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共和国》：权力的手段、来源及平衡

　　前段时间一时兴起，看了《南山的部长们》，带着对前后事件的好奇，又继续追了《第五共和国》。五共不得不说是一部良心剧，其对事件还原程度之高，尺度之大令人咋舌。这部剧几乎刻画了统治集团会遇到的方方面面的问题，把全斗焕这个独裁者的权力运用描写得淋漓尽致。所谓权力，就是一个人可以把自己想法强行施加于别人行为上的能力。五共选取了全斗焕时期的几个重要事件，对全斗焕的权力运用进行了如实还原。

　　权力的手段

　　美国学者加尔布雷思（John Kenneth galbrath）认为权力有三种手段。一是强制：这包含着惩罚，但这种惩罚是适当的，合理的，通过适当的压制或者威胁实现服从，服从者是被迫的；二是报偿：让别人服从你，你给他相应的回报，如公司开出薪资使员工为公司目的服务；三是通过改变别人的信仰使他服从：这就是劝导、教育、宣传，这使人们从心里服从。包括个人人格魅力也属于此类。

　　在《五共》中，大部分篇幅都展示了权力的手段。面对反对自己的势力，全斗焕不遗余力使用强制手段进行压制。

　　前期郑升和总长想乘担任戒严司令官之机，对军队进行人事调整，结果反而激发以全斗焕为首的新军部发动1212兵变，逮捕审讯了郑总长，并趁机将其转入预备役，使郑的势力土崩瓦解，与此同时，以一心会为主体的新军部占尽军队要职，全全面掌控军队。

　　后期，韩国第七大财团国际集团在日海基金捐款问题上扭扭捏捏，不久就接连遭到税务检查，银行断贷等，一个综合排第七财团也经不起折腾，几番之后便轰然倒塌，这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后来其他财团便利索多了，乖乖地掏钱。

　　对于拥戴自己的势力，全也是非常地慷慨。1212事件后，在兵变中起到核心作用的一众骨干都得以封官进爵。例如，原第9师团长卢泰愚担任首都警备司令官，原50师团长郑镐溶担任特战司令官，第1军团长黄永时担任陆军参谋次长，原国防部军需次官补俞学圣担任第3军司令官等等。全虽然只是少将，可是其利用一心会和封官进爵也让一众前辈和同辈甘心为其办事，受其支配。

　　前两项的运用在日常生活各类组织的管理中也经常运用，也就是所谓的“大棒加胡萝卜”。

　　至于教育宣传方面，全则是实施了言论统废合政策，把握了舆论的主动性。话语具有能量，能影响人的思想，能改变人的信仰，话语权也是权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实施了1212事变，光州惨案等事件后，为了掩盖真相，维护自己统治的合法性和稳定性，其实施舆论管控，稳住民意，并多次利用舆论打击在野党人士，捏造金大中内乱阴谋案件，使舆论向利于自己权力巩固的方向发展。

　　多说一句，当年卡大佐在利比亚搞政变时，也是第一时间占领电视台，向全国发布公告。我以前老是不懂，觉得电视台就是放广播，电视的地方，不产出实际暴力，为什么会先行占领，后来慢慢地终于体会到了话语的重要性。

　　所以检验一个组织是否强力的标准就很明显了，如果一个组织掌握了惩罚（军队，警察），报偿（经济）和制约（舆论），这个组织就会强有力。如果这三方面一无所有，这个组织就会涣散无力。

　　权力的来源

　　一般认为权力有三种来源：人格、财产、组织。

　　人格，包括人的气质，道德，思想，理念等。在日常生活中，大家会发现，同学之中，同事之中，总是有人会比较有魅力，总会有一大堆人围在身边，这就是最原始的权力。耶稣，摩西，孔子等都属于这一类人，其不具有行政上的权力，全凭人格魅力得到拥护。而人格魅力与其信念坚定程度、眼界开阔程度、气量大小程度相关，这些程度越大，对别人就越具有吸引力。

　　剧中金大中和金泳三就是人格魅力的典型，他们对于民主主义和直选具有坚定的信念，吸引了一大批信徒。即使在二金被捕入狱，遭受迫害，地位遭受打击时，其信徒也不曾离开，甘心为其奔走，最终滴水汇成大海，促成了韩国的迅速民主化。

　　财产则主要在于提供经济利益，做出报偿。不过新时代财产已脱离简单的给付关系产出权力，更多的是通过买下宣传手段来掌握话语权。话语权是重要的权力，话语体制的作用一方面在于禁锢话语内容、固化话语形式和话语的言说程序。另一方面在于压制、削弱甚至完全消解其他话语的权力。

　　像美国这些国家进行选战时，宣传舆论造势就需要很多钱，只有宣传到位了，个人影响力才能足够大。选战后期，两党代表互相辩论，两方阵营的媒体各自挖对方黑料也是话语权的对抗。

　　组织中权力，则是由共同约定，组织章程产出。没有服从就没有组织，组织中的上下级，表决方式就可以产生权力。例如，金泳三虽然在野，不具有政府职权，但是其担任新民党总裁，利用组织，在社会上具有相当的号召力，组织了一系列运动，有力地推进韩国民主化进程，组织也为其后来当选总统奠定了基础。

　　权力的平衡

　　权力的智慧在于平衡，平衡也是保持现有权力秩序的有效手段。

　　五共全剧从朴正熙被刺杀开始，其被刺杀的原因至今令人费解，因为刺杀他的不是别人，是他的同学，同乡兼亲密战友，二号头目情报部长金载圭。整个过程在前段时间比较热火的电影《南山的部长们》里有所体现。其中一个比较可信的原因是，金载圭与警卫室长车智澈矛盾比较深，车智澈作为警卫室长，深得朴正熙信任，于是逐渐插手情报，军队，政务等其他几位大佬的业务，在日常打交道中对金载圭这个前辈也不尊敬，称呼连敬语都不用，聚会当晚更是当众数落金载圭，致使金部长积攒已久的愤怒爆发，最后造成10.26事件。朴正熙在此次事件中被刺杀身亡，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平衡好权力。

　　作为上位者，他对一方有了特殊的好感或是帮助，致使警卫室长干涉其他业务，打破了权力平衡。手下的势力一方做大，掌权者自身就陷于了权力斗争的最前沿了，最后致使自己在斗争漩涡中身亡。所以，作为权力的平衡者，就要表现出中立，以维护平衡作为自身最大的利益所在。

　　除此之外，权力要平衡，掌权者还要把握好反复性和回报性。因为权利的角逐就像走钢丝，平衡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坠下深渊。权力的争夺就是源于平衡打破，一方过于强大。因此当权者要随时加减砝码，保持天平。而回报性则是指，当权者在给予一方砝码的时候，必须要求弱方给予回报，要知道不是白得的，得知道感恩。因此，上位者要保证不被下面架空，得巧妙利用砝码，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以外科手术般的精准保持权力平衡。

　　后期，卢泰愚当选党代表，预选为接班人时，全斗焕又一次玩了平衡。全提拔卢信永为总理，张世东为安企部长，目的就是为了牵制卢泰愚，为自己任期结束后保证生活质量，搞摄政统治打基础。

　　这种平衡其实离我们也不太远，学生时代总是很幼稚，认为一切应该按照明面的评判标准来。例如，搞辩论赛，以前总是不理解为啥优胜队和最佳辩手总是不在一边，优胜队里厉害的辩手也可以被评为最佳啊，可是就是基本没遇到过。后来才想明白，其实赛场上的输赢并不是那么重要，能保证利益均沾，更有利于双方队伍继续投入到这项活动中，继续保有兴趣和信心。

　　阳光下并无新鲜事。在古代宫廷斗争中，这种平衡更加常见。以前看电视，总是带着立场去看，觉得谁谁谁是坏人，该杀，谁谁谁是好人，该用。但最后历史却总不按照大家意愿走，使得很多人大骂苍天无眼。

　　慈禧杀八大臣，杀死同治皇帝的皇后阿鲁特，并非生性喜欢杀戮，而是在那种环境中，被推到了那个位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此时不论是谁拿刀，杀戮都是必然行为。

　　太平天国一时搞得势如燎原，最后却在几位天王争权后迅速衰落。其原因也是权力平衡被打破。南王冯云山阵亡蓑衣渡，内部权力平衡被打破，最终酿成天京事变，太平天国注定要失败。对此，有学者评论：“使其不死于是役，将必可辅佐天王，裁制东王，调和各王，而于帷幄之中创谋建议领导大业以底于成”。洪秀全也说：“天不欲我定天下耶，何夺我良辅之速也。”

　　总之，五共是一部值得挖掘的剧，全斗焕的弄权，卢泰愚的低调调和，三许的参谋本事，张世东的忠诚，国家与企业的关系等等，不同行业的人看它会有不同的体会，每一遍看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细细品味，便会发现世间更多的真相，也能对世事认识得更加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