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聊斋故事17：蛇人

　　山东有个人以耍蛇为生，此人之前驯养过两条青蛇，他把大的叫作大青，小的叫作二青。二青前额上长着一个红点，因为二青比其他的蛇都要聪明驯服，能做各种表演，耍蛇人尤其宠爱它。

　　过了一年，大青死了，耍蛇人就想再找一条来填补空缺，但一直时间找。

　　有一天，耍蛇人寄宿在一座寺庙里过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发现二青也不见了。耍蛇人懊恼不已，在寺庙里来回搜寻，却连二青的影子都没见到。

　　

　　以前耍蛇人走到草木茂密的地方就会把蛇放出去让它们自己在外边玩一会，不久蛇就会自己回来。因此，耍蛇人抱着一线希望，坐在原地等着，盼着蛇能自己回来。结果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等到二青回来，耍蛇人便失望地离开了。

　　耍蛇人垂头丧气地走出门，突然听到杂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驻足查看，发现竟然是二青回来了。

　　耍蛇人欣喜若狂，像是捡到了无价之宝，赶紧把身上的带的东西放在一边。二青看到他也停了下来，仔细一看，它身后还跟着一条小蛇。

　　耍蛇人摸着二青说：“我还以为你走了呢。这个小家伙是你带回来的吗？”说着便拿出吃的喂给二青，并分了一些给小蛇。

　　小蛇有些害怕，不敢过来吃，二青就用嘴叼着吃的喂给它。之后耍蛇人再喂东西，小蛇就敢过来吃了。吃完，小蛇就跟着二青一起钻进了竹箱。

　　耍蛇人把小蛇带回去训练，发现小蛇也十分聪明，像二青一样可以做各种表演，便给小蛇取名小青。之后耍蛇人带着它俩走南闯北赚了不少钱。

　　一般耍蛇人用的蛇都不超过二尺，再长就太重不方便表演了，就得换一条。因为二青十分聪明能干，耍蛇人一直不舍得换掉它。

　　又过了两三年，二青已经三尺多长了，在竹箱里把整个箱子填得满满的，耍蛇人终于下定决心放它离开。

　　一天，耍蛇人来到了淄川的东山，拿出了最好的食物喂给二青，祝福它一番之后就把它放了。

　　二青离开了，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绕着竹箱转。

　　耍蛇人冲它挥手：“快走吧，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在这深山中修炼，以后没准能修成一条神龙。竹箱哪是你一直呆的地方啊。”二青闻言离开，耍蛇人也目送他远去。

　　但不一会儿，二青又回来了，赶也赶不走，还用头顶竹箱，竹箱里的小青也在里边骚动。

　　耍蛇人这才明白：“你想跟小青告别？”说着便打开竹箱。

　　小青立刻从竹箱里出来，两条蛇互相交缠，吐着信子，好像在说着什么。不久，两条蛇依偎着一起走了。

　　耍蛇人以为小青跟着二青走了，但没想到小青又独自回来爬进了竹箱。

　　此后耍蛇人一直在找能替代二青的蛇，但一直找不到像二青那么出色的。

　　渐渐地，小青也长到不适合表演的大小了。虽然后来耍蛇人也找到了聪明的新蛇，但始终赶不上小青。可这时，小青已经长得比小孩的胳膊还粗了。

　　早些时候，二青刚进山时，樵夫经常看到它。几年后，二青长得碗口粗，好几尺长，还会出来追赶行人。久而久之，附近经过的行人都互相提醒不要走这边的道路。

　　一天，耍蛇人路过那里，一条巨蛇从旁猛地窜出，耍蛇人大惊失色，夺路狂奔。结果身后的蛇追得更紧了。

　　眼见就要被蛇追上了，耍蛇人突然看到蛇头上有一个红点，这才发现这是二青。

　　耍蛇人忙喊：“二青，二青！”

　　那蛇闻声立刻挺住，仰头看了很久，之后像以前表演一样缠到耍蛇人的身上。虽然知道二青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但现在二青已经太重了，耍蛇人支撑不住，只能坐在地上请二青放开。

　　二青听话地放开了，又到旁边去碰竹箱。

　　耍蛇人立刻领会了二青的意思，打开竹箱放出了小青。

　　两条蛇一见面，立刻紧紧缠在了一起，过了很久才不舍地分开。

　　耍蛇人跟小青说：“我早就该放你走了，今天你也有伴儿了。”

　　又对二青说：“小青本来就是你带来的，现在你带它走吧。但我还要再叮嘱你一句话，深山里吃喝不愁，就不要来惊扰来往的行人了，免得受到上天惩罚。”

　　两条蛇闻言都垂下头，像是听了他的教诲，之后便结伴离开，二青在前，小青跟在后边，所到之处，草木都向两边分开。

　　耍蛇人在原地呆呆看了很久，直到两条蛇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

　　从此以后，行人路过这里再也没有受到过蛇的骚扰。

　　异史氏说（蒲松龄先生）：蛇是一种没有智慧的动物，但仍然有对故人的眷恋，而且它们尚且听得他人劝谏。而奇怪的是那些有智慧的人，对自己有着十几年情义的朋友，或是几十年恩情的长辈，都动辄落井下石。还有许多人，面对提出忠心劝告的人，却把他们当成仇人。还不如两条青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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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故事十分温柔动人。

　　耍蛇人与两条蛇之间的感情亲密又朴实。

　　耍蛇人重视两条蛇，在养它们时愿意给它们适当的自由，在它们不适合表演了之后，也给它们找了好的归宿。后来二青做了错事的时候，也愿意给它衷心的劝告。后来放走小青，也是找到了最合适的时机。

　　而感情都是相互的，两条蛇也非常尊重耍蛇人。

　　二青最初帮耍蛇人排忧解难，找到了小青来一起表演。后来不合适表演了，离开时十分依依不舍。最后多年过去了，见到耍蛇人依然像当初一样感情深厚。并且它也听从了耍蛇人的教诲，改正了自己的错误。

　　在工作和生活当中，如果真能遇到这样的上下级或是前后辈关系，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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