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团的老挝致命旅途：一弯接一弯 直至坠下山谷

　　从万象前往琅勃拉邦，是一段从老挝南部不断北上的路程。这段500公里的山路，搭乘大巴需要10个小时。

　　8月19日，一辆载有46人的大巴在勃拉邦市约40公里处发生严重车祸。据外交部领事保护中心通报，截至20日13时，44名中国公民中13人不幸遇难，31人受伤，其中2人重伤，尚未脱离危险。2名老挝公民受轻伤。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多名曾经到老挝北部旅游的网友告诉南都记者，从万象到琅勃拉邦路途遥远，山路颠簸，与旖旎风景相伴的，是潜在的一路危险。

　　陡坡

　　8月17日14时，经江苏金陵商务国际旅行社组团的43名江苏游客和中国导游阿Su，从常州奔牛国际机场乘坐老挝航空QV886航班，于当地时间16时抵达万象瓦岱机场。

　　事发现场。

　　位于老挝南部的万象是老挝新首都，地处热带区域。沿湄公河北上，500公里外的琅勃拉邦是旧都。这段路程，走陆路需经老挝13号公里经过南俄湖、万荣等地，是当地一条经典旅游路线。但由于地形狭长，山多陡峭，这段山路乘坐大巴往往需要10个小时。

　　每年5月，雷雨季如期而至，据当地人介绍，当地气候旱雨季分明。夏天的雷暴会带来短暂的冷风和阴雨，雨天也加剧了山路行驶的艰难，情况到10月后有所好转。

　　南都记者获取的一份涉事旅行团的行程图显示，8月17日晚，旅行团在落地用晚餐后，前往湄公河畔游览。第二天，游客们乘车游览了当地的寺庙和凯旋门，下午在有老挝“千岛湖”之称的南俄湖游览。

　　19日一早，在导游阿Su带领下，这群以50至65岁夫妻出行为主、包含少数年轻人和2个未成年人的旅行团，在坦江溶洞逗留了1个小时后乘车前往琅勃拉邦，车程原本需要约5个小时，未料在“土匪山”戛然而止。

　　当地时间19日16时，大巴距琅勃拉邦市约40公里处发生严重车祸，车辆滑出路面，掉进深谷近30米。现场图片显示，涉事大巴翻滚到山下后，车内座位挤成一团，有人员被困在内。

　　当天第一时间获悉此事旅游达人“围棋”告诉南都记者，她曾在2013年从万象到琅勃拉邦，“深刻了解那边的路况，大山之中蜿蜒曲折。当地基建相对落后，山路部分路段会有石子，路况也不算好。

　　“围棋”回忆称，“当时基本上都在盘山而行。夸张的时候，左右转弯一个接一个，乘客一直都是东倒西歪的状态，路边就是山谷。整体感觉是既曲折又颠簸。绝大部分乘客都会晕车。”

　　网友@游吟者鱼头表示，他当年从万象到琅勃拉邦坐了夜间通宵的大巴车，“因为看不见所以没感觉，后来白天再坐大巴，才看到狭窄山路旁就是热带丛林。”

　　多名当地向导表示，老挝的基础建设相对落后，这段贯穿老挝南北的长达1400余公里的13号公路，还是由我国在上世纪70年代参与援建。一名在老挝从事工程建筑的知情者告诉南都记者，据他在当地3年的生活经验，8月19日出事的中国旅行团正是赶上了当地的雨季，导致山路行驶的难度极大。

　　旧巴

　　中国旅行团出事的路段，当地人称“土匪山”。大巴滑出的路段，双向都有十来公里的连续下坡，其中部分路段非常陡峭。

　　土匪山。

　　江苏金陵商务国际旅行社外联部经理雷鸣告诉南都记者，事后老挝官方向旅行社透露事故原因系车辆问题，从6月至10月的雨季也造成了当地农村公路异常湿滑，司机与当地向导已被带走调查。

　　一名在老挝从事建筑工程的知情人士分析称，当地这个地段出车祸，一般都是因为刹车失灵。

　　“出事路段看似平坦，但连续的长下坡会把小车的刹车都逼到极限失灵，而很多小车司机根本不了解频繁刹车对刹车失灵的致命影响，这种路段出事往往容易伤亡惨重。”

　　“我曾经开到一半闻到了一股焦味，车上其他人都没闻到，幸好当时花了8元买了当地山民的水把刹车浇凉，休息了半小时才再出发。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后怕。”他表示，有经验的老司机走这段路会在休息平台用水浇刹车，建议自驾车辆上一定要备几桶1.5升的水，每下坡一段就找个地方冷却一下刹车，保证刹车的灵敏度。

　　与山路崎岖和陡坡并行的，是旧巴加剧了行驶的危险性。

　　8月21日，南都记者注意到，有网友在旅游平台上提问从“万象到琅勃拉邦怎么走？”答案显示两地主要交通方式包括飞机、大巴和租车。尽管飞机往返两地只需要40分钟，近6成游客的首选是乘坐大巴，后者费用不到机票的2成。在万象北部汽车站，每隔半小时有一班往返两地。

　　多名曾前往当地的游客表示，老挝的大巴车很多是转了几手的旧车。网友丁先生回忆称，“当年我坐大巴走过相同的路段，司机赤脚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开了十个小时，大巴车是台湾淘汰下来的二手大巴，车况非常差。”

　　往返万象与琅勃拉邦的大巴多为旧车。

　　21日下午，深圳某旅行社的工作人员告诉南都记者，考虑到大巴容纳乘客数量、性价比，从万象到琅勃拉邦跟团游览交通“肯定是巴士，商务车只能坐几个人，哪够坐的。”

　　事实上，对于这段路程中国驻老挝大使馆不止一次发布过安全提醒。

　　2018年9月，@领事之声提醒称，进入雨季以来，老挝北部连降大雨导致部分地区山体滑坡和河水暴涨，使有些地段出现道路损毁和桥梁塌陷情况，提醒在老挝13号公路北段行车注意安全。就在今年5月，中国驻琅勃拉邦总领事馆再次发布领事安全提醒，称老北地区山高、路窄、坡陡、弯急、坑多，自驾时应严格遵守限速规定，避免不必要的超车，切勿疲劳、超速、醉酒或无照驾驶。

　　向导

　　据老挝新闻文化与旅游部信息，2018年有超过410万游客到访老挝，其中超过80万游客来自中国，同比增长26％，旅游业为当地创收超过7.55亿美元。

　　知情人士向南都记者透露，此次车祸中遇难的中国导游人事关系属于中国旅行社，老挝当地导游喊他阿Su，“他是随团和游客一起从国内出发，没想到才刚到老挝两天就遭遇了不幸。”

　　事发后，网友一度以为涉事旅行团游客来自常州。后经南京文化与旅游局证实是从常州机场出发的南京旅行团。南都记者了解到，从长三角出发前往老挝，除了常州奔牛机场有直航万象的航班，仅有杭州有直航航班，后者在今年7月底刚开通，均为每周一班。从北京、上海、光等前往万象，均需从昆明、曼谷等地中转。

　　8月21日，南都记者在某旅游平台搜索发现，以跟团游老挝为例，费用多在2000元到4000元不等，行程包括了万象、万荣以及琅勃拉邦，时间约为一周。工作人员表示，从国内出发前往老挝跟团游，一般都是“国内领队带队过去，到了当地出了机场交团给当地合作地接社的导游。”

　　出事后，南京金陵商务国际旅行社的客服告诉南都记者，该社19日深夜已暂停国内前往老挝的跟团游项目。南都记者搜素某旅游平台发现，截止21日下午，有个别旅行社也暂停了前往老挝的跟团游项目。此外，深圳某旅行社的工作人员表示，由于日前的车祸，参团前往老挝的游客人数有所减少，在车辆安排上也由大巴改为商务车，“9月份目前我们都打算安排15座的商务车。”

　　救援

　　目前，31名中国伤者被安排在万象103医院就医、琅勃拉邦国际医院和中国医院治疗。南都记者从江苏金陵商务国际旅行社获悉，该旅行社已联系上所有旅客家属。

　　事发后，救援力量从各地涌来。

　　8月20日，正在老挝参加中国—老挝军队“和平列车—2019”人道主义医学救援联合演训活动暨医疗服务活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赴老挝“和平列车”医疗队，携带急救药品和设备，乘坐救援直升机前往老挝北部城市琅勃拉邦参加救援行动。

　　救援现场。

　　在老挝的中企以及当地华人也积极自发组织救援。志愿者之一的刘先生告诉南都记者，华人志愿者正帮助同胞解决餐饮和陪护问题。截至8月21日上午，已有旅客家属陆续抵达医院，亦有华人主动前来捐款。

　　中国人民解放军赴老挝“和平列车”医疗队参与救援。

　　曾在老挝待过的阿希透露目前当地急缺翻译，“希望有在琅勃拉邦的懂中老语的可以去当地医院帮忙翻译一下。”阿希同时叹息称，“万象到琅勃拉邦期间路段危险，建议大家今后往返这两地尽量乘坐飞机，或者等铁路修好。”

　　按照原计划，这43名中国游客原本在抵达琅勃拉邦后，会在清晨参与当地人一同跪拜在地，静静等候着赤足前行的僧侣们到来，随后在25日早上返程。只是一场车祸打断了所有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