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万人丧生的血战，为何作为胜者的拿破仑只能灰溜溜逃跑（二）

　　血腥厮杀

　　9月7日早上6点，法军大炮开火了，俄军立即回应。在拥挤的战场上，一轮炮击就有1000多门大炮开火，就这样持续了一整天。法军的大炮弹轰击着凸角堡，飞起的漫天尘土和烟雾混合在一起，战场上一片混沌，能见度很低。拿破仑的继子欧仁亲王位于大军团左翼，他冒着交织的致命炮火，率领他的法国-克罗地亚步兵师向前推进，他们把俄军赶出了博罗季诺村，并占领了该村。他的另外两个师试图越过卡拉查河，但被击退。

　　南面，达武元帅在一个半小时的炮击后投入两个师进攻凸角堡，经过激烈的白刃战夺得两个凸角堡。在两小时之内，凸角堡的4000名守军中有3700人阵亡。悲剧的是，凸角堡成了新占领者的死亡陷阱，他们发现他们背对的是俄国守军的高墙，很容易遭到反击。后续的3个多小时里，双方都增加了兵力，凸角堡在不断的猛攻下多次易手。有70000人围绕着凸角堡战斗，战斗异常激烈，士兵们用刺刀代替了步枪。让·拉普将军回忆说：“我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屠杀。”

　　

　　成千上万人横尸凸角堡，进攻与反击如潮水般涌来涌去。大约10点左右，巴格拉季昂将军在集结部队时腿部受到致命重创，不久后法军占领了凸角堡。然而，俄军没有轻言放弃，卢本科夫上尉后来回忆说：“这是两只猛虎的较量，不是人的较量。一旦双方决心为阵地拼个你死我活，便不会停下来；即使步枪折断，他们还在继续，用枪托和佩剑进行恐怖的白刃战。”

　　谢苗诺夫斯科耶村现在被法军掌控，内伊元帅和缪拉元帅需要增援以确保胜利，但拿破仑没有回应。他的状态反常地糟糕，差不多一整天都坐在椅子里远远地观察着战场。弥漫的烟尘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没有骑马靠近观察，而是静静地打发走正在报告的军官，坚持透过望远镜观察战场的形势。这样的举动让下属无所适从，其中一位叫路易·勒热纳的参谋在日记中写道：“我们都很诧异，那个在马伦戈、奥斯特利茨等战役中精力充沛的指挥官哪儿去了？我们感觉很不满，我们很难做出判断。”

　　

　　亚历山大·尤里耶维奇·阿韦里亚诺夫的画作，描绘了巴格拉季昂公爵在战斗中鼓舞士兵向前冲锋

　　与此同时，俄军这边的领导层也没好到哪里去。库图佐夫的指挥没精打采的；他没有连贯的策略，几乎整个战役期间都待在戈尔基的指挥部里应对各种诉求和糟糕的军情报告，还经常请军需官卡尔·冯·托尔拿主意：“卡尔，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卡尔·冯·克劳塞维茨指出：“他显得缺乏动脑能力，缺乏对周围事件的清晰认识，缺乏任何积极活跃的感知，甚至缺乏独立行动的能力。”库图佐夫出去骑马察看战场仅仅一次，然后就大摇大摆地回到指挥部跟贵族军官野餐去了。

　　然而，战斗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法军集中力量攻击大堡垒，最终在10点左右将其攻克。弗朗索瓦上尉回忆道：“我们跳跃着躲过那些砸向草地的圆炮弹，一队俄国兵想阻止我们，我们在30步外射出一排子弹，然后就突破了他们的防线。那些炮手试图用推弹杆和撬棍从后面攻击我们，我们就跟他们白刃战。他们是强悍的对手。”尽管如此，俄军最终还是重新夺回了大堡垒，攻入堡垒的法军几乎被全歼。

　　

　　博罗季诺战役后，大军团占领了莫斯科，但士气低迷。在撤回安全地带的漫长征程中，很多人冻死

　　另外，在俄军的右翼，普拉托夫将军和乌瓦罗夫将军对渡过卡拉查河的法军后军发动了一次骑兵突袭，给法军制造了很大的损失，但就像别处一样，他们也被击退。他们的进攻看似无果，实际起到了始料未及的作用。11点之后，法军的进攻暂时停了下来，俄军正在筑起新的防线，他们重新夺回了大堡垒。大军团无法将优势转为胜势，不断地要求增兵，这就意味着拿破仑要派出自己的精锐部队——皇家卫队（总人数约25000人）。皇家卫队一直没有发挥作用，因为拿破仑不愿派出自己最后的预备队。就在拿破仑要部署皇家卫队之时，俄军骑兵的突然出现把他的部署打断了。

　　皇家卫队完全没有投入战斗；当很多俄军防线被突破时，如果拿破仑把他们部署在关键位置上，战斗可能就会取得决定性胜利。因此，血腥的战斗继续拖延下去。甚至在短暂的“暂停”期间，炮火仍在继续攻击停止战斗的士兵。上尉让·德·马洛回忆起这些恐怖的场景，当时他正在跟一位下属谈话：“就在他告诉我除了水他什么都不缺的时候，一枚炮弹将他炸成了两段。不久之后，我把马交给一名士兵牵一下，才过了半分钟他就被炸死了。”

　　

　　陆军元帅米哈伊尔·库图佐夫。

　　夺取大堡垒

　　这段可怕的间歇在2点后结束，法军开始集结，向大堡垒发起攻击。200门大炮用来轰炸那些泥土工事，然后3个步兵师协同两翼的重骑兵向前推进。骑兵很快超过了步兵，在大堡垒附近发起冲锋，他们拥入大堡垒，迎面而来的是守军的步枪和刺刀。伤亡急剧增加，但法军士兵前仆后继地持续进攻。

　　炮兵格利瓦曾从后军望向这一场面，他回忆说：“当我们看到这些英勇的壮举，我们的激动心情无以言表。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能助骑兵一臂之力，我们看到他们越过深沟，在枪林弹雨中爬上了堡垒，当他们成为堡垒的主人时，欢呼的喊声又在四面八方响起。”然而，米尔汉姆上校的回忆则展现了故事的另一面：“骑兵和步兵，都被卷进疯狂的屠杀，他们不顾一切地互相砍杀。”

　　下午3点半，大军团占领大堡垒，但俄军重新组织进攻，立即在大堡垒后侧形成方阵。这种无畏主要源自巴克利·德·托利，尽管遭到降职，但他在整场战役中一直保持冷静，他集合起足够的骑兵发起反攻，并炮击占领堡垒的法军。

　　

　　1814年3月31日，继近400年前百年战争的英军以后，俄罗斯与普鲁士联军是第一支进入巴黎的外国军队

　　严格意义上讲，俄军已经输掉了这场战役，但他们没有轻易放弃。炮火持续了数小时，大军团取得的唯一进展就是波尼亚托夫斯基元帅击退了俄军并将其赶出乌季察村。艰苦的战斗在晚上6点左右逐渐结束，俄军撤到1公里以外，炮声沉寂下来。

　　屠杀的尾声

　　拿破仑姗姗来迟，他看到的战场是一片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景象。地上到处散落着肢体不全的死者和伤者。由于持续的炮火攻击，到处都是断肢和暴露的内脏——有人的，也有马的。最惨烈的地方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大堡垒，根据一位军官的描述：“……你做梦也想象不到那种极其惨烈的恐怖景象。小山一样的死尸和将死的士兵覆盖了道路、沟渠和防御工事，尸体枕藉，平均有六到八层之多。”

　　法军几乎没有俘虏任何人，这在以战俘人数来衡量胜利的时期是极不寻常的。“死亡人数证明了被征服者的勇气，而不是胜利的规模。”塞居尔伯爵后来评论道。对拿破仑来说，这是一次胜利，但代价惨重，他的军队精疲力竭，已无法追赶俄国人。皇家卫队的一名军官回忆说，士兵们度过的那一夜，“……在泥泞中，没有火，周围都是死者和伤者，痛苦的哀鸣让人心碎”。但另一方的俄国人尽管惜败，却依然士气高昂。彼得·维亚泽姆斯基公爵感觉他们并没有被打败，他为经受住了拿破仑进攻的考验而自豪：“每个人都保持着如此狂热的激情，他们都是我们部队无畏壮举的最新见证者，管他是失败还是部分失败，这样的念头才不会钻进入我们的脑子里。”

　　

　　拿破仑注视着燃烧的莫斯科。

　　博罗季诺战役的代价是巨大的。这场战役成为有历史记录以来单日伤亡最惨烈的战役，这个纪录一直保持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为1916年的索姆河战役所取代。俄军的伤亡在38000人到58000人之间，其中包括29位将军。有的部队整个建制都已不复存在，如舍万斯克团，战役开始时有1300人，到下午3点只剩98人。

　　大军团的损失相对较轻，有28000人伤亡，包括11位阵亡的将军；但大军团的伤亡难以得到补充，因为安全地带已远在千里之外。拿破仑的骑兵实际上已被摧毁，其直接后果是丧失了机动性，破坏了后勤补给。此外，据估计大军团发射了60000到91000枚炮弹、140万发子弹，大概每分钟平均发射100枚炮弹、2300颗子弹。一位现代历史学者曾把这场混战比作“许多满载的波音747飞机坠毁，无人生还，在8个小时里，每5分钟就是一架”。

　　拿破仑或许赢得了这场激烈紧张的战役，但他的军队不可挽回地被削弱了，而他的主要补给线也被切断。然而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撤退，他的疲惫之师继续进军莫斯科。大军团很快占领了一座被故意焚毁的废弃城市。拿破仑逐渐意识到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决不想签订任何和约，他只好灰溜溜地在俄罗斯无情的严冬中撤离，无谓地咒骂为什么他的部队被遗忘在荒芜的冻土上。据估计，1812年6月至1813年2月之间，由于这场战争，各方约有100万人丧生，最终只有35000名法国人返回法国。这场梦魇的主角博罗季诺与拿破仑的欧洲都没有真正从中恢复过来。

　　（内容来源：《拿破仑 成功的革命者 失败的征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