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的冷眼之下，是一个无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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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的金马奖有两名有力的竞争者，一个是描写上层社会斗争的《血观音》，另一个是描写下层小人物命运的《大佛普拉斯》。虽然《大佛普拉斯》惜败，但故事讲述的这出小人物的悲喜剧却值得细细玩味。

　　

　　本片围绕着社会底层的小人物肚财和菜埔通过行车记录器偷窥上层有钱人的生活，却意外目睹一起命案，两人的命运就此卷入这阴谋的漩涡之中。电影主要的色调是黑白的，但透过行车记录器偷窥到的有钱人的生活却是彩色的，两类人之间虽有交集，但仿佛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导演常常以旁白的身份对故事进行解说、调侃，更增添了影片的荒诞感。

　　

　　与《血观音》中带来灾厄的血观音不同，本片中的大佛，无喜无悲，无善无恶，像是一个万花筒，观众透过大佛，看到一出人间悲喜剧。

　　肚财是一个中年拾荒者，和他处境相似的还有三个人。第一个是菜埔，是一家雕塑工厂的夜间值班守卫，是个老实木讷但又很孝顺的人。第二个是释迦，住在废弃的海防哨所，没人知道他的过往，就连肚财也只知道他是个晚上需要听海浪才能睡着的人。第三个是土豆，他是一家名为“洗门”的便利店兼游戏厅的店员，因为没钱，女朋友跟人跑了。肚财很爱去土豆那里夹娃娃，有人问为什么一个中年人喜欢夹娃娃，用肚财的话说“夹娃娃很疗愈啊”。

　　

　　在闽南语里，肚财是“肚脐”的意思，菜埔是“萝卜干”的意思，再加上土豆，他们连正经的名字都没有，都是习以为常的事物，不会引人注意，或许，大多数人也都和他们一样平常。这里面唯一特殊的是释迦，“释迦”既是水果名，又是指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片中释迦是有名字的，本名叫张少怀，全片他只有一句台词“逛逛”，但他更像是大佛的化身，他三年前突然出现，在世间飘荡，巡视着这一方土地，但只是冷眼旁观世间的纷扰。

　　

　　肚财那点微薄的收入只能保证自己不死。有一次肚财在拾荒的时候遇到一个失志的人，他呆坐着，不久之后便自尽了。肚财遇到和自己一样难以翻身的人，会想去帮一把，然而自身都难保了，还如何保别人。

　　与肚财他们相对立的是菜埔的老板黄启文，他个留洋艺术家，开了一家雕塑工厂，美其名曰文创中心。他生性风流，到处沾花惹草，和当地的政商界关系很深，不久前还揽了一个帮护国法会铸造一尊大佛铜像的活儿。肚财感叹启文真好命，出国留学，娶漂亮老婆，开好车。对于像肚财这样卑微的人来说，有钱人的生活是难以想象的，这也滋长了他心中偷窥的欲望。他怂恿菜埔偷启文的行车记录器来看。两人不仅听到启文带大三的援交妹去高级会所，还听到启文的情妇叶女士玩弄启文的手刹，更有小姐Gucci和启文在车上激烈交战。仅仅只是听声音，对于没有接触过异性的两人，就已经是醉人的梦幻了。

　　

　　在启文与Gucci大战的时候，Gucci要启文叫她“Puta”，启文以为是Buddha。大佛在英语里是Buddha，而在西班牙语里，Puta是贱人的意思。到底是Buddha还是Puta，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没有人尊敬大佛，大佛亦无法庇护众生。

　　

　　好奇害死猫，肚财和菜埔两人偷窥到了一个致命的秘密。原来叶女士想要上位，逼启文和老婆离婚，不然就将他的丑事曝光，不曾想却被启文杀死扔进大佛体内。值班室内，迎来了长久的沉默，两人不敢报警，因为警察局是有钱人开的，报警一定没结果，还会把自己搭进去。果不其然，启文不久之后就被警方怀疑了，但有副议长罩着，警方只能不了了之。

　　

　　不久之后，甲方前来验收大佛，双方满口阿弥陀佛，假模假样。甲方觉得佛头有些垂头丧气，希望将佛头重做，这把启文惊出一身冷汗。高议员在一旁打圆场，如果佛头锯开重做只能将法会延到明年。甲方只得作罢。

　　

　　由于内心的不安，肚财和菜埔到庙里祈求神明的启示，但神明的启示令人摸不着头脑，叫他们要正当做人，孝敬父母，做个对国家有帮助的人。土豆认为肚财和菜埔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将两人带到大伯经营的中正庙，大伯看到两人的寒酸样，说了句“神明有时候也是会挑人的”，钱不够神明都不罩你。

　　

　　肚财以前被关过，出狱后，无父无母的肚财，受到一家做面会菜的阿姨的照顾。所谓“面会菜”，是专门帮因为太远或者没空探亲的犯人家属做好送进去的料理。肚财常会到阿姨这里来帮忙，阿姨也会为他提供一些饭菜，但今天比较特别，多给了肚财一只鸡腿。这是肚财人生的最后一餐。第二天，肚财被发现连人带车翻在沟里，死因是酒驾被撞，村里的人都知道肚财是不喝酒的，即使喝酒，也没钱喝到不省人事。伴随着BGM《面会菜》轻快舒适的旋律，仿佛肚财的死亡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也许对于肚财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他不必再操心生活的艰苦，也不必再受到欲望的折磨。

　　

　　肚财死后释迦明白了一个道理，肚财的死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他死的时候能在地上画出个人形，而自己死后估计尸体都烂光了，只能在地上勉强画出尸水的圆形。

　　肚财是解脱了，但菜埔却胆战心惊。他想把老母亲托付给小叔，然而小叔爱说谎又没有责任感，还没等菜埔开口，就把菜埔身上仅有的300块钱骗走了。菜埔并没有出意外，启文还给菜埔的母亲安排了医院的身体检查，菜埔不明白启文的用意。估计启文是觉得依菜埔老实的性格，只要将他母亲安排妥当，他是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的。

　　

　　肚财甚至连一张证件也没有。之前肚财因为无牌驾驶，与警察发生争执，还上了新闻，土豆才能从网上截取肚财被警察按在地上的画面做遗像，不然肚财连一张遗像也没有。本应是很唏嘘的一件事，可肚财的头像实在是引人发笑。这是肚财为影片提供的最后一个笑点。

　　

　　肚财出殡的日子和护国法会是同一天，本来风和日丽，但是出殡的路上却无缘无故出现一大潭积水，好像是肚财告诉大家，送到这里就好，剩下的路自己一个人慢慢走。

　　

　　护国法会盛大而又庄严，但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蜡烛也被吹熄了。众人肃静，不知道是暴雨将至，还是因为大佛体内那具不安的魂灵。伴随着大佛散发出诡异的光芒，影片戛然而止。

　　

　　藏尸佛身，这自然是天大的罪过，然而“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大佛无喜无悲，一切都是欲望的勾连。《血观音》中母女尝到了果报，徘徊在三途河，入不得轮回；而本片中的一切更像是梦幻泡影，梦醒了，生活照旧。也许值得欣慰的是，困苦的人能渡过三途河，得以往生。如果两部电影有什么相同之处的话，那就是都展示了一个无爱的世界。

　　

　　最后，导演在开头提到影片的监制是业界最难相处的叶如芬女士，而片中启文的情妇名叫叶芬如，到底多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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