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
漆黑的建筑隐沉在高深的夜色里。街亭凄冷,道店无人。只有几盏路灯还在亮着,向四周的夜竭力地伸长它苍白的触手,像是试图抓住那片一望无际的黑暗一般。
居民楼里亮着稀疏的灯。偶尔能见到一个戴着口罩的人影小心翼翼地摸进阳台,透过林立的窗栏,留恋般地俯视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过了几秒却又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匆匆转过身去,消失在落地窗后。
蛰居。匆匆流逝的时间,微微发福的人影。不能出门,许许多多的人像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一样怅然若失,只能从互联网上感觉到自己与世界还保持着的联系。面对此景有人苦笑道,“终于知道真正的宅在家里是什么感觉了。”这一端的人无需多言,人人都在经受着妃子被关进冷宫式的禁足,纵然心中不是妃子的千愁万恨,但也和被禁足一样远离了外面的世界。
但谁都知道闭门不出的原因。谁都知道自己不是迈不出家门,而是为了某种使命,必须把想出去透透气的心,紧紧地抓住。于是,日子过去,街灯还是悠悠忽忽的亮着,每个人还是默默地坐在家中,抓着心中的希望,在静默中祈祷,在寂静之中,向着远方的光明作着无声的斗争。
这一端,隐忍沉默。
城市的一角。已是深夜,但这里的灯光似乎比其他地方都明亮不少,模糊的轮廓中,一个红色的十字架赫然地在建筑的正中央亮着。一个个身着白衣的人影从窗前一闪而过,挥汗如雨的匆匆脚步,防护服下被汗水浸透的鬓角,医学口罩上面露出的带着血丝的疲惫的双眼,暗淡在玻璃窗后的灯光里。紧张、肃穆的气氛浓烈地弥漫在空气之中,像是上战场前军队的出征。
这里确实是战场。一排排病床上躺着人,仪器上的线条数据起起落;输液管里的液滴一点一点淌下,折射出病人因发烧而涨红的脸颊。这个地 方聚集着那么多的生命,但却弥漫着一股包含了生与死的令人提心吊胆的气氛。走廊上时不时冒出一副担架,在白茫茫的灯光下急促的闪过,被单下的身体艰难地呼吸着。生命,在这个时刻显得那样的脆弱。
然而,他们并没有放弃。电脑房里,酸痛疲惫的双眼依然紧张地统计着数据;病房中,那些消瘦但没有丝毫颤抖的双手仍在不知疲倦的为病人测体温、分析病情;药房内,走动的双脚也还是在为最新的药物忙碌的走动。其实,面罩下的他们很多还有着稚气未消的脸庞,但他们在这场战役面前表现出的沉着,使我们几乎忘记,在几天前他们还是别人眼中还未步入社会的“小孩子”。有的人瞒着父母偷偷报了名,有的人在家人的劝阻声中还是选择了出征,这些一念决定的行为看似莽撞;但这个其实是他们到目前所做出的最冒险、也是最成熟的举动。他们不为报酬与荣光,凭着内心的力量与紧绷的神经,在黑夜里摸索前行,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将手向未知的黑暗中伸去,希望能抓住深渊中的人挣扎的手。
这一端的人也无需多言。其实他们已经疲劳得没有力气发言,但他们仍在黑夜里走着,四下寻找着光明,寻找着自己能够抓住的生命。
这一端,紧迫奔忙。
有人说过,人的生命有两个端点,一端自己抓住,用来救赎自己;另一端别人抓住,用来拯救别人。现在看来,那些隐忍沉默的人,那些急奔忙的人,他们正在紧紧地抓住自己的一端,用自己的方式战斗着。他们没有眼神的交流,但却默契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这股由两端人们发出的力量,足以让这个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的社会,再一次被拉动。
这一端的我们,在寂静的口罩下呐喊,向着天空与世界真诚地祈祷。
那一端的他们,在白衣的庇护下找寻着明天,用最坚定的姿态,抓住那些深渊边上的无力的手。
我听到他们的声音。“嘿,我们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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