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低配失败版的《卧虎藏龙》

栏目:影视资讯  时间:2022-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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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影片的过程中,有种莫名其妙的煎熬;看完影片之后,是前所未有的寡淡。

  《分手的决心》带给观众的,无非是上述印象,就连铁打的朴粉,也不免对本片的逻辑表示失望。要不是朴赞郁信以为傲的镜头调度仍在,相信很多观众都没法撑完这140分钟。

  从剧本上说,这个故事并没有逃离朴赞郁传统的闭合回环,但奇情效果、伏笔设定和人物的能动力都大大降低了。和奉俊昊一样,朴赞郁的特点,是创造一种有内涵的“爽片”,他鬼斧神工的镜头调度,必须与奇情故事速度及节奏吻合,才能创造出最大的冲击效果。

  故事排山倒海地来,镜头调度也排山倒海地去,两相激荡,各自成全。这在从《共同警备区》到《小姐》中,都属于常规操作;然而《分手的决心》以“山”、“海”做题眼,空有精致的概念,具体感受实不灵验。

  这可以视为剧本的问题,如果朴式“爽片”过往的根基是灵肉一体,那么《分手的决心》可以被视为“灵肉分离”。在张海俊监视宋徐来的那场戏,不是常规概念上的偷窥,而是一种分离式的平行共在——张海俊的身体还在望远镜的这一端,但他的灵魂已经飘到宋徐来的公寓内,对其望闻问切,甚至是瞬移到场,接下了瞌睡中宋徐来抖落的烟灰。

  这一场景中,朴赞郁的镜头调度呈现出过载的特征,不完全是炫技的问题,也有故事和人物乏力导致的不平衡。朴赞郁的镜头模拟着一阵风的节奏,走近睡梦中的宋徐来,后者猛然惊醒,用目光刺中用望远镜监视的张海俊,这一系列镜头切换丰富且干练,水平尤在。但叙事的推动、情绪的营造和演员的临场反应,却都让这些精心建构的调度打了折扣。

  以张海俊对宋徐来审问的一场戏来说,朴赞郁进行的基本上是实体和镜面的四宫格虚实影像实验,在一种问答节奏中,两人(及其镜像)的清晰度像波浪一样随机变化,甚至破坏了同一镜面的相同清晰度,实现了某种“反物理”特征。但这种反物理,也变相成为了“反叙事”——这场戏里交代了一些关键的信息,比如宋徐来的外公是当年的国家英雄,但这些信息却被华丽的技术遮蔽了。

  然而,镜头和场面调度终归是骨架,故事和人物才是肉身,正如骨感无法取代肉感,影片所假设的张海俊对宋徐来近乎变态的欲望,始终找不到相应程度的承载体,甚至是朴赞郁以“灵肉分离”模式切近宋徐来,并实现张海俊远方通话和身临其境的“双重在场”中,这种欲望的实在感却被反向削弱了。

  以西方电影对欲望的处理来看,最有效的莫过于两种模式,一种是将欲望转移到望远镜这个器具载体(如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爱情短片》);另一种是以蛇蝎女将主人公引向致命漩涡(如诸多黑色电影)。

  两者都属于欲望增强/放大模式,但《分手的决心》疑似采用的是抵消/中和的方式,也就是一旦张海俊这位欲望主体真正接近了宋徐来,且又和后者保持着一种柏拉图式爱情,那种贯通故事的欲望驱力也就名存实亡了。

  人们或许会说,《分手的决心》中的欲望不仅是张海俊对宋徐来的欲望,更是宋徐来对张海俊的欲望,然而结合人物身世,这与其说是欲望,不如说是漂泊命运的海,对岿然不动的山之精神需求。到影片的后段,即将揭破真相之时,宋徐来带张海俊上山祭祖,完成一场“见家长”的仪式,竟然宛若纯爱。

  但宋徐来想要张海俊的心(爱情),未见是真爱,而是她的坎坷让她中意富有安全感(职业)的男人,当杀夫案情被后者发现,她又迅速失掉了这种在一起安全感。与张海俊的中段分手,是注定之事,甚至都称不上是“分手的决心”,而更像是某种“逃避的无奈”。

  她的不安,是汹涌的海浪,直接映射为她房间内海浪的墙纸以及同样图案的笔记本封面;反观男方,家中的墙纸是方正的块体,是坚实的岩层。《分手的决心》讲述的故事,实际上就是一个可知的男人(坚实的山体)在不可知的女人(深不见底之海)面前崩塌的故事。

  但这个故事绝非类似《迷魂记》,也非类似《本能》。前者是一种疾病式欲望的耗费再生产,而后者是典型的蛇蝎女迷局。张海俊既不是斯图尔特那样欲望不竭的侦探,宋徐来也不是在做爱高潮用冰锥杀人的蛇蝎女,他们无法被带入西方电影的既定等式(即使朴赞郁使用了死鱼、死者、手机这些无生命视点实现了精神分析意义的凝视),也无法等同于相应的角色。

  从故事表象上,《分手的决心》比较接近刁亦男的《白日焰火》;但从精神实质上,这部影片更接近于《卧虎藏龙》,属于李慕白/玉蛟龙的欲望结合体。

  李慕白是山,玉蛟龙是海,这是亚洲电影迄今为止对“山/海关系”的最精确传神的表达,演员也对此贡献卓著:周润发腹背浑厚挺直,有着不动如山的气度;章子怡外形娇小但心魄浩大,有着深海狂怒般的不可预测。

  李慕白死前的告白,是山崩的一瞬对俞秀莲的撒谎;而玉蛟龙最终坠云而下,则有着宋徐来深坑水面的葬仪不具备的高度和强度。

  以故事设定而言,虽然精神实质相似,但《分手的决心》没有《卧虎藏龙》那样贯通的绵力和诗意,反而透露出种种无奈的傻气。在张海俊监视宋徐来睡到车内的一场戏后,宋徐来早上发现了他,由此衍生的病毒式传播的“morning”,让情境显得格外幼稚——这哪里像是山一样的男人。

  在抓嫌犯的一场戏,是有意制造的巧合。在张海俊带上铁手套将嫌犯制服的一场戏里,宋徐来恰巧开车经过,目睹了这一“胜利”,这显然是带有夸耀意义的男孩精神胜利法,就叙事动力而言再肤浅不过。这种肤浅,是李安所严格拒斥的东西,否则就产生不了意境;但同样是这种肤浅,在两位主演朴海日和汤唯身上,似乎又很自然。

  这自然就是一种灵肉分离,至少是骨肉分离的错位。剧作上的空乏,借助于高超的视听技术复杂化,尚能以半遮半掩的方式制造出迷雾效果,但在演员身上,这种空乏的问题完全遮蔽不住。以“山/海”的命题而言,影片的男主角适合的是高仓健、周润发这类不动如山的演员,只有这样的底色,才能承担得起山体崩塌的窒息感,这一点朴海日自然做不到,但环顾韩国影坛,也不乏有张东健、元彬这样的低配版可用。

  汤唯也是类似的问题,她的表演似乎是一成不变,缺乏张力。究其原因,除了天赋之外,也缺乏起码的能动力和表演欲望,或者坚持在某种平面摄影的脉络,她的精神境界或许止于一座池塘,无法拥有巩俐、章子怡那样的大海之阔。就此来说,人们吐槽其演技,不如吐槽其境界来得准确。

  李安的“大欲之无形”,是竹林打斗的漂移中目光近距离交汇的一幕,也仅此一笔带过。这样的笔触,构思起来不难,但《分手的决心》里压根都没有一处,问题或在于剧本,也在于朴海日和汤唯经不起超大特写的检验,在一种暧昧的氛围中,他们维持着各自的全景化。

  

  这也让宋徐来/汤唯的魅力显得非常可疑:张海俊并非在第一眼“爱”上宋徐来的,而是在案发后的那张作为证据的家暴照片和CT图上(这一如诸网友在其当年封杀后认同其人设的过程),这间接证明了汤唯的所谓魅力来自骨相和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而非其他。这也变相说明,李安能短暂盘活她,甚至赋予她一种本不属于她的性魅力,是多么地伟大。

  这种能力,来自情感细微之处和文化罅隙之间,正是李安远胜于朴赞郁的地方。因此,就这部影片的实质乃至对汤唯的使用而言,朴赞郁确实搞错了对象,放弃了自己的所长来到了李安的主场,焉能有不败之理?

  或者,只有在张海俊按照案件重演的能力,推断宋徐来两度杀夫的计划时,才有一点朴赞郁擅长的灵光;而在张海俊被满地散落的鳖咬到中指的一幕(象征着其性能力的同步衰亡),亦是他最典型的恶趣味。但这样的桥段少之又少,更多篇幅中,我们看到的是毫无火花的暧昧,做饭、求佛,毫无危机的恋爱脑。

  《分手的决心》就其本身来说,仍是罪与罚的故事,只不过罪是原罪,罚为自罚。宋徐来是个悲观主义者,所以会认定给老人喂药安乐死是一种解脱,于她自身也是一样;张海俊是个世俗主义者,他并不理解婚姻和爱情的实质,而不过是一个庸碌生活中必然的精神出轨者,他的坍塌,也很难视为一种山的坍塌。

  对杀人事件的兴奋感和对未完结案件的痴迷,是男主身上的病态,睡眠障碍是其症候。但这种“未完结”与他不过是对生活无味的调解,也和朴赞郁本人故事中精确的闭合回环相悖。因此,以角色和演员而论,山与海,张海俊与宋徐来,朴海日与汤唯,既不匹配,也不合拍。

  这不是山的崩塌、海的吞没,而只是最后一场戏的迷你格局:山不是岩体高山,而是一坨被桶挖出来的随时可被冲垮的沙山;海也不是整面大海,而是指海滩上挖出来的坑里,积留的一洼海水。

  《分手的决心》大概就是这样的沙山和沙坑里的水洼,一阵海浪过去,什么也没留下,就像大海沙地里的一张脸。

  【虹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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