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曲（原神夜叉同人文）

　　“金鹏，你喜欢听戏吗？”那个很火热的姑娘问他。

　　戏台上，一青衣一花旦边嬉笑边唱着，那唱腔婉约含情，像条清澈的溪，直流到人心里去。

　　那少年思考一会，只回道：“我不讨厌。”

　　姑娘明显是喜欢戏的，但听了这回答也不懊恼，她知道真要眼前的少年说喜欢什么东西，很难很难。

　　璃月最古老的艺术，戏曲，相传是璃月国师，那位尘神开创的。不过对于世人口中多智近妖的形象，活泼而多情的尘神归终在姑娘眼中更加亲切。

　　夜叉一族，生来便为了杀妖戮魔。他们的归宿，要么是沾染业障在疯狂中被处决，要么就是战死于沙场。故而夜叉中几乎没有父母双全之人。

　　但那位尘神，却竭尽全力地在每次作战中保全夜叉性命。为了他们这群除魔的工具，甚至曾与帝君辩论多时。

　　很多夜叉在蒙受她的恩惠时也会常常思考——我们，真的值得吗？

　　帝君，归终，其余仙人们，乃至璃月的百姓从不曾回答过这个问题，但是却无时不刻地向夜叉们展示人间的美好。

　　每当姑娘看戏时，总能想起那位国师拉着她教戏。有时她会想在唱归终与帝君的戏时去台上来一段，然后告诉大家归终曾为了帝君写了一出戏，却没来得及唱。管他们信不信呢。

　　少年望着眼前盯着戏台出神的姑娘，也不知道想着什么，微微地笑了。

　　这一笑可不得了，姑娘转过头来，得意地大笑着：“好唉，这是你今年第三次笑了，我赢了弥怒一次……伐难知道了肯定会开心的……”

　　其实，这是姑娘和少年在他们离去后第一次笑，少年有些欣喜，因为姑娘多少还有对人世的惦念，他自己么，倒是无所谓的。

　　至于姑娘，多少就有些强颜欢笑了。

　　“要不，我给你唱一曲？”

　　何处春风何处城，春风不断锦华乱。柏柳之下，一席深褐色长衣，一抹淡淡的微笑，手中黑白石子悬浮，若星辰罗立。

　　“该您了，灶王爷。”

　　青年声音沉稳如山，却又温润如玉。他一手执棋落子，一手拈着一块小糕。

　　“噜……你发明的这个叫围棋的东西可真为难死我咯。”青年对面，是一只人高的大熊。

　　“您认输了？那好，回头可一定要教教我那个伐难小妹做那个什么汤。”青年眉目间绽开更为爽朗的笑容。他自己在除魔之外能有盘棋下便足够了，何况如今还能说动繁忙的灶神教授厨艺呢。

　　说着，青年还想伸手拿一块糕吃，却被圆滚滚的熊掌挡住了。

　　“这可是要拿去给收成不好的百姓填肚子用的。”马科修斯佯怒道，青年立刻竖起双手表示自己知错了。在马科修斯背起背篓时还不忘夸赞一句糕点的美味。

　　他总是那般温和有礼，像那个大家族的公子哥。但灶神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头也不回地走远。

　　马科修斯当然清楚，那哪是什么糕点，都是为了救济荒民做的，粗的不能再粗的玉米面团子，除了顶饿谈不上一点美味。至于对方那么说是为了赔礼，还是真的就那么认为，他都只能报以沉默。

　　只是灶神想不到，那位温和的青年做了件他一辈子最为出格的举动，那黑褐色的袖子下，悄悄藏了几块他所认为的珍贵“糕点”，而青年的眼中，似乎浮现出了几位兄弟姐妹吃到好东西的笑容。

　　在归终的鼓励下，夜叉们都慢慢在战斗之外培养了些许爱好，据归终说这样有助于压制业障。

　　几位夜叉将领，应达痴迷戏曲，浮舍喜欢捣鼓各种乐器，弥怒在下棋上造诣颇深。这些多多少少都是能让人平心静气的，而伐难所好，却让其余夜叉难以理解。

　　一位将领爱好琴棋书画，可以说他文武双全，不过伐难一有空就会去和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打交道。尽管她做饭并不难吃，但其选择的食材和做法却往往令人膛目结舌。比如清心拌蜥蜴尾，又或者在烤吃虎鱼里加上过量的绝云椒。

　　虽说这些菜对凡人来说太过于奇异和猛烈，但是却意外地获得了夜叉们的喜爱。像是爆辣的烤吃虎鱼就得到了一位叫铜雀的夜叉的盛赞。

　　夜叉不会有太多时间用来休闲，故而伐难对灶神抽出一个分身教她做菜无比感激。

　　在一个巨大的螺壳中，伐难见到了那位灶神。

　　这螺壳就是伐难的居所，夜叉本都居无定所，不过伐难的爱好特殊，几位夜叉便清理了一位魔神的大将的残骸为伐难腾出来了个住处。

　　“食必有谱，菜能得善，我观察到你的菜虽说奇怪，但像是清心拌蜥蜴尾药性强烈，应该是专为夜叉疗伤所创。”马科修斯点起灶火，转过胖胖的身躯，慢慢说道：“我的菜太过守常，所以我必须先问问你，你想要做什么样的菜？”

　　“好入口的菜吧。”

　　“嗯？”

　　伐难一会用手指摩挲着下巴，一会摸摸头上的角，似是苦思许久，在马科修斯疑惑的眼光中轻笑出声，

　　“我知道了！大概是从小吃雪长大的人都能吃得欢快的那种。”

　　“那我教你做豆腐如何？”马科修斯挠着胖乎乎的熊头，除了汤，他实在找不到更好入口的食物了，不过从小吃冷东西，应该吃不惯汤这类热食。

　　浸豆，磨浆，过滤，点卤……一番忙活下来，马科修斯发现这位夜叉有着不凡的厨艺天赋。不过随即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夜叉，这样有天赋和想法的人多少也会成为一位开创菜系的大厨吧。

　　凉拌的豆腐做好，伐难特意淋了些蜂蜜，因为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甜甜的东西。而后豆腐入口，她水灵灵的眼睛转了几转，像是宝石般闪着光。马科修斯估计她从未尝过如此软嫩的食物。

　　但紧接着，伐难又开始思考什么。一位厨师，如若能为食客着想，便是半个大厨了。

　　伐难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开始在螺壳里堆砌的瓶罐袋箱里努力翻找些什么——那些都是她在打仗时顺便搜集的食材。

　　许久，伐难才转过身，脸上有稍显羞涩的笑容，两手背在身后。

　　“灶神师父，您看这个，这个拿来当豆子磨成豆腐，口感会细腻点吗？”

　　她有些激动地把放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马科修斯看见那手上，放着一把受了点潮的杏仁。

　　璃月的百姓大多害怕雷鸣，雷鸣预示着大雨，接着就是洪涝，颗粒无收的年生，哪怕有仙人和神明相助，也会饿死很多人。

　　要说有那种雷鸣可以被排除在外，那只能是浮舍的鼓声。浮舍在无战事时，时常行于巷陌田间，如雷的鼓声与苍翠的山歌声鼓动着人们疲累的心灵。有时浮舍还会帮着干农活，然后让村民教他唱山歌，编竹具。

　　尽管这位夜叉魁梧得吓人，还生有四臂，却没有任何人害怕他。凡是他到过的地方，诸魔尽灭，百姓安生，这使得许许多多的人对夜叉的印象有了很大的变化。从凶神恶煞，可以用来吓小孩的除鬼人，转变为背负良多但仍然向往人间英雄。

　　这难能可贵，是连帝君都未曾想到的。

　　他常说，战场上，一鼓作气，二而竭，三而衰，因此将领作为士兵的鼓，一定要一往无前。但偶尔他又会说，再强的军队也不能群龙无首，所以将领必须是最怕死的人，要三思而后行。后一种情况，常常是在有夜叉牺牲时，他会不停地想，自己是否考虑得不够。

　　浮舍的音乐，震撼人心又难以复刻，形式上，他可以一边拍鼓，一边吹箫，内容上，他的音乐既有古战场上苍凉悲壮，又有民间笑泪交杂的人味。

　　只不过，在伐难和弥怒死后，他就尘封了所有的乐器。

　　夜叉的业障，是他们每个人都逃不过的命运。随着夜叉发狂祸害百姓的消息传开，人们对夜叉的认知又回到以往那个恐怖而妖魔的形象。

　　一切照旧，万事如常，但是死去的兄弟姐妹，牺牲的无数夜叉是不可能回来的。

　　时而清醒，时而疯狂，这时的他已不适合统帅三军了。

　　那些美好的往日，像是从深深的渊底望见的浮云般那么飘渺。直到人们的呼救，像是雷鸣一样将他惊醒。

　　再次完完全全的清醒，是在那无边的黑暗中，眼前只有一个惶恐的男人，和微弱的火光。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叫伯阳，似乎已经在地下陪他许久了。而他自己，花了许久才明白浮舍是自己的名字。

　　巨渊之下，或许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其实，他想死得稍微华丽一点的。至少，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吧，成为元帅后，再也不曾有过的快意的战斗。

　　不过似乎不太可能了，眼前的男人安慰着浮舍，其实更像是安慰着自己。伯阳怕死，更怕他自己死在后面，浮舍很想多撑一阵子，让眼前的男人心理好受点，但估计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此生种种，惟余久忆，他好想再摸摸那几个家伙的头，告诉他们不怕，大哥在，大哥不会让任何人死的。但是每一次，自己都没赶上啊。

　　“伯阳，你想不想听首曲？”浮舍想着，似乎只要自己演奏时，无论是爱闹腾的应达，还是喜欢打趣他人的弥怒，都会安静下来，大家都会安静下来。

　　“浮舍兄弟？”

　　那好，就在奏上一曲吧。

　　雷元素在他手中凝聚成一面小鼓，他的力量不太够了，不过演奏嘛，重要的是心。

　　要是有魈的箫伴奏就好了。

　　鼓声渐起，像是战士开始急促跳动的心灵。

　　雨点般越下越密，风火翻飞，那是肆意的战斗。

　　几声震响，山石崩飞，磊落的爱恨，最终又如岩沉寂。

　　高低慢浮，浪流般涛涛，如溪向海，奔腾不止，一生无暇。

　　山海归终，鼓声渐落，眼前的男人竟已悄然“睡”去，这番鼓，看来无人能叫好了。

　　帝君啊，这一曲终了，就此别过了。

　　应达那夜唱的戏好听吗？他记不得了，但以后的确没听过更好听的戏了。

　　弥怒带回的吃食他都让给伐难了，他吃不惯。说起来，第一次吃那份豆腐时，确实没想到会那么美味，就像那些美梦一般。

　　浮舍给的箫似乎开始有些走音，或许早就走音了，只不过他听不出来而已。

　　巨渊之后，如果除魔回来时路过璃月港，他回去稍微听一会戏或是书。

　　他开始有点理解帝君在让位后为何痴情于这些事了。活得越久，身边的人就会越少，而那些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都是你亲身体会过的，难忘的经历。

　　他偶尔会在玉衡山上俯瞰璃月港，唱戏的姑娘，做菜的小厨娘，演奏音乐的女孩，以及很会下棋的那位天权星，如果不曾逝去，他们都应该和那些人一般生活吧。

　　而不曾有过向往的自己，在以前从不敢放任自己这些心绪。他会害怕这些消极的念想会加重业障。

　　不过最近，在守护璃月之外，他也有了一个不算爱好的爱好，那就是好好活下去，并守护着那一份久远的怀念。

　　听着渐起的风声，努力活下去。

　　“还蛮喜欢的。”魈对着长空淡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