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单月号(2015年11月)

栏目:旅游资讯  时间:2023-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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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咸丰年间,沧州地界。

  云台山上的一块青石板上,一位年轻力壮的少年正在打太极拳。少年姓王,名正谊,拜武林上赫赫有名的九把刀肖和成为师。此刻,肖和成正在一旁指点王正谊练功,见王正谊满头大汗,肖和成急忙道:“正谊,你先歇会儿,欲速则不达,为师已将太极拳的要领悉数传授给你了,你需用心领悟。为师明日便要去京城拜见你的师祖太极宗师杨露禅,你早些去收拾一下,该带的礼品一件也不能少。你也抽空在院子四处多逛逛,可能我们师徒二人不会回到此处了!”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要把我逐出师门吗?”王正谊悲伤道。

  “等明天见了你师祖后,一切自有分晓。”肖和成道。

  次日一早,师徒二人各骑一匹骏马,奔赴京师。

  进城后,师徒二人在偌大的京城内四处探路,总算在东城门的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了杨府。肖和成立马上前叩门,不多时,一位老仆领着二人进了杨府大厅。

  王正谊禁不住好奇,四下打量,他放眼望去,但见厅内两副对联甚是惹眼:手捧太极震寰宇,胸怀绝技压群英。正看得入神,杨露禅不知何时已迈入大门,朗声道:“和成,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这把老骨头啊,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常多半是和为师书信往来,今日莫不是有何要事同为师商量?”

  “师父,原谅弟子平日里没能在您跟前贴心侍奉。自前些年错手杀死山西把总龙云天的公子之后,弟子十分自责,每日里静思己过,再加上前些年老母离世,弟子更是痛苦不已,每日里都是以泪洗面,若不是念着正谊年少无成,没个好的营生,弟子早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时下正谊也较以前懂事了,弟子已将生平所长全都传授于他。所以前些日子,思前想后,弟子决定退出江湖,是以特地来向师父道别。”肖和成道。

  “练武强身,本是好事,奈何世道不古,今日武林,人心叵测,复杂得很。既然你已决定退隐,为师也不再劝阻了,但是为师要提醒你,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弟子已经将金盆洗手的消息散播出去了,料想武林中人也不会与弟子为难。此次弟子特地将利器九把刀带来赠予师父,一来感谢师父再造之恩,二来将此神刀交予师父保管,也就不用担心神刀会落入奸人之手。”

  “也罢,端王平生最喜欢收藏奇珍武器,为师就将此刀转赠于端王,绝了江湖中觊觎此刀者的念头,料想那些武林中人断不敢在端王府生事。”

  “如此就好!”肖和成接着道,“如今弟子尘缘已了,了无牵挂,唯独放心不下正谊,希望师父能给他谋个去处。”

  杨露禅略思片刻,道:“沧州双刀李凤岗,武功高强,刀法精绝,和为师是旧交,不如为师修书一封,道明原委,请他收下正谊!”

  听到此处,王正谊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早就做好了安排,难怪昨天说以后不会回到山上。

  “李凤岗在武林之中威望颇高,正谊若能拜他为师,武功定不会荒废!为师看正谊根骨奇特,不知道你可否将太极拳传授于他?”杨露禅道。

  “弟子已将太极拳传授给正谊,希望师父能够指点正谊。”肖和成而后对着王正谊道,“正谊,还不跪下来给你师祖叩头,求师祖指点你太极拳法?”

  王正谊闻言,连忙对杨露禅又叩又拜。是夜,杨露禅在杨府挑了一处僻静所在,专门指点王正谊太极拳法。

  翌日一早,肖和成早早梳洗完毕,将王正谊喊到跟前,二人又来到杨露禅的卧房,与其话别,肖和成恭敬道:“师父,母丧三年,祭日在即,弟子不得已来与师父告别。弟子将前往沧州铁佛寺拜祭老母,山高路远,岁月倥偬,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与恩师相见!”

  “和成,你此番离去之后,定要多给为师写信,你我已是年过半百之人,须发渐白,已不比先前,常言道,岁月催人老,英雄世无常,日后你也要多保重!”

  “师父保重,弟子告辞了!”肖和成抱拳辞别道。

  一旁的王正谊早已涕泪俱下,他对着杨露禅拜了又拜,颤声道:“师祖,您老多保重,徒孙定不负您的厚望,定会努力将太极拳发扬光大。”言毕,王正谊从杨府管家手中牵过马匹,递给肖和成一匹,二人遂打马向铁佛寺奔去。

  沧州铁佛寺内,香雾笼罩,佛光蔽地。

  铁佛寺的名山方丈正在殿内敲打木鱼,忽然他似想起一事,遂不住地摇头叹息,而后自言自语道:“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不知肖施主此番能否躲过劫难!”忽听寺外响起阵阵马蹄声,名山方丈痛苦地微微合上了双眼。

  来人正是肖和成与王正谊二人,尽管在路途中,肖和成劝说王正谊早日前往沧州李凤岗那里拜师学艺,但王正谊百般拒绝,并直言定要和师父一起去祭奠师祖母,肖和成方才允他一同前往。

  肖和成举目望去,见铁佛寺山门已开,便快步进了寺门,王正谊拴好马匹,也跟了进去。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肖和成步入正殿之内,他见殿内已然备好了祭奠之物,便跪倒在母亲的灵位前,说道:“大师能够容许肖某将老母的灵位供奉在此,广纳香火,实乃肖某莫大的荣幸,肖某无以为报,惭愧得很。”

  “阿弥陀佛,肖施主不必挂怀,将令堂的灵位供奉于此,乃是我佛的旨意。正所谓佛渡有缘人,老衲以德化物,以法求缘,不求回报!”名山方丈道。

  “肖某虽不懂佛法,不明佛理,但是大师的大恩大德,在下一定铭记于心!”肖和成说罢,向着母亲的牌位虔诚地拜了三拜。

  拜毕,肖和成泣言道:“母亲,不肖子和成前来看望您,如今孩儿已经金盆洗手,退出武林,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哈哈哈,可惜呀,真是可惜啊!肖和成,你现在才醒悟,恐怕一切都太晚了!”大殿之外突然有人狂笑道。

  肖和成闻听有人言语,赶紧起身抢出殿外。他双拳紧握,拱手道:“何方朋友,还请现身!”

  “你在此处祭奠你的母亲,可曾想过三年前你残忍杀害了别人家的孩子,你可知那孩子的父母这么多年是多么痛不欲生吗?你为何不向那孩子悔过,不向那孩子的父母悔过?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几句退出江湖的把戏就能洗尽满身罪孽吗?”那人声音洪亮,回声响彻整个铁佛寺。

  “既然各位不辞辛劳,远道而来找肖某的麻烦,就请现身吧!”肖和成朗声道。

  “哈哈哈,看来武林百晓生果然是无所不知,他说得不错,肖和成这个伪君子果然在这里!”只见十余人哗啦啦翻身而入,其中八人蒙着面,分立于正殿两侧,剩下两人居中,为首的一人乃是武林盟主华成功,另外一人则是山西千总龙云山。

  “肖和成,你可记得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上,你打死山西文武双探花铁砂掌龙少海,也就是这位山西千总龙云天公子一事吗?”华成功道。

  “原来这位便是山西千总龙云天,三年前武林大会上打死贵公子一事,肖某深表歉意。不过当时确实事出有因,肖某在与令郎对战之时,令郎竟使出梅花袖箭伤人,肖某迫不得已才失手杀死了他。此事,肖某一直愧疚于心,并不敢忘。肖某记得武林大会素以公平著称,令郎暗器伤人的卑劣手段,恐怕配不上他文武双探花的名号吧!”肖和成正色道。

  “肖和成,你休要狡辩!如今龙公子已经不在人世,凭你一面之词,就想把全部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你真是痴心妄想。今日你别想活着走出铁佛寺!”华成功道。

  “既然各位要报仇雪恨,肖某本该不再多言,但是肖某已经按照江湖规矩给武林传话了,不日将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肖某的兵器九把刀也已经交给端王。肖某的母亲因为武林仇杀已经仙去,肖某也算是消恨洗罪了,各位不妨就此罢手,不要在此处逼我出手,污了老母的灵位!”肖和成无奈道。

  “哈哈哈,恐怕今日之后,武林之中再不会有你肖和成这号人物了,本官没有闲工夫理会那些狗屁江湖规矩!”龙云天怒道,而后右手一挥,只见八个蒙面人一跃上前,拉开架势,将肖和成团团围住。

  “出招吧,让我们领教一下你的太极拳法!”八人齐声道。

  肖和成见眼下一场大战难以避免,便道:“既然非得动刀兵,那肖某就不客气了!”说罢,她忙示意王正谊退后,而后一跃跳入八人之中,与华成功等人战至一处。

  一番交手之后,八人虽都蒙着面,肖和成却已识出了他们的身份,他收敛了攻势,后退一步,怒道:“李书文、邱一问、莫成、龙五、魏大通、徐武、马豹、赵三少,哈哈哈,江湖人称‘天下武林,沧州八派’,今日八极、劈挂、六合、迷踪、明堂、太祖、功力、螳螂的八大掌门全都到齐了,能与各位正派大侠一起切磋武艺,肖某实乃三生有幸!”

  八人被肖和成识出后,自觉惭愧。俗话说,拿人钱财,予人消灾,八人拿了山西千总龙云天的重金,不好退却,索性使出看家本领,欲速战速决。

  “肖兄,对不住了!”魏大通止住了攻势,道,“如今我们听从华盟主的命令!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哈哈哈,今日能和武林八派掌门交手,实乃肖某之幸!”肖和成边说,边小心应对。

  龙云天见一炷香的工夫过去了,八大掌门也不过同肖和成打个平手,心想九把刀肖和成果然名不虚传。

  饶是如此,也没有减轻他报仇的决心,他报仇心切,忙给华成功递了一个眼色,两人便同时出掌向肖和成攻去。

  一旁的王正谊见华成功和龙云天同时攻向肖和成,料想师父必然难以招架,便翻身跳入战阵中,道:“师父,让徒儿来对付他们!”说罢,将辫子缠于颈上,同二人打将起来。

  龙云天的铁砂掌,掌法有力,处处狠绝,气贯掌心,劲达四梢,正是腿打七分手打三,全仗两掌布机关。

  龙云天招招致命,王正谊不敢硬碰,只是借力打力,见招拆招,龙云天一时也奈何不得。

  华成功见王正谊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几招过后,见王正谊功力不凡,方道:“肖兄真是好眼力,收了这么好的徒弟继承衣钵!”

  “华兄过奖了!”肖和成道。

  “哈哈哈,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我龙行三绝掌的厉害!”华成功张狂笑道。

  “华成功偷学了五台山铁林寺的秘笈龙行三绝掌,正谊你须当心!”肖和成提醒王正谊道。

  “哈哈哈,三年前老夫败于你手,如今老夫的龙行三绝掌已经练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华成功边和王正谊过招,边对肖和成说道,“先收拾完这小子,老夫再和你一决高下!”

  龙行三绝掌乃迷魂、追魂、断魂三掌,龙行三绝掌施展开来,曲折回环,上盘下旋,潇洒奔放,攻守相顾,宛若一条出水蛟龙,出招者时而腾云驾雾,时而浪里翻身,让人防不胜防。

  王正谊一时难以招架,心中暗道:这龙行三绝掌果然厉害!

  “傻小子,用你师祖教你的太极拳对付他啊!”肖和成见王正谊难以招架华成功的龙行三绝掌,边同八大掌门过招,边说道。

  王正谊一听,恍然大悟,便匆忙使出太极拳法,几招过后,打得华成功接连后退几步。

  龙云天见一时难以拿下二人,心中有些着急,便道:“我们十人却不能在这二人身上讨到便宜,真是羞煞我也!”

  华成功闻听后,言道:“龙兄别着急,我们人多,不怕耗不过他们,等沧州府的援兵一到,届时他二人必死无疑!”

  龙云天担心二人择机逃遁,急道:“各位兄弟,谁若能杀死肖和成师徒二人,我龙云天必会奉上双倍赏银!”

  八大掌门闻言,个个精神抖擞,全力对战。

  “哈哈哈,各位既然有如此雅兴,老夫也让你们见识一下太极拳绝技三皇炮锤的厉害!”说罢,肖和成接连使出几拳,螳螂派掌门赵三少躲闪不及,被拳风击中,口吐鲜血而亡。

  余下的七人见状,愈加疯狂,不由分说,使出看家本领应战。

  刹那间,忽然其中一人被肖和成一拳打出十余米开外,余下六人皆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龙云天一看情势不妙,心想若是继续这样耗下去,恐怕自身难保。

  正当此时,却听人喊马嘶,数千官兵不断拥入铁佛寺。

  “把铁佛寺给我围起来!”为首的一位将领大喊一声,官兵片刻间便将铁佛寺围得水泄不通。

  龙云天和华成功见援兵已到,欣喜万分。

  “龙大人见谅,小的来迟了,还请降罪!”一位将军走至龙云天面前道。

  “免礼,哈哈哈,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快帮我杀了这两位朝廷重犯!”龙云天道。

  “这……小人只是奉命来抓人,并非接到杀人的命令啊!”一位将军迟疑之时,却见龙云天拔出佩刀,一刀将其毙命。

  “有敢违命者,此人就是下场!”龙云天喝道。

  “官兵听命,准备好弓箭,不准放走一人!”龙云天从死去的将军身上搜出兵符,对官兵门喊道。

  那些官兵碍于龙云天山西千总的身份,又知他是肃王的得意门生,皆不敢违背龙云天的命令,遂取出随身携带的弓箭,将箭头齐刷刷地对准肖和成师徒二人。

  肖和成见上千官兵围堵铁佛寺,自知已是在劫难逃,忙低声对王正谊道:“正谊,师父帮你殿后,你快些杀出去,投奔成兴镖局的李凤岗去!”

  “师父,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我要和他们决一死战!”王正谊悲道。

  “他们分明是想置师父于死地!傻小子,为师一把年纪,死不足惜,你还这么年轻,不能白白地把一条命搭进去,好歹日后要混出些名堂,也不枉为师平日里对你的栽培啊!”肖和成边同剩下的几大掌门过招,边对王正谊道,“师父现在把所创的太极拳绝技三皇炮锤传授给你,你好好看着!”

  只见肖和成气沉丹田,猛地出拳,“啪啪啪”几下,几大掌门中又有一人倒下。

  “你带上这本武功秘笈,快走!要不然你我师徒二人都会丧命于此!”言毕,肖和成扔给王正谊一本武功秘笈。

  王正谊尚在犹豫之时,肖和成在他背后绵力一推,他顷刻间便朝铁佛寺的山门方向飞了出去。

  官兵见有人逃走,纷纷拉弓射向王正谊。

  肖和成见状,正想上前抵挡,龙云天却手提长刀劈了过来。

  “今日你休想离去!”龙云天恶狠狠道。

  龙云天的攻势瞬间被肖和成化解,肖和成左手一掏,轻易夺过了龙云天的长刀,右手绵力一拽,便将龙云天扣于怀中。

  临近肖和成一侧的官兵见龙云天有难,纷纷向肖和成放箭,肖和成借势拉着龙云天使出一招天旋地转,几十支箭全射在龙云天身上,龙云天当下倒地而亡。肖和成虽然轻功绝顶,然而与八派掌门缠斗之后难免力竭,躲闪不及,亦身中数箭。

  “师父!”王正谊见肖和成受伤,站在铁佛寺的山门口大喊道。

  “别管为师,为师心愿已了,死又何妨,快走!”肖和成厉声喊道。

  “放箭!别放走了杀害龙千总的凶手!”一名官阶较高的官兵大喊道。

  顷刻间,数百支利箭射在了肖和成身上,肖和成极力挣扎着,见王正谊骑马绝尘而去,方笑着倒了下去。

  且说王正谊,一路快马加鞭,直奔沧州府的成兴镖局。

  王正谊一路奔波,已然人疲马乏,远远瞧见“成兴镖局”四个大字,欢喜不胜,忙从马上跳下来,见成兴镖局门口恰好走出来一位粗壮汉子,便上前道:“这位大哥,请问这里可是成兴镖局?”

  汉子仔细端详了王正谊一番,见他全身是伤,虚弱不堪,便道:“是的,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我要拜双刀李凤岗为师!”王正谊开门见山道。

  “拜我们总镖头为师?你可知道,我们总镖头三年前已经立下规矩,从此收山,不纳新徒,此事江湖上人人皆知。年轻人,你还是快走吧,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了!”

  王正谊想起师祖写的一封信,便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汉子,道:“在下是专门前来拜师的,这封信乃是太极宗师杨露禅所写,请兄台代为转交给李总镖头!”

  汉子见王正谊如此执拗,又有太极宗师杨露禅所写书信,便不再推托,道:“既然如此,你在此稍待,我这就去向总镖头禀报!”

  “有劳大哥了。”王正谊感激道。

  不一会儿,大汉便走到王正谊跟前,告诉他去拜见总镖头。

  王正谊跟着大汉走到了正厅,见正厅的大椅上端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儒雅汉子,心想此人应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李凤岗,便上前拜道:“在下王正谊,拜见李总镖头!”

  “快快请起!”李凤岗端详了王正谊一番,见他面相硬朗,气度不凡,心想若能收此人为徒,必定能光耀门楣,可转念一想,不免叹息道,“宗师杨露禅怕是好久不过问江湖事了吧,我李凤岗三年前便当着众多武林朋友的面立下规矩,专心授艺于四位徒弟,从此收山,不纳新徒!”

  “老爷在江湖上也是一言九鼎,不可因小失大,如若食言,岂不会授人以柄,让武林同道耻笑我们成兴镖局不讲规矩!”李凤岗身旁一位风韵犹存、谦恭有礼的女子说道,此人便是李凤岗的结发妻子慕月华。

  “夫人说的是,不过,收徒的事情我自有考虑。”李凤岗道。

  “老爷如果担心杨宗师会误会的话,何不给杨宗师回书一封,禀明原委,相信他会理解我们的苦衷!”慕月华道。

  王正谊自见到李凤岗起,便一直跪在地上,他见李凤岗对于收徒一事举棋不定,忙道:“师父,弟子此次前来,诚心学武,希望您老人家能收下弟子!”

  “年轻人,你有所不知,老夫也是有苦衷的。一者,老夫曾在武林大会上说过,从此闭门收山,不再收徒;二者,当今武林之中,武功在老夫之上者比比皆是,你若执意拜老夫为师,恐会耽误你的前程!老夫看你根骨奇特,必是可造之材,老夫别无所长,恐怕没有什么能够传授给你的,你还是另寻名师吧!”李凤岗推辞道。

  “师父武功盖世,岂有耽误在下前程之说!”王正谊道。

  “京师之中有位名叫董海川的高人,他独创八卦掌,自立门派,功夫同太极宗师杨露禅不相上下,要不你到他那里去拜师学艺吧!”李凤岗道。

  “师父,弟子哪里也不去!”王正谊道。

  “年轻人,不要太执著!”李凤岗用双手拍了拍王正谊的双肩,摇头叹道。

  王正谊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李凤岗道:“马总管,送客!”

  一位高头大马的大汉走到王正谊跟前,道:“走吧,总镖头是不会收你为徒的。”

  “这位大哥,我是诚心来拜师的,烦请相告总镖头,若是总镖头不收我为徒,我就在镖局门口长跪不起!”言毕,王正谊径直走向镖局门口跪了下来。

  李凤岗听下人回禀说王正谊并未离去,跪在镖局门口时,并未多言,只是无奈地叹了叹气。

  且说年关将近,成兴镖局各路镖师都日夜兼程往镖局赶。

  这日一大早,李凤岗的大弟子胡青彪从沧州府收账回来,一进门,见李凤岗正端坐在大堂之内品茶,便大声嚷嚷道:“师父,大事不好了,弟子在回来的路上听说,沧州府捕头夏世仁、山西千总龙云天,在沧州铁佛寺内与前九把刀镖局总镖头肖和成混战丧命,肖和成因寡不敌众也丧命了。听说现场官兵死伤众多,肖和成的关门弟子负伤逃出,官府正在广贴告示、四处搜寻呢!”

  听到肖和成的死讯,李凤岗心头一震。他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比武大会上,山西文武双探花铁砂掌龙少海被九把刀肖和成失手打死一事。当时情况危急,龙少海在比武时突放暗器,肖和成为了防身,一时失手将其打死。按理说来,龙少海是死有余辜,奈何其父山西千总龙云天仗着有肃王撑腰,仗势欺人,非要置肖和成于死地,屡次向肖和成寻仇,如今肖和成惨死于龙云天之手,想来令人唏嘘不已。听胡青彪说有一名弟子骑马逃出,他马上联想到两日前携带太极宗师杨露禅亲笔信前来拜师的王正谊,莫非他便是肖和成的关门弟子?念及此,他赶忙吩咐管家把王正谊带到议事厅,并给各镖局管事的传话,让他们一同来议事厅议事。

  成兴镖局的议事厅内,李凤岗端坐在貂皮大椅上,各镖局管事的依据自己的身份分坐在大堂两侧,王正谊坐在李凤岗的下首。

  众人一阵聒噪后,李凤岗朗声道:“各位,今日召大家来是有一件事情同大家商量,事关镖局以及老朽的声誉,希望大家一同参谋参谋。前日,王正谊小兄弟携带太极宗师杨露禅的亲笔信前来投奔,希望老朽收其为徒。可是,众所周知,老朽已经立下规矩,不再收徒,更何况,老朽刚刚得知此人竟是九把刀肖和成的徒弟,肖和成不日前被武林各大门派寻仇,现已被杀害,而这位小兄弟也是好不容易虎口脱险。如今,这位小兄弟求老朽收其为徒,老朽也是两难啊!”

  众人皆不住哀叹。

  “唉,从此九把刀肖和成绝迹江湖矣!”

  “总镖头,如今这小子既是逃难之人,得罪了武林各大门派,不如过几日等他养好伤之后,我们就送他离开沧州府,以免给镖局带来麻烦!”镖局总管马大顺道。

  “成兴镖局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如今王兄弟遭到武林中所谓名门正派的追杀,我们应该仗义相助才是。正所谓江湖人管江湖事,我们偌大的一个镖局岂会怕这点儿麻烦!”胡青彪自小视九把刀肖和成为楷模,此番见肖和成的关门弟子落难,自是百般维护。

  “老爷,武林盟主华成功同九把刀肖和成有怨,昨日铁佛寺一战,在武林之中定已传得沸沸扬扬,我们镖局若今日收留他的徒弟,岂不是明摆着和华成功作对吗?”李凤岗的妻子慕月华道。

  “娘,您每日对我们说要有菩萨心肠,可今日,竟为何这般残忍地对待这位大哥!”李凤岗的女儿李素心蹙眉道。

  “此事事关重大,再说你爹曾给武林传话,说好不再收徒的!你爹作为镖局的一镖之主,怎能言而无信呢?”慕月华劝道。

  “可是娘,我们成兴镖局素以乐善好施、行侠仗义闻名于江湖,今日若是见死不救,岂不是自拆招牌吗?”李素心道。

  “好了,素心,别再同你娘吵了,收徒之事,为父自有分寸,容我再想想!”李凤岗一时拿不定主意。

  李凤岗摇着扇子不停踱步,心中暗道:我李凤岗在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上曾说过,从此收山,不再纳徒,今日若是食言,岂不叫武林之人嘲笑我李凤岗言而无信!可是今日这小子如此真诚,他小小年纪,遭此大难,我若见死不救,日后岂不是良心难安?

  李凤岗忽然想起师父南山老僧的临别赠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方是做人的根本。

  李凤岗沉思良久,心下一定,对着王正谊道:“年轻人,老夫答应收你为徒,但是你须答应老夫三个条件:第一,眼下你遭武林各大门派追杀,为了日后的安危着想,你须改个名字;第二,在武功学成之前,不许你去报仇;第三,日后你若是艺成下山,不得向人提及你我的师徒情缘。”

  王正谊见李凤岗答应收自己为徒,欣喜万分,便感激道:“弟子三个条件都答应,多谢师父再造之恩!徒儿在此拜过师父、师娘。”

  “哈哈,没想到你小子看起来像个榆木疙瘩似的,嘴却挺甜的!老夫原先收有四个弟子,你排在第五,以后你就叫王五吧!”李凤岗道。

  “多谢师父赐名!”王正谊点头道。

  李凤岗见拜师已毕,将镖局上上下下各管事的都一一向王五介绍后,道:“王五,你有伤在身,先去后院的厢房好生休养吧,老夫会安排下人伺候你的。”说罢,又对镖局众人道,“今日老夫收王五为徒一事,万不可张扬!”

  且说王五正在成兴镖局的西院内养伤,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屋外的北风呼呼地刮着,晶莹的雪花飘满了整个院子,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不多时,一阵敲门声在王五的厢房外响起。

  “谁啊?”王五道。

  “是我,五师哥,素心。”门外的李素心道。

  “是小师妹啊,门没闩,你自己推门进来吧,我行动不便,不能帮你开门。”王五道。

  王五勉强从床上支起身子,下得床来,见李素心端了一些东西走进门来。

  “五师哥,我给你送金创药和姜汤来了!”

  “多谢小师妹!”

  “五师哥,你我何必这么生分呢!”李素心说着,不时害羞地用小手遮挡自己的面颊。不多时,她把姜汤递给王五,又把一瓶金创药递给他,道:“这金创药是我专门差人给五师哥买的,效果甚好,五师哥的伤势定会很快好转的!”

  “多谢小师妹!”

  “我才说过不许说‘谢’字,你又说,罚你把这碗姜汤全喝了!”李素心调皮地笑道。

  王五想都没想,接过汤碗,一口气把姜汤全喝完了。

  趁着王五喝姜汤的工夫,李素心一双丹凤眼百目流转,围着王五打量了个遍,在打量的同时,还不忘将他与几位师兄作比较。饶是李素心久居闺中,与男子接触的机会甚少,奈何其正值豆蔻年华,不免对爱情十分向往。尽管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双丹凤眼勾人心魄,然而她却始终没有等来自己的爱情。李素心上下打量王五的时候,思绪万千,王五的一声咳嗽把她带回了现实。

  “小师妹,你怎么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呢?我脸上长疤了吗?”王五道。

  “啊,五师哥,我……我,我差点儿忘记了,娘嘱咐我给你送被褥呢,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我去拿被褥去了啊……”李素心支支吾吾道。

  不一会儿,李素心抱着一大摞被褥走进门来,她把被褥放到王五的床上,接着道:“五师哥,这是我娘让我送来的冬衣和被子!你好生照顾自己,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言毕,李素心方转身离去。

  饶是平日里十分木讷的王五,见李素心走了,心里也空空如也!他想,小师妹温婉娴静,一双美目流转,更是楚楚动人,让人怜爱。可惜呀,我王五只是个草莽粗汉,如何配得上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呢?

  话说李凤岗收王五为徒,先是教了王五一些拳法和刀剑之术。他同王五过了几招,见王五功夫底子不浅,便欲将他自师父五台山的南山老僧那里学来的六合拳传授于他。

  “这六合拳乃是少林派的拳法,我师父南山老僧因犯了少林寺戒律被赶出少林,便来到五台山,十几年前,为师有幸拜他为师,习得六合拳法。这六合乃是指东南西北四方与上下,以喻练拳时前后、左右、上下都需照顾,即是做到手与眼合、步与身合、智与力合。练拳需按龙、虎、鹤、兔、猴五形和八卦方位习练,应当动如行龙,定如卧虎,迅如狡兔,灵如猿猴,轻如云鹤。”李凤岗道。

  王五在一旁不敢轻忽,凝神细听。

  “六合拳法着重一打,二拿,三摔,打拳时威武挺秀,矫健敏捷,闪展腾挪,缓急轻重,机智灵活。”李凤岗边说边演示。

  王五见李凤岗打拳时静似书生,动则雷鸣,快似闪电。

  “练功时要讲究六合,要内练丹田气,外练筋骨皮,注意打拳时气沉丹田,呼吸自然。”李凤岗道。

  王五依照李凤岗所言,努力练习。他悟性极高,又因为师父肖和成报仇心切,几个月下来,六合拳便已练到七八成的水平,基本上能和李凤岗战个平手。

  清明时节到了,成兴镖局众人正忙个不停。

  每到清明时节,各大镖局都要去运河边祭奠镖局鼻祖山西神拳张黑五,以求这一年行镖顺利,人货平安,成兴镖局亦不例外。

  这日黎明时分,李凤岗率镖局上下一百多号人向城南运河赶去。成兴镖局的趟子手走在队伍的最前列,手扬镖旗吆喝道:“成兴镖局祭祖!请江湖朋友借道!”

  只见一个威风凛凛的“李”字大旗挂在半空,左联为“广交各路朋友”,右联为“义结四方豪杰”,锣声鸣响,气派十足。

  一路上,李素心和李凤岗的三弟子单千千、王五走在一起,三人一路说说笑笑,相处甚是融洽。三人商议,待祭拜结束之后,便一同前往运河岸边游玩。

  不多时,成兴镖局一行便来到了运河岸边。但见运河两岸景色迷人,过往商贾以舟当车,以楫作马,口岸处数十艘舟船首尾相连,旌旗招展。

  李凤岗择了一块方丈之地,命人将祭台搭建好之后,便吩咐镖师们将山西神拳张黑五的牌位等供于祭台之上,安放供桌,摆好香炉、供品。

  祭祖的供品由羊、五碗菜、五色点心、五碗饭、一对枣糕、一个大馍馍组成,俗称“天地供”。祭祖一般由总镖头李凤岗主祭,烧三炷香,叩拜后,祈求平安,最后烧纸,俗称“送钱粮”。在焚帛烧钱纸时,主祭李凤岗先在神前献上一杯酒,然后将酒酹在上面,酹时将酒滴成一“心”字,以示祭者之虔诚,如此祭祖才算完成。

  只见总镖头李凤岗恭敬地走上祭台,道:“神拳黑五老祖在上,弟子李凤岗携镖局众人在此拜祭,愿我成兴镖局行镖顺利,人货平安!”

  其余众人跟着道:“愿我成兴镖局行镖顺利,人货平安!”

  祭祖之事结束后,李凤岗让领头的趟子手吩咐众人原地休息一会儿,然后折回镖局。

  李素心、单千千、王五见祭祖结束,便向李凤岗禀明了情况,几人遂一同骑马向不远处的大运河边的小沙岸奔去。

  “五师哥,你看这水多清澈,水里还有鱼在游动呢!”李素心道。

  “五师弟,难得我们有此闲情逸致在此游玩,不如我们捉些鱼回去烤着吃吧!”单千千道。

  两人说罢,便扎了裤腿,在沙洲浅滩处捞起鱼来。

  王五见二人如此开心,便也挽了裤腿,走进水中。

  几人正在戏水,李素心似感觉脚底踩到什么东西,大喊道:“五师哥,快救我,我怕是踩到毒蛇了,它的皮囊好硬啊。”

  “小师妹,你先别动,师哥来帮你看看,生活在浅水处的毒蛇怕是不多,何况它们的皮囊也不会是硬的,定是别的什么东西吧!”王五关切道。

  单千千虽被武林中人奉为一代女侠,但素来对毒蛇谈虎色变,此刻听李素心说踩到了毒蛇,她便不敢动弹,呆立一侧。

  王五忙弯下腰来,在水中探寻,突见李素心的脚踝处有一刀柄露出泥沙之外,方恍然大悟,忙对李素心道:“小师妹,你脚下并不是什么毒蛇,你大可安心地挪开身子。”

  李、单二人闻言,立即长舒了一口气。

  王五一直没有称手的兵器使用,师父肖和成临死之时并没有传给他任何兵器,他素以拳法见长,但也希望有一件称手的兵器使用,若没有一手刀剑功夫,如何向武林盟主华成功寻仇呢?念及此,他忙抓向水中露出的刀柄,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大刀拔了出来。大刀甫露出刀身,便见金光灿灿,晃得王五睁不开眼。好一会儿,王五勉力睁开双眼,只见刀身上写着六字:青龙偃月大刀。大刀刀头有回钩,钩尖似枪,锐利无比;刀背有突出,如锯齿状的刺刃,宛似冷艳锯,而其刀盘之上,则有明显的青龙盘旋装饰。

  王五挥动了一下大刀,估摸着此刀有百余斤重。大刀虽在水中浸过,却依旧光亮如新。王五不由叹道:“好刀,好个青龙偃月大刀!我王五终于有一件称手的兵器了!”

  李素心见状,欢喜道:“五师哥,俗话说,宝刀配英雄,恭喜你!”

  “恭喜五师弟,此刀真是天赐神物,五师弟天生神力,力大过人,此刀沉重又不失精巧,刀口圆若半弦月,锐利无比,又得武圣青龙偃月刀之名,与你乃是绝配啊!”单千千道。

  且说王五自获得青龙偃月刀之后,更是勤奋习武。

  李凤岗也正苦于给王五教授兵器之事,不料王五偶得一把青龙偃月大刀,心想不如就先教他双刀之法,日后再练单刀之功。

  不下几个月,王五的双刀之功已然练就五六成功力。

  却说这日,一位云游道长立于镖局门前许久不去,马大顺上前问话,云游道长一言不发。马大顺给了他许多食物、银两,他也不收。

  马大顺觉得匪夷所思,万般无奈之际,遂禀明李凤岗。

  按照李凤岗的吩咐,马大顺给云游道长安排了一间厢房,让他住下。

  一日,王五正在西厢院内练刀,他想着如何将双刀之功用于单刀之法,但是虽然已有时日,却无长进,遂有些心灰意冷。

  王五烦闷之时,却听到身后有人叹道:“此刀是好刀,奈何刀法十分拙劣!”

  王五一转身,见是镖局新来的云游道长,疑他懂得单刀之法,便道:“家师欲让我以双刀之功,成单刀之法,在下十分困惑,不知道长可否赐教?”

  “哈哈哈,年轻人,好生瞧着!”云游道长说罢,接过王五手中的大刀,挥舞起来。其时,沉重的青龙偃月刀在云游道长手中犹若龙行,各式杀招,一应俱全,甚是精彩。

  王五心中暗道:果然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云游道长一路使完,道:“此乃太极刀法,总共三十六招,招招皆是杀招!”

  王五对于单刀之法困惑已久,此刻云游道长使出一路单刀之法,王五顿觉如久旱逢甘霖,心里畅快无比,忙循着记忆练刀。

  “哈哈哈,老夫再教你一路五步十三刀刀法,此乃太极刀法的绝技。正所谓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大刀看顶手,劈、撩、斩、刺似猛虎,你须依循太极心法,须明白心无其心,法无其法,非心非法,即为心法,如此方能练就‘人与刀合,刀与神合’的最高境界!”云游道长边说,边使出五步十三刀。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王五已能将太极刀法和五步十三道融会贯通,心想假以时日,必能成火候。

  “道长真乃世外高人,如此厚恩,王五实在难以报答!”王五感激道。

  “哈哈哈,道家老子西出函谷关,过西域,至天竺教胡,及浮屠弟子合二十有九,大德无量,谁人报之?你只须记着,习武者,有德方有武,无德亦无武也!”云游道长道。

  王五闻言,钦佩不已,复又道:“敢问师父大名,弟子日后如何仰拜?”

  云游道长并未道出姓名,大笑三声,旋即飞身离去,王五追至镖局外,却未见人影。

  “真乃高人也!”王五冲天拜了三拜,叹道。

  自得云游道长所传刀法后,王五更是勤练不怠,大刀之功日益见长。

  由于双刀李凤岗之名响彻武林,成兴镖局托镖之事不断,生意十分红火。

  这日中午,一位兵士来到成兴镖局门口,向守门的家丁打问一番之后,呈上一份书信给适在镖局门口接待宾客的马大顺,道:“今有约函一封,镖物一件,烦请贵镖局总镖头李凤岗亲往约函地点商议!”

  马大顺走镖二十几年,也是第一次听说,需要总镖头出马与托镖人商谈托镖的具体事宜,正犹豫间,只见那位兵士掏出一锭金子置于马大顺手中,道:“我家老爷也是慕名而请,事成之后,定予以丰厚的回报!”

  马大顺见来人出手阔绰,情知此事非同小可,须及时回禀总镖头,便道:“官爷您请稍候,在下即刻就去禀报总镖头!”

  “有劳大哥!”兵士道。

  且说闲来无事,李素心正在厢房内为李凤岗梳头扎辫。

  “爹,您头上多了不少白发啊!”李素心道。

  “岁月催人老啊,为父这些年愈发老得快了,想你及笄多年,却未婚嫁,为父实在为你担心啊!”李凤岗感叹道。

  正当二人谈话间,马大顺进得厢房来,道:“禀报总镖头,外面有一兵士说有一封书信呈上,请总镖头过目!”

  李凤岗旋即接过书信,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李总镖头,江湖之事,风雨如诉,在此拜会。今有一重要镖事须同贵镖局商约,有价值连城之物托镖至京师,烦请李总镖头亲赴春苑阁一议。青海和硕特部头领罗卜臧丹仁,亲笔。”

  李凤岗思忖片刻后,道:“原来是青海的蒙古贵族部落首领,自从朝廷实施《青海善后事宜十三条》以来,青海编制佐领,以扎萨克领之,偏安一方,多年来鲜和朝廷打交道,今日忽然来到沧州言镖事,欲托镖到京城。老夫猜想必是此部想送重礼巴结朝廷重臣,以求富贵!”

  “总镖头,不管他们是想干什么,镖局不白忙活就行。那骑兵刚才说如若事成,必有厚报!”马大顺道。

  “马总管啊,你不是不知道,行一趟镖需要考虑很多因素,本镖头总不能置镖局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的性命不顾吧。我成兴镖局之所以能屹立百年不倒,靠的就是深刻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以及顾全大局的理念。你想,若是我们无端卷入青海各部落的纠葛之中,纵使千金,也不值得我们冒险啊!值得庆幸的是,这百余年来,青海蒙古贵族部落分散,各部落势力均衡,相安无事。果洛王既然看得起成兴镖局,老夫若是不敢赴约,岂不是让人取笑双刀李凤岗浪得虚名吗?”李凤岗说道,“马上吩咐人备刀备马,告诉那位兵士,本镖头随后就到!”

  “总镖头说的是,我这就前去禀报!”马大顺道。

  春苑阁内,富丽十足,偌大的石桌之上遍布美酒佳肴,阁楼内上下有十余名亲兵把守。

  “李总镖头请进,果洛王已经等候多时了!”见李凤岗到来,把守的亲兵忙推开门道。

  李凤岗尚未踏步入内,果洛王早已抱拳道:“罗卜臧丹仁在此迎接李总镖头,久闻双刀李凤岗大名,在此拜会,幸甚幸甚!”

  “李某一介武夫,劳果洛王亲迎!”李凤岗施礼道。

  “哈哈哈,李总镖头过谦了,成兴镖局名震江湖,双刀李凤岗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与如此人物结交,实乃小王之福。”罗卜臧丹仁道。

  “哈哈哈,果洛王过奖了!”李凤岗道。

  “不瞒李总镖头,青海蒙古贵族部落自从年羹尧书谏朝廷《禁约青海十二事》后,仿蒙古扎萨克分编为二十九旗以来,在朝廷地位一落千丈。先前朝廷每年会按例分拨兵饷,但是近几年朝廷以国库空虚为名,三年兵饷未发,哗变将起,如今肃王善耆擢升为步军统领,肃王大寿在即,本王欲以一千两三足金蟾为贺礼,希望能讨得肃王欢心,上书兵部发我蒙古贵族部落三年兵饷!”罗卜臧丹仁道。

  “朝廷分发兵饷之事,李某倒不关心,但是青海距离京师数千里之遥,眼下绿林草莽丛生,千两三足金蟾确是世之珍宝,李某恐怕难负重托!”李凤岗道。

  “李总镖头过虑了,今以黄金百两,暂作预酬,如若行镖平安,再酬百金。足可抵贵镖局半年收入!”罗卜臧丹仁道。

  “奈何镖局无物相抵,如若失镖,该如何是好?”李凤岗道。

  “本王倒是未曾作过如此考量!”罗卜臧丹仁接着道,“若是以镖局三年之收入作抵,李总镖头可否愿意接镖?”

  “这种抵法押镖之策,我李某人十年前做过一次,当时李某力敌四路绿林好汉,险些失镖,正因此我成兴镖局才在江湖略有微名,今日李某宝刀未老,愿斗胆一试!”李凤岗信心十足道。

  罗卜臧丹仁见李凤岗答应,便异常欢喜道:“人言沧州镖局的成兴镖局,前来托镖者门庭若市,成兴镖局更是日进斗金,余者小镖局三年之入尚不足百两银矣!”

  “哈哈哈,看来果洛王是有备而来!”李凤岗笑道。

  两人遂互签了镖约。

  “千两三足金蟾如今在塔尔寺,乃为金佛塑身所余黄金铸成,本王早已吩咐塔尔寺的僧人布置停当,就请李总镖头一月内前往验货押镖!”罗卜臧丹仁道。

  “哈哈哈,也请果洛王不日亲往镖局查验账目!”李凤岗道。

  “李总镖头信义为先,查账之事,小王看就此免了吧,小王相信李总镖头定能马到功成。”罗卜臧丹仁道。

  “谢谢果洛王信任!”李凤岗道。

  罗卜臧丹仁一挥手,只见一名亲兵恭敬地端上一个锦盒。

  “这是小王给贵镖局的定金!”罗卜臧丹仁指着锦盒道。

  李凤岗忙接过锦盒,验过定金后,拱手道:“百两黄金,一两不少,我们塔尔寺见,就此别过!”

  “好,一言为定,李总镖头,塔尔寺见!”

  “一言为定!”

  且说成兴镖局内,听闻镖局接了两百两黄金的天字号镖,镖局众人皆欢喜一片。唯有李凤岗和马大顺虽喜亦忧,谋划着如何能将千两三足金蟾顺利送到京师。

  李凤岗指着行镖用的羊皮地图道:“此次行镖不同以往,青海距离京师数千里之遥,途经几个省份,我们只在中原一带名气较大,西北响马较多,他们未必会买账,所以须预先定好路线。”

  “总镖头说的是,青海一带人烟稀少,绿林草莽丛生,稍有不慎,便会镖失人亡!”马大顺道。

  “为今之计,我们需将镖局内所有能派得上用场的镖师全部派去,如今镖局内尚有六名镖师在外行镖,不如先将距离较近的镖师召回,分成两拨,你我各带一路,一真一假,你扮作商贾,老夫打着镖局的旗号前行,如此一来,他们定会以为千两三足金蟾由老夫押送,势必会将劫镖目标放在老夫的镖车上,这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则暗中带着千两三足金蟾一路赶到京师,如此便能顺利交镖!”李凤岗胸有成竹地说道。

  “总镖头此计甚妙,只是如若由总镖头大张旗鼓行镖的话,江湖之中的绿林草莽定会千方百计去劫镖,届时难免会有一场恶斗!”马大顺道。

  “不错,如此珍宝,他们岂会放过!你先让趟子手召回出去行镖的镖师,共同商讨如何行镖。他们手中的行镖之事由趟子手中领头的接替,再安排人手赶快布置赴青海塔尔寺出镖事宜,路途遥远,凡事皆要考虑周全!”李凤岗道。

  数日之内,镖局上下已经准备妥当,附近的镖师收到书信,闻听镖局内有天字号镖要押送,火速赶了回来。

  镖局众人准备停当,正要出发,慕月华以及单千千一帮女流之辈在一旁送行。

  王五被分配到了李凤岗一组,自加入成兴镖局以来,他每次行镖都未曾落后,此次行镖更是毛遂自荐,坚决要求和师父李凤岗一队。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次行镖完了之后,都要给小师妹李素心买些礼物,两人愈发亲密无间。此刻,见李素心并不在送行队伍里,王五焦急万分,他想这次行镖如此凶险,小师妹为何不来送别。

  正当此时,李素心从镖局大门内跑了出来,急急忙忙在人群中找到了王五,将一只绣着鸳鸯图案的荷包温柔地系在王五腰间,道:“五师哥,荷包里面是艾草,带着这个荷包,可以辟邪,助你逢凶化吉!你千万要保重啊!”

  一旁的胡青彪插话道:“小师妹,你好偏心啊,为何不给你大师兄绣个荷包呢?”

  “大师兄你福大命大,行镖经验丰富,五师哥尚还年轻,经验不足,带着荷包图个吉利,也好给大家带来好运气嘛!”李素心道。

  王五见李素心前来送行,自是欣喜万分,又见小师妹亲手帮自己系上荷包,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他孤苦多年,如今总算有个知他心意的女子为他操劳,他自是感激万分。王五顿了顿,握着李素心的纤纤玉手,道:“小师妹,你放心,你五师哥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一旁的胡青彪见二人恩爱有加,正想埋汰几句,却听李凤岗朗声道:“一切既已布置妥当,下面由胡青彪宣布我成兴镖局的行镖六戒!”

  “我成兴镖局行镖有六戒:一戒住新开的店房,新开店房,每多诈尔;二戒住易主之店,易主之店,每多贼尔;三戒住娼妇之店,娼妇之店,每多祸尔;四戒武器离身,无论是在路上护镖,还是住店休息,武器都必须带在身上,以防万一;五戒镖物离人,无论是旱路上的镖车,还是水路上的镖船或是保护的官员,镖师都不得随意离开镖物;六戒忽视疑点,镖师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发现疑点,就要密切注视,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宣读完毕!”胡青彪道。

  “众人可曾听清?”李凤岗大声问道。

  “听清了!”众人齐声回道。

  “出发!”随着马大顺的一声大喊,镖师们个个打马出发,趟子手在前边开路。慕月华、单千千以及李素心目送着众人远去。

  且说成兴镖局的镖队一路前行,每行至一处,总镖头李凤岗便吩咐陆少南与岳飞虎二人将所经之地的险要之处以及沿途客栈记下,以备押镖时歇息及经过时加以防备。

  镖队一路快速前行,不到半月便已经到达青海塔尔寺。

  众人见塔尔寺依山傍塬,分布于莲花山的一沟两面坡上,各种塔寺布满山坡,蔚为壮观。

  只见青海蒙古贵族部落果洛王罗卜臧丹仁早已在山门之外率众迎接。

  “李总镖头一路辛苦了!”罗卜臧丹仁拱手道。

  “哈哈哈,有劳果洛王亲自相迎!”李凤岗道。

  “小王只是尽些地主之谊,李总镖头赶快让弟兄们到寺内歇息吧!”

  李凤岗一声令下,众镖师以及趟子手皆鱼贯而入。

  众人进入塔尔寺内,只见殿宇间高低错落,交相辉映,汉式三檐歇山式与藏族檐下巧砌鞭麻墙、中镶金刚时轮梵文咒和铜镜、底层镶砖的形式融为一体。

  众人见塔尔寺庄严肃穆,不由地上前合掌加额,长跪膜拜,祈求平安。

  拜完后,罗卜臧丹仁带着李凤岗走进绿墙金瓦的大金瓦殿,只见塔尔寺的普天大师正带着喇嘛们念经祈祷。

  “大师,这位便是我跟您提起的成兴镖局的总镖头双刀李凤岗!”罗卜臧丹仁道。

  “李某拜见大师!愿大师在佛前祈祷本次行镖人货平安!”李凤岗拱手道。

  “阿弥陀佛,佛法万象,众生皆渡,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随缘矣!”普天大师道。

  “千两三足金蟾乃是稀世之宝,此番历经数省,劫镖之事难免,大师有何妙法能逢凶化吉?”罗卜臧丹仁问道。

  “佛法并非求人,而是求己,正所谓自心性中求,有求必应,佛法乃心地法门,唯有心能转业,方可事成!恕老衲无力相助,失陪了!”普天大师说罢,便又去念经了。

  “大师所言有理!”李凤岗道。

  “多谢大师!”罗卜臧丹仁同李凤岗两人谢言道。

  “千两三足金蟾就在殿内,李总镖头请同小王进去查验!”罗卜臧丹仁说着,便推开大殿之门,李凤岗忙吩咐趟子手将镖箱抬了进去。

  塔尔寺殿内,罗卜臧丹仁揭开一件用袈裟包裹的物品,指着它道:“这便是三足金蟾。三足金蟾,缘于寺内的一只三足蛤蟆。普天大师言其与佛有缘,便仿照三足蛤蟆的模样铸了这只三足金蟾!”

  “此物真乃稀世之宝!”李凤岗叹毕,吩咐镖局的两人将三足金蟾抬进一只镖箱,而后又命人找了一块同等重量的石头,装入镖箱,上好密锁,然后叫趟子手分别搬上镖车,插上镖旗。

  罗卜臧丹仁见状不明就里,心想既然把镖物托给了成兴镖局,对于他们的安排就不该多问。

  这时,塔尔寺的普天大师正在烧香拜佛,念经祈祷,喇嘛们敲钹打钟,气氛甚是严肃。

  李凤岗安排停当,便走到罗卜臧丹仁面前和他告别,两人一番耳语后,罗卜臧丹仁拱手道:“此一去山高路远,甚是艰险,小王预祝李总镖头镖顺人安。青海境内是小王地盘,小王已经给道上的兄弟放话了,他们是断不敢劫镖的!出了青海地界,就有劳总镖头还有众兄弟们多多费心,押送宝物的镖车到达京师后,直接送至肃王府,小王已有书信送于肃王善耆,他会让管家在肃王府门前迎接各位。”

  “哈哈哈,果洛王就等着李某的好消息吧!就此告辞!”李凤岗拱手道。

  “李总镖头一路顺风!”罗卜臧丹仁道。

  “开拔!”胡青彪喊了一声,众人如同猛虎下山,离开塔尔寺,向莲花山下行去。

  李凤岗带领成兴镖局众人在青海塔尔寺取得镖物之后,便按照原定的计划兵分两路,一路由李凤岗率领,胡青彪、王五等镖师跟随,此一路大张旗鼓,大摇大摆地在官道上行走,吸引江湖中人的注意力;一路则由马大顺率领,带领李凤岗的二弟子陆少南一干人等扮作茶商,携带真正的三足金蟾由小路出行,直抵京师,两路人马在京师的郊外会合,然后一路长驱直入,直奔京师。

  李凤岗一路自出青海之后,虽说遇到不少劫匪,但仰仗着王五的武功,劫匪多半是有去无回,虽有死伤,但未伤到镖局的根本。马大顺扮作茶商,一路之上所遇阻碍甚少,众人没费多少工夫,便一路赶到了山海关外。

  这日,风沙蔽日,马大顺一行穿过了山海关,正马不停蹄地向约定的会合点奔去。

  “哈哈哈,还是马总管厉害,我们夜间通过大老龙头,躲过了两把铜锤赵铁柱,只要我们过了山海关,即使有人有胆前来劫镖,我们定能把他们打发吧!”一个名为岳飞虎的镖师道。

  “飞虎不可胡言,我们虽说平安过了山海关,但一路之上仍需小心为上!”马大顺道。

  众人奔波几日,早已人困马乏。

  “马总管,既然我们已经脱离险境,不如先找个客栈歇息一两日,再赶往京师之郊与师父会合如何!”陆少南道。

  “山海关内虽说安宁,但也有绿林草莽出没,不可小觑,如今距离京师也就一两日路程,不如我们再忍耐一时,将镖物送达与总镖头会合后,再歇息也不迟!”马大顺忧虑道。

  “可是大家早已疲惫不堪,如今我等已能远远看见京城的轮廓了。皇城郊外,首善之区,哪里会有劫匪出没。再说大伙儿如此困顿不堪,即使遇到绿林强盗,也定无还手之力,更别说保护镖箱了!马总管,古人言,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还是休息一会儿吧!”陆少南道。

  “陆公子说得对,我铁拳龙泰在山海关内走镖多年,从未遇到过任何劫匪。马总管,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来福客栈,是间老字号,龙某往日在此地行镖时,都在那里歇脚。不如我们就到那里歇息一日,等候一下总镖头,然后一起会合,共同押镖进京,这样岂不是更加稳妥嘛!”龙泰道。

  “你们有所不知,虽说京师之内相对安定,但是江湖上的三教九流皆在此地出入,不可不防啊!我们切不可轻率行事,以免因小失大!”马大顺正色道。

  “马总管太过谨慎了,一路之上我们扮作茶商,不也是没有被识破嘛,更没遇到任何劫匪。行走江湖不就是凭的一份胆气嘛,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成兴镖局的大劈挂鲁正风道。

  “鲁大侠此言差矣,行走江湖和行镖不同,行走江湖了无牵挂,而我们此次行镖更是携带价值连城之物,如今我们为靶,劫匪为箭,何时有箭射来,不得而知;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何敢言一个胆字!”马大顺辩道。

  “马总管若是这般说,岂不是说我等皆是酒囊饭袋。别说没劫匪来,就是有劫匪来,我们人多势众,难道会保护不了区区一辆镖车?”陆少南道。

  “陆公子说得有道理,这一路上左也防劫匪,右也防劫匪,却没遇到一个劫匪,如今我等都快到京师了,不如在前面的客栈好好歇息一番吧!”鲁正风道。

  “马总管,是应该找个地方歇息一下,要不然还没到京师,弟兄们就都倒下了!”趟子手们嚷嚷道。

  马大顺见众人皆这般说辞,便同意了众人的请求,他一声令下,镖师和趟子手们皆兴致高昂地朝客栈奔去。

  行至客栈门口,店小二见一下子来了如此多的客人,忙把众人引入店内,一番安排,成兴镖局众人便围坐在饭桌边。

  正当众人准备点菜之时,忽然有人在客栈外大喊道:“掌柜的,江湖上传言天地会的京师分舵舵主朱马六在你这来福客栈之中,可有此事?”成兴镖局众人抬眼望去,见来人有些消瘦,长脸络腮胡子,手提长剑。

  “这位爷,您一定搞错了,我这来福客栈一向太平,怎会和天地会有什么瓜葛!”来福客栈的掌柜忙上前迎接道。

  “没有便好,这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遇到麻烦。如此,在下便放心了!”长脸汉子说着,便提剑进了客栈。

  掌柜的见汉子不是存心来找麻烦的,忙将汉子招呼到一张八仙桌上。

  “掌柜的,听说你这里有闻名天下的美酒,快给爷来一坛尝尝!”长脸汉子道。

  “哎哟,爷您真识货,本店的十里香乃是用祖传秘方酿的,都往宫里头送过好几回了呢!”店家说着,亲自去抱来一坛刚刚开封的酒放在那人面前。客栈之内,顿时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镖局的趟子手还有镖师们闻到酒香,都有些口馋,嚷嚷道:“店家,给我们几位也来一坛吧!”

  马大顺见众人欲买酒喝,喝道:“镖局的规矩你们全都忘干净了吗?行镖之时,不可饮酒!”

  “马总管,这来福客栈是家百年老店,十里香我喝过好几回了,味道正宗,后劲小,你大可放心!”鲁正风道。

  “马总管,弟兄们车马劳顿,煞是辛苦,如今京师在望,何不让弟兄们在此处好好歇歇脚!”陆少南道。

  “陆公子说的不错,今日喝个痛快,明日一早赶路,便可交差,这京师之中,难道还会有贼寇出没不成?”成兴镖局的镖师流星锤叶紫天道。

  马大顺环视客栈之内,见一众酒客中规中矩,并无异常,便道:“也罢,不过大家切不可贪酒,免得误了行程!”

  众人见马总管许可,便敲着桌子对掌柜道:“掌柜的,给我们也来一坛!”

  “好嘞!”掌柜说着,便抱了一坛酒送了过来。

  方才的长脸汉子半道拦住掌柜,道:“掌柜的,你这酒是不是兑水了,怎么前边几口味道不错,越到后面,越喝越不够浓烈啊!”

  掌柜忙道:“这位客官,我这来福客栈里可都是上等的好酒,怎么会有兑水之说?”

  “莫非老子诳你不成,不信你自己来闻一闻!”长脸汉子怒道。

  掌柜忙将酒坛放至一边,上前闻了一下长脸汉子的酒坛,道:“客官,给您上的这坛可是我们店里百年陈酿的老酒,味道浓烈得很,一定是您不胜酒力,喝醉了胡言乱语吧!”掌柜道。

  趁掌柜闻酒之时,长脸汉子忙施展移形换影之术,将手中的一包药粉放进了掌柜准备送到成兴镖局众人的酒坛。掌柜并未察觉,端了酒坛便给成兴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送了过去。

  镖局众人便你一碗我一碗,顷刻间将一坛酒分光,马大顺亦是知晓这家百年老店的名气,遂端起一碗酒豪饮起来。

  “不好,我怎么感觉到天旋地转,坐立不稳!”马大顺说着,见镖局众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长脸汉子见状,忙跳将起来,手携长剑,挥舞道:“各位酒客,不好意思了,不要命的就赶快跑吧!”言毕,长脸汉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制服了店小二和掌柜,将成兴镖局镖车的茶叶杂物全都打翻在地,而后坐上镖车,打马奔山海关外而去。临走时,长脸汉子张狂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鬼手朱马六。若是你们敢去报官,老子一把火把你这客栈烧个干净。另外,若有人来寻镖,让他有胆去黄河两岸的红石峡找老子。”

  且说李凤岗一路千辛万苦,带领镖局众人直奔山海关,查过通关文书后,即差王五前去联络马大顺,看一切是否顺利。王五受李凤岗之命,骑了汗血宝马,日夜兼程向京城方向赶去,逢人便问,遇到客栈便打听马大顺等人的行踪。

  次日中午时分,王五便赶到了来福客栈,他心想恰可进去歇息一会儿。见客栈大门半开,他便拴好马匹,径直走了进去。

  只见客栈内客人无几,隐约可见成兴镖局的镖旗和茶叶散落在地。他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便连忙进了客栈大厅,见镖局马大顺的一路人马都倒在地上,他立马上前检验鼻息,见众人鼻息未断,紧绷的神经方缓解一些。

  王五连忙上前去拍打镖局众人,众人依旧不省人事,他心中暗道,莫非是有人给他们下了迷药。

  店小二见有人闯进客栈大厅,连忙道:“这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今日闭门谢客,不接待客人!”

  “你们竟然敢在这里开黑店?”王五怒道。

  “这位客官你别误会,小店是百年老店,怎么会是你口中所说的黑店呢?”店小二解释道。

  “不是黑店,为何我成兴镖局的弟兄全都被迷倒在你店里?”王五道。

  “你认识他们?”店小二问道。

  “这几位都是我成兴镖局的镖师,他们押送镖物进京,一路上未曾出现任何差错,岂料却在你这来福客栈翻了船!”王五凶狠道。

  “这位大哥,你听我说,昨日店里来了一位长脸汉子,后来我才得知他叫鬼手朱马六。他暗中在酒里下了蒙汗药,迷倒了这几位客官,并将我们的掌柜打晕,赶着镖车一路向山海关奔去。他临走的时候威胁说,不让我们报官,还说如果有人前来寻镖,就让他有胆去黄河岸边的红石峡找他。客官,小人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不要再为难小人了!”店小二哆嗦道。

  “既是被蒙汗药蒙翻,两日后便一定会醒来的,有劳小二哥好生照顾我这几位兄弟,我这就去追劫走镖车的盗匪!”王五边说,边从钱袋里掏出一些碎银递给店小二。

  王五一路追赶,追至山海关,问了守关的军士,得知劫匪已然出关。

  王五顾不上去向李凤岗禀报,照着车辙一路追到黄河岸头,骑马过了黄河浮桥,直奔红石峡而去。

  且说鬼手朱马六,赶着镖车一路狂奔,见并无官兵追来,便直奔红石峡而去。

  原来鬼手朱马六是天地会在京师的内应,他在京师一家赌坊做掌柜。为了在江湖上有个照应,天地会指派他,不惜一切手段加入北方七省绿林榜,但是他武功不济,自知难以通过北方七省联盟设置的绿林十八关,便想着有朝一日建立奇功,进而得到北方七省绿林的一把交椅。

  正当他在为如何建功而发愁时,恰巧江湖上风传青海果洛王罗布臧丹仁欲献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给步军统领肃王善耆,由成兴镖局负责运送宝物。他忙做了一番打探,确定消息准确无误之后,便开始在京师之外燕郊的来福客栈踩点。那日马大顺一干人等在镖局歇脚,趁着镖局众人喝酒的机会,他才得以下手,这才夺得宝物,准备献给北方七省绿林总瓢把子应天雄。

  黄河南岸红石峡之中,众多江湖绿林好汉都赶来参加一年一度的降龙大会。

  绿林总瓢把子应天雄道:“我等北方七省绿林好汉在黄河南岸红石峡聚会,乃是为了江湖绿林一年一度的红石峡十八关降龙大会。举办降龙大会的目的是为了选贤举能,众所周知,我北方七省绿林有三十六把交椅,任何一位绿林江湖兄弟想在我绿林榜上占有一把座椅,必须通过绿林十八关,除此之外,若是此人立了奇功,也可进我绿林榜之中。”

  北方七省的绿林十八关即三十六名武功高强的好汉,自峡谷道中立于两旁,设立关卡。每一关有一位或者两位绿林好汉,每隔几步便设一关,通过此关者便继续冲击下一关。峡谷道本就狭窄,留给闯关者的施展空间十分狭窄,再加上挑战者不能歇息,必须一口气,勇往直前,闯过十八关,方算闯关成功。因闯关极难,是以,鲜有闯关成功者,绿林十八关更是成了武林好汉争相传说的神话。

  却说总瓢把子应天雄端坐在貂皮大椅之上,手执酒盏,欢笑不已,正说话间,却见几位兄弟领着一人,抬着一个紫红桃木镖箱走上前来,来人恭敬地跪在面前。

  “禀报总舵主,这位名叫朱马六的兄弟想加入北方七省绿林榜,他带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作为见面礼,请总舵主过目!”一位兄弟上前说道。

  众人打开桃木镖箱一看,见一只千两三足金蟾沉于镖箱底端,三足金蟾金光灿灿,雕工精美,犹若天成。

  总瓢把子应天雄欢喜不已,大笑道:“这位朱马六兄弟立此大功,可进我三十六座次!”

  “多谢总舵主!”朱马六道。

  “只是不知兄弟如何得到这件宝物的?”应天雄问道。

  “在下绰号鬼手,手法奇快,可遮人耳目,瞬间移换物品,在来福客栈,小弟用移形换物之术,用一坛下了蒙汗药的酒将成兴镖局的镖师们蒙翻,这才成功夺得宝物,并一路赶来献给总舵主!”朱马六道。

  “哈哈哈,总舵主,今日能够得此金蟾,实乃大吉大利之兆啊,今后,我等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不过江湖传言,这宝物乃是青海果洛王罗卜藏丹仁献给步军统领肃王善耆的寿礼,由沧州成兴镖局的双刀李凤岗负责押送,如今我们意外得了这宝物,李凤岗怕是会来找我等的麻烦!”坐第二把交椅的龙二爷道。

  “双刀李凤岗的大名本瓢把子早有耳闻,据说他善使双刀,无人能敌。他若是真敢来,本瓢把子倒是想见识一下,他李凤岗是否是浪得虚名!”应天雄道。

  “哈哈哈,李凤岗的双刀纵然厉害,却也难敌我七省的诸多绿林好汉,不过李凤岗为人重义气,绿林江湖之人皆对其敬而远之,我们万不可因此而坏了江湖规矩啊!”龙二爷道。

  “龙二爷所言颇有道理,正所谓万两黄金易求,江湖兄弟难得。要是我们不顾江湖规矩就此劫了镖,岂不教人骂我们见利忘义嘛!”坐第七把交椅的程七郎道。

  “哈哈哈,两位兄弟所言在理,若是他李凤岗有能耐闯过绿林十八关,本瓢把子自会奉还三足金蟾。”应天雄道。

  几人正说话间,一位绿林兄弟上前道:“禀报总舵主,外面有一自称成兴镖局镖师、名唤王五的汉子求见,他说我北方七省的一位绿林好汉劫走了他的镖,想来讨个公道!”

  “哈哈哈,我以为李凤岗会亲自前来,此番竟然派他不成器的手下来向我挑战,真是可笑!你去告诉他,若想夺回千两三足金蟾,必须闯过咱们的绿林十八关,否则,一切免谈!”应天雄道。

  那位绿林兄弟应声退下,下了降龙大厅,到了红石峡的绿林十八关前,将应天雄的话如实告诉王五。

  王五闻言,心下大喜,心想不虚此行,至于能否闯过绿林十八关,便得靠本事说话了。他放眼望去,见守关的绿林好汉个个魁梧健壮,或带刀,或举剑,个个面目狰狞,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心想若是取不回镖物,如何向师父交代。

  一番准备之后,王五对着第一关的两位汉子拱手道:“得罪了!”

  只见王五的青龙偃月大刀“嗖嗖”舞动,一招“日套三环”,一招“雁别金翅”,便将绿林第一关两位好汉的兵器打落在地。

  “兄弟刀法精绝,好身手,我二人佩服!”两位绿林好汉齐声道。

  “禀报总舵主,王五使一把大刀,已经打到第十关了!”

  应天雄同龙二爷两人把盏饮酒未过三碗,尚不足半炷香的工夫,王五已攻到了第十关,两人闻听后都有些吃惊。

  “看来这王五果然是条好汉!”应天雄道。

  “总舵主,前面几关,弟兄们的武功都差劲些,越往后面越难打,料想自第十关后,那王五断不会轻易攻破!”龙二爷道。

  “我绿林兄弟可否受伤?”应天雄关切地问道。

  “那王五说只比胜负,所以未曾伤人!”那位绿林兄弟禀报道。

  又过了半炷香的工夫,只见手下的一位弟兄禀报道:“总舵主,王五使一把百余斤重的青龙偃月大刀,已经打通了第十八关!”

  龙二爷道:“哈哈哈,已经有几十年无人能打到第十八关了,这位王五兄弟如此本领,真叫人佩服!”

  “可否有兄弟受伤?”应天雄道。

  “没有!”手下的兄弟禀报道。

  “此等义士,本瓢把子可是多年未见了,速去将王五带来见我!”应天雄道。

  在绿林兄弟的带领下,王五来到了应天雄面前,他执刀上前,道:“在下乃沧州成兴镖局镖师王五,今日有绿林兄弟抢了镖局一价值连城的镖物,此事关系镖局生死,还望绿林总舵主行个方便,务必物归原主!”

  “哈哈哈,千两三足金蟾一定归还,这位王五兄弟你放心,我应天雄虽是绿林草莽出身,但也敬重英雄,在江湖上一言九鼎,岂可失信于你!”

  “多谢应总舵主!”王五道。

  王五与应天雄一番客气之后,连忙从绿林汉子的手中接过三足金蟾,装入镖车中,赶着镖车一路狂奔,直奔来福客栈。

  李凤岗自派王五前去接应马大顺之后,便率领镖师众人朝京师进发,在路途之中,经过来福客栈时,恰巧与马大顺等人打了个照面,听说失镖之后,焦急万分,众人商议暂时在客栈等消息。

  这日黄昏,负责放哨的岳飞虎老远见王五赶着镖车飞奔而来,对着众镖师及趟子手喊道:“五师弟回来了!”

  成兴镖局的众位镖师正在来福客栈焦急地等候,听说王五回来,忙出来迎接。

  李凤岗上前道:“小五子,可把你给盼回来了,听说你去追劫镖的汉子了,镖物可曾安好?我们正准备去红石峡,你就赶了回来。”

  “师父,一切安好!”王五道。

  众人忙从镖车上将镖箱抬下,见千两三足金蟾完好无缺,个个面露喜色。

  且说王五见镖局众镖师都在,唯独不见二师兄陆少南,便问道:“师父,为何独独不见二师兄呢?”

  李凤岗道:“你二师兄走镖时违反镖局规矩,擅自煽动镖局众人住进客栈,竟然麻痹大意喝酒误事,险些坏了大事。他自觉没脸见为师,留下一封信便离开了!”

  原来李凤岗等人赶到来福客栈时,马大顺等一干人已经醒来,陆少南见镖物丢失,惭愧不已,闻听王五已经前去追镖,心想自己连一个师弟都不如,日后如何在镖局混得下去,便留了一封书信,独自回川西老家了。

  李凤岗带着镖局队伍浩浩荡荡地进了京师,一路在皇城之中穿门过街,十分通顺。进了京师后,镖队直奔肃王善耆府邸,与肃王管家顺利地完成了镖物交接事宜。

  四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不觉已到。

  正当从青海走镖回来的成兴镖局众人尚在歇息时,武林盟主华成功派人送来了英雄帖。

  李凤岗接了英雄帖,前来送帖的一位龙虎八派的弟子连忙递上一封书信,只见信中写道:李兄敬上,武林四年一度的比武之约,即将来临,比武之地设在卧虎山庄。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天下英雄集聚武林大会,望李总镖头定要携座下四名弟子一同前来切磋武艺。华成功拜书七月十日李凤岗接到英雄帖后,心里七上八下没有底,上一次武林大会上,他的四个徒弟悉数败给华成功龙虎八派门弟子门下。如今他的几个徒弟功夫并未见长,二徒弟陆少南又离开了镖局,王五虽说武功不错,但却和华成功在铁佛寺有过一场大战,若是比武时,被华成功识出,岂不引火烧身。倘若不接这英雄帖,无疑会让他李凤岗及成兴镖局被江湖中人耻笑。

  一番忖度之后,李凤岗便将四个徒弟叫来,向他们讲明华成功几个徒弟所使太祖长拳的破绽及应对之策。

  几人按照李凤岗的指点,勤加习练。为防万一,避免王五的身份被华成功识破,李凤岗同众人商议,将王五打扮成陆少南的模样,先让其他三名弟子上场比武一较高下,若是华成功非要逼迫第四名弟子上场,届时让王五扮作陆少南的模样上场比武。

  众人做好准备,八月十五这天,李凤岗带着镖局十大镖师及四个徒弟,直奔卧虎山庄。

  武林之中的各派英雄已陆续到齐,天下武林的八大门派,其中武当派掌门毛城洛、峨眉派掌门花夕月、昆仑派掌门宁九峰、少林派方丈苦禅大师、形意派掌门郎冲、太极派掌门吴大德、八卦派掌门令狐轩、南拳掌门洪天雄带领人马从各地赶来。

  卧虎山庄之中,印有武林八大门派字样的黄色大旗迎风招展,江湖上颇有威望的镖局镖旗亦是矗立其中,猎猎作响。

  卧虎山庄的大小人众也忙个不停,忙着招待众位英雄。

  这日,华成功正在大殿歇息,听弟子禀报说成兴镖局的人马已到达山庄之内,假意上前迎道:“哈哈哈,李总镖头大驾光临,华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华盟主,岂敢岂敢!”李凤岗拱手谦让道。

  “哈哈哈,当今武林之中,若是没有成兴镖局撑着武林的门面,岂不是有如马缺一蹄,车无一辙!”华成功笑道。

  “李某何德何能,华盟主实在太抬举在下了!”李凤岗道。

  “李总镖头在青海走镖,护送无价之宝千两三足金蟾一事,在江湖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武林之中,也只有李兄有如此大的能耐,押送天字号的镖,今日华某一定多请教请教!不过,还有一事,华某不得不提,上次的武林大会,李总镖头的几名得意弟子屡屡谦让,才侥幸在比武之时让老夫的几名爱徒占得便宜,几位爱徒更是沾沾自喜,目中无人,不求上进。老夫着实惭愧得很,这次还请李总镖头的弟子切勿谦让了,否则老夫不知该如何教化弟子了!”华成功道。

  李凤岗尴尬地应声一句,言毕,带领众人进了卧虎山庄。

  经过一日的休整,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江湖中人齐聚在卧虎山庄的擂台之前,准备比武推选武林盟主。

  只见武林盟主华成功上前道:“各位武林同道,今日我卧虎山庄邀请来武林八宗之中的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形意、太极、八卦、南拳,还有其他的各个武林门派,各大镖局的镖头,在此济济一堂,召开天下武林大会,共议天下大事、武林光大之计!同时,四年前大家选我为武林盟主,今日又到选贤任能之期,这也是这次武林大会的第一要务!”

  八大门派的掌门人都默默不语,华成功近些年为非作歹的事情,他们也有耳闻。江湖上风传自沧州铁佛寺一战后,华成功杀害九把刀肖和成,并秘密夺得了九把刀,练成了九把刀刀法,武功冠绝当世。

  一些正道中人打抱不平,纷纷跳上擂台与华成功比武,才几个回合便都被华成功残忍杀害,一时武林中人噤若寒蝉。

  一番较量之后,华成功见众人只顾叹息,便不予理会,他认为威慑的效果已经达到,便冷笑道:“哈哈哈,正所谓江湖辈有英雄出,各领风骚数十年,此次武林大会,不妨也给各门各派的青年后辈一个展示武功的机会!”

  华成功摇了摇扇子,接着道:“下面由我卧虎山庄龙虎八派的弟子,同成兴镖局总镖头双刀李凤岗的几位弟子比武,这也是四年前武林大会上我同李总镖头的一个约定!”

  只见华成功一招手,龙虎八派的四位弟子威风凛凛地走上擂台。

  李凤岗合计一番后,道:“这一轮比武,老夫先派三位徒弟上擂台比武,另外一个徒弟有事耽搁,呆会儿便来!”说罢,他便示意大弟子胡青彪、三弟子岳飞虎以及四弟子单千千上场,只见胡青彪手握双刀、岳飞虎手提双锤、单千千带一把白虹剑上了擂台。

  由于担心被华成功识破身份,王五被李凤岗安排暂不参与比武。此刻,他正站在李凤岗身后观战,他一眼便认出华成功口中所谓的龙虎八派弟子,正是当日参与铁佛寺激战的沧州八派的掌门,除了被师父肖和成打死的几个,擂台边准备参加比武的四人正是八极掌门李书文、劈挂掌门邱一问、迷踪掌门魏大通、太祖掌门徐武四大门派的掌门。

  原来当年沧州八派几位幸存的掌门自铁佛寺一役后,为了自保,便在卧虎山庄留下来,充当华成功龙虎八派的弟子。

  王五见到沧州八派的几位掌门上场,心想这下可大事不妙了,他们几人使出的武功全是自家功夫,师父李凤岗所教授的应对之策必定派不上用场,几人的武功皆是不凡,且招数怪异,此次比武,大师兄胡青彪、三师兄岳飞虎及四师姐单千千恐怕难有胜算。

  比武擂台上,华成功介绍道:“这位是老夫的大徒弟,名唤飞云铜钹李一文;这位是老夫的二徒弟,名唤狼牙棒邱三问;这位是老夫的三徒弟,名唤青龙剑魏不通!”

  “华盟主弟子果然个个非凡,李某佩服,这三位分别是我的徒弟霹雳一刀胡青彪、混沌双锤岳飞虎、白虹侠女单千千!”李凤岗见华成功的几位弟子有些眼熟,但见他们装扮怪异,又不确定几人身份,心中暗道,这华成功莫非又在耍什么花招。

  才一炷香的工夫,胡青彪、岳飞虎、单千千皆败给对手。李凤岗见自己的三个徒弟皆落败,颜面大失,正欲向众位武林豪杰道自己教徒无方时,华成功道:“李兄不是还有一个徒弟吗,何不也让他上场露两手?”

  李凤岗正要推托,一旁的王五早已按捺不住,飞身上了擂台,道:“在下乃双刀李凤岗的二弟子陆少南,在此献丑了!”

  武林盟主华成功见对方手执一把大刀,气度不凡,便挥手让太祖掌门徐武上场。

  徐武使一副链子锤,见对方是个年轻后生,心想双刀李凤岗的徒弟也不过如此,不如早点儿打败他,好向华成功领功,遂二话不说,一锤攻向王五。

  王五从容应对,青龙偃月刀舞动得犹若龙行。

  只见两人战至不到三个回合,王五借力打力,本来急速飞向王五的链子锤神出鬼没地击中了徐武的头部,徐武当场毙命。

  其余三位掌门见徐武毙命,不待请命,便一拥而上,围着王五厮杀起来。三人犹若猛龙过江,招招攻向王五的要害。

  四人杀拼约摸半个时辰,王五忽然使出五步十三刀的绝技,只见三位掌门一人胳膊掉落于地,一人大腿受伤,一人辫子被砍掉。

  华成功见三人败得一塌糊涂,恼羞成怒,佯笑着对李凤岗道:“你的这位徒弟如此厉害,老夫倒是想见识见识!”言毕,取了九把刀,飞身上台,对王五狂笑道,“年轻人,老夫倒是想来领教一下你的大刀,你尽管使出看家本领吧!”

  王五见华成功上场,心想正好可为师父肖和成报仇,便上前拱手道:“华盟主请!”

  “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客气了!”

  华成功舞动九把刀,凶狠地向王五杀去。

  见对方招招致命,王五并不慌张,他犹记得师父肖和成对自己说过神武九把刀的破绽之处,王五不慌不忙,挥舞着青龙偃月大刀上前迎敌,两人以刀对刀,以力搏力,场面甚为激烈。

  华成功使出全力同王五对攻,厮杀半个时辰,难分胜负,他心中惊异这汉子武功非凡,但又不把王五放在眼里,心中暗道:我华成功武功盖世,岂会败给你一个黄口小儿?

  两人正打得兴起,却见王五的青龙偃月大刀突然和华成功的九把刀缠在了一起,难以分开。危急之时,王五脚下使力将大刀踩在地上,一路太极拳法打将过去。华成功也将九把刀扔在一旁,使出成名绝技龙行三绝掌,与王五战至一处。

  两人战了约摸一炷香的工夫,华成功见王五渐渐占了上风,正欲脱身,王五忽然使出三皇炮锤,正中华成功的前胸,将华成功打倒在地。华成功顷刻间如一只断线的风筝,坠向地面,他的脊背正中九把刀刀锋之上,鲜血喷涌而出。

  “你怎会……太极拳法?莫非你便是……肖和成的徒弟?”言毕,华成功亡命于此。

  “不错,我就是那日从铁佛寺逃出来的小子!今日终于为授业恩师报仇了。”王五仰天长啸道。

  在场的武林中人一怔,有人大喊道:“武林盟主华成功被人杀害了!我们要为华盟主报仇!”

  李凤岗见众人皆冲着成兴镖局而来,便趁乱带了王五及镖局人马逃出了卧虎山庄。见武林盟主华成功已死,众位武林豪杰皆不欢而散。

  且说卧虎山庄龙虎八派的弟子见华掌门被人打死,自是去禀报华夫人和华家小姐华雪晴。华夫人闻听老爷毙命,惊吓得昏倒在地,一时气息全无,呜呼归天。

  华雪晴悲痛万分,对卧虎山庄的龙虎八派的弟子道:“给武林传出话去,谁若能替我父亲报仇雪恨,我华雪晴便下嫁于他,不论其人老少美丑,贫富贵贱,我华雪晴必将终身侍候!”

  后来,华雪晴辗转投于大内总管李莲英门下,欲置王五于死地,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李凤岗带领镖局众人回到成兴镖局,坐卧难安,听说华成功之女华雪晴欲以身相许,为父报仇之事,更是焦虑不已。

  李凤岗思索半晌后,对王五说道:“华成功网罗的武林人士遍布天下,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五子,如若你有个闪失,为师岂不是愧对你师父肖和成的在天之灵!为师的师兄刘仕龙在天津驿马镖局走镖,不如你暂且去投奔他,等风声一过,再回成兴镖局!”

  一旁的慕月华也甚感无奈,心想李凤岗说的不无道理。

  “都怪王五报仇心切害了大家!师父师娘对王五的大恩大德,王五就算是此生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王五悲道。

  “事情既已发生,你也不必自责,华成功阴险狡诈,无恶不作,死于你手,也是罪有应得!”李凤岗安慰道。

  李素心听说王五要离开镖局,便心急如焚地来到镖局大厅,哭诉着对王五道:“五师哥,我不让你走,他们要来报仇,就让他们来抓我好了!”

  “简直胡闹,江湖之事,岂是你一个小孩子胡乱掺和的!”李凤岗训道。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和五师哥在一起!”李素心决然道。

  “素心,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小五子好,等风声一过,小五子就会回来的!”慕月华道。

  李素心闻言之后,默默不语,怏怏离去。

  次日一早,李素心早早地在镖局门口候着,见王五拎着包袱正准备离去,李素心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抱着王五,温言道:“五师哥,去了天津,你可不能把我忘了!”

  “小师妹对我的情意,五师哥怎么会忘记呢?可惜我王五只是一介草莽武夫,终究给不了小师妹安定的生活和未来!”王五感叹道。

  “五师哥,你到了天津,安定下来之后,就给我写信,那时,我就来天津找五师哥,和五师哥一起闯荡江湖!”李素心道。

  “好的,小师妹多保重!”言毕,王五带着青龙偃月刀及李凤岗写就的书信,独自向天津奔去。

  且说王五一路奔波,向天津而去。

  但见天津城内,熙熙攘攘。王五不由惊叹,这天津卫果然热闹非凡。

  进了天津卫,王五一路打听,终于找到驿马镖局,经镖局管事的引荐,这才见到了驿马镖局的刘仕龙。

  刘仕龙阅过管事的呈上来的信件,打量了王五一番,见其英气勃勃,孔武有力,赞道:“小五子,青海走镖你力挫群雄的事,早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师伯已经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师伯过誉了,王五年少轻狂,不谙世事,杀死了武林盟主华成功,闯下大祸,希望师伯能够收留。”王五道。

  “有你这等少年英雄相助,师伯何乐而不为?”言毕,刘仕龙吩咐管家将王五一一给镖局管事的引见,并安排好他的衣食住宿。

  由于王五的上下张罗,驿马镖局的生意又多了起来,王五虽然忙个不停,却也乐在其中,不到几个月便把天津城里里外外熟识个遍。

  刘仕龙见王五将镖局打理得井井有条,心中自是十分欢喜。镖局内的镖师及趟子手也对王五敬佩不已。

  王五在驿马镖局安定之后,便给师父李凤岗写了一封信,信中交代了他最近在驿马镖局的境遇,饶是他有满腹言语,对李素心挂念不已,也只能在信中简短地表达。

  这日,李凤岗正在屋内同慕月华谈论王五在天津之事,不料被李素心偷听到,她便索性走进屋内,道:“爹,是不是五师哥来信了?”李素心说话的时候,见父亲手中正拿着一封信,她想都没想,一把从父亲手中抢过信件。

  “这疯丫头,真没规矩!”李凤岗气道。

  “她是在惦记小五子,瞧这疯丫头,哪还有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慕月华道。

  李素心闻言,俏脸一红,拿着信件就跑了出去。没承想,正和急匆匆赶来的单千千撞在了一起。

  单千千扯了扯皱了的衣襟,调笑道:“你这丫头,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好像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莫非你五师哥答应娶你吗?”

  “呵呵,偏不告诉你!”言毕,李素心快步跑到闺房,看起信来。

  “五师哥独自一人去天津,人生地不熟的,这么快就立住了脚,还干了这么多大事,他整日里这么忙碌,肯定需要一个人来照顾!呵呵,我如果去了,五师哥可就省心多了。”李素心边看信件,边自言自语道。

  “小师妹,你好自私啊,既然五师弟来信了,也不说让其他师兄弟看一下,居然一个人偷偷摸摸地看!”只见一人突然闯了进来,边嚷嚷着,边夺走了李素心手中的信。

  原来单千千也十分关心王五的状况,她去师父师娘那里打问情况时,闻听信件被小师妹抢了去,便径直来到小师妹的闺房想要探个究竟。

  “四师姐,你真讨厌!”李素心道。

  “哈哈哈,四师姐又不会抢走你家五师哥,看你多小气!”单千千调笑道。

  “五师哥孤身在外,举目无亲,真不知他过得如何?我一定要去陪五师哥!”李素心忽然又自言自语道。

  “小师妹,你是不是在说梦话啊?五师弟可在天津啊,又不是在沧州!”单千千逗道。

  “我没有说梦话,我一定要去找五师哥,你们谁都别想阻拦我!”李素心决然道。

  且说次日早晨,成兴镖局的众人皆来吃过早饭,唯独不见李素心前来。

  “素心莫非病了?”慕月华见女儿没来吃早饭,便有几分担心道。

  “师娘,我去看看!”单千千道。

  单千千说罢,便跑到李素心的房间,却见小师妹不在屋里。她在房间的桌上发现了一张字条,只见上面写道:爹、娘,各位师兄,师姐、素心去天津找五师哥去了,希望爹爹不要为素心担忧,也不要派人来找我,我和五师哥一定会好好相处的!女儿素心留笔。

  单千千看罢字条,不知是喜是忧,忙将字条交给了李凤岗夫妇。

  “看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李凤岗阅完字条,半晌方才叹道。

  慕月华得知女儿独自一人前去找王五,亦是喜忧参半,她知道女儿对王五的心意,但万万没想到女儿竟不和父母商量,便擅自离开镖局去了天津。

  “师父师娘,要不我和三师弟去天津把小师妹接回来!”一旁的胡青彪突然开口说道。

  “不必了,小五子不会让我女儿受委屈的,他会照顾好素心的!”李凤岗斩钉截铁道。

  且说天津的驿马镖局内,王五正在打理镖局的事情,忽然有趟子手来报,有位姑娘骑马累倒在了镖局门前,嚷嚷着要见王五。

  王五闻听此事,甚是惊异,心想他来天津不久,从未认识和招惹过谁家姑娘,何来上门寻人之事。他匆忙出了镖局,见果真有位姑娘倒在地上,姑娘的模样看起来十分面熟。

  “小师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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