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重启国际旅游,你心动了吗?
希腊,欧洲最享誉盛名的度假胜地之一,旅游业占国内生产总值的五分之一。今年夏天,希腊成为最先尝试重启旅游业的欧洲国家之一,中国也在首批获准入境的国家名单上。一切像预想中恢复正常了吗?对于梦寐国际旅行的我们而言,希腊的情况又有那些借鉴意义呢?
——编者按
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石膏头像重新出现在大街小巷。普拉卡(Plaka)和莫纳斯蒂拉基(Monastiraki)的旅游纪念品商店外,再次挂满了一眨不眨的蓝色邪恶之眼和帕特农神庙的冰箱贴,成排成排的皮凉鞋、银戒指、干香料和克里特(Cretan)山茶。雅典老城虽不似往年湛蓝的六月里那般人头攒动,但游客毕竟回来了。
人们戴着口罩在潘德罗索大街(Pandrossou Street)上漫步,伴着落日涌入普西里区(Psiri)蜿蜒小巷里的餐厅露台,享受着一盘盘蚕豆泥、烤章鱼和希腊沙拉。街巷间人声鼎沸、觥筹交错,只是没有音乐,因为餐厅音乐禁令还将持续一周。大部分人摘下了口罩,在阳光下露出满足的、或许还略带一丝不安的笑脸。
6月的一天,希腊帕罗斯岛纳乌萨港。
5月14日,希腊正式对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大部分地区已接种疫苗且新冠检测为阴性的游客开放。当时,感染病例仍居高不下,欧盟其他国家尚未开放边境,超过四分之三的希腊人还没有接种疫苗。然而,该国去年的经济萎缩达到惊人的8.2%,全年仅接待740万游客;相比之下,2019年的国际游客为3400万,旅游收入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0%以上。希腊不得不冒险一搏。
“现在外国人也来了”
“这么做是迫不得已,我们需要游客。”哈拉·里亚诺(Chara Lianou)说。她是雅典人,染着淡紫色的头发,搭配一身同色调的晴纶衫,正在莫纳斯蒂拉基的Kafeneion 111忙着端咖啡。“经济需要,人们得重新工作,得有事做。我的工作就是成天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哪怕是不那么友好的人。”说话间,我们邻桌又来了一群顾客。
我到达雅典的那天是六月初的一个周末。出发前差点儿错过了提交电子版旅客定位表(PLF)的24小时期限,好在有惊无险。这是希腊政府的几项入境措施之一。与我搭乘同一航班从柏林前往希腊的旅客中,至少有6人因未提交或未正确提交PLF而被拒绝登机。根据规定,所有从国外入境希腊的旅客还必须持有疫苗接种证明、72小时内的核酸检测阴性报告或48小时内的抗原阴性报告,机场有医务人员驻扎,可根据需要就地检测。我在希腊期间,人们在所有公共场所、甚至户外都必须佩戴口罩,并保持社交距离,不过后来要求渐渐放宽至室内场所和拥挤的室外场所。
对于尚未接种疫苗的人而言,还有另一个不确定因素。
雅典的普拉卡和莫纳斯蒂拉基街区,旅游纪念品商店已经开张。
“你多少总会有些担心。比方说,万一检测结果呈阳性,必须在这个国家隔离14天,那该怎么办?”造访雅典的哥伦比亚医药代表索尼娅·伊格拉(Sonia Higuera)说。她目前住在瑞士,那里只有约三分之一的人接种了疫苗。
尽管限制重重,希腊的豪赌似乎得到了回报。重开边境一个月后,该国的新冠病例降至历史低点,与此同时,游客(尤其是来自美国的游客)数量持续增加,美国航空和联合航空每日直飞希腊的航班也破了纪录。
“我来之前和朋友聊天,他说,你是我今天遇到的第四个要去希腊的人,希腊出什么事儿啦?”来自纽约的梅丽莎·帕帕斯(Melissa Pappas)说。她正与父亲、妹妹一起参观雅典卫城。得知希腊重新开放的消息后,他们考虑良久,终于订下行程,打算先在雅典逗留几天,然后北上攀登奥林匹斯山。
来自孟菲斯的营销总监阿拉·威尔逊(Alla Wilson)与结婚一年的丈夫同行。“我们2020年5月结婚,当时不得不取消所有庆祝活动。所以,这次算是我们的蜜月加周年纪念旅行。”
坐落于雅典帕格拉提区的国家美术馆历时8年、耗资6000万欧元(约合7160万美元)扩建完工,于3月开放。
抵达雅典后,威尔逊女士和她的丈夫徒步穿越了希腊北部,然后前往圣托里尼岛(Santorini)和安蒂帕罗斯岛(Antiparos)。“能在这个时候来希腊真是太棒了,简直完美。感觉非常安全。没有拥挤的人群,不用排队。”
往年的这个时候正是雅典的旅游旺季,到处人满为患。相比之下,我在希腊的这段时间,热门景点的人流量明显少了很多。在被现代主义建筑大师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誉为“艺术测绘之基”的古希腊遗迹帕特农神庙前,竟有四下无人的时刻,这在以往是难以想象的。一名卫城警卫告诉我,4月份遗址刚刚重新开放时,有很多希腊人参观,其中不少还是生平头一次来。“现在外国人也来了,这让我们非常开心。”
全球大约没有任何地方像希腊那样,从全面封锁到重新开放的转变来得如此迅速。直到5月初,这里仍在执行晚9点的宵禁令,居民只能在少数必要情况下、通过自动短信系统获取政府批准方可外出。然而仅仅一个月后,我来到奥莫尼亚广场(Omonia Square)西南侧的前工业区鲁夫(Rouf),发现新开张的Tzoutzouka餐厅露台坐满了雅典人,各个年龄层都有。
“太惊人了,总是满座,”主厨阿伊罗·库苏(Argyro Koutsou)感叹,“我们对复苏有信心,但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好。”这位土生土长的雅典人虽没受过正规的烹饪培训,但在扎金索斯岛(Zakynthos)、帕罗斯岛和希俄斯岛(Chios)的餐厅工作时赢得了一批拥趸,擅长跨越不同地区风味,就地取材,使用意想不到的食材对传统希腊菜谱进行改造和创新。“我用的食材是大多数人不用的东西。我喜欢物尽其用,会用那些价廉物美的野生鱼。只要新鲜、生长环境好、料理得当,就能成就一道美味。”
雅典新开业的Tzoutzouka餐厅的主厨阿伊罗·库苏感叹:“太惊人了,总是满座。”
Tzoutzoukas的特色菜包括来自斯希努萨岛(Schinousa)的黄豆泥配腌鱿鱼,来自阿拉加瓦村(Arachova)的谷物和酸奶发酵混合物trahanas,通常搭配烟熏鲭鱼、柠檬百里香、马斯卡彭芝士,再加些卡罗莱纳死神辣椒油调味。Tzoutzoukas与尼欧斯科斯莫斯区(Neos Kosmos)的Annie Fine Cooking都是在希腊大范围重启期间新开的餐厅,均由女性担任主厨,眼下生意兴隆。
“我们原本担心人们已经没了兴致,但事实恰恰相反。”库苏女士说,“你在餐厅里会注意到,最初几天,朋友们彼此见面还保持着距离,但三周之后,随着疫苗接种人数的增加,大家放松了很多。”
当然,并非每个人都对重启充满热情,尤其是鉴于去年的前车之鉴——希腊向游客开放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夏末肆虐全境的病毒,医院人满为患,不得不实施更严格的封锁。
“6月和7月,病例很少,以至于我们都忘乎所以,结果到了8月突然爆发。当时我们想,得了,这回该完蛋了。”Vogue希腊版的记者阿利亚尼·亚当(Ariadni Adam)说,“我认为,如果这次我们不汲取教训,到了9月份,肯定会出现新的雅典变异毒株或者希腊变异毒株之类。我赞成对游客开放,我知道这事关我们的经济,我们需要反弹,但监测还不能放松。”
我与亚当女士的交谈发生在帕格拉提区(Pangrati)的国家美术馆。这家主要收藏后拜占庭时期希腊艺术的博物馆经过历时8年、耗资6000万欧元(约合7160美元)的扩建,于今年3月希腊独立战争200周年纪念日的前一天重新开放。博物馆以一场临时展览集中展示了希腊的那段历史,但最吸引我的是两名非凡的希腊现代主义画家:以梦幻般的后印象主义作品重新诠释了拜占庭和希腊化时期图像的科斯坦蒂诺斯·帕西尼斯(Konstantinos Parthenis);他的学生亚尼斯·查罗契斯(Yannis Tsarouchis),希腊现代派风格的最佳代表,他对水手、士兵和男性躯体的描绘令人印象深刻。
未来几个月里,希腊的各种文化活动将陆续重启,其中包括露天举办的雅典埃皮达鲁斯戏剧节(Athens and Epidaurus Festival),8月4日雅典卫城脚下的布莱恩·伊诺(Brian Eno)演出,由奥纳西斯文化中心(Onassis Culture)举办的人工智能探索,以及诸多小众集会,例如将于10月在克里特岛海滨回归的狂热电子音乐节“自然爱勇气”。
“我们当前的主要目标是内容创作,我们想表现的不是已经逝去的东西,而是我们渴望的东西,是关于当下的艺术。”奥纳西斯文化中心的负责人阿芙罗季蒂·帕娜季奥塔库(Afroditi Panagiotakou)说。该中心也赞助了将于今年秋天举办的第七届雅典双年展。
欣喜若狂
在雅典逗留数日后,我动身前往比雷埃夫斯(Piraeus),打算乘船去希腊诸岛。这一次,我妥妥帖帖地填好了表格,确认最近的核酸检测为阴性或已完全接种疫苗(登船采取诚信承诺制,无需另行检查)。船在傍晚时分起航,我在后甲板上吹着海风,眺望夕阳将金色洒满爱琴海,疫情后头一次感受到旅行的兴奋。甲板上的每张桌边都坐满了希腊人和外国游客,吃喝,抽烟,聊天,直到深夜。
从雅典乘船前往帕罗斯岛。
来自加州圣巴巴拉的退休美容师兼艺术家卡罗琳·尼古拉斯(Carolyn Nichols)一边与朋友们举杯畅饮,一边说:“我要去画画,去做陶器,去游泳,去享受美食。”她刚一得知希腊开放就毫不犹豫地预订了行程,打算在阿莫尔戈斯岛(Amorgos)悠游三周。“我得趁着还能走、能说、能找到飞机的时候去旅行。”
夜幕降临,船在锡罗斯岛(Syros)稍事停留,继而前往我此行的目的地帕罗斯。港口的灯火和山坡上教堂的圆顶在黑暗的海面上闪闪发光。帕罗斯岛以古老的大理石采石场和经典的基克拉迪式村庄闻名,是欧洲游客的最爱,法国人的别墅和度假屋几乎遍布岛屿。
他们中不少人已经乘飞机、渡轮或大型游艇返回。希腊旅游部门的相关业务不仅经受住了当前经济下滑的考验,而且发展超过所有人的预期。正如国际游艇公司的租赁经理福蒂斯·耶拉尼奥斯(Fotis Geranios)所言:别忘了,对于世界上很多富豪而言,过去一年半里的生意可谓兴隆。
帕罗斯岛以古老的大理石采石场和经典的基克拉迪式村庄闻名,是欧洲游客的最爱。上图,莱夫克斯村(Lefkes)。
“上一季情况不错,但算不得惊人,今年可真是疯狂。”他补充说,新增游客量中美国人占了很大比例。“他们去年在巴哈马度假,今年想重返地中海。过去六个月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忙。”据耶拉尼奥斯先生介绍,去年很多包船的游客根本没下船,只停靠码头获取补给,然后继续航行。
但对遍布各岛的酒店、餐厅和其他小生意来说,疫情的影响则不可小觑,因为他们的生计大多严重依赖外国游客。重新开放,于他们而言无疑关乎生存。
“就像是一场战争,太疯狂了。生活原本很美好,然后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38岁的纳乌萨(Naoussa)餐厅协会主席马里奥·查克皮尼斯(Mario Tsachpinis)说。纳乌萨是帕罗斯岛上风景最美、最受游客青睐的地方,查克皮尼斯先生的餐厅位于美丽的纳乌萨老港口,他父亲在不远处开了家传统茴香酒馆,而他兄弟的小餐馆就在隔壁。他告诉我,疫情期间,岛上的餐厅几乎难以为继。
帕罗斯岛的Bungalows Marina酒店。
好在,经历了数月的恐惧、不安、封锁和不停更改的法令之后,游客终于回来了。他们推杯换盏,品尝着本地的美酒佳肴,晒干章鱼配辣柠檬酱、加了藏红花和新鲜蔬菜的白鱼烩饭都是马里奥餐厅的特色菜。不远处,落日为古老的码头镀上了一层玫瑰金色。
“两年前的生意是这几十年里最红火的,如今没法儿比,不过今年比去年好得多,”尼克斯·弗朗西斯(Nikos Frantzis)说。他以前是财经记者,现在与身为美食作家的妻子尼基·米塔里亚(Niki Mitarea)共同经营着纳乌萨港口外的一家简单而不失品位的小酒店Bungalows Mariana。“情况比我们预期的好,这让我们对未来更加乐观。”他补充说。
我把在帕罗斯最后一天的大部分时间留给了科林匹斯海滩(Kolymbithres Beach)。这片迷人的海滩被一汪浅水环抱,经岁月打磨得如大理石般光滑的弧形巨岩从松软的沙坡上突起,勾勒出一串天然盐池和隐蔽的小湾。
帕罗斯岛的科林匹斯海滩(Kolymbithres Beach)俯瞰着一湾浅水,巨大的弧形岩层已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平整。
文了文身、穿着沙滩裤的本地人俄耳浦斯·赫里斯托普洛斯(Orpheus Christopoulos)在沙滩上买鸡尾酒,我问他对重新开放有什么感受。“就像是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去年冬天太古怪,太艰难了。”他的父亲因新冠去世,封锁令生活雪上加霜。“最难的是,本地渔民甚至不能出海捕鱼。”
“岛上的生活改变了很多。我们想念音乐,想念帕尼伊利亚节(Panigiri)。”赫里斯托普洛斯补充道。他指的是希腊岛屿村庄里延续了数百年的传统节日,按照风俗,人们在节日期间载歌载舞,尽享美食。疫情令帕尼伊利亚的音乐戛然而止,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响起。
帕罗斯岛纳乌萨港的傍晚。“最难的是,本地渔民甚至不能出海捕鱼。”一名当地人在回忆起疫情最严重的那段时期时说。
谁知不一会儿,另一个卖饮料的小贩笑呵呵地奔向沙滩,肩上背着的便携式扬声器里播放着雷鬼音乐。附近一群晒日光浴的法国人高声叫好,一对罗马尼亚夫妇举杯相庆。大家都知道,播放音乐违反了禁令,但在爱琴海的烈日下,在海浪与岩石的嬉戏间,有谁会在意呢?
原标题:《希腊重启国际旅游,你心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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