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北疆）之探亲旅游感想

　　最近录的视频播出后，网友们评论说我晒黑了。七月中下旬在新疆跑了一个多星期，不黑就怪了。

　　在我心目中，关于新疆的最初印象，那是一个富足而又充满机遇的地方。早在1956年，我的二姑妈和二姑夫便离开江苏远赴新疆工作。在我小时候，每隔几年我的表姐表哥回老家探亲时，我能意识到他们的生活比我们江苏老家要富足一些。1980年代有很多家乡的农村青壮年学了泥瓦匠或者木匠的手艺，加入到南通二建和三建的建筑大军中，其中一些人甚至逐步发展成包工头和小老板，每年过年带回家乡的钱非常可观，他们最常说起的建筑工地就是新疆。

　　多年来我一直有带上家人去新疆走亲访友顺带旅游的念头，但是十多年前的暴恐事件让我产生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因此这个旅游计划长期搁置了。前几年二姑父以88岁高龄辞世后，我的表姐和表哥多次在电话中邀请我有空时去乌鲁木齐看看姑妈，并且反复强调，新疆的社会面貌已经变了，如今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上周，我终于成行，带着家人奔赴新疆。新疆实在是太大了，仅仅从乌鲁木齐向西北疆方向转了一小圈，就已经花费了整整一周时间。这一周的行程，不仅是对我的孩子们，也对我自己的一场很好的爱国主义教育。

　　简单地谈几点感受吧。

　　首先是关于新疆的社会治理形势与安全问题的广泛误解。无论是乌鲁木齐还是其它城市，街上到处都有统一样式的两层楼的治安岗亭，大概能容纳十来人在其中值班。其密度之高，能确保城市里任何一处有警，两三分钟之内就有警察赶到。路过任何一个县辖区之间的交界处，都会有辅警要求我们拿出身份证件和行程码查验，对各族人民一视同仁，许多时候还会要求我们打开后备箱查看。表姐夫为我们雇了个他的熟人当导游兼司机，据导游的说法：如今新疆连普通的小偷小摸都很难看到，更不要说什么暴恐犯罪了；到处都有摄像头，作奸犯科之人无处藏身、无处逃遁；曾经受宗教极端主义思想洗脑的人，基本上都得到了必要的教育和思想改造，政府用理论和事实帮助他们从各种错误而危险的极端主义和分裂主义的催眠中清醒过来，如今绝大多数人顺利地回归家庭和正常的社会生活，各族民众的就业也得到了有力的保障。据我的体验和观察，如果说中国社会是全世界治安最好的国家之一的话，那么如今的新疆则是全中国治安最好的地方，没有之一。这说明陈全国书记这几年的治疆之策取得了实质性效果。国际上横向对比，同样是面对宗教极端主义和政治恐怖主义势力带来的安全挑战，二十年来美国发起的反恐战争充满暴力、草芥人命而又夹带地缘政治私货，最终还是承担不起风险和代价而灰溜溜撤军，相比之下，中国面对恐怖主义的应对之策应该说是标本兼治且相当人道的。

　　其次，祖国大西北山河壮美，新疆的旅游业更是大有潜力。除了石河子等少数工矿业新城之外，新疆整体上讲是地广人稀且工业化程度较低，污染很少，景色很美。雄伟的雪山、清澈的溪流、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的大漠，都是内地其它地区难得见到的美景。但是，风景优美的地方在地球上其实并不稀缺，美景只是旅游业发展的基础条件，更重要的是人的经营、管理和服务。我到过世界上不少地方，包括美日欧等发达国家和多个经济不那么发达但是旅游业搞得很不错的发展中国家，体验过不同价位、不同段位的旅游业经营。对于旅游和度假经济的发展，我的感受是，这个行业初看起来似乎是靠自然和人文景色资源吃饭，但实际上决定成败的主要是人的能力，包括服务管理、文化挖掘、创意策划等等。新疆的旅游业正在逐步走出卖资源卖美景的粗犷经营，但是不同州县的进展参差不齐。在靠近中哈边境的温泉县，我见识到了非常前卫地主打“野奢”概念的克鲁格度假营：来自上海的经营者用直升机把客人接到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山谷中，每一个小屋里的陈设和视野都是精心设计的，每一项服务都可称别出心裁，当然其价格也相当可观，每个小套房每晚从五千至一万二不等。即便是这样的价格，仍然是一房难求，全部房间都已经被预定到了八月下旬。可见中国的有钱人真不少，内循环时代他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满世界花钱，发展国内旅游度假的高端供给可谓恰逢其时。但是在著名的巴音布鲁克镇上，我却难以找到一个干净、体面而服务周到的酒店和饭店。我们有意挑选了这个镇上价格最贵的住宿（所谓豪华标间仅500元每晚）和餐饮，但是餐食之简陋难吃，房间之肮脏混乱，服务之随意粗糙，令人印象深刻。旅游管理是一门学问，需要本科和研究生的专业人才。如果有人觉得把一群世代放牧的牧民从毡房搬到镇上，帮他们盖几个楼就可以直接搞旅游服务业了，那么这种想法和做法跟挖了矿直接卖又有多大区别呢？产业发展不能靠资源，而要靠人的能力的提升。新疆的旅游业需要大幅提升人的能力，需要队伍建设，需要行业标准的落实和监管，还需要招商引资，从东部沿海地区引入一些高端的品牌和成熟的管理团队，以此来带动产业生态的升级，让本地从业人员在干中学，增益其所不能。

　　在我的民本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框架中，只有可贸易行业的发展才能带动地区的腾飞，旅游业是可贸易行业，但是也有其季节性特点。新疆的旅游业主要是夏季，大量的从业人员需要在夏秋季节的五六个月里挣出一年的收入来，或者在冬季和春季找个别的工作做。而海南的旅游业则正相反，旺季是在冬季前后。我因此有一个小建议，新疆和海南的旅游管理部门不妨建立战略合作，确保旅游公司和从业人员在两地展业的便利性，或者鼓励两地的旅游企业合并重组，税收可由两地共享。这样安排的目的就是让同一批旅游业从业人员，包括导游、大巴司机、翻译、讲解员、厨师等等，夏天在新疆做旅游和服务业，冬天则包机飞往海南去服务。这样做的好处是，旅游服务队伍将变得很专业，旺季人手充足竞争充分而又价格合理。

　　美丽的高原湖泊里产冷水鱼，当地的一位朋友听说我喜欢吃鱼，就请我吃了个全鱼宴，价格着实不菲，但是说实在话，其实不很好吃。主要是当地的经营者显然并不懂鱼，更不懂如何做鱼。他们用同一种鱼，换了十几种做法端上桌，其中几种甚至并没有做熟。做刺身生吃的鱼，必须是非常新鲜，而且加工环节必须非常讲究。我的建议是，与其追求全鱼宴的形式，不如搞好几个特色菜，深入研究如何把那种冷水鱼做得美味。冷水鱼肉质好，但无法在常温下生存，而我在四川青城山脚下吃到过非常棒的冷水鱼，当地的商家是把活鱼放在冰柜里养的。所以，不妨邀请几位四川的餐饮业老板来新疆做生意，相信他们会带来更多的冷水鱼品种，也会带来更好的烹饪方式，从而提升当地的旅游餐饮竞争力。

　　当然，最令我感慨的是边疆建设者们的伟大献身精神。汽车从著名的独库公路开了数百公里，其美丽而险峻的景色完全可以比肩国际上那些著名的旅游公路，但是其建设成本和建设难度远高于后者。在新疆坐了七天车，整体印象是，新疆的基础设施得到了长足发展，而自然风光则保存得非常不错。1950年代以来，包括我姑父、姑妈在内的大批援疆干部群众，与当地各族人民一起，筚路蓝缕建设边疆，他们奉献了青春又献子孙。只有在辽阔的大地上驰骋游历，才能体会到他们的不易。

　　新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投资机会？我从这次七天的旅游考察中的确有所体悟和猜想，但是考虑到我对当地情况的了解仍然非常有限，因此在此文中暂且按下不表，等明年找时间去南疆转一圈之后，再做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