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地市书记市长电视竞演推介旅游，山西思虑这次准备好了吗

　　“我们的节目是火了，广告是做出去了，但当游客‘乌泱乌泱’来的时候，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6月17日，中国传媒大学西校区天弘演播大厅，山西省副省长王一新站在舞台上发问。

　　台下，坐着山西11个地市的市长或副市长以及旅游局相关领导。台上，“人说山西好风光”七个大字定格在大屏幕。

　　这本是一档电视节目录制现场。

　　今年年初，山西省委省政府萌生一个想法，让11个地市的市委书记、市长或副市长参加电视竞演。节目名字就叫“人说山西好风光”。

　　山西广播电视台台长郭健曾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省里打造这档节目，一是为了确定2016山西旅游发展大会（以下简称“旅发大会”）的城市主办权；更重要的，是在节目推进过程中宣传山西、展示山西。

　　经过四个多月的筹备和8场激烈角逐，大同成为获胜城市。

　　山西省副省长王一新在颁奖晚会现场。 文中图片 均由澎湃新闻记者 李闻莺 摄

　　作为节目总策划，6月17日，王一新出席了在北京录制的颁奖晚会，并在录制结束后召开现场会议。

　　会上，王一新除了表示感谢，还谈到了忧虑。他坦言，这档节目，外界主流声音是喝彩，但如果真的出现问题，游客吃不好、喝不好、玩不好，网上评论就要反转、媒体也要跟着反转……

　　“不能说今天的活动搞完了，就画上句号了。其实今天刚刚是个开始，接下来任务会更重。”王一新这样强调。

　　落幕

　　谨慎许久的山西官场，呈现出难得放松的一面。

　　6月17日，《人说山西好风光》节目在北京进行颁奖晚会的录制。

　　按照要求，山西全省11个地市要各派一名副市长参加。录制结束后，分管旅游的山西省副省长王一新还要召集大家开个简短会议。

　　录制预计下午2点开始，中午12点半左右，已经有副市长陆续到场。大家谈笑风生，还就是不是一定要穿西装、打领带交流起来。

　　“接到的通知是穿正装。”临汾副市长王振宇打着领带、穿着白衬衫和深色西装。当天北京室外温度超过30摄氏度，这位年轻的副市长额头不断冒着汗。

　　紧接着，阳泉副市长任衍钢走进休息室。朔州副市长韩文让一见他就打趣，“我只要打开网络，就能看到你……”

　　初赛第一场，任衍钢代表阳泉登台演讲，讲到最后还飙了几句英文。网友们都说“好拼”，还称他是“最萌市长”。

　　一不小心成为“网红”，任衍钢很谦虚。他笑着摇摇头，指着旁边的王振宇说，“你看临汾表现多好，小兄弟的相片都在网上呢。”

　　11地市的PK中，临汾获得第二名。初赛时，“70后”王振宇走上舞台，做了一场神似“互联网产品发布会”的演讲，同样好评不断。

　　山西11地市有关领导在颁奖晚会录制现场开会。

　　虽然没有参加竞演，太原市长耿彦波依然人气高涨。

　　这位明星官员一走进演播大厅，就被众人包围。有人问好、有人拍照，还有人追着他合影，耿彦波都一一答应。

　　只是面对媒体，他依然低调。

　　“能不上就不上，如果非要上再上。”候场间歇，耿彦波告诉澎湃新闻，太原去年就是省旅发大会的主办城市，搞旅游，其他城市也应该共享机遇。

　　对于节目，耿彦波坦言只看了一期，就是太原副市长魏民上场的那次。他说节目创意和魏副市长的表现都很好，最后大同赢了，也挺好。

　　“挺好”两个字，足以让一些大同人感慨万千。

　　调任太原之前，耿彦波曾在大同任职五年市长。他大拆大建的主政风格和“5+2”、“白加黑”的工作方式，让很多人记住了这位另类市长。

　　如今，耿彦波离开大同三年有余。他身后这座古都，也迎来了新一任主政者。

　　由于在中央党校学习，颁奖晚会录制当天，大同市委书记张吉福未能到场。

　　这位从北京调任山西的官员，初赛时穿着印有“天下大同”的蓝色T恤衫走上舞台，展现了不同以往的官员形象。

　　“我们这些人上台，很容易让人家觉得是做报告。”决赛前夜，张吉福曾接受澎湃新闻采访。

　　他回忆，初赛上台前准备了两套衣服，一是白衬衫，另一套是西装。彩排时，电视台的人提到，白衬衫上镜容易显脸黑，西装又太过正式。

　　这时，团队工作人员身上的蓝色T恤引起他的注意。张吉福试穿了一下，大小合适，看起来还挺青春，于是就有了初赛的一幕。

　　冠军最终属于大同。

　　颁奖晚会上，耿彦波代表上届山西旅发大会主办城市太原，将大会标志物“晋侯鸟尊”传递给大同市长马彦平。

　　这档从播出就备受瞩目，带动800多万场外投票的书记、市长电视“真人秀”，就此落下帷幕。

　　想不到

　　一档电视节目引发如此巨大关注，这是山西起初没有想到的。

　　6月17日，颁奖晚会录制现场，王一新上台发言。他提到，旅发大会的主办城市，一开始准备由省政府指定，后来改为电视竞演的方式。一次小小的管理创新，收获了意想不到的社会效应。

　　太原市长耿彦波、大同市长马彦平、太原副市长魏民在晚会录制现场。

　　代表阳泉上台领奖的任衍钢，一口气说了三个“想不到”——想不到自己受到如此多关注；想不到在节目中第一个出场，却获得第一印象；还想不到，活动本来是推介旅游资源，实际产生了放大效应，展示了阳泉的整体形象。

　　“一开始也吃不准，想看看情况再说。”一位山西资深媒体人告诉澎湃新闻，节目策划之初，省内媒体没有大肆报道。这其中，也和担心宣传过度、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有关。

　　经历了塌方式腐败和经济断崖式下降的山西，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

　　在外界印象中，当地官员总是不愿被过分关注。一些年轻公务员也时常感慨，“总是被贴标签”，“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可是这一次，为了转型发展、重塑形象，山西决定，把11个地市的官员推到台前。

　　这项艰巨任务交到了山西广播电视台手上。

　　山西卫视频道总监陶亿笑回忆，最初接到通知是今年1月初，王一新把山西广播电视台台长郭健、山西省旅游局局长冯建平等人叫去，说要搞一个2016年省旅发大会主办城市节目评选活动。

　　“刚开始我们也懵懵懂懂，思路比较保守。”陶亿笑说，最早筹备方案时，他们觉得评选还是以省旅游局为主，电视台参与一点，主要就是作为城市形象的展示平台。

　　省领导却不这么想。王一新大胆提出，主办城市评选，不能按以前的套路来，要解放思想，把选择权交给观众、交给全国人民。

　　1月26日，山西省政府就2016年省旅发大会召开专题会议。会议明确了节目的方向，其中包括请各地市委书记、市长或分管旅游工作的副市长进行现场推介，比赛结果由群众评选决定等。

　　文件下发到地市，执行起来却不容易。

　　陶亿笑告诉澎湃新闻，筹备工作正式启动是在春节后。为了方便沟通，节目组建了一个微信群，把各地旅游局和其他部门的相关人员都拉进来。刚开始，导演在群里说话，地市的人都不怎么接茬。

　　“第一反应是‘闹得太大了’。”临汾市文物旅游局副局长杨文革回忆，以往这类活动，市旅游局写个报告或申请交上去，省里会有一套考核标准。但这一次，写报告改成上电视，还要拉上书记、市长竞演，刚开始感觉有些兴师动众。

　　省里的设想，各地市领导的反应也有所不同。

　　有的地市，很想主办，启动比较早；有的地市，主办意愿不强烈，积极性不是很高；有的地市，领导担心自己普通话不够好，不愿意上场；还有的地市，主要领导面临岗位调整，上场人选几乎没有选择。

　　一直到初赛录制前几天，11地市派出的竞演领导才最后确定，其中有3位市委书记，分别来自大同、长治和运城；5位市长，分别来自朔州、忻州、晋中、吕梁和晋城；3位副市长，分别来自太原、阳泉和临汾。

　　高层支持

　　值得一提的是，节目从设想到实践，山西省委省政府给予了前所未有的支持。

　　山西广播电视台台长郭健告诉澎湃新闻，他刚听到省里有这个想法时，最担心的是组织协调。

　　为此，他向省里提了两条建议，一要充分依靠政府的行政动员能力，“请书记、市长来，仅靠电视台做不到”；其次是提供基本的经费保障。

　　“省里并不在意最后哪个城市主办，不管谁办，都是山西赢了。”在郭健看来，着力打造这档节目，目的不是分出输赢，而是要通过这种形式宣传山西。它将对展示山西的整体形象、旅游资源以及干部精神面貌起到重要作用。

　　太原、大同、忻州有关领导在颁奖晚会录制现场。面临转型压力的山西，正渴望借文化旅游扭转被动局面。

　　2014年12月7日，主政山西不满半年的省委书记王儒林在山西省委十届六次全体会议上提出，破解山西“一煤独大”的问题，首先要大力发展文化旅游产业。

　　此后一年多，王儒林多次调研山西旅游产业。

　　他在2015年9月召开的全省民营经济发展推进大会上直言，山西“要像重视煤炭产业一样重视发展文化旅游业”，“七大非煤产业中，第一位就是文化旅游业”。

　　2015年10月16日，山西省举办首届旅游发展暨“互联网+旅游”大会。省长李小鹏在出席会议时表示，要深化改革，创新业态，加强基础设施和服务设施建设，加大宣传推介力度，加快把旅游业打造成山西省新兴支柱产业。

　　2015年，在山西经济仍未走出困境的情况下，该省旅游业发展保持良好态势，旅游总收入达3447.5亿元，同比增长21.11%。

　　这也坚定山西做强旅游的决心。

　　据郭健回忆，推进过程中，山西省委常委、宣传部长胡苏平两次专门把他叫到办公室听取汇报。

　　她从节目导向、节目形态、嘉宾选择和活动宣传等方面提出明确要求，并指出这是宣传山西、展示山西新形象的重要活动，一定要高度重视、认真组织。

　　4月中旬，由于各地市进度不一，王一新特意把3个进度较慢的城市分管领导叫来了解情况。

　　多次面对面向王一新汇报工作的陶亿笑感慨，省领导的思想解放程度，远超出她的想象。

　　这位出身央企、又在海南任职8年的副部级官员，对旅游非常熟悉。他给电视台提了不少具体意见。比如评审设置多样化，要有搞旅游的、懂投资的，最好还加上自媒体大V。他甚至考虑到观众席上是不是要有外国人，体现出山西旅游的国际范儿。

　　另据郭健、陶亿笑等人透露，“人说山西好风光”这个栏目名称，也是省政府主要领导定下来的。

　　刚开始，节目组是按当下热门的旅行节目去想栏目名，候选有七八个，比如“这里是山西”、“出发吧，山西”、“我的完美假期”等。后来省政府主要领导建议叫“人说山西好风光”，节目组还担心会不会太“土”。

　　但实践证明，这是个高招，有天然的传播力和感染力，唤醒了许多山西人内心深处最朴素的情感。

　　亮相

　　6月27日晚9点15分，《人说山西好风光》初赛第一场在山西卫视正式播出。

　　第一个出场的是阳泉副市长任衍钢。

　　这位“50后”官员，讲话抑扬顿挫，好像诗歌朗诵，最后还飙了几句英语，发音不标准，却赢得满堂喝彩。

　　任衍钢后来告诉澎湃新闻，演讲稿是自己写的。他中学学的是俄语，上大学后才开始接触英语。当副市长前，他在学校担任教师，因为要查阅外文资料，一直没有放弃英语。

　　“这次事先没有请英文老师矫正口音，普通话有些字说得也不够标准，看到了差距，知耻为勇吧！”突然获得诸多关注，他有些不好意思。

　　同样是自己写稿，忻州市长郑连生初赛登台时，主动谈到了五台山景区被媒体曝光的问题。

　　“市长之前就表过态，参加这个活动，要做到真诚、真实。”忻州团队一位工作人员透露，筹备过程中，曾有不少热心人士为忻州拟写演讲稿，其中不乏文采飞扬的，郑连生结合了大家的想法，还是选择用最质朴的语言表达。

　　忻州市委常委、副市长王士桦也告诉澎湃新闻，真实是郑连生的独特品质，也是大家对他最敬佩的地方。因为他的真实，注定了不会为比赛去遮丑护短，也注定让评委和观众感受到他的真诚。

　　初赛亮相的地市官员中，临汾副市长王振宇的表现颇为“惊艳”。

　　这位上场官员中最年轻的一位，用长达5分钟的时间介绍了临汾的考古发现和今日发展，自然流畅又饱含深情，网友们直呼“很燃”、“蜜汁感动”、“TED风”（TED是科技、娱乐、设计三个英语单词首字母的缩写，用来指不同于传统循规蹈矩模式的演讲风格）。

　　王振宇对澎湃新闻透露，小时候特别腼腆，之前也没有上台演讲的经历。初赛那天，他其实很紧张，走上台还在深呼吸调整状态。

　　讲到一半的时候，现场响起了一段音乐，情绪也被调动起来。“就这一锤子买卖，必须好好表现……”王振宇暗暗告诉自己。

　　在节目组看来，官员们紧张，也是正常的。

　　郭健坦言，别看这些地市领导经常上电视，也经常开会发言，但真正站到镜头前演讲，不少人还是头一次。

　　他们吃不准上台该穿什么，打不打领带、外套是不是系扣子这些小细节都要咨询导演。

　　候场时，节目总导演宫巧利为了缓解官员的压力，有时会走上前跟他们聊聊天。

　　“他们好像在跟你对话，其实都有点心不在焉。”据她回忆，录制初期，有的人还没上台就满头大汗，有的人上了台，拿话筒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初赛带领大同拿下高分的张吉福对此也颇有感触。

　　他告诉澎湃新闻，官员不怕开会，也不怕讲话。但这次引入竞争机制，又要面对镜头，同时还限制时间，确实是个挑战。

　　初赛时，张吉福站在台上，总觉得手没地方放，还有两三处忘词儿了。“那个时候，语言比脑子快。脑子还没想，语言就先出去了。”节目播出后，张吉福对自己的表现不是很满意，总觉得还没把想表达的东西完整讲出来。

　　当真

　　无论官员刚开始多么不适应，节目组还是感觉到，越往后录制，比赛的气氛越浓。

　　连续9场主持该节目的白燕升，每一场都要和竞演官员简短互动。

　　他发现，刚开始确实感到有人比较怯场或抱着凑热闹以及完成任务的心理。但随着比赛进入半程，明显感觉到大家都开始当回事了。

　　“你以为每个人都愿意来吗？”在白燕升看来，官员们都在打破内心的障碍。他们面对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其实是对自己心理的挑战，以及身上的责任和担当使然。

　　这一点，从6月14日的决赛前夜可以看出。

　　临汾市委书记岳普煜和副市长王振宇在彩排现场。

　　当天晚上10点，临汾市委书记岳普煜出现在演播大厅。此前的初赛，他因为有其他工作未能登台。随着临汾闯入半决赛，他提前两天赶到北京，还打算如果进入决赛，就和王振宇一同登台。

　　彩排完整进行了两次，岳普煜普通话不够好，语气却很诚恳。

　　走到台下，他向自己团队的工作人员请教，在台上手该拿起来还是放下去？朝观众挥手时，用左手还是右手？

　　差不多同时，在大同参赛团队工作间，张吉福站在一个年轻人旁边，一字一句修改着第二天上台的演讲稿。

　　根据抽签顺序，大同的彩排安排在晚上11点。张吉福和演员们一同完成走台，又和分管旅游的大同副市长杨勤荣反复商量怎么表达效果更好。他离开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已指向凌晨0点40分。

　　进入决赛的三支队伍中，运城市委书记王宇燕6月15日上午抵达北京。

　　其身边工作人员告诉澎湃新闻，书记前一天晚上还在和其他市领导一同观看廉政大戏《于成龙》，只好赶第二天一早的航班。

　　几个小时后，决赛录制正式开始。代表运城上场的王宇燕提到，最近几天，几乎每晚都是两点以后休息。因为每天晚上，她都在看网络投票，大家的热情让她非常感动，也非常有压力。

　　澎湃新闻注意到，由于竞演将场外投票计入总分，最近一个多月，山西许多地市都在全力发动投票。

　　在学校，教师鼓励学生投票；在机关单位，领导发动下属投票；在旅游景点，志愿者向游客介绍投票方式，并以纪念品或门票优惠作为奖励。此外，投票送流量、送话费、送打折券等各种拉票手段先后出现。

　　随着竞争白热化，大同把投票发动到了邻近的乌兰察布，运城则组织人员前往西安、三门峡等地争取票数。

　　截至6月15日决赛录制完成，运城场外投票超过220万，在11地市中高居榜首。大同场外投票达到205万，按照一个微信号只能投一票的原则，投票比例超过大同人口总数的60%。

　　作为市委书记，张吉福非常理解民众的这份期待。

　　他告诉澎湃新闻，目前大同转型压力非常大。长久以来，煤炭对这座城市的产业、税收、百姓就业都有深远影响，可是眼下，再守着煤炭肯定不行。

　　“我们打算把旅游作为转型发展的龙头产业。”在张吉福看来，旅游未必能够直接带动GDP和税收，但它的“富民效应”比较明显，“一产、二产遇到问题，来点人总是好事儿”。

　　这些都促使张吉福走到台前。“领导重视就不难。”他心里很清楚，把态度亮明，一方面是对山西旅游、对大同旅游的重视，另一方面，自己上场，大家干活的热情还是不一样。

　　输赢

　　既然认真了，对赢就会有渴望。尽管省里一直在强调结果不重要，但对全力以赴的地市而言，看淡显然不容易。

　　6月14日，《人说山西好风光》完成“四进三”录制，运城、大同、临汾挺进决赛，忻州以第四名被淘汰。

　　“说不遗憾，那是假的。不光是遗憾，甚至是难过。”四个多小时的录制，王士桦一直默默坐在看台上。

　　他告诉澎湃新闻，结果出来后，自己悄悄离开了现场，后来还掉了眼泪。当时的心情是，感到无法面对全市人民、自己的参赛团队以及无私奉献的志愿者。为此，他还在一个拥有100多人的“申旅投票微信群”发出致歉。

　　事实上，此前的初赛、复赛，忻州表现抢眼。忻州市长郑连生胸前贴着二维码走上街头拉票，让许多人倍感振奋。

　　该市参赛团队一位工作人员透露，由于有其他重要安排，郑连生无法在决赛时亮相。

　　他们预先准备的方案是，如果进决赛，由市委书记李俊明或分管旅游的副市长王士桦上台。为此，李俊明、王士桦二人都提前赶到北京，为决赛做最后的准备。

　　一天后，失落的情绪蔓延到运城。

　　这座位于山西最南部的城市，原本是夺冠热门。特别是半决赛，它不仅场内成绩第一，场外投票也位列第一。

　　但是在6月15日的决赛上，运城因为没有获得更多评审的青睐，最终屈居第三。

　　消息很快传回了运城。

　　当晚7点20分，拥有9万多粉丝的微博账号“运城身边事”发博号召取消关注“人说山西好风光”的微信公众号。不少运城人的微信朋友圈也出现类似内容，质疑比赛存在黑幕。

　　“我们也没办法，11个城市参加，冠军就一个。”对于质疑，宫巧利稍显无奈。

　　她表示，台里领导之前开会时已经预判到，比赛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如果出现不同声音，要尽量给予理解。

　　此外，宫巧利还透露，录制开始后，节目组把相当一部分精力都放在确保公平公正上。比如每场录制，他们都要对观众进行更换，并召集评审开会，强调投票纪律。

　　决赛当天，节目组收走了观众的手机。坐镇现场的山西广播电视台副总编辑张敬民反复对评审表示，要尊重参赛人员的努力，珍惜手上的投票权。

　　与民众的情绪起伏相比，官员们都对外表现出从容大度的一面。

　　运城市委书记王宇燕接受采访。

　　最后一场失利后，王宇燕告诉澎湃新闻，能够走到决赛已经很好。尽管最后得分不太理想，但整个过程大家认认真真去准备，目的就是想呈现最精彩的运城。

　　岳普煜把合作共赢的理念带上了舞台。他在决赛总结陈述结尾强调，山西旅发大会的申办和举办，关键是资源共享、取长补短，竞赛不管谁赢，都是山西赢。

　　虽然一度有些失落，王士桦也认为，输赢不在舞台，胜负都为展示。无论花落谁家，呈现的都是“山西好风光”，这是一个互相交流、优势互补、共同发展的过程。

　　泼冷水

　　6月15日傍晚，《人说山西好风光》完成决赛录制。获胜的大同参赛团队兴奋地拉着张吉福拍照，其他地市也有一种“总算比完”的如释重负。

　　但对山西省委省政府来说，落幕不等于结束。

　　两天后，山西省副省长王一新登上颁奖晚会的舞台。他首先对节目取得的成功表示感谢，并透露省委书记王儒林也对节目给予了肯定。同时他也坦承，当下的山西非常困难，这档节目给山西注入了强大的正能量。

　　喜悦的同时，王一新还给大家泼了盆冷水，“省里的领导还是非常关切和忧虑……当游客真的‘乌泱乌泱’来到山西的时候，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在这位分管旅游的副省长看来，当下的山西，旅游建设还很欠缺，旅游服务水平，还有很多跟不上。如今节目火了，广告做出去了，但如果游客到了景点吃不好、喝不好、玩不好，舆论就要反转，山西也会变得很被动。

　　“忻州市长在竞演过程中专门讲到了五台山被曝光的事情，实际上，在我们省，也不光是五台山，别的地方能说没有问题吗？”王一新透露，刚刚过去的端午节小长假，山西很多景区游客有明显增加。

　　考虑到节目还在继续播出，未来游客数量可能还会增加。这个时候，加强对旅游市场的整治非常重要。

　　对此，王一新提出设想，组织一些专业人员，在外地以普通游客的身份参团或自驾到山西旅游。让他们沿途体察、发现问题，及时反馈给旅游部门。

　　此外他还表示，今年省政府在财政非常困难的情况下，拿出专项资金，下决心全力解决山西的旅游厕所问题。省里还计划拿出180多亿，集中力量修建4000多公里的旅游乡村公路，打通旅游的“最后一公里”问题。

　　让11个地市在现实中继续“打擂”，这是王一新所希望的。

　　他认为，旅游的评判标准是唯一的，就是看游客为哪座城市点赞最多。只有游客的点赞，才是山西旅游最有价值的名片。

　　除了推广旅游，许多人认为，这档节目对山西干部的精神面貌也有一次全新展示。

　　临汾一位厅级官员感慨，《人说山西好风光》最大的意义在于拉近了干部和群众的距离。传统印象中，官员总是高高在上、关起门开会。这一次，干部走进群众中间，群众也会对干部有不同以往的认识。

　　阳泉副市长任衍钢也有类似的感受。

　　他告诉澎湃新闻，过去大家认知的官员，就是念稿子，时间长了还会被说闲话。过去两年，山西官员被“负面效应”影响。这档节目，有利于大家更了解领导干部，“山西还是有一些好官，有个性、有才干”。

　　作为节目负责人之一，张敬民对官员的语态转变感到惊喜。

　　那是在决赛录制现场，主持人白燕升拿京剧《苏三起解》的一句唱词“刁难”临汾副市长王振宇，“都说‘洪洞县里没好人’，王市长，是这样吗？”

　　王振宇支吾着，突然躲到岳普煜身后说，“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想还是由我们书记来回答吧。”

　　白燕升告诉澎湃新闻，这个“包袱”之前没有和临汾沟通过。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主持人，他敢抛这个问题，自然也准备了预案。

　　没想到，王振宇不但“接了招”，还巧妙地传给了市委书记。岳普煜答得也非常好，不仅增加了节目的可看性，还展现了主政者的为官智慧。

　　“如果我们的官员，平时少一些官话、套话，而是像在节目中一样，面对老百姓说话，干部作风会更好……”在张敬民看来，干部语态的变化，恰恰能反映出干部作风的变化。

　　这些转变，王一新不是没有觉察。他告诉澎湃新闻，展示干部精神面貌，省里刚开始“有这个意思”，但确实也“没想那么多”。

　　“大家在节目中都是很自然的表现。”在他看来，外界对山西有很多看法。有些是雾里看花，有些是人云亦云，其实山西还有很多干部都是在积极干事儿的。

　　至于明年的旅发大会怎么搞，王一新表示，《人说山西好风光》，这件事情肯定要延续下去，具体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现在还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