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留下的最真实的温暖泡沫

　　记得上学时书上讲到对家庭的定义是，家庭是社会的一份子，是组成社会的基本形式（记性不好，大概这个意思）。我的理解，家庭存在的意义，一，把单独存在的个人相互连结，变成一个情感精神血缘和利益相关的整体；二，作为社会的一份子，家庭的社会责任就自然包含了下一代教育，重视伦理血缘的地方也自然办案了养老，这样的家庭不是一个个单独的整体，而是家庭内家庭的观念，也是相互连结的一部分，也相应的包含了隔代连结。于是，社会意义的家庭自然承担了养老，育儿，代际关系。即使这个家庭观念和方式相对不同的欧美，也重视大家庭和小家庭的情感联结。

　　这一个看似完整的家庭，揭开真实的面纱后，解构了传统对于家庭的定义和概念。除了基本上无血缘关系之外，是由一个被遗弃的老人，有过前科靠打工赚钱的儿子，曾被家暴做过陪女职业的媳妇，在原生家庭没有存在感的妹妹，被顺手牵羊时被顺手就回来的孙子，被生母虐待由于偶然救回家的孙女。唯一有所联结的是，奶奶和亚纪算是名义上的祖孙；而儿子和媳妇确是情侣。小偷家族真实含义为偷来的家，也是借来的暂时拼凑的组合。其本身就是各种社会问题的凝缩。所有人都是社会边缘人，女性更是弱势群体中的受害者。小偷家族是他们得以维系情感的依靠，也是相互却暖的一段关系。这个家庭也因而脆弱不堪，经受不了任何打击，哪怕是最平常的生活必需。但不管她们背景如何，最后又重新面对了怎样的人生，但是至少整个电影的前大半都在细化她们之间的相处的融洽，那时候她们无需面对生活带给他们的凶残和无奈，只在这个临时的家里贡献最温暖的一面。在一切来临之前，逃避的时光里有最温情的回忆，和彼此最无间的陪伴。也暂且可以在家庭血缘根基不存在的情况下成为其乐融融可圈可点的真实家庭。

　　先说说育儿。亚纪虽然已经长大，但在这个偷来的家庭里算是个大孩子。她本来有个经济富足的家庭，但是在父亲重组的家庭中她并没有多少存在感。虽然说是奶奶带她出来，但以她当年的年纪，更确切地说是她自己选择了跟奶奶一起生活。相较下，在小偷家庭中，她跟奶奶的相处是亲密无间的，即便后来她被告知奶奶留她在身边可能是为了钱，她也还是会回来看看她们生活过的家，因为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奶奶对她的如母亲般的照料和关爱是真实的回忆。况且并没有很确切的线索奶奶真是为了钱，她每次去亚纪父母那里，虽然祭奠会成为借口，但她都会问到大女儿的状况，也许也是想知道亚纪回来能过的更好的可能性。我想如果去问后来奶奶去世后只身飘零的亚纪，如果以前就知道一切，可以从新做选择，她的选择也是不变的吧。亚纪的工作是给别人提供陪伴和温暖，而亚纪却是最需要陪伴和温暖的那个人，给予了她这些的恰巧是奶奶和这个偷来的家庭。

　　然后是祥太，他已经到了有自己的判断的年纪，他已经敏锐觉察出来自己与这个家庭的联结，因而一直不愿意开口叫爸爸。他很在意自己是不是在“爸爸”偷窃时顺手救下来的；同时他学习能力很强，已经有了是非观，爱思考，明确提出不愿意去偷窃，特别不愿意妹妹去偷窃，他在用自己的方法保护玲玲。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决定采取最激进的做法：破坏。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彻底与以前告别。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不用偷窃，穿着得体，堂堂正正接受教育和一切。同时他也深深知道自己得到过还不错的启蒙教育。他不愿意开口叫的爸爸不是那种传统的说一不二的家长，他把祥太当儿子的同时也当朋友，会主动关心并告知身体发育的知识，也会开解引导他更好接受妹妹，担当起哥哥的责任，这也成为祥太后来采取行动的直接导火索。眼睛里闪烁着明亮光芒的祥太很清楚自己的每一步行动，在与“爸爸”度过最后的美好时光后，质疑了他们曾经想要放弃他的行为，也决然告诉他自己的被抓也是故意的。他想要切断这种联结，最后他哑声发出的“爸爸”既是对对方的在小偷家族中爸爸角色的肯定，也是期望保留美好回忆后，彼此都能开始新生活。还需补充的一点是，“妈妈”信代对祥太的母爱也从来都是在场的，在最后告诉他可以找到亲生父母信息的时刻表现的最无私，也光芒四射。

　　树里，由里，玲玲，代表了她的的不同时期，她叫树里的时候是在血缘的母亲那里，父母家暴，也会天天把本不想生她出来挂在嘴边，亲生母亲从不会温言顺语，也给她灌输最邪恶的母爱“喜欢你才会打你”，给她买新裙子意味着一顿暴打，她战战兢兢地活在亲生父母营造的地狱里。和小偷家族相处的那段时间，她叫由里，但真正的叫玲玲，她自己选择的名字。她不会因为尿床挨打，也不会因为被喜欢挨打，她可以直接说出最喜欢吃什么，也可以做错事，也不会因为有了新裙子而挨打，还可以直接去触碰“妈妈”信代跟她一样的伤疤，真正还可以跟“哥哥”一起围观小动物。她在小偷家族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可以有美好回忆的童年。她画出了五个人在海边手拉手跳高的最美好时刻，但在小偷家族面临分崩离席的时候，她也选择了回去，回到从不会陪她玩耍只让她认错的亲生母亲那里。她也许试图改变些什么，她已经知道了“被喜欢会得到的是拥抱而不是挨打”，但还是回归了让她恐惧的家，也许她只是知道别无选择。也许这是在预示着一个循环。亚纪刚见到她的时候疑问“为什么她还会对人那么好”，这句话细思极恐，一方面亚纪为玲玲的善良而惊诧，可能会因此反思自己，作为成年人与人的相处；一方面也预示着玲玲的未来，从小就被原生家庭虐待，在小偷家族里感受过稍纵即逝的温暖之后更清楚自己处境的她也许会走上“妈妈”信代曾经的也是亚纪现在在做的职业。“妈妈”反问警察“生了孩子就自然成为了妈妈”吗？我竟不自觉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画面，新爸爸不能缓解孩子的情绪，最后真诚的告诉她“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这其中蕴含的育儿以及成年人转换身份后的新适应可以写一本书了。

　　再有就是养老，奶奶曾经在婚姻中被遗弃，似乎也被自己的母亲遗弃，她也深知自己前夫的儿子并不尊重她还每年都去拜访。然而她在小偷家族里体验到了被需要，被真诚关心，以及最关键的被陪伴，这些不都是现代被打上“空巢”标签的老人最需要的吗？奶奶从心里对这个家庭中的所有人表示感谢，也尽量地为他们存下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经济来源。在这样的陪伴和感受中，她平和的面对死亡。

　　真实世界的不堪总归是来了，之前构建的泡泡终是破灭了。但是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那一段小偷家族的时光，想起来，都会是嘴角上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