为吴王夫差宠爱的一个妃子。

　　吴王亲自为她梳头，陪她在湖边一起揽月照影。谁说吴王夫差不爱西施，或者西施不爱吴王夫差，我们都觉得不可信。

　　我们相信：西施在那段日子里过得非常幸福，至今苏州还留下了西施的很多踪迹：

　　灵岩山上的馆娃宫，吴王井，西施洞，玩月池，这些带着明显西施印记的名字，就是那段浪漫爱情的最好证明。

　　

　　但是，中国哲学一个智慧：盛极必衰。

　　或者用一句很经典的话：她太年轻，不知道命运给她的每一个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吴王夫差的人生，从巅峰走向了败落。夫差的野心很大，一直想要成为东方霸主，穷兵黩武，北上讨伐齐国，又和晋国争霸。他赢了前方，输掉了后方。

　　越国乘虚而入攻入苏州，已经成为霸主的吴国，一瞬间土崩瓦解。

　　夫差的人生，其实很悲惨。

　　为了收买吴国的民心，越王勾践将吴国灭亡、伍子胥被杀的祸乱之首，归结为美女西施，将她称为妖孽。

　　自古以来妖孽的职责，就是负责亡国的。因为她美丽，美丽到超越人性的控制力，美丽就变成了她的罪过。于是倾国倾城的西施被沉入水中，为死去的伍子胥平冤。

　　至于美丽为啥是过错？没有人去深究这样的问题。反正国君都说这是过错，那就一定是过错了。

　　

　　中国历史很善于做这样的事情。比如后世的宋太宗,当着哥哥宋太祖的面，把后蜀收来的美丽动人的花蕊夫人射死。理由就是花蕊夫人是亡国之妇，留之不祥。

　　宋太祖虽然很宠爱花蕊夫人，但是竟然也无话可说。他也许也记得花蕊夫人的诗作：

　　“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再比如“马嵬坡下泥土中”，红颜误国的杨贵妃。虽然封建时代的中国，从来不允许女子干政，不允许“牝鸡司晨”。

　　但是如果朝政还是出了问题，女子还是需要出来背锅的。因为红颜祸水，妖孽亡国嘛。这样的逻辑今天听起来很讲不通，但是在古代就这么“理所当然”。

　　所以，一代倾国倾城的美女，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了。当初把她送到吴国的是越王，说她是妖孽误国的也是越王。反正西施就是一个越王的工具，没有用途了，扔掉就是。至于罪名，怎么定都是合适的。

　　西施就是这样，从卑微的溪边浣纱女身份，一跃而成为王妃，然后一跌沉入沉沙。一起一落，走完了人生的全部路程。

　　

　　曹雪芹《红楼梦》里，有一首吟咏西施的诗句：

　　“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

　　西施的遭遇，总能够引发我们无尽的遐思，给予我们人生的启迪。

　　美丽的西施捧着心频频皱眉的时候，丑陋的东施也在频频效颦。

　　同是在若耶溪边浣纱的小伙伴们，东施和西施，哪一种人生，才是我们想要的人生？

　　像西施那样美丽出众，出人头地，然后流星一样迅速陨落？还是平平常常，无声无息，就在这偏僻的乡村里，一辈子浣纱，活到头白？

　　这两种完全不同的生命轨迹，真的让我们为之咀嚼不尽，难以断舍离。

　　我们既舍不得西施那样的荣华富贵的生活，又舍不得自己这宝贵的生命。经过痛苦而深沉的思考，一般我们的选择都是：

　　兼而有之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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