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胸击穿，22处负伤，他把左眼塞回眼窝高喊：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韦昌进

　　1985年7月，中越边境。

　　老山前线的无名高地上，一位年轻的战士半卧在封闭的猫耳洞中，而他身边的战友已经昏迷过去，看上去奄奄一息。

　　战士身上伤痕累累，伤口处涌出的汩汩鲜血给迷彩服雕上暗红的花，左眼皮不知怎地一直耷拉着，一行血泪划过脸颊，此时已凝结成了血块。

　　可战士已经无暇顾及身上的伤口，他紧紧握着通讯器，一边透过洞口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只要敌人胆敢冲上阵地，他便与之殊死一搏。

　　战士名为韦昌进，此时距离他所在的战斗小组被打散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而他正在用生命谱写着属于他的传奇。

　　

　　江南水乡

　　1965 年11月韦昌进出生在江苏溧水一个农民家庭。

　　当时仍处于建国初期，经济发展水平较为落后，与现在GDP常年名列前茅的江浙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韦昌进的父亲正当壮年时得了甲肝。

　　由于村里医疗条件较为落后，父亲的病情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导致后来身体机能遭到严重破坏，丧失了劳动能力。

　　韦昌进作为家中长子，往下还有三个妹妹。

　　

　　人民公社

　　父亲病倒后，年幼的韦昌进不得不作为顶梁柱撑起这个家，主动去放牛换公分补贴家用。

　　时间一晃来到1978年，当时越南在边境经常做出些逾矩行为，中越摩擦愈演愈烈，事情逐渐往不可调和的方向发展。

　　1979年初，对于越南军方的挑衅行为，中央政府与边境人民已是忍无可忍，一场对越反击战势在必行。

　　只是，解放军从62年对印反击战后，几乎有十余年没有打过大仗。

　　

　　对越反击战

　　一方面是为了增加胜算，另一方面也是利用越南这一磨刀石，使人民军队迅速恢复战斗力。

　　在中央军委的商讨下，制定了“杀鸡用牛刀”的战略。

　　向越南边境增派数倍于敌的兵力，希望新一代共和国战士在经过战火洗礼后，能够继承先辈荣光。

　　在这场铁与血浇注而成的战争中，无数英雄人物脱颖而出。

　　在媒体的宣传报导下，哪怕是远在江浙的韦昌进，都对他们的名字如数家珍。

　　戍守边疆、精忠报国的种子悄悄在韦昌进心中种下，这一年他才14岁。

　　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年少的韦昌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6年后的他居然真的亲临那片战场，并谱写属于他的传奇故事。

　　高中毕业后，韦昌进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无论是继续学业还是参与工作，对他来说都算是不错的选择。

　　

　　上世纪青年入伍

　　但韦昌进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要参军入伍，保家卫国。

　　要知道，在对越反击战我军顺利凯旋后，越南一直对军事上的失败耿耿于怀，所以不断派遣军队在边境制造流血冲突。

　　不仅再次非法侵占罗家坪大山、法卡山、扣林山、老山、者阴山等中国边境地区。

　　还丧心病狂地朝中国境内农场、村寨、学校开枪开炮，发射各种

　　

　　中越边境界碑

　　枪弹4万余发，打死打伤中国边境军民235人。

　　边境战士们不堪其扰，只能被迫开始二次反击。

　　所以，在那个年代参军是真要见血的。

　　韦昌进的父母听闻儿子的志向后自然是一万个不同意，但韦昌进心意已决。

　　未满十八周岁的他悄悄报了名并参加了体检。

　　1983年10月，韦昌进如愿穿上军装，扛起制式步枪，光荣入伍，成为解放军济南军区陆军第67军199师595团6连的一名战士。

　　济南军区位于东部沿海，中越冲突远在祖国西南的云南边境，与韦昌进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使得韦昌进入伍之初还失望地以为自己与战场无缘了。

　　万万没想到，在不久后，一场两山轮战将韦昌进送上了战场。

　　

　　毛主席

　　正如毛主席曾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越军的行为屡屡越界，肆无忌惮地在边境搞破坏，中央方面实在是忍无可忍。

　　于是，从1984年4月开始，由昆明军区第14军打头阵，解放军开始对中越边境的越军进行拔点作战。

　　从这一年起直到1989年，我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从全国各军区

　　

　　两山轮战旧照

　　抽调部队前往两山战场进行轮战。

　　不得不说，这一招可算是打中了越南这条毒蛇的七寸。

　　要知道，在越战结束后，越南政府本打算进行大规模的经济建设。

　　陆续从国外引进了数十亿美元的资金和物资，一场大刀阔斧的经济改革势在必行。

　　而此刻，我军在中越边境进行轮战，大军呈虎踞之势驻扎在越南北部。

　　恰好首府河内正好处在越南北部，解放军的驻扎仿佛悬浮在越南政府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给予越南极大的压力。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河内

　　对于我国来说，这样的轮战不过是小打小闹，但历经多年战乱百废待兴的越南却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政府不得不削减建设开支，把钱花在维持军队上，直接导致国内经济建设停滞不前，以至于越南人民不得不继续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那个年代的笑话是这么编的：

　　当时的越南领导人黎笋向勃列日涅夫（苏联领导人）请求援助，勃说：没有物品了，请自己勒紧裤腰带。黎笋回：请给裤腰带。

　　

　　黎笋

　　两山轮战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的。

　　1985年5月，入伍一年多的韦昌进与所在的连队受到紧急召集。

　　在师长和政委慷慨激昂的动员声中，韦昌进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所在的199步兵师即将前往老山战场参与轮战。

　　怀着激动与忐忑的心情，韦昌进与战友一同登上了军用运输机，直抵云南平阳。

　　

　　两山阵地

　　到达边境阵地后，从5月中旬开始，595团接防了相关防御阵地。

　　按照战地划分，韦昌进所在的6连抵达阵地前沿一个拳头状的突出口岸，负责坚守一处高地。

　　在口岸边上，6连就此散开，韦昌进和另外4名战友被分到高地左边的6号哨位。

　　在这个哨位上，韦昌进足足坚守了62天。

　　当时的韦昌进毕竟还是个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战争的残酷远超他的想象。

　　在硝烟弥漫的阵地上，铺天盖地的炮火与子弹编织成死亡之网，与过去在话本和小说上描绘的英雄故事大不相同。

　　战士的生命如同脆弱的秸秆迎风而倒，每天反复上演的只是冲锋、防守与死亡。

　　经历血与火的洗礼，韦昌进进一步加深了对战争与和平的理解。

　　

　　两山轮战旧照

　　作为战士，他们没有退路，因为身后便是祖国。

　　在这两个月的驻防时间里，韦昌进同战友打退了敌军一次又一次进攻。

　　好在6号哨位并非敌军重点进攻对象，所以韦昌进等人的防守压力并不重，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

　　危机总是突如其来。

　　7月19日凌晨，月亮西沉，太阳还舍不得从睡梦中苏醒，暗紫色的天空仍旧笼罩着万物。

　　韦昌进与另一位战友刚交完班打算休息一会儿，正准备换身衣服时，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了。

　　密集的炮弹如同雨点般将6号哨所覆盖，强大的冲击力裹挟着弹片将原本植被茂盛的高地炸得寸草不生。

　　敌袭！韦昌进与战友迅速反应过来，架起冲锋枪便往猫耳洞外冲。

　　

　　猫耳洞

　　炮弹激起尘土飞扬，在弥漫的硝烟中，韦昌进看见敌人的身影在阵地外浮现。

　　而阵地所处高地的山坡下，密密麻麻的敌人还在陆续往上攀爬。

　　眼看敌人就要冲上阵地，韦昌进等人可不愿意坐以待毙，等着敌人上来拼刺刀。

　　当时为了方便防守，6号哨位的战士们把手榴弹摆放得到处都是，而且盖子都是提前打开好了，一抓到就能用。

　　尽管此时阵地内外浓烟滚滚，但韦昌进仍能看见敌人的身影在山坡上若隐若现。

　　形势来不及让他多想，他对准敌人的方向，将身边的手榴弹像下饺子一样逐个掷出。

　　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随着一串连环爆炸，浓烟并没有被驱散。

　　韦昌进也摸不准敌人是否被消灭，于是又将身边的两个爆破筒扔了过去，观察敌人始终没有动静后，韦昌进才放下心来。

　　多亏了韦昌进等人反应及时，不到十分钟，敌人的第一波进攻被成功打退。

　　可敌人并没有因此善罢甘休，此番突袭他们集结了两个营加上一个连的兵力，誓要拿下这个哨所。

　　见进攻被打退，气急败坏的敌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炮火洗地。

　　

　　越南士兵

　　韦昌进见势不妙，连忙躲进猫耳洞。

　　不幸的是，一枚炮弹正巧落在猫耳洞附近，随着一声巨响，韦昌进感觉自己的左眼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中了，视野内也只能看见半边。

　　韦昌进本能地将手抬起，往左眼处一模，一个肉团子顺势滑到了他手心，随之而来的是钻心般的疼痛。

　　韦昌进意识到应该是眼珠子被打掉了，当情况危急，他心想眼珠子掉了是小事，阵地丢了才是大事。

　　于是韦昌进心一横，想直接把眼珠子扯下来。

　　但眼珠子和眼窝间还有一条筋连着，他刚一发力，就感觉痛得要昏厥过去。

　　他只好将眼珠子托起，慢慢塞回眼眶里去。

　　

　　韦昌进回忆往事

　　这时他发现，战友苗廷荣也受先前那波轰炸波及，浑身是血倒在猫耳洞外，全身都暴露在敌人的炮火范围内。

　　韦昌进忍住疼痛，冲出猫耳洞，拼尽全身力气将苗廷荣连拖带抱地送进猫耳洞。

　　原来，苗廷荣不仅身上被多处弹片击中，且双目处于失明状态，整个人已经昏迷过去，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而韦昌进自己的情况也并不乐观。刚歇下来，他便感觉到身上痛不欲生，仔细一检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已是千疮百孔。

　　不仅右胸被击穿，右臀部也被弹片削去一大块肉，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的。

　　伤势较轻的战友吴冬梅立刻对二人展开包扎。可包扎还未结束，敌人的冲锋又接踵而来。

　　

　　韦昌进

　　可韦昌进与苗廷荣已经因伤势动弹不得，另外两位战友也在轰炸中与他们失去联系。

　　韦昌进当即郑重地对吴冬梅说：“冬梅你不要管我了，守住阵地要紧。”

　　吴冬梅闻言怔怔地与韦昌进对视了几秒，眼神中有决然，有惜别。而后吴冬梅毅然回头，提起冲锋枪便大步往洞外迈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

　　吴冬梅刚冲到洞口处，敌人的一发火炮便正面击中了洞口。

　　洞口的石壁被炸成无数碎石，一股脑地朝着吴冬梅涌去，一条鲜活的生命随风而逝。

　　碎石不仅将吴冬梅掩埋，还把洞口完全堵住，只余下一条微小的缝隙。

　　韦昌进瞬间眼前一黑，汩汩热泪流了下来，他大喊着吴冬梅的名字，却始终听不到回复。

　　

　　在猫耳洞中看书的战士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吴冬梅牺牲后，六号哨所只剩下韦昌进和昏迷已久的苗廷荣。

　　韦昌进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趴在洞口，眼见敌人马上就要完全占领六号哨所，韦昌进不愿将这块阵地拱手让人。

　　通过洞口的缝隙，敌人的一举一动都被韦昌进收入眼底。

　　他抓起身边的报话机，联系到阵地后方的排长王国安，将敌人的方位准确提供给提供火力支援的炮兵。

　　凭借韦昌进的精准报位，狂风暴雨般的炮火毫不留情地将敌人覆盖，敌人8次进攻先后折戟。

　　在这个过程中，韦昌进因失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逐渐西斜，可敌人进攻的势头却一点都没缓下来。

　　当韦昌进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时，他发现敌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在不远处响起。

　　透过缝隙，韦昌进发现敌人已经爬上了阵地，并一步步朝着自己的藏身之处探来。

　　他意识到，倘若再不有所行动，阵地就要沦于敌手。

　　于是他抓起身边的报话机，向排长王国安请示道：

　　“敌人上来了，为了祖国，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韦昌进此举是将自己置在己方无差别的炮火轰炸下，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但比起生命，他更不想让阵地失守。

　　

　　炮火覆盖

　　听到韦昌进几近嘶喊的请示，排长王国安知道韦昌进已经做好了以身报国的准备，只好含泪命令炮兵朝6号哨所开炮。

　　一阵地动山摇的炮火洗礼后，立足未稳的敌人不得不撤出哨所从头再来。

　　而韦昌进也在猛烈的爆炸声中失去了知觉，彻底昏迷过去。

　　当晚八点，增援部队终于赶来，韦昌进与苗廷荣得以解脱。

　　当韦昌进被送往后方医院时，医生们纷纷被他的伤势所震惊，此时的他全身上下共有22处伤口，左眼直接报废。

　　你道是怎样一种信念，支撑着他在11个小时里始终保持清醒，并不断给后方炮兵报点，这种信念名为守护，写作家国。

　　

　　韦昌进

　　由于伤势过重，韦昌进昏迷了七天七夜，并在住院期间经历了大大小小十几次手术，且仍有四枚弹片永远留存在他体内。

　　1986年2月，伤愈后的韦昌进再度来到老山前线，直到同年6月才随部队回到济南。

　　回国后，韦昌进被授予“战斗英雄”荣誉称号，荣立一等功。

　　他的英雄事迹则在此期间传遍大江南北，被誉为“活着的王成（影视剧中壮烈牺牲的英雄人物）”。

　　

　　电影《英雄儿女》中的角色王成

　　面对身上的奖章与荣誉，韦昌进淡然处之。

　　在记者采访时，他回忆到当年进入老山战场时，全连共108人，但最后活着回国的仅有18人。

　　于他而言，所获的这些荣誉并非属于他一个人，而是属于当年所有在沙场上奋战的同志。

　　战争结束后，韦昌进继续留在部队里工作。

　　许多地方经常邀请他去作事迹报告和宣讲辅导，韦昌进从不缺席或推脱，且从来不收取任何费用，哪怕是往返车票都不让邀请单位出。

　　

　　为青年战士们叙述往事的韦昌进

　　因为他认为这是作为一个老兵的义务和责任。

　　韦昌进常说：“人啊，不要老考虑当多大官，要多考虑干多少事。”

　　2017年，韦昌进被中央军委授予“八一勋章”，习主席亲自颁授勋章和证书，且同批获此殊荣者，全军仅有十人。

　　时至今日，韦昌进仍活跃在岗位上，坚守着属于自己的那块阵地，将光和热传递给更多人。

　　

　　八一勋章

　　烈士陈乔年曾在狱中说过：“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享受前人披荆斩棘的幸福吧！”

　　正是有韦昌进这般为守护祖国舍生忘死的前辈奋斗在每一个角落，才有今天和平之花绽放，才有祖国的繁荣富强，愿老兵不死，英雄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