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坚持办免费盲人影院17年:放映电影千余部,服务视障群体超4万人次

栏目:影视资讯  时间:2023-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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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13日一大早,先天盲者肖焕义倒了两趟公交车来到位于北京丰台区汇爱大厦的心目影院。今年已经64岁的他在2006年就与心目影院结缘,作为老观众也常常在观影前客串主持的角色,与肖焕义一同来这里的还有20多位视障者,在这里他们将通过讲述人的讲述免费欣赏电影《解忧杂货店》。

  

  “大家请安静,电影马上开始了。”放映前,电影讲述志愿者王玉婵招呼大家准备。小小的影厅内,突然有人冒出一声:“大伟老师来了吗?”有人抢先回答,大伟老师有事没过来。他们口中的大伟老师名叫王伟力,2005年开始,王伟力和妻子郑晓洁创办发起“心目影院”,如今已经放映超过1000部电影,服务视障群体超过4万人次。

  在王伟力心里,坚持助盲公益事业这么多年是因为“这是一件对的事。”

  从0到1000

  “一个小男孩穿着平底的运动鞋,用脚一步步量着地上的影子······”“他回头看到一处荒废的房子,门上锈迹斑斑······”电影《解忧杂货店》的放映现场,讲述者王玉婵把影片中的空镜和转折都用语言描绘了出来,环境、人物表情和动作都是她需要交代清楚的,不仅如此,从出品公司到制片人、总策划,从导演、编剧到主演,王玉婵全都没有落下。

  

  王玉婵有一个专门的记事本,上面记录着她讲述的每一部电影的“大纲”,有演职人员表也有一些电影的背景介绍,为了准备电影《解忧杂货店》的讲述,她已经看了7遍电影。

  另一位志愿者姜人文,是中国传媒大学研三的在读学生,她已经在心目影院做志愿者10个月的时间,也参与过3部电影的讲述工作,其中动画电影《大坏狐狸的故事》的讲述是她准备时间最长的影片,“大约准备了一个月的时间,每天抽两个小时的时间梳理电影脚本。”

  跟姜人文相比,王玉婵已是心目影院的资深讲述志愿者,自2017年开始加入,目前她已经讲述了50余部电影,“讲的第一部电影是《遗愿清单》,那是一部有力量的影片。”王玉婵本身也非常喜欢电影,她认为电影是一门综合性的艺术,应该让大家从中得到丰富的享受,“希望大家坚持把电影‘看’下去,并告诉身边的盲人朋友,告诉他们看电影的感受。”这是讲述电影前她常常重复的话。

  自“心目影院”创办以来,像这样的专场放映已经超过1000部电影。

  如果没有声音,盲人对近在咫尺的事物将毫不知情。做助盲公益事业多年的王伟力深知视障者的需求,“我们理解盲的代价、盲的处境,盲对于生活质量带来的深远影响,所以我们才一直放不下这件事。”

  

  王伟力认为盲只是一个视角,“这个视角启动了视觉以外的所有感知,特别是时间久了,这些感知是被我们明眼人忽视的,我们无法获得这个视角,即便有偶尔的蒙眼体验。”他坦言日常生活中很多人觉得盲人很难,所以总想以俯视形式来关怀他们,但却容易忽视他们的真实内心,电影讲述只是一种媒介方式,通过这种方式,去帮助他们做信息的补偿,填补他们精神需求的同时,帮助他们融入社会。在王玉婵、姜人文等志愿者的接触印象中,经常观影的视障群体跟社会并不脱节,时常可以侃侃而谈一些当下的人和事。

  “我们不仅仅是助眼盲,更是助心盲。让所有参与进来的人以及志愿者们,通过服务盲人,获得充实、圆融,甚至改变,反思自己的价值观和社会责任,那就非常圆满了。”

  鼓楼西大街79号的“天堂影院”

  20平方米的小屋,一台液晶电视和一台DVD,数十把座椅,17年前,“心目影院”就诞生在北京西城区鼓楼西大街79号一个四合院内。

  时间回到千禧之年的2000年,一个盲人朋友在王伟力家做客,正在看电影《终结者》的他就顺势把电影讲述给了这位朋友,电影结束后,这位朋友非常开心,形容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感,王伟力颇为感慨。彼时王伟力和妻子郑晓洁均已辞职下海经商,也毫不犹豫同意了妻子提出想要做一个残障人故事的电视栏目的想法,一部名为《生命在线》的纪录片在电视台开播。然而不久后,由于资金困难,纪录片停了。

  源自跟盲人朋友讲电影的启发,2003年,王伟力和郑晓洁创立北京红丹丹视障文化服务中心,2005年“心目影院”正式开放,专注于给视障者讲电影。

  心目影院又叫无障碍电影,不同于传统影院,电影原音之外这里还有讲述者的声音,虽然当时条件简陋,但在盲人群体中,这是被比做“天堂”。

  

  老观众肖焕义清晰记得,在鼓楼西大街79号心目影院“看”的第一部电影是《小兵张嘎》,“我喜欢情感类、温情的电影,不喜欢太打打闹闹的。”《我的父亲母亲》《宝贝计划》《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暖春》都是他非常喜欢的电影,很多演员和导演他也能随口说出。“来心目影院不仅能通过电影了解社会、得到启发,也是朋友聚会聊天的机会。”

  肖焕义以前自己也去过电影院,“只能靠自己感受。”而有人讲述就完全不一样了,“观影气氛非常好,有声有色,电影本身也会给人带来触动。”肖焕义清楚记得放映《暖春》时,同行的视障者在影院里哭出了声。

  “我发现我们电影讲述在理念上是有前瞻性的。”王伟力认为心目影院是独创的一种电影欣赏模式,首先这不是电影录音剪辑,其次,电影讲述者会站位导演创作的角度,尽可能传达出其思想情感与文化内涵。“电影是导演作品,导演利用专业创作来拼接视听语言、刺激观众。”王伟力认为电影讲述者的定位应该是导演的创作角色,虽然不是导演,但是一定要站在导演的角度,“让我们的观众进入电影,进入电影人生,这才是欣赏电影。”

  

  2018年5月26日,很多常去心目影院的视障朋友都记得这个日子,那天心目影院搬离了鼓楼西大街79号,但有了更加专业的影院加入,心目影院也衍生出更多样的活动。

  从电影讲述到视觉讲述,为视障者在心中“建模”

  王伟力回忆,2004年到2006年是起步阶段,“没资源,靠自己摸索,自己贴钱,连吃一份早餐都要计划一下。”当时刚刚40出头的他,感到压力非常大;2006年到2008年是转折期,这个阶段获得了很多支持;2008年之后是发展期,而到2010年以后开始更全面走向社会,变得成熟起来,电影讲述之外的一些故事也开始多起来。

  

  2019年6月,因在北京、上海、天津、重庆、珠海等11城市组织最多观众的人声解说式电影放映(多场地),即同时为1260名蒙眼观众和盲人观众放映纪录影片《港珠澳大桥》,而获得了世界吉尼斯纪录。他们还办起了连续展映十几部电影的北京盲人电影展,在鸟巢和北京体育大学举办盲人趣味运动会,组织视障群体去北戴河听海,到草原听风,丰富的活动也不断丰富着视障群体的内心。

  与此同时,王伟力也更加意识到让盲人去想是很难的,例如一些超大物体,盲人是摸不到的,所以就无法根据原有依据去构建想像。

  为了让盲人朋友了解更多的电影里边的内容,“我们组织他们去爬长城触摸长城,去一些展馆触摸飞机、坦克的模型,长江大桥、岳阳楼的模型,还得到法国大使馆的帮助,组织了一次卢浮宫艺术触摸展。他们都特别高兴,手舞足蹈的!”

  “走出后,声音之外,他们感受到味道、温度、质量、质感,这些都不一样。”帮助盲人拉近了与社会之间的距离,也有一些意外惊喜。一次,一位盲人摸到一个金属火车模型后一直不肯走,后来才得知,他小时候在铁路边长大,父亲也是铁路工人,从小就天天听到火车的声音,但从来没有近距离触摸过火车,他想知道火车的模样,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这些瞬间让王伟力欣慰,也坚定了他坚持下去的信心。

  这些做法是有效的。“功能补偿”让信息变得无障碍,王伟力正在试图在他们心中“建模”。“虽然很多人喊我们为电影讲述人。”但王伟力认为视觉讲述人更加准确,这也是他一直努力的方向。

  

  姜人文告诉新黄河记者,现在的她越来越觉得并不是给盲人理顺电影时间线就算完成任务,“我非常赞同大伟老师说的那一句话,就是盲人在生活中其实不缺故事。讲电影更重要的是把电影的视觉元素尽可能多地展现出来。”

  “我们为什么要推动视觉讲述?电影之外,话剧可不可以讲、冬奥会开幕式可不可以讲、旅游出行可不可以讲,把我们能看到的东西都讲出来,这样就把世界交给了他们。”

  王伟力相信,正是电影讲述孕育出了视觉讲述。

  声音,是他们看不见的光

  李少红的电影《门》是王伟力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讲述。“讲着讲着出现了播放事故,画面没了,其他志愿者都蒙了。”正因为观影次数多,依靠对影片的熟悉,王伟力并没有停下讲述,缺失的画面在他的口中补上了。几分钟之后,画面恢复了,而在场的很多盲人观众甚至不知道发生了这次播放事故。王伟力认为,专业性是应对突发事件的保障。

  “讲一部电影要有一个讲述脚本。”这是王伟力对志愿者培训的基本要求,通过培训,建立体系和规范才能让讲述变得专业且有用。

  一次,在南方一家盲校给孩子们讲述电影《疯狂动物城》,“开场前,我就告诉他们,这里边的所有动物的头都是这动物本身,大小也是动物本身,只不过他们都是站着走的。”同时还会有动物模型供他们触摸。这样的讲述办法成效显著,孩子们欢呼雀跃,后来王伟力也了解到,曾有志愿者给他们讲过动画电影,但不少孩子反映没听懂,他分析就是源于孩子们的内心没有依据。“让他们的内心建立起形态,这非常重要!”而这也正是讲述需要专业培训的原因。

  目前,在北京心目影院有固定电影讲述人50多位,还有一些爱心企业的志愿者参与讲述。自成立以来,北京红丹丹视障文化服务中心注册在案的志愿者超过了一万人,参与了新华社纪录片《国家相册》的无障碍视觉讲述工作;专门为孩子们录制的电影讲述送到了全国一千多所盲校;北京之外,心目影院还落地了天津、徐州、郑州、昆明、苏州、大连等地。

  目前,王伟力正在筹备科幻电影《流浪地球》的讲述,“影片里有很多超越现实的概念,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说一个名字,他们是听不懂的。”也正是因为科幻电影的难度系数较大,王伟力此前从未尝试过,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他需要逐帧研究如何表述让盲人听懂。

  1958年出生的王伟力,已经过了耳顺之年。看到全国很多人在效仿“心目影院”,给盲人讲电影,“我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一步了,让更多人知道这个群体也是需要了解世界的,这很重要。”

  

  据中国盲人协会2019年5月的数据显示,在我国,视障群体超过1700万人。但现状是,面对如此庞大的群体,真正专业的电影讲述者以及视觉讲述者太少了。王伟力告诉新黄河记者,目前最大的困境还是资源,“我们在社会上推广这个事,以及它的标准、服务质量、专业特性,这些应该得到普及,而这些也都需要公众力量的支持。”

  关于坚持,王伟力说:“我觉得这个事是重要的,也是对的一件事情。”

  10月15日是国际盲人节,当天,在王伟力的组织下,四十多位视障者登上了长城,触摸之下,无法想像的长城在他们心中的模样逐渐清晰,“他们的世界也打开了。”

  新黄河记者:李运恒

  编辑:刘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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