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甲》：千金散尽 过犹不及

　　耗资3.6亿元人民币，《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含金量”确实不菲。张艺谋诚恳地以种种努力试图打造“纯金”――搬来了经典戏剧《雷雨》，再披上五代十国王室的“金缕衣”。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黄金甲》缺失内核的“镀金”，最终只让整部电影波澜起，未见惊。

　　改编貌合神离

　　张艺谋曾在故事讲述上连败两城，于是《黄金甲》期冀以过硬的剧情打动观众，“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进行创作。但剧本的改编和《雷雨》貌合神离，同样是写封建家庭内的错综矛盾，《雷雨》依附的是“山雨欲来”的社会变革背景，而《黄金甲》则简单化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家庭情感纠纷，类似于东施效颦。当《雷雨》中的人物被赐予王族的崇高地位时，所有人物都脱离了其行为动机原本依赖的环境。王后过于情绪化的激动，刘烨引发的“笑果”正来源于此，一旦具有王室成员的身份，他们的表现就变得过于鲁莽或轻率。《黄金甲》故事背景的迁移，使得张艺谋有条件发挥视听特长，同时不可避免地背离了曹禺原著的核心思想。

　　展示人性阴暗

　　张艺谋将曹禺对封建礼教的批判抛却之后，原著中的阶级冲突完全转化为人性阴暗面的展示。大王不断强调“规矩”二字，向儿子灌输“朕给你，才是你的，规矩不能乱”的原则，牵着王后的手写下“忠孝节义”4个字。“规矩”实质是对于集权统治的终极维护，大王把它作为一切行为的准则，循规矩者生，逆规矩者死。于是宫廷在两天之内进行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杀戮，角色如多米诺骨牌般连环倒下。小王子弑兄夺位被鞭笞至死，二王子“为了母后不再吃药”而实施明知“不可能赢”的反叛，用万人流血完成了一场行为艺术。与《无极》《夜宴》一脉相承，观众看到的依然只有权力、欲望、背叛和复仇。

　　失去应有张力

　　《黄金甲》是张艺谋大片中最具故事性的一部，粗看之下尚能自圆其说，但“规矩”的形式美学牺牲了剧情应有的张力。后宫、药熏等针对西方观众的东方情调设计，取代历史感营造了戏剧化的情境，不免让观众出戏，甚至产生背叛感。且不提一个长居冷宫的王后如何获得兵权，片中她不断绣菊花巾作为叛军的标志，这原本应在秘密军事行动中承担剧情要素的道具，在双方甲胄分明的阵营立即被否认了存在的必要。而银甲军团能够埋伏在空间有限的宫廷内，也不禁让人疑惑“神兵天降”。张艺谋沉迷用大面积的色块充斥整个画面，这场万人大战成了银色和黄色两种颜色的对垒，唯独失去了人的痕迹，以至于部分观众将实拍的兵士误认为是数码制作的。因为除了“不得伤害”的二王子，人的功能只是色彩交锋中的一个像素。

　　形式喧宾夺主

　　从《红高粱》中粗犷的猩红色开始，符号化的视觉表达就成了张艺谋极具个人气质的标签，也令他的作品具备了与生俱来的可看性和商业潜质。《黄金甲》中，张艺谋的确如其所称 “不炫技”，但放弃了只求“三分钟”的场面电影，他试图以刻意为之的堆积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于是观众目睹了比“牡丹坊”更为张狂的颜色叠加，见识了比秦军更具气势的盾甲大阵。然而过犹不及，该片的美术是一大败笔，视觉上的铺张发展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让人极度审美疲劳。张艺谋完全囿于自己的视觉盛宴，不再讲究美学中的“留白”。“留白”能够让观者拥有信马由缰的想象空间，同时也完成与其作品之间的交流。可铺天盖地的金色，远没有《英雄》中段落式的色彩运用具有艺术创意，服装道具的浮华铺陈也使电影脱离了历史的庄重感。奢华的布景及美术设计甚至割裂了故事的流畅性，引发了顾此失彼的逻辑漏洞，完成了一次形式对内容的喧宾夺主。

　　如同片名引用的诗句“满城尽带黄金甲”，黄巢以写意的手法彰显了农民起义对核心权力的反抗和挑战，张艺谋却将之实化为一座黄金打造的城池，强调意识觉醒的《雷雨》套用在《黄金甲》的宫闱秘谋上，脱离了灵魂而显得大而无当。战后场地的重新布置，让观众对古代的先进效率叹为观止，瞬间造就了繁花似锦、歌舞升平、烟花怒放的景象。在“规矩”过于强势的对比之下，片末穿金蚀骨的毒酒也显得轻薄起来，漫不经心地揭示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