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杀人者》

栏目:影视资讯  时间:2022-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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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人者》

  我是一个俗人,想不俗都不成。这不,我刚从一个小诊所出来,因为一颗烂牙折磨了我一整天。我把那颗烂牙留在诊所的垃圾桶,独自来到街上,深秋的傍晚,落叶在街角飞旋,我不合时宜的想到了顾城的新街口,我的嘴里有一种空洞感。

  我沿着街边走,天阴郁的像一块尿布。这是条鸡窝一样破烂的街,两旁店铺林立,俨然打扮艳俗的妓女。各种广告牌如醉汉七扭八歪,阳具一样挺立的电线杆上牛皮鲜般贴了一层又一层的性病和假药广告。路上车水马龙,人群大呼小叫。在一个巷口,两个比鸡毛掸子略高的男孩儿玩着互扇耳光的游戏,耳光响亮,每扇一下,啪,你妈屄,啪,你妈屄......。我感同身受,不由想起童年。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坐在路边的石阶上,身后是包子铺和成人用品店。他脸如干屎,抻着脖子,瞪着死鱼眼,活脱一条狗。

  我经常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除非忍无可忍,牙痛和脚气对我来说都是消遣。我住的老房子有一个庭院,中间长着棵高大的槐树。它比我还老,一有风吹草动,就满院子掉头皮屑,一副活的不耐烦。知了,摸透了它的心思,大叫,受不了,受不了。天热时,我光着膀子躺在炕上,手里摇着芭蕉扇,开着窗,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铺到炕上,水影般波光摇曳,但我并不因此感到清凉,空气燥热,像赤身裸体的胖女人。只有到了夜晚,我夹着一卷席子,爬上屋顶,赤身躺在铺开的席子上,才能感到一丝清凉。然而世事总是不遂人愿,屋后,隔着一条巷子,有一溜平房,住的都是外地来的打工者。其中一间,住着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头发稀少,但阴毛旺盛,女的肤色晦暗,却丰乳肥屁。我这么说别以为我跟他们有什么淫秽勾当,我什么也没干,只是个旁观者。从频率上看,这对夫妻酷爱性生活,每到半夜便要大干一番。时值署热,屋檐下的那扇小窗就一直开着,且二人还有掌灯行房的癖好,我趴在屋顶,对屋内的景象刚好一览无遗。我知道这很无聊,所以每次都下决心痛改前非,可一到了晚上,就又忍不住爬到屋顶。那上面不仅凉爽,还有满目星辰,在我排解了身体中的燥热后,仰面观天,星海摇曳,我便如一具死尸浮于海上。

  人活的不耐烦,又死不了,就成了煎熬。像沙锅煎药,直到煎成了一堆药渣子,倒掉,才算拉倒。据我所知,我家的上几代人,都是如此,说的好听,叫自然而终,其实就是活成了渣子。我正在变成渣子的路上,不卑不亢,不死不活。你可以瞧不起我这样的人,但被你瞧得起又如何,难道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被不被别人瞧得起?可你总得有点理想吧,你反驳到,至少做个好人。理想这事太遥不可及,说到做个好人,我总以为,所谓的善,不过是恶的反面,两者是孪生兄弟。基督教讲忏悔,可要是没有上帝的惩罚,没有末日审判,没有地狱,谁又会忏悔呢!引申而论,没有惩罚就没有恶,也只有坏人才跪在神的脚下,好人从不忏悔。

  昨天看报上说,沉睡十多年的白银案终于破案。不说案情细节,单看白银二字,便觉得有一种宛如月光和少女的美,何况还惊心动魄。只是这十多年的时光,也似毒药般煎熬着凶手,装了半辈子的平庸好人,终于干了一番震憾人心的事,却又藏着掖着,说不出,讲不得。时常见电视上审判,犯人一脸冷酷,网民便大肆叫嚣,没人性,其实他内心正满足着,骄傲着呢。行善的人希望为人所知,作恶的人又何尝不是!

  我喜欢这样的故事,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杀人越货后带着他心爱的女人远走高飞,或是在逃亡的路上继续犯奸做科。警方撒下天罗地网,媒体频繁报道,各种冷酷血腥,各种惊险刺激,各种险象环生,最后是正义伸张。故事虽然老套,却也符合了人之常情。至于正义不伸张,这在新闻里是看不到的。

  古人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我想像着,怀揣凶器,趁着夜黑人静,下路人的黑手,然后带着兴奋和骄傲的心情躺在床上,等待次日警察破门而入,将我五花大绑,然后是审讯,宣判,我顽固到底,死不悔改,在执行枪决前,仰天长啸,大喊一声,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顾城

  新街口

  杀人是一朵荷花

  杀了,就拿在手上

  手是不能换的。

  我决定杀人。

  当这个念头如雨后的蘑菇破土而出,我激动的像一头皮痒的骡子,一整夜在床上磨来蹭去。我又想到了顾城的诗,心灵便蓦然间活跃了。没有人是清白的,上帝就是我们的原罪,一切都源于自然之手,顺理成章。难道上帝就不杀人吗?所以我不必顾忌,不必祈祷和诅咒。

  我设计了一个方案,其实这全无必要,因为我与那些预谋行凶的人不同,他们希望毁尸灭迹,掩饰罪行,而我要反其道行之。

  我居住的地方是棚户区,这里人员杂乱,外来人多,正适宜行凶作案。但首先我得有一个作案对象,几乎没费什么心思,我就确定了目标。近些日子,屋后的那对中年夫妻不知何故,不见了那个谢顶的男人,只剩下丰乳肥屁的女人天黑后独自一人回来,这正是我下手的好时机。目标确定后,我又简单的思量了一下,觉得万事俱备,唯独缺少一把可以杀人的刀子。

  离我住处不远,有一块坑洼不平鸡鸭猫狗各种家畜偶尔还有猪以及猪粪狗屎汇集的空地。那里是棚户区居民的市场,每天早上那里都一派鸡鸣狗盗鸡犬升天的喧嚣与祥和。地摊上都是吃喝拉撒,往来的人五人六,天没放亮,就开始有人大呼小叫。我光着膀子睡眼惺忪迷迷噔噔的来到一个地摊前,这是一个卖生活用品的,也卖各种刀具。卖刀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一嘴黄色板牙。我蹲在地上,把各种刀拿在手里掂量比划。

  你买什么刀?老板问。

  买好刀,我说。

  都是好刀,就看你干什么用。

  杀人。

  老板哈哈大笑,声音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就你,做梦杀人还差不多。

  怎么的,我不像杀人犯吗?我不愤的说。

  他他妈就像一个上帝,用审判世人的眼光扫过我干枯似鸡爪的手,还有几乎要支棱到皮肤外面的肋骨,一边上下点着葫芦一样的脑袋说,像。

  你他妈管我像不像,我在心里骂。但嘴上说。那就给我来把杀人的刀,好吗?

  我胸有成竹的从市场回来,兜里揣着一把弹簧刀,这是把锋利的好刀,我要用它杀人。

  我吃了半只烤鸡,两个松花蛋,一份炒田螺,怕上厕所误事,我只喝了一瓶啤酒。这不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月亮已经爬到槐树顶,院子里铺满宛如碎银的月光。我决定在月光下动手,我要把事儿干的漂亮,像白银一样漂亮。

  我蹲在贴着性病广告的电线杆子后面,我的头顶是某个女人的尖锐湿疣。月亮在缓慢滑动,恍然间世界有一股什么烂了的味道。我来不及紧张,事后回想,凡可以被语言描述的感觉当时都没在我的心里出现,我就冲着她走了过去。她不愧是一个丰满的女人,刀子插入她的胸口好像插进了一块滑不溜丟的肥皂,不,是她肥厚的脂肪把刀子连同我的手都吸了进去,月光下,我看到一朵艳丽绽放的荷花,手是不能换的。

  顾城用一把斧子砍死了他的妻子,然后拿着一根绳子,到一棵树下上吊。上吊前,他给远在北京的姐姐打了一个电话。那一天是10月8日,天空高远的像什么也没有。

  我躺在床上,脑袋空的像只坛子。树影从窗口钻进来,在屋内晃动,仿佛一截截黑色的手指。我又看到一堆碎银,白花花的。有一会儿,我觉得那是墓地间的花圈,我听到黑色的鸟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走了。然后我就像在屋顶上似的,身体排解之后安然的睡着了。

  没什么可顾忌的,我告诉你们,我还住在十年前的房子里,院子里的槐树也是十年前那棵,跟我相比,时光并没在它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它还跟当初一样,黝黑,丑陋,绉巴巴的,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只是身形巨大一些。坦率的说,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我杀了人,本以为自己已摇身变成了杀人犯,然而出乎我的预料,一切如故。我即没在次日清晨听到发现尸体的人发出的惨叫声(在我想像中他应该是一个早起的老人),也没听见死者亲朋令人揪心的哀嚎,更别提身穿制服的警察了。我来到外面,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棺材一样的墙壁把我围在中间,在遥不可及的天空,阳光咝咝鸣叫,仿佛一匹受伤的幼马。没有尸体,没有血,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这个仿佛被世界遗忘的杀人凶手,孤独且可怜的伫立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中。此后的日子我都是在孤独和失望中度过的。我也怀疑,所谓的杀人只是我的一场梦境,然而那把杀人的刀子确凿在我手上,上面还有风干的血迹。我行凶的几天后,又见到了那个谢顶的男人,当时我正在屋顶上,看到他一个人进了租住的屋子,等我从屋顶下来,绕到后面的巷子,发现他已消失不见了,门上是一把乌黑的锁,我敲了几下门,只听见咚咚的声音,像心脏跳动。有一次,我忍不住去投案自首,我来到警察局,兜里揣着那把刀,我想只要有人拦住我,我就亮出刀子,告诉他我是一个杀人犯。可我在里面绕了一圈,所有人都对我视而不见,他们个个神色匆匆,仿佛揣着天大的阴谋,我只好灰头土脸的离开。后来我打消了投案的念头,不是因为我怯懦,还留恋这苟且的生活,而是出于一个杀人犯的尊严的考虑。我以为死不悔改也是一种尊严。就这样,我又活了十年,期间什么也没发生,只有生活跟苟且。原来想像的属于一个杀人犯的壮烈,冷酷,惊心动魄,全都化为泡影。我杀了人,反而比被我杀死的人还屈,这是什么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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