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片推荐 | 一个保安的杀人回忆
▲该片目前豆瓣评分7.2,有近45%的网友给出了4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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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这部电影在第30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上助段奕宏拿下了影帝,还斩获了最佳艺术贡献奖。其实在接这部戏之前,老段身边有无数人劝他别演。
因为本片的导演兼编剧董越,在这部电影之前可以说就是无名之辈。
▲第30届东京国际电影节唯一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片
但老段早前接受采访时聊起当时的决定,说这部电影从剧本开始就吸引了他,文本中传递了浓烈的电影质感,并且这个角色给了演员很大的表演空间。
之所以会专门强调“角色”,是因为还有许多人劝段奕宏不要接这部戏的另一个原因——
就是他这次饰演的余国伟,与他过去塑造的某些角色在人物类型上有所重合,尤其是[烈日灼心]中的警察伊谷春,更巧的是,曹保平刚好还是[暴雪将至]的出品人。
▲[烈日灼心]中的警队队长伊谷春
[烈日灼心]中的伊谷春是位正直的警察,他办案经验丰富,凭借敏锐的“嗅觉”,他发现了同事辛小丰与多年前的灭门惨案有所牵扯,顺藤摸瓜最终找出了真相。
[暴雪将至]的故事发生在90年代,余国伟是工厂保卫科科长,同厂的工人都称赞他是“神探”,总是能一眼就找出罪犯,他多年来一直在为了侦破小城里的“连环女尸案”而努力。
▲[暴雪将至]中的保卫科科长余国伟
乍一看,这两个角色还真有几分相似,但往下看,你会发现这两人也真的不是一回事儿。
二者之间最直接的不同,可以用段奕宏自己的话来总结:“伊谷春是专业选手,余国伟是业余选手”。
▲可查起案来,余国伟甚至比真的警察还拼命
余国伟被工友们称为“神探”,这个称谓里有拍马屁的意思,但同样也是一种戏称。因为对一个保卫科科长来说,什么探不探的,相当微妙。
90年代的工厂,拼的是效益,但保卫科没有效益可言。他每天都全副武装带着手铐警棍四处“查案”,可他压根不是警察。
▲本来就没效益,他还天天离岗查案,徒弟都忍不住说他不务正业
所以,当“连环女尸案”发生时,当他从警察师傅老张那里得知了案件突破口时,当他从工友嘴里听到隔壁厂有人被破格录用为警察时,虽然满口说着“绝没这么想”,但他内心对“体制内”的向往却再也压不住了。
▲工厂旁的废地出现了“连环女尸案”
他甚至不惜以心爱的女人燕子做诱饵,试图揪出藏身在暗处的凶手。
后来,他也成了大批下岗工人中的一员,到这时,案件更不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了,但查案已经成了他的一个执念。
可是,当“公”变为“私”,当“理智”被“情感”占了上风,余国伟越陷越深,而一切也都失控了。
▲失控后最终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影片以三幕式结构展开,由浅入深,第一幕是追凶,再往后,第二幕聚焦的是小人物在大时代下的挣扎,第三幕描写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这也是[暴雪将至]与大多数犯罪题材电影不同的地方,影片并未局限在“犯罪”这一层面,相反用了很大篇幅去探讨幽微的人性变化与扭曲。
▲余国伟与燕子之间很难用某一种情感去界定,也许有爱,也许有同情,也许有愧疚......
正如导演董越所言,影片关注的是“大时代下小人物的命运”。
在[暴雪将至]中,余伟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底层小人物,影片从开头他的那番自我介绍就暗示了他的命运。
我叫余国伟,多余的余,国家的国,伟大的伟。
我叫余国伟,多余的余,国家的国,伟大的伟。
而这时再与[烈日灼心]相比较,两个角色的区别就很明显了,一个在“烈日”之下,一个于“暴雪”之中。
伊谷春机智又善良,就像太阳一样耀眼,是绝对的正面人物。但余国伟是个复杂的存在,他既收敛又张狂,就像走在暴雪中的人,令人佩服,但扑面而来的风雪,让他行进艰难,也让对面的人将他看不清。
▲暴雪未至,大雨先达
不过就像文章开头所说,比起[烈日灼心],更多人看了[暴雪将至]之后,会说它是中国版的[杀人回忆],是另一部[白日焰火]。
而谈到犯罪片,很容易想起悬疑大师希区柯克曾说过的话:“坏人越坏,电影越好卖。”
▲开篇发生的这起凶杀案,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似乎有许多电影将这句话奉为准则,树立了一个又一个变态杀手的形象,然而[暴雪将至]却舍弃了这条“训诫”,影片中甚至没有任何关于罪犯的正面刻画。
所以它虽然与那些经典犯罪电影有相似之处,但更是一部表达相对个人的电影,前后风格截然不同,说是一部包裹着悬疑外壳的文艺片也很合适。
▲不断的阴雨给影片营造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说起来,电影的片名虽有“暴雪”,但更多的时间其实是在下雨,不过影片中下过的那两场雪,都值得说道说道。
第一场“雪”,是余国伟被厂里评为劳模,上台领奖时,由于机器故障,棉絮从舞台上空缓缓而落,像极了雪,他在飘零的白色中对着话筒大声说道: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老段也有中二的时候~
这场“雪”极富浪漫主义色彩,但同时也让当下发生的事变得亦真亦幻,为故事平添了几分荒诞不经的意象。
而影片临近尾声时,余伟国再次回到即将拆迁工厂,他站在破败的舞台前很是恍惚,这时一位老工人走进来赶他走,几句话间,他的记忆就被否定了——
老工人告诉他,1997年工厂压根儿没颁什么奖,而且没效益的保卫科也永远不可能得奖。
▲但导演表示,他并不认为表彰一事是余国伟的臆想,不过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
第二场雪,发生在影片结尾,那是一场真正的雪。
这时的余伟国已经出狱,也知道了真正凶手的去向,但他也失去了爱人,失去了曾经的光荣和骄傲,厂也被炸平了,迟来的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呢?
▲工人们远远看着老厂房被爆破,让人联想到了[钢的琴],至于余国伟入狱的原因,未免剧透就不赘述啦~
这场雪将现实残酷地击碎,而小人物在时代洪流中的渺小和迷茫一览无遗。
作为导演的第一部电影,[暴雪将至]的完成度是很高的,导演说这得益于他自己是菜鸟没有顾忌,可事实上,能交出这样的成品靠的是扎实的幕后工作。
▲董越导演在东京电影节上致辞
首先值得一说的,便是全片90%的雨戏。历经63天的雨戏拍摄,让段奕宏都忍不住笑(吐)言(槽),因为雨戏太多自己穿的夹克都快长毛了。
而这一场场创造了风格化氛围的雨戏背后,是难度系数极高的拍摄,也难怪有人会说,就凭暴雨从头下到尾这一点就值回票价。
▲豆瓣网友@吃吃 表示光凭全片下雨就值了,获得近600次赞
若要再说具体点,就拿影片的高潮“工厂追凶戏”来举例吧,这是全片最精彩也最扣人心弦的一场戏。
余国伟带着徒弟在隔壁厂蹲守了三天后,凶手终于露出了马脚,但徒弟也惊动了对方,人拔腿就跑,老余撒手就追。
▲这场戏的出现比想象中要早一些,大概在电影的三分之一处
雨越下越大,他从车间追到铁道再追到公路,凶手忽然不见了踪影,耳旁只有急促的呼吸和不间断的雨声。
敲打钢铁一样的重低音配乐,晃动的手持摄影,气氛紧张,心弦紧绷,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被调动。
▲可惜这场戏过后,逐渐有些失焦,前后风格显得割裂
同样,这也是段奕宏最拼命的一场表演。
剧组在倾盆大雨中连续拍了八九天,段奕宏中途得了神经性皮囊炎,头都动不了了。但影片中看不见丝毫漏洞,我们只能看到一个为追凶手拼了命的余国伟。
段奕宏说:
雨打得眼睛都睁不开,那就对了,就是要顺着这种自然的生理反应。
雨打得眼睛都睁不开,那就对了,就是要顺着这种自然的生理反应。
▲这场戏看得人肾上腺素飙升,不自觉地就捏紧了拳头
而成就影片的另一因素,就是新晋影帝段奕宏的演绎了。
身为一个做着“体制内”警察梦的小小保卫科科长,余国伟对师父般的老警察有恭维,对看不起他的小警察只能忍气吞声,在工友们拍马屁时会推却和暗爽,与燕子相处时的克制和慌张......
▲谁不喜欢被拍马屁?
▲他与燕子,大抵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吧
段奕宏的每一段表演,表情、肢体、语气都恰到好处,尤其从第二幕开始,他的台词越发少了,几乎全部是内心戏,而情绪一点点从他的眼睛、嘴角、神情中传达出来。
三幕走完,我们能清晰地看见余国伟在时代洪流下的变化,随着剧情的推进,段奕宏在一个角色上,塑造了三种不同的层次。
▲烈日下的大雨,悲怆感油然而生
所以啊,也只有能把同一个角色演出三种层次的老段,敢接这么多雷同的戏了,不说远了,同是他主演的[引爆者]也快上映了,这片子与[暴雪将至]又有几分类似。
但是,无论角色有多雷同,段奕宏从人物塑造上都把他们分得很开:
人性的真相无穷无尽,我们必须承认身为创作者的局限性,对于人性的挖掘始终是有限的。我还是希望有机会尽可能多的展现人性的真实。
人性的真相无穷无尽,我们必须承认身为创作者的局限性,对于人性的挖掘始终是有限的。我还是希望有机会尽可能多的展现人性的真实。
老段说自己特别怕人说他是成熟的演员,因为在他看来,成熟就是套路,就是一般,所以他喜欢董越导演的不成熟,让他觉得很勇敢。
去年老段拍了三个导演的处女作,身边的人都说他太任性了,但他认为演员应该任性一点,而我们也庆幸他做出了这样任性的选择,勇于跳出安全领域。
▲想来的确是这样,能把同类角色演出截然不同的感觉才叫厉害
不只是老段,同样值得称赞的,还有董越导演的大胆。
因为全片无论是叙事结构,还是从头下到尾的雨,都是对观众观影习惯的挑战。而对于一部分观众的不习惯,董越表示早有预料:
以前的犯罪片都是封闭的结构,[暴雪将至]中有很多缺口,需要观众凭自己的经验来缝合,结尾也是非常颠覆的写法。
我写剧本的时候就很明白,这是对好莱坞式叙事的挑战,会产生一些不安的东西,传统的观影经验可能也会有些坍塌。
以前的犯罪片都是封闭的结构,[暴雪将至]中有很多缺口,需要观众凭自己的经验来缝合,结尾也是非常颠覆的写法。
我写剧本的时候就很明白,这是对好莱坞式叙事的挑战,会产生一些不安的东西,传统的观影经验可能也会有些坍塌。
▲董越导演与段奕宏在片场讲戏
一部好电影的出现,演员与导演是相辅相成的。诚然,[暴雪将至]并非完美,它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它展现了国产电影更多的可能性,也增强了我们的耐心和信心。
不得不感叹,因为如此大胆的导演,如此任性的演员,我们才有了今年最好的国产处女作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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