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的变形记

　　《变形记》的变形记

　　一

　　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早上起来被家人发现死在了床上。但说实在的，床上根本找不到一具看起来像人的肉体。床上只有一条巨大的蚯蚓状的东西。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还让我们从头说起。

　　二

　　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是一个体面的人，就如同他体面的名字一样。他有许多体面的习惯。比如说，他的书架上总是放着马丁·路德·金的作品集，在马丁·路德·金的作品集旁边，一定会放着一本《尤里西斯》。他经常看这两本书，但从来不去阅读。他的朋友圣·克利斯朵夫·约翰·斯蒂芬·大JJ·玛德·滞胀（这是他帮他朋友起的名字，因为他朋友原本的名字实在是不体面。众所周知，作为一个体面的人，应当只与体面的人交往。）曾经问过他，“为何不去阅读呢？”“哦，朋友，我亲爱的朋友，因为仅仅看着它们，我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体面的气息。”这是他的回答。

　　每天早上，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都要让自己的夫人亲自把他叫醒。这是他众多体面的习惯中的一个。他不喜欢用闹钟，因为闹钟充满了现代科技感，一点都不显得体面。

　　就像往常一样，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这是他夫人的名字，当然不是原名。）打开他卧室的门，准备叫醒他。然而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团凸起的被子。“起床啦！亲爱的，别闹！”她冲着被子这样喊，但被子毫无动静。“我知道你在那里！起床啦！”她加大了音量，可被子却丝毫不动，宛若一座大山。她稍带气愤，准备去揭开被子。

　　她体面的丈夫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她觉得这是对她的挑衅和羞辱。

　　三

　　一声尖锐的惊叫刺破了所有人的美梦。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从卧室里跑出来，脸上布满了恐惧，慌忙中被地毯绊倒。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呢？一条巨大的蚯蚓盘在被子下面，在被子揭开的一瞬间，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看到这条巨型蚯蚓的头部直立了起来，而身体的剩余部分则在不断蠕动。

　　金·尤伊斯·圣·纳华闻声前来，扶起母亲。两人言语几句后，用电钻在门上钻出来个小孔。这样他们就可以隔门观察这个出现在床上的奇怪生物。

　　金·尤伊斯·圣·纳华用等比例法丈量着这个生物。“我可以肯定，这样大小的体型，绝对无法吞食一个成年人。”他肯定地说。

　　“那你的父亲会在哪里呢？”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问。她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这一定是他的恶作剧！”

　　“肯定是这样！想想他平日里对我们的嘲笑！他现在一定躲在某个地方准备着看我们的洋相！”

　　四

　　亲爱的读者，请允许我现在介绍一下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家里的情况。

　　如之前所说的，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是一个体面的人，但是他的婚姻却非常的不幸，至少他自己觉得他的婚姻非常不幸。他的父亲在战场上险些丢了命，多亏战友斯威特·泰纳·S·艾比·纽匹安纳的帮助，才能活下来。但他的战友却为此牺牲了。临死前，斯威特·泰纳·S·艾比·纽匹安纳拜托他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于是，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的婚姻就定了下来。

　　五

　　斯威特·泰纳·S·艾比·纽匹安纳在应征之前是个极其普通的农夫。所以，他的女儿，也就是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就像所有农夫的女儿一样，勤劳、朴实、又无知。这不是我的想法，这是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的评价。你可以在他二十年前的日记里看到这个评价，那天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随后的二十年中，每隔几天他就会在日记中咒骂自己妻子的“无知”和“愚蠢”。

　　一开始的时候，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是拒绝的。他拒绝和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见面，拒绝他老爸为他安排的一切。他拿着政府给他老爸的抚恤金跑了。远走高飞最能解决问题。但他显然低估了军人的情感和毅力。当他老爸在隔壁省的旅馆里找到他，并用双管猎枪抵着他的脑袋时，他吓尿了。假如他当时敢睁开眼睛的话，他就会发现他父亲的另一个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抵着自己的脖子。

　　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结婚了。可他想到了新的抗争方法。他拒绝与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行夫妻之事。一旦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耐不住寂寞，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离婚。为了使自己在生理上对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没有一丁点的渴求，他每天都手淫数次。

　　然而他再一次算错了。忠贞是绝大多数农村女性都有的观念。一年下来，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不仅没有红杏出墙，还对他越来越好——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把欲望之火转化成了对他的无微不至的爱。但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的情况却不容乐观，由于无休止的手淫，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老爷子看不下去，也想到了一个计谋——假装病危。老爷子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奄奄一息地呼喊着儿子，希望临死前能看到自己的孙子。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急坏了，他要把老爷子送去医院，可老爷子死也不同意。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到医院。因为他的那话儿出了问题，不治好，就没法让老爷子看孙子。

　　过了一个月，虽然他的那话儿好了很多，但就是不中标。眼看着老爷子时日不多，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索性从直接从医院搞到了一份假的证明。老爷子看到证明很开心，想从床上起来。但是他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了，痰多又体虚。身体一动，只觉得痰堵的难受，想咳又咳不出来，越咳不出来就越咳。就这样，在咳嗽的交响中，在夫妻两人的呼天抢地中，老爷子走了。

　　六

　　那一夜，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很难受，尽管他很憎恨他的父亲，可是除了他父亲，他在这世上还有哪个亲人呢？他还有他的妻子——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所以，那一晚，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在意识到我们前面所说的问题之后，狠狠地爱了他的妻子一次。第二天早上，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感觉到恶心。

　　这可不是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想要的结果。他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老爷子也没有什么积蓄，家里靠着政府的抚恤金过活。现在老爷子走了，抚恤金理所当然的停发。日子怎么过还没解决，又新添了个不动产。“无知！”他这样咒骂着他的妻子，“怀孕也不会挑时候！”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默默承受着，什么也没说。

　　其实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只是想吵一架发泄一下而已，但他妻子的秉性注定了没有结果。所以他在那一夜的日记中这样写到，“我的妻子愚蠢无知，当我责备她怀孕不会挑日子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任何一个稍有生物学常识的人都应当知道这应该怪我而非她。但她不知道。如果哪天有人贩子过来，哪怕只愿意出一块钱，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她卖掉。”

　　七

　　日子得继续过下去。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告诉她的妻子，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帮助科学家寻找新的物种和发现。某一天，他从书摊上淘了很多书回来。这样能让他感觉自己活的很体面。

　　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呢？根本不存在一个科学家，所以也没有什么工作。他每天早上从家里出去，到镇上的墓园里逛一逛，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吃的东西。然后再到寺庙里遛一遛，顺手带走一些贡品。晚上回到家，他就告诉妻子，说这是别人送给他的礼品。毫无悬念，他的妻子相信了。

　　有一次，有一个非常气派的人到墓园里扫墓，将走的时候，正好被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撞上。他看这人很气派，就偷偷躲到了这人汽车的后备箱里，跟着这人到了他的家。晚上，当主人睡着的时候，他自由地在别人家里游荡。当他飘到主人的书房时，他被一墙的书震撼了。那一刻，闪电贯穿他的身体，他好像领悟到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将要下蛋的老母鸡，有某种神圣、伟大的东西在他的体内孕育。尽管我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屁，但他并不这么认为。他不这么认为，这就够了。

　　然后他就产下了“体面”。

　　八

　　他从书摊上淘了很多书回来，照着那家的情况给自己也做了一个书房。他的妻子是那么的信任他，那么的木讷、朴实。但他的邻居可不是这样。一些不好的传言传到了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的耳朵里。她找她的丈夫确认，换来的却是一顿臭骂和日记里反反复复的“无知”、“愚蠢”。她相信他的丈夫，因为一个正直的人受到了不应的诽谤时，一定会大发雷霆。如果哪天当她质问她丈夫的时候，她丈夫的态度无比温柔，那么这时才会有猫腻。

　　这一家三口过上了体面的生活，维持着很多体面的习惯。每当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给她的丈夫打理书架的时候，幸福都照耀着她。她的丈夫告诉她，这些书重要无比，都是他伟大的发现和研究报告，将来会公开，然后获得诺贝尔奖和奥斯卡奖。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是如此。她的丈夫常常羞辱她，每次所依仗的，就是这些书。每当她想到这些，就有种想烧掉这些书的冲动。她幻想着，只要烧掉了这些书，她的丈夫就能够变得和她一样，他们之间就能够获得某种意义上的平等。

　　九

　　“它没有嘴，也没有眼睛，唯一的一个孔，像是用来呼吸的。”金·尤伊斯·圣·纳华观察了许久之后给他的母亲说。而她的母亲，则在思考另外一些问题：为什么她的丈夫还没有回来？已经一早上了，他丈夫以前并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恶作剧。曾经有一次，她的丈夫在书桌上的笔筒里放了一只蟑螂，并倒扣在桌面上。等她去扶正时，从笔筒里爬出来的蟑螂了吓了她一跳。但那次，在她尖叫的同时，她丈夫就从床底下爬了出来，面部扭曲，疯狂地笑着。这次，惊吓与尖叫过后，已经一早上了，他的丈夫还没有出现。她有一些不安。

　　“它不动了！完全不动了！连尖端的小孔都不动了！”金·尤伊斯·圣·纳华激动地喊着，立刻推开门，用木棍挑动着床上的生物。可以确定的是，它进入了一种近乎于死的状态，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在书桌上搜寻着什么。她觉得她的丈夫一定会给她留一些什么，而不是这样无缘无故的离开。但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妈，老爸他是从哪里找到这东西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特的生物！”金·尤伊斯·圣·纳华兴奋地说。

　　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的脸上挂着沮丧，“比起这个，你的父亲在哪里，更值得你思考。”

　　“他一定是去找科学家去了，咱们家这下就能过上好日子了。”金·尤伊斯·圣·纳华没有丝毫的忧虑，“现在，我们只要等他回来就好了。”

　　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就暂时放下了心。

　　直到晚饭，什么也没有发生。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没有回来，气氛再次变得奇怪。

　　十

　　不久之后的一阵敲门声重新点燃了他们的激情，可门后站的却是圣·克利斯朵夫·约翰·斯蒂芬·大JJ·玛德·滞胀。

　　“他没有回来吗？”圣·克利斯朵夫·约翰·斯蒂芬·大JJ·玛德·滞胀问。

　　“没有，他从今早就不见了。我们只在他的床上发现了一条巨型……”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生物。

　　“巨型蚯蚓。”金·尤伊斯·圣·纳华补充道。

　　“奇怪，他昨晚约好了要找我下棋，还说要给我看一个有趣的东西。”圣·克利斯朵夫·约翰·斯蒂芬·大JJ·玛德·滞胀带着失望和疑惑说。

　　“那我猜，他想给你看的有趣的东西，一定是那个巨型蚯蚓！”显而易见，金·尤伊斯·圣·纳华对那条蚯蚓充满了热情。

　　圣·克利斯朵夫·约翰·斯蒂芬·大JJ·玛德·滞胀走向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的床，当他看到那条巨型蚯蚓的时候，脸上的确挂满了惊奇。但床上的另一个东西吸引了他更多的注意。他走过去，“看起来像是一本书。”他自言自语，并翻开了书第一页。

　　随后，他拿着那本书，向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问到：“这是什么？”

　　“他说，这是他的研究报告，”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回答。

　　“那我想，我知道发生什么了。你的丈夫，金·尤里西斯·刘易斯·圣·克劳伦斯·苏破为科学献出了生命。”圣·克利斯朵夫·约翰·斯蒂芬·大JJ·玛德·滞胀用饱满又夹杂悲痛的嗓音说。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格林·艾薇儿·奥本·弗拉沃疑惑不解，略带哀伤。

　　“因为他的研究报告中写着这样一句话，‘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说完，圣·克利斯朵夫·约翰·斯蒂芬·大JJ·玛德·滞胀用双手合上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