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电影《黄金时代》?
“我家有一个大花园,花园里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电影画面跳转回开篇那个花木茂盛的后花园,小萧红和祖父嘻嘻哈哈地玩耍,成年萧红(汤唯饰)娓娓念着《呼兰河传》中的几句话。写《呼兰河传》时,萧红30岁,蛰居香港,心境寂寞,处在人生的末端,却写出了最黄金的作品。拍《黄金时代》时,许鞍华65岁。她说她第一次拍这么大规模的电影,在东北冻得有点恍惚,“不再那么能够保持冷静,我也是怕把控不了。”这显然不是这位从新浪潮宠儿一路行来的香港女导创作的黄金时代,勇敢拍出了她最先锋的作品。并且,更重要的是,在我看来,这作品先锋得漂亮。
《黄金时代》泰半采用德国剧作家布莱希特的间离戏剧理论,演员“发现”摄影机,对着观众侃侃而谈。电影以黑白画面开篇,25岁的萧红沉郁凝望着镜头,介绍自己的生卒年月,随后尽是彩色,对形式感的探索却并未止步。从幼年萧红开始,电影缓缓勾勒出这位女作家31年的光阴。除与十几位知名“生命过客”交织而成的故事、萧红个人自述外,这些或亲或疏的角色,会突然侧身、驻足,甚至干脆以访谈的形式,面对想象中的镜头介绍人物命途和故事背景。它的故事也不是全然时间线性的,冯绍峰饰演的老年萧军屡次出现,通过写回忆录或翻阅书信回忆与萧红的过往。它突破了院线观众的既定观影逻辑,或许,它干脆并没有想让观众共情的心理,让人如同片里的角色,以上帝视角俯视着众生离合悲欢。这是种冒险,它把所有可能催生的才子佳人、热血革命的煽情戏码,置换成没有定论的悬案。好比二萧宿命般的分手,电影就端出三个出入颇大的说法:萧军口中平凡而了当的诀别,端木眼里狂妄义愤的三人纷争,萧红笔下甚为狗血的对“接盘侠”摊牌场景。每个人回忆中的自己,似乎都是“被侮辱与损害”的人。历史,不正是由人书写而成的最大谎言么?
其实,乍听到电影三个小时的时长,我是疑虑的。可看下来,它沉郁却不沉闷,绵长却不冗长,你方唱罢我便登场的纷扰人物,甚至让我有一丝意犹未尽之感。通篇不动声色的冷静笔触,更让某些细节分外勾魂。许广平说没人像萧红那样,能把饥寒和贫穷写得这么触目惊心。正是在《商市街》笔下,在许鞍华镜中,我看到了恋人相互扶持的炽烈与温暖。蘸着小撮白盐分吃列巴,彼此“鼓动”着要一碗肉丸汤,擅长拍家长里短琐碎生活的许鞍华,让二萧这对饮食男女在烟火气缭绕中有了无限荣光。冰天雪地里,裹着旧夹袍跌跌撞撞跟在萧军身后的萧红,对萧军说她鞋带断了,萧军回身把自己的鞋带用玻璃割断一半儿分给萧红穿,这是我这几年看见的最感人的爱情片段。
老实说,《黄金时代》对观众是有门槛限制的,你了解得越深,越能觉出克制下的深情,这深情不止对人,更是针对一个时代。片中有几处旁白就处理得神采飞扬,比如蒋锡金(张译饰)讲到为萧红饯别,突然失声落泪,乱世里的每次分手,都可能成为残酷的永别。再比如郝蕾饰演的丁玲和萧红谈心,丁玲说着自己的伟大愿景,是被理想燃烧着的动情;萧红则面向观众,闪亮双眸下面容淡然。它精准捕捉甚而暗示着二人日后迥异的人生选择,作为观众的你,看着他们意气风发,已知晓他们在许多年后的结局,无法不感到荒凉。那个时候,被时代洪流挟裹着奔跑的这帮文人们,可曾料到这困窘流离的战乱时光,却也是他们仅剩不多的自由时代?
是的,是荒凉,不是悲苦。萧红在《呼兰河传》里,7度用“荒凉”形容“我家的院子”和“我家”,她又写:“逆来顺受,你说我的生命可惜,我自己却不在乎。你看着很危险,我却自己以为得意。不得意怎么样?人生是苦多乐少。”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默默地一声不响地拉着离开这人间的世界。你看这又高又远蓝悠悠的天空下,忙着生忙着死的众生,谁不希望求得一方自由?花白的头发,满脸的妊娠斑,银幕上深情望着观众的汤唯有种受难般的美,那是洒然对自己生命负责的灵魂,带给她的动人。
许鞍华说,她20岁就想拍一部萧红的电影,但那时没钱,只好把它搁一搁。这一等就是40年。她用“大考”形容《黄金时代》漫长曲折的拍摄过程,她交出了一份美丽的答卷,对懂得她、懂得萧红、懂得那个时代的人。
文:泉的向日葵
(腾讯娱乐 专稿)
另如何评价导演许鞍华:
如何评价导演许鞍华?
黄金时代,刺金时代
一、间离,出戏——真实与虚幻
丹东临死前戏谑地说,很奇怪,我可以说我将要被斩首,我会被斩首,但我却说不了我已经被斩首。时态阻止了表达,语法合理,逻辑正确,可这一切却都将是荒谬的。《黄金时代》开头,我们看见黑白荧幕里,汤唯的特写,她面无表情念着自己的生卒年,在那一刻,我们就陷入了荒谬的境地。我们看见的究竟是谁,是萧红,或者是萧红的鬼魂,或者,根本谁都不是?
《黄金时代》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一方面是纪录片式的;萧红一生认识过的人全体出面,他们在镜头前接受了架空的采访,他们用回忆的口气叙述着他们眼中和记忆里的萧红;然而如果仅此而已,《黄金时代》不过是稀松平常;另一方面在于,这些采访不仅在可行性上就是不存在的荒谬和虚幻,而影片,还进一步将虚幻推到混乱而故作矛盾的境地。“伪纪录片”形式的电影,我记得贾樟柯的《二十四城记》,演员们面对镜头,打破第四堵墙,但他们的目的是伪装真实;《黄金时代》里,有的人看起来很像“记者”恰巧出现在那里,而更多的人,只会提醒你这样的纪实根本是不存在的。
他们在荧幕前说着未来发生的事情,说着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将为救人而奔走,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死去,从这里开始,我们的故事都已经落幕。这在戏剧舞台上不足为奇,我们早已适应了演员跳出具体情节,直接面向观众讲述——布莱希特开创了间离,并且将这一手法令人恐惧的发散到戏剧舞台的每一个角落,但这些,却在《黄金时代》里构成了极致的荒谬——纪实和冷静的镜头里,时光倒退着反向行进,所有人仿佛都活着,所有人仿佛都死了;我们仿佛在看一部真实的纪录片,甚至都看见了年老的端木蕻良和萧军接受采访;但与此同时,我们都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除非有一个上帝,在架空的时空里,集合了所有这些灵魂,展开一场有关萧红的纪念。
当所有的角色走上舞台的时候,我们根本不会考虑他们的真实。我们也许相信,只有他们都死了,他们才有可能以舞台的形式存在——他们首先是文学的,是虚幻的,之后才是来自外部世界的;然而电影从诞生起第一刻,从第一批观众看着飞驰而来的火车惊叫着四处逃散开始,就决定了眼见为实。观念的禁锢终结了影像能够产生刺点的可能,逻辑和真实变成了不可侵犯的法律,唯一能够在法条上戴着镣铐跳舞的方法,就是用故事模糊观众辨别真实的能力。
于是,我们拿《纸牌屋》里的下木总统面对观众的精彩表演来揶揄《黄金时代》“古怪”的间离尝试时,我们忘记了许鞍华根本就没有讲故事。下木总统用独白总结自己的手段,在高速度令人喘不过气的故事节奏中保持观众的关注度和理解;而萧红的朋友们,一个个鬼魅般的经过,用纪录片的新闻镜头沉着脸和我们说话时,我们只感觉荒谬——因为,我们看到的不是纪录片,也不是表演;而是文本的引用,是“引号”被影像化的面影。
文本的引用。这似乎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学术词汇。但是,《黄金时代》,很多时候就是不该出现在影院里,甚至,不该被当作电影的。
二、影像文本,反电影语法:学术论文
《黄金时代》活该被口诛笔伐,活该三大电影节集体失语,活该票房惨败,活该营销方黔驴技穷。可我在说完这句话时,心态并不是欣欣然的,并非是泄愤的,却是充满敬佩与哀悯的。说许鞍华不会拍电影,这其实不可能;只可惜这也是一种意识形态的惯例,我们能够理解大师们,曾经拍出好电影好故事的人做他们的实验,他们的颠覆是有道理的,是有价值的,而那些没有证明过自己在故事表达上的能力的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不过尽管有这层理解在,许鞍华和李樯的勇气依然是令人心生敬意的;或许不是敬佩,因为这简直是一场纯粹理想主义的,行为艺术式的自杀行为;当你用6000万甚至更多的成本,请来了够级别的电影演员,却不是在拍电影,而是交出了一份177分钟以影像作为格式的学术论文时,况且这还不是一篇中规中矩的论文,而是一篇并不正常的解构学文本。
换句话说,单谈电影,《黄金时代》还不如《小时代3:刺金时代》呢。
何为文本?文本有无数的存在形式,我们身边无处不存在文本,文本不仅仅是文字,没有文字的载体同样可以作为文本;《黄金时代》,就是这样的影像文本。它不是电影,甚至连话剧也不是,它是可以清晰看出章节思路的文学研究,是历史事实汇聚起来的织物与交叉游戏,是真正跳跃着的,会流动的文本。吐槽演员们只会朗诵萧红原文的人忽略了他们被所谓的“情绪”所蒙蔽,被“蕴涵”绑架的事实,而看不见文本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存在形式——演员只有放空大脑念出这些文字,文本的魅力才有可能展现出来。换句话说,《黄金时代》简直就是德勒兹的《反俄狄浦斯》,是罗兰?巴尔特的《S/Z》,是福柯未完成的《性经验史》——总而言之,是一部反传统的,解构主义的,同时无比严肃而真诚的学术研究文本。
《黄金时代》是反电影语法的。好莱坞早为全世界电影设定了一套绝妙的叙事神话模式,这个模式源远流长,就是《伊利亚特》,就是人类对于故事情节最基本也是最深邃的追求。你们说许鞍华和李樯不懂这电影编剧的最基本入门课,我是不信的。我看到的是固执,不是感情的固执,而是学术的固执:最简单的例子,萧红在香港去世,电影中从端木争吵后离开,到病床上遭遇炮击,到手术台上坚持签字,到第一次转院,到回光返照喝汤,一直有无数回肠荡气的情节性笼罩在这里,选择任何一个情节触发点完成萧红去世的结局,都宛若史诗——然而许鞍华和李樯选择了史实,选择了历史——萧红在第三次转院时独自一人死去,没有故事,没有铺垫,她突然死了,死得毫无高潮,死得令人疲倦厌烦,尤其是在结局已经为观众熟知注定,时长已经来到三个小时的时刻;从观影角度看,她甚至早该死了,拖到现在简直是一种反电影,笨拙愚蠢的行为——然而历史就是这样的,学术不是戏剧。
不仅仅如此。我们津津乐道的萧红人生中的转折与变故,当我们饶有兴味的期待许鞍华给我们一个电影解读时,比如在上海萧红萧军的关系裂痕,呈现在荧幕上的居然是白朗和罗烽以研究文学史的口气对观众说道,此处没有记载,我们也无从得知。——至此,我们再也不能幻想《黄金时代》是一部电影了,它根本就是一部文学史著作;那些“被采访者”出现在荧幕上时,本质上相当于一个“引号”,一个“脚注”,一个不知从哪里摘抄来的资料引用。而关键在于,它又不是纪实的,那些被“引用”的作家根本没有说过这些话,这一切都是一场专属于作者自己,专属于文本的自我嬉戏——这场嬉戏,在讲述萧红萧军分手缘由一场中,又彻底用一种颠覆式的戏剧化再现手法,彻底坐实了文本的狂欢式嬉闹;端木说的,萧军说的,以及萧红说的,三场自我矛盾的戏被揉在一起,根本不在乎对比,不在乎矛盾,不在乎逻辑,只在乎存在,以及存在造成的悖论和自我消解。
这是一部影像格式的学术研究文本,名字或许应该叫作《萧红生平的口述史研究》,出自一名解构主义学者,平生最擅长的,就是用文本模糊一切意义,然后自嗨到失去意识。可观众呢?可电影观众呢?他们都被抛弃了。不能指责我们的市场和观众抛弃了《黄金时代》,而是《黄金时代》主动抛弃了他们的受众;文艺青年走开,学术青年进来——对了,那些传统学术青老年也走开,我只要那些“不负责任的”,“解读过度的”,“展现自己而不是研究作者本身的”。
三、什么时代,谁的黄金时代?
我们的问题其实是,作为一部学术研究文本,你说的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电影的营销方恐怕已经绞尽脑汁,黔驴技穷了,以至于他们居然在电影海报上打出了跟卖房地产水平差不离的“自由”体文案,为天下一笑。
“这是我的黄金时代!”这是王二和陈清扬。
“这不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吗。”这才是萧红。
然而我们却总以为,营销方这么以为,看电影的人这么以为,不看电影的人也这么以为;可萧红和王二是不一样的。萧红总是迟疑的,总是被动的;但是这种被动,却又是建立在强烈的自我中心意识上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日本的短暂时光是她的“黄金时代”,而那个所谓的“黄金时代”,对于那个时代的所有作家来说,却都根本没有到来。
这就是这部电影在表意上最大的吊诡——我们来到电影院,文化研究者们来到电影院,都是从最内心就认同了营销方构建的神话模式:民国,那个自由的,独立的,知识分子傲人风骨的,文化气息浓重的黄金时代。可是许鞍华是这么说的吗?不是。她本质上用了一种极其女性化的视角,和官方意识形态达成了诡异的一致:那个“黄金时代”,至少在萧红的一生中,很少,或许根本没有到来。本片的政治倾向又红又专,令人难以置信是香港导演所为,丁玲、萧军、胡风这一批作家在政治上的风波被完全忽略,乃至于美化,但这些忽略并不是被迫的,只不过因为不是重点而已;重点是萧红,永远是那个没有倾向的萧红。
当你的目的和追求十分简单的时候,往往就是最难满足的时候。萧红说,我只是想有个好的环境,有足够的时间好好写点东西。她一生都没有完成这个梦想,从这个意义上,许鞍华是模糊掉了萧红本身作家身份在叙事上的必要性,仅仅赋予其文本意义;而在整体的架构上,萧红却是一个被时代裹挟,不等梦想达成半途殒命的符号,属于他的,属于万千作家的,属于我们心中的“黄金时代”,飘渺而看不见踪迹——而这一切完全不需要到影片的最后才知道,早在影片进行到一半时,就由王志文饰演的鲁迅一语道破。
鲁迅先生在电影里抽着烟说,我们面前的是最深切的绝望,这种绝望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战士们。
然而萧红却根本不是战士,也并非有鲁迅式的绝望。她说她不懂政治,不懂战争,她只会写东西,只要一个安定的环境写写东西——或许这才是许鞍华为什么选择她。影片里也不厌其烦地说了,甚至在影片结尾用了三段极其拙劣的纪录采访(这三段拙劣的,“真纪录片”式的片段严重破坏了全片出色的伪纪录片风格)去加重描述这点——唯一一个在抗战时期,不去写抗日救亡题材文学的萧红,以一部反时代的《呼兰河传》,最终超越了时代,成为了那个对立于萧军,端木蕻良这些时代牺牲品的超越者。
萧红的珍贵在于,她是反时代的,她是个多么矫情敏感单纯白纸一样的灵魂啊,时代对她来说没有意义,她存在只为了写作和她的文字,仅此而已。而所谓的“黄金时代”,不仅对于萧红来说并不存在,对于所有的作家来说,对于那些被时代裹挟,被时代身不由己,或者主动选择时代的作家而言,同样不过是一个心上的乌托邦。
归根到底,当睿智的人说,萧红的故事有什么好拍的,萧红有什么资格代表那个时代时,我们也许忘记了,恐怕许鞍华和李樯选择萧红,选择“黄金时代”这个名字,首先是因为萧红不代表时代,其次,那个时代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黄金”的,而只是一个吞噬人生的不仁上帝——当然这一切,许鞍华表现得好不好,说得对不对,这层意义能不能被理解,众说纷纭。对我来说,她做了很多,但是没有做好;很难,或许永远也做不好;但至少有一点,她做的不是观众们期待的,那么她怎么做,都不会让观众满意。
在众多我对《黄金时代》的遗憾里,最大的遗憾是我没有看到那个我心目中的呼兰河。对于《黄金时代》这样的学术文本来说,呼兰河的意义不在于本身那苍凉而心颤的美,而在于它不与时代合作的人性之光、那颠覆史册的文学史意义。
但我们还记得《呼兰河传》的结尾吗?录在这里,作为文章的结束,不要有任何的感情和预设,我们静静的看着这个文本。
“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
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我长到四五岁,祖父就快七十了。我还没有长到二十岁,祖父就七八十岁了。祖父一过了八十,祖父就死了。
……
这一些不能想象了。
听说有二伯死了。
老厨子就是活着年纪也不小了。
东邻西舍也都不知怎样了。
至于那磨房里的磨官,至今究竟如何,则完全不晓得了。
以上我所写的并没有什么幽美的故事,只因他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
《黄金时代》:电影本身水平,0分。
学术研究价值,50分,不及格。
戏剧实验价值,60分。
过程中影像文本的魅力和愉悦,100分。
这篇答案我许久不敢动笔。今天空了,谈一谈我个人的浅见。
自上映以来,这部电影饱受口诛笔伐,看见最多的评价就是:“如坐针毡、提前离场。”
如果把它当做一部故事片来看,对于大部分观众来说,它确实是不好看的。
但我觉得这部电影拍的很好。我很喜欢。
这可以说是我这两年来,看过的最喜欢的华语电影之一。还有一部,是冯小刚的《1942》
1、
它绝对不是一部故事性的传记电影。它更像是一首零碎剪辑而成的散文诗:平缓、理性、几近真实。
要说按照萧红的人生,和许鞍华、李樯的功力,如果把这个拍成一部催人泪下、唏嘘哀婉的故事,是一件不难的事情。许鞍华和李樯显然没有要这么做。他们很显然选择了剑走偏锋,尽情满足他们自己的艺术追求,将大众的趣味舍弃。
对,我想许鞍华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这显然不是一部拍给大众看的电影。 对萧红没有半点了解的人,这部片子根本就是鸡同鸭讲,不知所云。加上许导演为了追求艺术效果,影片使用了倒叙、插叙、直叙等多种叙事手法,时间轴整个被割裂,显得凌乱细碎。然而对于知晓萧红事迹的人来说,却是有章可循,尚有逻辑。
可是许鞍华太过于追求艺术性了。就连话剧式的旁白,打破第四层镜与观众直接对话的手法,运用得显得有些矫作而刻意,不如《纸牌屋》用得行云流水。访谈式的人物采访和陈述,是贯穿整个片子的引子,这个手法在华语电影可谓是另辟蹊径,(我看过的片子少,倒也是未见过哪部华语片用过这样手法)勇气和魄力可嘉,但这种模仿纪录片的形式加上之前看似杂乱的时间叙事方法,还是有待商讨的。
许鞍华想来一定是很想要力求事实就是、客观真实。整部片子对于萧红的私生活和个人经历,几乎没有做出评价和判断。通过一个个与萧红有过接触的人的嘴来一个个讲述。整部电影仿佛能够感觉到许鞍华畏首畏尾的顾虑:这里不能煽情、那里要克制,要展现客观的人性和萧红本身的面貌。”
可毕竟这不是一部纪录片,对于萧红那样的人,就算是不小心夹杂了情感,那又怎么样呢?何必要将自己逼到这样的境地?
2、
但这些丝毫不影响我对这部电影的喜爱。相较于最近几年在大陆市场越发找不着北陈凯歌、在商业的路上走太远,最后发现自己回不了头的张艺谋等,这几年拿出来的东西连作品都称不上,顶多算个卖得好的商品。许鞍华的这部,实在是扪心之作。
电影节奏平静缓慢,一个镜头最短也要8s以上。大量的长镜头和移镜手法,令电影整个基调就像它的叙事方式一样——克制、宁和。
对了我忘了说,我很爱长镜头。
诸多镜头,也美得像诗:
一缕烟丝,一套布裙、一盏烛火、一抹阳光、一皑白雪,静谧洁净,隐含了萧红人生中那些愉悦的、期盼的、困顿的、不堪的、凄苦的、隐忍的、肆意的、挣扎的种种,偏偏这些明明在生命中可以大哭的、嘶喊的、质问的统统都压抑着,用一种接近残酷的平静的口吻,白描地刻画给你看。也只有许鞍华这样的女人,才拍的出来吧。
3、
萧红一生颠沛流离,身世凄苦,母亲早逝、父亲冷漠、私奔被弃、未婚夫出走、情人背叛、颠沛失所、弃子送人、孩子早夭、战乱病重、客死异乡……舒服的日子没过几天,仿佛所有的不幸都要她背负。
很多人诟病她水性杨花,在经济困难的时候,甚至有卖身的嫌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这难道不是命运造就?她自童年并未受过一份亲情温暖,唯一疼爱她的姥爷也在少年时期病逝。爱上的表哥给了她温暖与爱,私奔实在是再合乎常理的桥段。
迫于压力被抛弃后,她去找了未婚夫,怀上了第一个孩子。未婚夫又莫名失踪了——其实也是料想得到的吧。
她一个女人,怀了孕,没有经济来源,没有亲人朋友,困顿地被关在旅馆的杂物间里。
然而萧军就像是救世主一样出现了。不嫌弃她,鼓励她写作,指引她走进文学的殿堂中来。
再完美不过的归宿。
所以她生了第一个孩子后,立马送了人,奔向了她的三郎。(弃子一事,确实显现她亲情淡薄。)
可好景不长。她的三郎两次出轨,其中一次还是她在日本期间颇为敬重的许粤华。
她能如何呢,她只能原谅。
然而这样的男人,却选择了抗战,放弃了她。
她又怀了孩子。端木时刻陪伴左右,她选择了依靠端木。
诸多的不幸和诸多的男人,这就是萧红短暂的一生。
她病重时对骆宾基说:“我的绯闻,将永远流传。”
看到这里,明明这部不带丝毫感情的电影,却让我泪如雨下。
4、
萧红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她向往自由,却渴望归所;她爱得炙热,却总是所托非人;她反抗父权,却总是依托男人过活;她待人真诚,却总是给朋友带来麻烦……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写得出《生死场》和《呼兰河传》。
那种苍凉贫困的笔法,不像是出自一个女人之手。描写出的一片寸草不生的洪荒,弥漫着北方彪悍的冬风。
她的文字源自灵魂和生活。我想写困苦,很少有作家能够超越她。
就像她为了赶船,挺着大肚子跌倒在码头,睡了一夜才有个伤残的老兵拉了她一把。许鞍华忍得好,未夹杂一点的情感。汤唯演的也克制,睡在码头上,还哼着歌,看见老兵一脸得救了的笑。
我在黑暗里看得心酸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一个作家,对她的评价还是得看她的作品。这才是客观的。总是聊那些个风流韵事,有什么可取的呢?
一个作家,兵荒马乱的年代,又是一个女人,想要有个安稳的栖息之所,好好写字,又有什么错?
作家只要对作品负责,甚至都无需对作读者负责,应该独立在政治之外。我觉得萧红说得极好的。
我们天朝,什么都要你表态,什么都要你站队,左或右,国min d或共 chan d,非要非黑即白。然而一个作家,作品才是超越历史的,不是吗?
萧红是软弱。但她很清楚她想要什么——无非是一角现世安好供她执笔书写罢了。——在那样的年代,真是奢侈。
她31岁红颜薄命,在炮弹的轰鸣声里,喉咙上开着一刀口子,咕嘟咕嘟往外冒着血水。最爱的男人远在千里,早已另娶。丈夫也被病榻磨砺掉当初的爱意。
“平生受尽白眼和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这,就是她临终的遗言。
这世界给了她众多磨难,如今她终可解脱。
影片里与她接触过的人众多,而为她的死流泪的,只有两个交情非深的男人——
一个是在武汉时,被迫收留她的蒋锡金,在访谈中说到“再也没见过萧红”后忍不住泪流而下。
另一个,是在生命最后44天陪伴她的骆冰基,在摊头买了一颗糖后,塞在嘴里,战乱的街头泣不成声。
其中是否有深意我不得而知,但这两个镜头令我如鲠在喉,难以忘怀。
她终其一生都在追寻“自由舒适,平静和安闲,经济一点也不压迫这真是黄金时代,是在笼子里过的。”
卑微而奢侈的妄念。
1936年11月19日,萧红旅居日本期间,在给萧军的信里写:
“窗上洒满着白月的当儿,我愿意关了灯,坐下来沉默一些时候,就在这沉默中,忽然像有警钟似的来到我心上:这不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吗?此刻。”
黄金时代,黄金时代,
这哪里是配得上你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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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纷杂,书不成行。心里难受,也不知自己写了些什么,还请见谅。
我不是内行人,评价仅仅是我个人的一些感想,不喜勿喷。
许鞍华导演就算再努力,也没有逃出着眼在萧红的“性”。
“我的绯闻,将永远流传。”
一语成谶
愿萧红在另一个世界幸福安宁。
《黄金时代》注定会充满争议,倒不是电影怎样,只因为萧红。
对于电影的评价,很多时候都是对萧红个体的评价。 所以,还是先从八卦开始。 虽然是真实的事情,比电影还要离奇……
Vol.1 堪以封圣,羞于为人
在松岛哲也的《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中,中谷美纪饰演的松子说:“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有片刻,我觉得那应该就是萧红的台词。
萧红,原名张乃莹,1911年生于黑龙江哈尔滨呼兰区,中国近代著名作家,东北作家群与左翼作家的代表人物,代表作品《呼兰河传》,很多人也从语文课本中读过那篇《火烧云》。因为站对了队伍,离世又早,没赶上什么风波,官方给予的评价及待遇都颇高,甚至一度成为反封建新女性的代表。
稍微喜欢八卦一点民国名人掌故的人,大概都知道萧红那些曲折婉转又粘稠的感情故事。
这些故事是否能够支撑那些宏大的标签不论,但足够离奇狗血才是吸引后世人喋喋不休的关键。
萧红家境不错,父亲在当时也是社会贤达,算得上开明。
母亲早逝,继母与她不算亲近,但也没有刻薄对她。
因此萧红在那个女性社会地位不高的时代,还可以有书读,且一直读到中学。
萧红开蒙早,爷爷教她诗文,所以文学底子好。
小时候,她的生活都是平和且顺遂的。
虽然早早就学会抽烟喝酒,性格也有些激烈,但因为文笔好,大抵只能算半个不良少女。
逆反因子的爆发,是在萧红进入青春期以后。
至于理由,永远都只得一个——男人,或者说爱情。
文艺青年普遍早熟,读了些书,想法和主意都比别人多。
动不动就拿身体作武器,表达自由的态度。
萧红被定过娃娃亲,对象是哈尔滨顾乡屯的汪恩甲。
后来官方给萧红的少女私奔事件扣上了反抗“包办婚姻”如此伟光正的大印,但彼时萧红对这段婚姻,还是比较认可的。
汪恩甲家境富裕,接受过新式教育,长得也是“相貌堂堂”。
两人定亲后互动良好,书信往来频繁,萧红还给汪恩甲“织毛衣”。
可是织着织着,萧红态度就变了,转而又与自己的表哥陆哲舜热络起来。(据萧红说,因为汪恩甲爱抽大烟,让人厌恶。)
热络不够,在陆哲舜的一再鼓动下,两人便相约一起去北平“读(私)书(奔)”。
本来是男女你情我愿的事,没什么好指责的。
但唯一的问题是,陆哲舜已经有妻室了,而萧红也已定婚,算是和汪恩甲有了名分,于是事情性质就不同了。
那个时候定亲是非常正式的,不仅有保人,还有一干见证,牵扯着很多人的名声及信誉。
萧红的出走对于呼兰的小地方来说不啻于引爆了一枚核弹。
双方家长皆震怒,立即断钱断粮。
没有了经济基础,既搞不了文学,也谈不了感情,两人飞也似的分了。(据萧红说,是陆哲舜受不了压力,认怂了。)
萧红只好回到呼兰。
在普通人的社会体系里,总有一些规则和认知是建立在基本认知之上的。
比如不要破坏别人婚姻家庭。
但是对于进步文艺青年而言,那都不是个事儿。
所以,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更加是无稽之谈。
萧红回到了汪恩甲身边。
汪恩甲好吃好喝伺候,汪家人三番四次催促取消婚约,甚至去哈尔滨拿人,也没能阻止两人在一起的决心。
两人同居也不租房,天天住在东兴旅馆,不但赊欠房费,还从旅馆借钱。
在旅馆天天大吃大喝,又抽大烟。
如此百无聊赖,便你侬我侬,拿点钱就挥霍,也不注意避孕,于是,萧红肚子大了。
与之相对的,他们的欠债滚雪球一般堆了起来,数额是好几百块(据说当时足够买栋房子了)。
某天,汪恩甲说钱不够了,回家去取钱。
然后,便像一个传说中的感情复仇者般,从这个曾经毁弃了他们婚约的大肚子女人身边消失了。
萧红遭遇精神重创,大着肚子又无法跑路,结果被旅馆扣下,逼其还钱。
说是扣下,还得管着吃住,虽然一再威胁要把其卖去妓院还债,但是用脚指头也可以想到,哪个神经病妓院会买个大肚婆来伺候?
无知少女都不会被唬住的大话,怎么可能吓到有文化的女青年。
但萧红内心依然苦闷,失恋不说,与家人决裂,肚子里又揣着个累赘,与旅店的纠纷陷入僵局。生活质量的快速下滑才是最要命的,贫穷——对于一个热爱文艺的女人来说简直是无比残忍的折磨。
这个时候,文学家的因子苏醒了,文艺青年爱看书,大多不笨,某些时候甚至相当有心机。
萧红以落难女学生的名义,给报社写了信,适度地夸张了自己的处境。
报社文艺版副主编裴馨园立即派人去看望。
但萧红与汪恩甲欠的钱实在太多了,报社一时也无法偿还。
只有姑且先维持着,这其中,萧红逐渐与《国际协报》的编辑和作者熟识。
她终于找到了人生的出路,事业,以及情感的寄托。
马上,萧红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就将粉末登场。
当然,此间,还有一些小花絮。
1932年,哈尔滨发洪水,萧红被困在旅店里,当时只有19岁的舒群,“用组织上发的差旅费和生活费,买了两个馒头、一包烟,然后将之捆在头上泅水到东兴顺旅馆看望萧红”,不知为何时间没算好,居然“天色已晚,无法再回去”,就在萧红处待了一夜。(据说,只是在萧红身边蹲了一夜。)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都无法阻挡真正的男人——萧军昂首登场的步伐。
1932年7月12日,萧红与生命中的三郎相见了。
萧军,原名刘鸿霖,辽宁锦州义县沈家台镇下碾盘沟村人。
彼时,他一个人在哈尔滨,却已经是两个女儿的父亲。
但是文艺江湖的规矩,只要身边没伴侣,一般也就不问家世了。
所以萧红圆滚滚的肚子也不是障碍。
那日,三郎受裴馨园所托,为萧红送去几本书,两人的见面大概便是天雷勾动地火的一见钟情。
当然,这种男女之情后来被浪漫化处理了,萧军非说是看了萧红的文章与画,又被那娟秀的字给深深吸引了。
纵使如此,文学也不过是二人的一剂春药而已。
首次见面,两人就文学话题倾谈良久,直至深夜,离别时,便忍不住深情拥吻。
第二回,也就是次日,萧军便又来找萧红,然后,两人滚床单了。
关于此事,比较文艺的版本是,事后,两人大汗淋漓,萧军紧拥着怀孕的萧红,萧红挣扎着,嘴里幽幽地说着:“三郎,我们错了!”
比较世俗的版本是,事后,萧红问萧军,是否闻到了自己嘴里的大葱味儿,萧军才想起光顾着缠绵,都忘记带萧红吃点好的了。
总之,两个人就这样走(同居)到了一起。
萧军也是穷人,靠着一点稿费和兼职作编辑的一点微薄收入,既无法替萧红还债,也无法切实改善萧红的生活质量。
不过他总归有自己的文化圈子,里面有些老好人,比如裴馨园。
逃出了旅馆的萧红后找到裴馨园,直接住到了裴家,没多久,萧军也搬了过来。
两个人就睡人家客厅。
以这二位的挺拔人格及自由心性,与主人家翻脸简直是迟早的。
越到萧红产期临近,两人与裴家关系也越见紧张。
然后,在这样的环境下,萧红产下了第一个孩子。
生下孩子后,萧红看也不看,也不肯喂奶,转手就把孩子送了人,然后便与萧军快快乐乐地回家了。
两人终于搬离裴家,再次住进旅馆。
萧军萧红至此开始了长达六年没有名分,但内涵丰富的“夫妻”生活。
萧军成为萧红进入左翼圈子的引路人,也启发了萧红真正的文学道路。
慢慢的,两个人的激情也点燃了创作的火花。 日子一天天见好,萧红与萧军慢慢在文化圈子里有了名气,甚至还联系上了左翼文化泰斗鲁迅。
以萧红之特立独行,之顾影自怜,之不羁心性,居然也能碰着降服他的狠角色。
那便是萧军。
萧红在感情上就够不着调,但在萧军面前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与萧红同居,丝毫没有妨碍萧军继续跟其他文艺女青年搞不清楚。
其中有名有姓的便不止三人,又以一位叫陈涓的宁波女生最为出名,萧军甚至为她写下了《一个南方的姑娘》,傻子也知道这不是在礼赞黑龙江女人了。
不仅如此,萧军还喜欢打架,在整风运动期间甚至有过打断指导员两根肋骨的光辉历史,又内心进步崇尚男女平等,打起萧红来不见丝毫手软,是真正拿她当个对手。
从哈尔滨一路到上海,萧红常是脸上有伤,还要顾及颜面为萧军掩饰。
如此以来,两个人的感情到底出现了问题。 当时两人已经在上海拜会了鲁迅,以鲁迅门徒自居,又路线结识了郭沫若、胡风、聂绀弩等左翼作家。
在与萧军关系紧张的时候,萧红便把鲁迅当成了寄托,在他面前成为一个娇俏烂漫不失纯真的模样。
有些日子,她几乎每天都去鲁迅家,有时一天去好几次,除了文学,总还是说些有的没的,比如我穿得好不好看之类,这是在萧红自己的文字里都可以找见的。
许广平心里很是不舒服,含沙射影地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但这似乎仅仅只是亦师亦友外加点暧昧的关系吧,毕竟以当时鲁迅的身体,即便有心,恐怕也无力。
鲁迅便劝萧红干脆去日本修养一阵子,仔细考虑她和萧军的关系。
萧红于是东渡,在日本与黄源的夫人许奥华同住,可惜吃住都不习惯,语言也不同,苦闷依然。
后来许奥华先行回国,萧军在借住朋友黄源家时,居然又和许搞在了一起,还搞大了许的肚子。
什么朋友妻不可欺,通通是封建糟粕。
萧军与许都知道,也就是玩玩,不会有结果,最好便是赶紧把萧红从日本接回来。
而鲁迅的离世,算得上是一个契机,1937年,萧红便回国了,继续和萧军吵吵闹闹地过着,许打了胎,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内心的罅隙是如何也填不满了。
没过几月,萧红便又要出远门,自己北上去北京找李洁吾。
事先也没打招呼,直接就登门,举止热络,弄得一开始李夫人就不高兴,冷口冷面对待,后又与李洁吾吵架,家庭不得安宁。
萧红在北京的日子于是更加苦闷,据她自述简直比日本还不如,还是与萧军通信排遣,又遇到了舒群,两人时常结伴出游。
没过多久,日军濒临城下,北京也就待不下去了。
正当萧红面临创作与生活的瓶颈时,文坛新秀在上海崭露头角,其中,另一个与萧红纠结不清的人出现了,他就是端木蕻良。
端木蕻良清华毕业,与萧红、萧军虽然都在上海成名,却是结识于武汉,因为是东北老乡,几人在汉期间同吃同住,萧红与端木间便颇有些好感。
后来几人一同前往山西临汾,加入民族革命大学,又遇见了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两位左翼女性作家旗帜风云际会,所以也有了后来那些语句漂亮,却全无半点情感的互相评价。在民大,萧红初次见识了革命的批判会,对政治产生了某种恐惧。
至此,萧红美好的革命梦也变得现实起来。
时局不好,民大也是风雨飘摇,准备迁移到乡宁去,而丁玲的西北战地服务团则奉命靠近西安。
文化人到底不能打仗,这个时候,多数人都打算去相对安全的西安了。
唯有萧军,提出要去乡宁,还说打游击一直是自己的理想。
萧红是断不会去冒险的。
分别的时期,大情圣萧军还和丁玲有过一番暧昧不清地对谈。
不过萧红此时也有新的寄托了,因而只是稍微地表达了一下留恋,也没有坚持。
两个人于是以革命的名义分别了。
西安时期,除了端木,萧红与聂绀弩的关系也非常亲密。当萧红陷入夫妻感情危机时,聂的夫妻关系也极不正常,据说还遭到胡风,甚至周恩来的批评和干预。
不过,萧红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端木身上,她与萧军分别后,便常常主动找端木谈“创作”,谈她的身世。并一起逛西安古城,欣赏碑林书法。
事后端木极力否认自己当时与萧红有什么特殊关系,套用一句歌词,顶多也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就算真还有别的什么,都是老革命干部,资料里都上密级了。
于是便有了后来萧军回到西安后的尴尬摊牌。
这其中展示了罗生门一般的诡异情况。
几方当事人各执一词,都是一副洗白自己的无辜模样。
萧军的话语体系里端木无疑就是个男小三了。
而端木那里萧军则是个前科累累,抛弃孕期的无耻之徒。
聂则成功从这段复杂关系中功成身退,成功地扮演起了和事佬与路人甲。
至于武斗派的萧军有没有动手痛打端木,恐怕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这一对民国著名文人情侣,到底是彻底分开了。
萧军转道去兰州,1938年,与19岁的王德芬结婚。
萧军估计早就想与萧红分开,但是对于萧红这么快有人接盘心里非常不爽,便有了吃亏的感觉。
于是到了兰州,看见青春漂亮的王德芬,便又马力全开地穷追猛打。
还是老路数,借住人家,然后便开始各种勾搭。
有作品为证:“爱的!只要我一接近你,就感到一种眼睛看不见的温柔包围了我,真的会变成一个孩子了,像一只羊羔似的伏贴在你的怀中,任着你抚摸吧,我会在这抚摸中睡得香甜而美丽!爱的!爱的,当然有时我也希望你也变成一只羔羊,让我做这个母亲……是的,我不否认,我从你的身上感到一种我从不曾经过的爱!我一时用言语说不出来,总之它是珍贵的!不像蜜,也不像糖……它像唱歌里面的低音那样使人不能不感动!”
很难想象这居然是爱打架的武斗派能说出的话。
铁汉柔情,弹无虚发。
王德芬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于是不顾父母反对跟萧军跑了。
后来萧军很快又对王德芬厌倦,与延安的女粉丝眉目传情,又觉得王文化水平低,性格内向。
夫妻生活还是坚持的,生了八个孩子。
以萧军的情史记录来看,至少从人种繁衍的角度,萧军还是非常优秀的。
好在老天有眼,后来组织各种整风,专治文艺花花病及各种不服,再加上孩子出世,萧军才慢慢收起了心性,以德高望重的革命老干部姿态,与王德芬结伴走完一生。
萧红在武汉与端木低调成婚,婚礼上说的主题却还是萧军。
端木最终陪伴萧红直到离世,虽然也有人指责他两次背叛抛弃萧红,一次是日军围攻武汉,他拿着仅有的船票跑去重庆,把大着肚子的萧红留在武汉;另一次是萧红在香港沦陷时,他又想先跑,只是组织没有同意,最后不堪其扰,索性躲了出去,把病得奄奄一息的萧红丢给骆宾基。
不过,端木终究还是送了萧红最后一程,在萧红离开时陪在身边,直到18年后才再次娶妻。萧红墓迁到广州后,他每年都要去为萧红扫墓。
或许离开后,怀念的便都是好。
至于骆宾基,在端木的描述中,是又一个与萧红暧昧不清的人,也是萧红的故事中最后一个被提及的男人。
骆宾基是萧红的同乡,更是其胞弟张秀珂的好友,他在香港时,时常拜会萧红,在萧红病重时守在身边。
骆宾基第一个为萧红写传,这其中,想必夹杂着很多的感情。
那年,萧红刚刚过了三十,生命却如同风中之烛,走到了尽头。
也许他回头看过自己的一生,他经历的人和事,他的男人们。
她开始挂念那个被她送走的孩子。
她在病榻上对要求骆宾基将来把她送回东北老家,并对他说:“骆君,到那时你肯娶我吗?”
又时常要紧攥着骆宾基的手才肯入眠。
这也成为了后来端木职责二人不清楚的口实。
到最后,还要幽幽地来这么一下。
果然是迎风傲立的挺拔人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1942年1月22日,萧红在香港圣提士反临时医院离世,享年31岁。
这不是作家萧红的故事,也不是左翼文人萧红的故事。
这只是一个擅长写作,极度自我,渴求爱情温暖的女人的故事,对于个人,这样的人生简直悲剧,而之于文学和八卦,这却是无比完美的素材。
她的干净文字,和她的混乱人生,一起都不朽了。
多么矛盾又和谐。
Vol.2 我没有看见黄金时代
还是回来说说电影。
抛开萧红这个因素(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黄金时代》在制作水准上算是相当出色,可以看出导演许鞍华与编剧李樯的用心。
尤其要赞视觉,精致的细节,考究的服装,优美的构图,出色的摄影,一起构建起电影美轮美奂的画面,还原度极高的民国风貌,四季轮转,风格迥异的北京、哈尔滨、上海、武汉与香港,铺陈出萧红与萧军的人生轨迹,也徐徐拉开了民国左翼作家群体的生动肖像。
在表现手法上,电影刻意为之的“间离效果”,注定会惹来争议。剧中角色时常是演着演着便开始面向镜头,对着观众不管不顾地叙述起来。这样的形式融汇了话剧的元素,似乎是想通过一种伪纪录的形式,让真实的历史人物变得更加客观可信。但是副作用也非常明显,频频地让观众出戏,使得电影的情绪一直很难得到积攒(本身萧红与萧军的故事就难说“感人”),以致于电影也缺少好的情感爆发点。更何况,这样的手法也并非首创,此前Netflix大热自制剧《纸牌屋》中,便有类似的设置,只不过更加克制,点到为止。
这种刻意为之的违和感,大概与贾樟柯在《24城记》里启用职业演员拍摄伪纪录片差不多。
电影的另一个短板,在于通感的缺乏,《黄金时代》里并不缺少强烈的情感,大悲大喜,厮磨纠缠,各种各样的情绪碰撞、对抗,演员们也是分外卖力,压抑的,爆发的,含蓄的,奔放的,隐忍的,淡漠的,全部都有所呈现。但大概还是角色本身并不讨喜的缘故,多数时候在看到角色的悲伤与孤独时,我心里总是有一种咎由自取活该如此的快意,却并不能去感受他们的悲伤。
一句话,他们的故事,“我,完,全,不,觉,得,感,动。”
电影在形式上大做尝试,在内容上却又显得小心翼翼,电影中,几乎没有一个角色是“可恶”的,电影保持着过分中立的姿态,不去评价任何人物,始终只是远远看着,甚至有些刻意地美化与拔高。其实也可以理解,这些作家们,在时代的洪流中似乎找到了正确的路,后来的他们,成为了革命干部,虽然经历政治波折与坎坷,但最后身份依然得到了体制的认可。认可,不仅仅是一种评价或待遇,他们升格为政治符号,便是伟光正,不会有绯闻,亦不会而不再只是个体。
更何况,他们的后人仍在,有些还颇有影响力,一个情节一句台词的不小心,告上御状,便可能给电影带来大麻烦。
说到底,这么大的投资,毕竟也是一桩生意。
有人通过解剖时代看到了他们对抗封建,追求自由的高贵。
但在我眼中,他们不过是高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不管不顾而已,只不过他们文字好,又站在了大时代变化的节点上。
对于他们的评价,或许每个人基于不同的立场与经历,会有不同的评价。
无愧于这个亮闪闪的名字,《黄金时代》是无比华丽精致的,画面上,结构上,台词上,表演上,显见得是下了功夫,明晃晃的,好看,也值得咀嚼回味。
即使片长长达3个小时,电影也丝毫不见沉闷,节奏也是好的,萧红的人生脉络非常清晰,所生活过的几个城市,映衬着不同状态的萧红,再融合着沉入台词的萧红作品,舒服而不造作。
电影里有一段令人印象深刻,萧红不免自嘲地说,后世人不会去关心她的文学作品,而只会去热议她的那些绯闻轶事。
何其准确的判断,也可以看作是电影创作者借萧红对于后世庸俗化评价的一次反抗。然而讽刺的是,《黄金时代》的主脉络,依然也是萧红的那些风流事情,与其说她是传记,更像是爱情伦理电影。电影中,观众们对于文学家的萧红依然是陌生的,既感受不到她的创作热情,更无法了解她在那个时代对于文学的影响力。我们看到的,只是男男女女的爱欲纠缠。虽然在提及这个问题时,编剧李樯辩称,电影中有大量的台词,都印着萧红的文字,诸多场景,也脱胎于她的作品。可是,形式上的展现,与在电影中表现萧红的文学创作完全是两个不同纬度的概念,在这一块,电影几乎是缺失的。不知道萧红的观众,看过电影,大概会记得她那些曲折的爱情,可是却想不起她的任何一部作品。于是到了最后,推动着剧情向前的,还是这些狗血八卦的男女事。
另一种失位则是时代。不管民国能否担当得起“黄金时代”的盛名,在那个思潮激烈碰撞,社会动荡却不乏活力的年代,才会有了鲁迅,萧红,萧军,甚至冰心,巴金,张爱玲这样一大批文学家,时代成就了人,人也丰满了时代。可以看见,即便是同一个人,到了此后的时代,无论作品和人品,也都不是那个样子了。
然而在《黄金时代》中,或者基于某种考虑,时代背景被隐隐带过了,作为矗立潮头的先锋,动荡与危难是绕不过的话题,但电影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或许是几句对白,或者是有限的几组镜头,或者只是隆隆不绝的炮火声。这样的处理又越发让电影显得“小”了,而脱离了时代,萧红的那些故事,就真的成了民国“小时代”了。
那么,所谓黄金时代,除了文不对题地附会萧红的书信内容外,究竟是在何处呢?
埋怨这些,其实还是对这部电影心有预期,捧得太高,难免有点失望。
作为一部文艺巨制,投资人6500万的投入是让人感动的,可惜最后票房惨败。
我所希望的是,有了《黄金时代》的萧红,或者就可能会有《春风沉醉的晚上》的郁达夫,就可能会有《倾城之恋》的张爱玲,就可能电影不永远是小鲜肉和超级英雄,也会有一些厚实的电影,以极其漂亮的姿态打开,带给观众思考与回味,甚至触发去一窥某个年代或领域的兴趣或灵感。
这样就足够好了。
《黄金时代》电影对萧红的塑造,也有失偏颇。
天津师大的副教授张莉甚至说,这是「萧军朋友圈对萧红的一次残忍补刀」。
和其他诸多民国文人一样,萧红逐渐在流言和时间面目全非。
萧红与萧军绝对符合「相爱相杀」这一标签,萧红在原生家庭成长的过程和读书经历,也堪称一部「抗争史」。
言情小说桥段般的英雄救风尘,贫贱危难时的相濡以沫,再到出走异地,分分合合,这段纠缠最终以决裂和一方的死亡为收场。
就像鲁迅和周作人的兄弟档一样,二萧是写作上的搭档和知音。
萧红,萧军,有没有觉得连名字都莫名相配?
没错,正是他们在如胶似漆时为了虐狗而想出来的情侣笔名。
萧军和萧红的故事值得一讲,是因为除提供爱情八卦之外,他们的结合与决裂抛出了一系列尖锐命题——女性在乱世中的境遇,国仇家恨之下的个人叙事,左翼文学的定义,文人之间的扶持与相轻,限制女作家实现抱负的玻璃天花板,等等。
当然,也有丰富的人际关系上的启示:男女思维差异的伪命题,大男子主义与如影随形的 pua 和家暴。
在起承转合的年代里,每个人都是半成品。一半灵魂已感到新盗来的火的热力,另一半灵魂还陷在浑噩的旧俗泥潭里。
萧军和萧红也不例外。
萧红其人
萧红与萧军的初次见面发生在一个非常奇特的境地中。
萧红怀着孕,被囚禁在哈尔滨的东兴顺旅馆里。老公汪恩甲已经落跑,任由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家人则与她决裂,将她从族谱上除名。
因为无力偿还房钱,萧红随时都有被卖入妓院抵债的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萧军以拯救者的身份从天而降。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英雄救美的桥段了。
问题在于,萧红出身于东昌张氏,是呼兰望族。父亲张廷举曾经任呼兰县教育局局长和黑龙江省教育局秘书,是当地有名望的官员和教育家。
身为大小姐的萧红是怎么沦落到这一步的呢?
很多人说,她沦陷风尘纯粹是咎由自取,自己作天作地。
确实,萧红到此为止的每一步人生之路,都出于自主选择。提到她时,人们总是说「本可以」:本可以过富足优渥的生活,本可以安于一隅,以较为平和的方式开展写作生涯,本可以远离渣男,避免纠缠,云云。
引那句用滥了的诗:林中有两条路——萧红放弃坦途,向着深渊自由落体。
为啥呢?
深渊里有自由。
萧红成长于亲情淡漠的家庭。对于家人而言,她的出生意味着失望和压力。萧红她爸是过继来的儿子,最大的责任就是生个男丁传宗接代。
后来萧红她妈一连生了三个弟弟,成活了两个,就更顾不上萧红了。富贵人家的小孩倒不至于缺衣少食,不过很少有人在意她,陪她玩耍罢了。
萧红
萧红从小就性格跳脱,上房揭瓦。翻墙爬树都不算什么,还有站在梯子上向下拉屎,一边大叫「爷爷,我下蛋了」的「黑历史」。
不少立传者给萧红安了柔弱敏感的林妹妹人设,却忽略了她性格中果断,刚直,骄横的一面。
母亲早逝后,父亲娶了继母。父亲更加冷淡粗暴,继母则与萧红貌合神离,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下去,但一场大矛盾正在酝酿中。
少女时代的萧红是激进而有主见的。
1925 年的五卅运动爆发后,萧红率领着女同学们为上海的工人募捐,并第一个把辫子剪去,以洋学生的装束上街游行。
萧红她爸张廷举属于那种典型的生在时代夹缝里的人物。他接受了一些新思想,《萧红全传》中说他「提倡科学民主,兴办女学」,但在治家上还是封建宗族的老一套,要求女儿三从四德,贤良持家,至于惩戒犯错的女人,则还是猪笼沉塘一类的思维。
萧红跟她爸这个封建家长的第一次大冲突发生在她十七岁。说简单点,就是她一定要上中学,但她爸不知是想维护自己的权威还是觉得女孩上学没什么用,死活不让她去。
把接受过新式教育的女孩赶回封建家庭,逼她们早早嫁人生子,无异于刚让人得见天光又戳瞎双目,简直残忍。
如果萧红不「作」,而是乖乖接受命运的安排,她会面临什么样的日子呢?
《萧红全传》提到了萧红一个叫陈瑞玉的同学。陈瑞玉辍学后,嫁了一个有钱人。
是不是想说在那个年代是不是还算运气不错?
她丈夫吃喝嫖赌,婆婆又是个大烟鬼,新媳妇每天伺候到下半夜,常年睡眠不足,很快郁郁而死。
那反抗呢?
萧红的另一个同学被教育局长看上,要娶回去做小老婆。这个女生刚烈异常,把教育局长和县长当面骂了一顿,后来为避免连累家人去当了修女。
萧红一定要继续念书,就是想从这两种恐怖的可能性里逃出去。但是念书就要离开呼兰当地,到哈尔滨这样的大城市去,家里人一致不同意。爷爷虽然向着她,奈何没什么话语权。
她在家抗争了半年,成天被父亲暴打,被继母谩骂,总算在 1927 年离开了家,考入哈尔滨东省特别区区里第一女子中学校。
那么接受教育就能走向光明之路吗?
呵呵。
为啥看其他民国才子佳人的故事还能感到风花雪月,裙裾飘飘,到萧红这里就一下变成苦大仇深的历史正剧了?
学还没上完,一半同学已经辍学去嫁人了。
《萧红全传》还记载了一桩让人窒息的轶事。黑龙江军阀吴督军到学校演讲,对女学生们说:「喔喔……你们……喔喔……全要好好读书……喔喔……你们将来才能做个……喔喔……七房……八房姨太太的喔喔……好好念书……」
大概就是这么个氛围吧。
为了让男主角萧军早点出场,我们快进一下。接下来发生的事,可以简单粗暴地概括为:
1. 萧红彻底跟家庭决裂
2. 与未婚夫汪恩甲同居怀孕
3. 萧红染上鸦片瘾(后来戒了)
4. 汪家觉得她名声狼藉,提出退婚
5. 萧红想,老娘的婚姻关你们屁事,将汪家告上法庭
6. 败诉
7. 汪恩甲人间蒸发
至于萧红与汪恩甲的恩怨,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汪是标准渣男,但也有学者脑洞大开,说这人可能是地下党成员,人间蒸发是因为被暗杀了。
重点是,萧红至今为止的抗争和叛逆都是为了脱离家庭,继续读书。
好的,我们终于来到开头时的情景:
萧红怀着身孕,被困在宾馆。张家不管她,说她已从族谱上被除名。汪家也不管她,说是已经离婚。萧红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结果是马上就要被宾馆卖到妓院去抵债。
得自救啊。
萧红给朋友们写信,奈何友人们都不宽裕,爱莫能助。到了这一步,不得不病急乱投医。萧红给《国际协报》投了稿,并讲述了自己的悲惨境遇,说着说着有点上头急眼了,可能因为之前求救屡屡碰壁,就指责了《国际协报》的副刊编辑裴馨园几句。
裴馨园被这么一激,当即带了几个编辑到旅馆探望萧红,不过因为欠款数额太大,也没有营救的能力。
当时萧军在裴馨园的手下工作,对这件事比较淡漠。他当时已经走南闯北许多年,还在哈尔滨的宪兵队干过,失足妇女见多了,所以对萧红的遭遇没什么特别的感触。
裴馨园号召大家给萧红捐款时,萧军还开玩笑:「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我只有头上几个月未剪的头发是富裕的。如果能够换钱,我可以连根拔下来,毫不吝惜地卖掉它!」
编辑们七嘴八舌地商量了一阵,发现确实无计可施,就散去了。
裴馨园又问萧军,要不要跟他一同去采访萧红,被萧军当即回绝了。萧军的意思是,既然提供不了实质性的帮助,就不必假惺惺地表示同情了。
不过他的态度在与萧红第一次见面后大有改观。
萧军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萧红「整身只穿了一件褪了色的蓝色单长衫…小腿是赤裸着的,拖了一双变了型的女鞋。散发中已经有了明显的白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怀着身孕的体形,看得出不久就要到分娩期了。」
当时,萧军是受裴馨园之托来给萧红送书,也不想多啰嗦,完成任务就想走人。
是萧红叫住了他,主动说:「我们谈一谈,好吗?」
萧军
传记中记载,萧红「很坦率、流畅而快速地述说了」她的经历。这种自然不矫饰的风度打动了萧军。萧军留意到她写的毛笔字和诗歌,受到极大的震动。
他进入这间房间时,萧红是一个他不想有太多瓜葛的失足妇女。这场谈话结束时,萧红已经成了「他认识过的女人中最美丽的人,也可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一颗晶莹的、美丽的、可爱的、闪光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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