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雨夜

　　五一劳动节，队里难得放几天假。

　　放假这天下午，王楚钦和孙颖莎下班的时候顺道去了趟超市，买了很多牛羊肉卷火锅丸子时令蔬菜。

　　孙颖莎蛮喜欢吃火锅。从前做运动员时，为了避免摄入食源性兴奋剂，每次吃火锅都要小心翼翼避开可能产生影响的菜式，实在是不够过瘾。这不，现在不用担心这些了，她就琢磨着买个小电锅自己在家煮，又好吃又简单。

　　孙颖莎吭哧吭哧往家搬快递的那天吓了王楚钦一跳：“不是说不沉吗，怎么这么多东西啊，再给你累着。”

　　她把快递往地上一放，抬起胳膊擦擦脑门上的汗：“沉倒是不沉，就是样数有点多，不太好拿。不过我想着快递箱离家也没多远，就没喊你帮忙。”

　　身上被快递盒子蹭得脏兮兮的，孙颖莎去换衣服洗手，王楚钦就蹲在地上开快递。

　　不拆不知道，原来她买了一水儿厨房用具，小电锅小炒锅小平底锅，小榨汁机小咖啡壶小牛奶锅。

　　应有尽有，而且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很小。

　　比如那个小平底锅，王楚钦拿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也就他手掌那么大。

　　“莎莎，你这是要过家家？”孙颖莎换好衣服出来，王楚钦正拿着那个小锅翻来覆去地看，琢磨着它能有个啥用。

　　孙颖莎道：“哎呀，这个锅是专门用来煎鸡蛋的！你看，这个大小是不是正好放下一个煎蛋？”

　　孙颖莎向王楚钦一一介绍自己买回来的这些宝贝：小电锅可以在家煮火锅，这个大小两个人吃刚刚好；小平底锅可以早上煎鸡蛋用，就不必费劲去刷大平底锅啦；至于那个小炒锅，则单纯是因为长得太可爱了，她最近在研究菜谱，琢磨着用它练手刚刚好，就也买了下来。

　　榨汁机咖啡壶和小牛奶锅也是同样的道理，孙颖莎闲来无事的时候看了好多饮品博主的视频，早就想学着她们做一些奶茶果茶之类的来尝尝看了。

　　王楚钦一边听她吧啦吧啦地讲着，一边把这些小锅小壶收拾起来端到厨房去。抱着这堆盒子站起来的一刹那，王楚钦甚至被晃了一下。

　　“这就是你说的不算沉？”王楚钦是照着不沉的准备来起身的，没想到手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他险些没站稳。

　　“我觉着不沉呀。”孙颖莎歪歪脑袋，“是不是你最近疏于锻炼，身体素质不如以前了，所以力气小了？”

　　岂有此理，被自己老婆质疑身体不行，这能忍？

　　王楚钦把那堆锅啊壶啊往地上一放，转身就去捉孙颖莎。孙颖莎大声笑着，在客厅和餐厅里四处逃窜。

　　最终还是被王楚钦逮了个正着。

　　王楚钦用一只胳膊一把把她抱起来，另一只手去捏她的鼻子：“脚底抹油了？跑这么快，撞到了怎么办。”

　　“你追我当然就跑啦。”孙颖莎嘻嘻笑着伸出手打掉他的手，“你刚摸完快递盒，手很脏好不好。”

　　动手不成，王楚钦只好动嘴了。他伸过脸去示意孙颖莎：“表示一下。”

　　孙颖莎装糊涂：“表示什么？你刚刚把我快递都拆了，我都没有体会到拆快递的乐趣，你还让我表示？”

　　王楚钦眼珠一转：“那也行，那我给你赔个不是吧。”说完就往孙颖莎面前凑，孙颖莎偏了偏头，那个吻就落在了她嘴角。

　　王楚钦不开心：“怎么，现在亲一下都不行了？”

　　孙颖莎据理力争：“既然是你给我赔礼道歉，那应该是我来主导才对。”

　　说完她便也凑过去还了王楚钦一个吻，“就像这样。”

　　王楚钦眼神不明地笑着：“你知不知道，要不是看在你怀孕的份儿上……”

　　孙颖莎赶紧扭着身体从他胳膊上下来：“哎呀哎呀，我们快来试试这些锅好不好用吧。”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俩人上了车，还没往家开几分钟，密密麻麻的雨点儿就落下来了。

　　“啊，糟了，早上我是不是晒被子了来着？”孙颖莎一拍脑袋，今天早上她看着太阳很好，就把自己盖的那床小被子晒了出去，想着这样晚上就能收获一床有阳光味道的被子，睡在里面一定很舒服。

　　孙颖莎怀孕以后一直没有太多的早孕反应，就是睡眠有点不安稳，晚上总是醒，然后辗转反侧好一会才能睡着。她怕影响王楚钦，就提出自己去客房睡，但是王楚钦不同意。俩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她还和王楚钦一起睡主卧，但是各自盖各自的被子，睡两个被窝。这样既不用分床，也可以有效减少他们对对方睡眠的影响。

　　就是可怜王楚钦每天晚上望莎兴叹，看着老婆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却睡在另一个被窝里。她的被窝里还有一个一人长的皮卡丘抱枕，睡觉的时候她的胳膊就搂着皮卡丘的脖子，腿也搭在皮卡丘身上。

　　“完了，我成备胎了。”王楚钦悲伤地想。

　　不止一个晚上，他注视着那只长条皮卡丘，意欲除之而后快。

　　今天早上孙颖莎晒被子时本来也想帮王楚钦晒一下，但是王楚钦的被子是之前他们俩一起盖的那床，又大又沉，和她那床小巧可爱的被子完全不一样。孙颖莎一个人有点拎不动，就喊王楚钦来帮忙，王楚钦说今天先别晒了，改天阳光好的时候再晒吧。

　　“懒鬼。 ”孙颖莎吐了下舌头，也没再坚持，就跟他一块出门上班了。

　　没想到懒人有懒福，王楚钦的被子意外地幸免于难。

　　孙颖莎很沮丧地坐在副驾驶：“怎么办啊头哥。”

　　王楚钦倒是一点都不难过，甚至有些高兴：“怎么办？那就只能委屈豆包儿小朋友今晚和我睡一个被窝喽。”

　　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王楚钦把菜往桌上一放，让孙颖莎去厨房把她的宝贝小电锅找出来，自己到阳台上去收被子。

　　孙颖莎早上晒被子的时候是晒在阳台外的伸缩杆上的，但是王楚钦细心地看了眼天气预报，发现下午可能会下雨，就趁她换衣服的时候把被子悄悄挪到了阳台里面的杆子上。

　　所以这会儿这床印着小熊的小花被不仅没有被雨水打湿，反而还残留着一些上午的阳光暖暖的气味。

　　但王楚钦只看了它一眼，就毫不留情地把它叠起来塞进了衣柜。

　　粗心的小朋友是没有小熊被子盖的，罚你和我一起盖蓝灰色条纹大被子。

　　雨打在窗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外面的空气因着这场雨凉了下来，但是屋里却被沸腾的小火锅熏得暖烘烘的。

　　王楚钦托着一个盘子要往锅里下牛肉卷：“莎莎，快点捞一捞，我好下新肉。”

　　孙颖莎捏着鼻子，她现在有点不太喜欢闻生牛肉的味道：“你直接下吧，一会儿一起捞出来吃。”

　　说完又从一旁端过来一盘豆腐：“把豆腐也下点儿进去吧。”

　　孙颖莎怀孕后没有什么显著的口味改变，从前爱吃的现在依然爱吃，从前不爱吃的倒是有一些也变得爱吃了，比如豆腐。

　　她记得小时候爷爷喜欢吃刚买来的热豆腐，最常去光顾的是离家三条街的那个小店。豆腐买来以后还是热腾腾的，什么处理也不用做，淋上一点辣椒酱就可以直接吃。但是她小时候不能吃辣，不加辣椒酱的话那豆腐又实在没有味道，所以就很少吃。

　　但是现在，她忽然觉得热热的豆腐好香啊，什么都不用放她就可以干吃一大碗。只可惜现在都找不到儿时那种卖热豆腐的小店了，超市里买来的豆腐自己怎么也煮不出当年的味道。

　　正回忆着童年呢，孙妈妈的视频就打来了。

　　原来是孙妈妈看了天气预报，上面显示说北京今晚会降温。所以她特地来嘱咐闺女记得加衣服，晚上盖厚点的被子，别感冒了。

　　孙颖莎夹着一片羊肉在麻汁碟里沾了一下，然后伸到摄像头前：“看！我们今天晚上吃的火锅，吃得可热乎了，一点儿都不冷。”

　　麻汁顺着肉片滴了一滴在桌子上，孙颖莎把肉送到嘴里时，又滴了一滴在她衣服上。

　　王楚钦连忙抽了张纸给她擦，视频那头孙妈妈笑话自己姑娘：“多大个人了吃个饭还这么不利索，是不是楚钦给你惯的。楚钦啊，你以后别那么惯着她，瞧瞧她那个理所当然的样子，以后这些事儿让她自己干。”

　　王楚钦笑着说：“妈，莎莎这不是怀孕嘛，我多照顾照顾她也是应该的。下次，等孩子出生了我就不惯她了。”

　　孙妈妈很了解他的脾性：“你就找借口吧！以前说她年纪小，等她长大了就不惯了。后来说她打球累，等退役了就不惯她了。然后又说等结了婚就不惯她了，我看啊，你压根就没想过不惯她！”

　　王楚钦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孙颖莎则是在一边得意洋洋地夹了一块刚煮好的豆腐，往嘴里一塞，摇头晃脑地吃起来。

　　孙妈妈只恨不能顺着网线走出来，只能伸出手虚空地点了下孙颖莎的脑门：“你也自己看着点儿，别老让楚钦给你鞍前马后的，他上班也累，你让他多歇歇。”

　　王楚钦马上回答：“妈，我不累，真的。”

　　孙颖莎嘴里含着块豆腐，含含混混地说不清话：“好唔窝知奥了。”

　　王楚钦问孙妈妈：“爸呢？没在家啊。”

　　孙妈妈不禁跟他埋怨起来：“在边上呢这不是，刚还偷看呢。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你们视频，我说让他过来他还不来。”说着就把摄像头往旁边一歪，正好照出急着躲闪的孙爸爸。

　　孙颖莎看着爸爸的样子觉得好笑，张嘴想说话，一下没留神，把自己给呛着了。

　　孙爸爸看见她呛了连忙凑过来询问，王楚钦一边用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跟孙爸爸回话。

　　到底是父亲，不如母亲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孙爸爸思来想去，最后也只干巴巴说出几句诸如“吃的什么饭”“天气凉了记得加衣服”“明天不上班在家好好歇歇”之类的话来。

　　孙颖莎和王楚钦一一应着。他们都明白，孙爸爸虽然话不多，但对他们的关心一点都不少。

　　倒是孙妈妈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了，抢过手机夺回视频主导权：“说的什么啊这都是，净捡我说剩下的。莎莎啊，我跟你说……”

　　孙爸爸也就笑呵呵地不说话了，安静地坐在一旁，边看着小两口吃饭边听孙妈妈说话。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享受着愉快的晚饭时间。

　　哦，或许该说一家六口。

　　孙颖莎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一块土豆，忽然想起昨晚上做了个梦，就手舞足蹈地跟大家讲。

　　她说她梦到她孩子都三岁了，叫豆豆，在楼下跟着她和王楚钦一起散步。走着走着，他们忽然看到一只很大很白的萨摩。豆豆很喜欢狗狗，看见那只萨摩就往前跑，想去抱一下。孙颖莎在后面追着，说不可以随便抱别人家的狗狗哦，要争得主人的同意，不然人家主人会生气的，豆豆快回来。

　　结果一声豆豆喊出来，小朋友和狗狗都往她这跑，孙颖莎傻了。

　　然后狗狗的主人过来了，他们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只萨摩也叫豆豆。

　　孙妈妈和孙爸爸听得笑起来，王楚钦抓住了他最敏感的点：“你梦见我们宝宝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孙颖莎说男生。

　　虽然她被王楚钦洗脑得也开始觉得怀的是对双胞胎女儿，但是她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有个儿子。

　　她希望他们的儿子也能对乒乓球感兴趣，以后送他去打球，一定和王楚钦一样帅。

　　王楚钦却还是坚持他的一贯思想，正色道：“莎莎，梦都是反的。”

　　一家人哈哈大笑，说这王楚钦一天到晚没别的事儿了，就坚决要捍卫他或许会有的女儿的尊严。

　　等吃完火锅收拾好餐具，外面的雨非但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了，俩人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还打起雷来。

　　孙颖莎害怕打雷，先上了床躲在被子里蒙住头，王楚钦洗漱完进了卧室后没看到人，只有床上鼓起的一个小小的包。

　　“害怕啦豆包儿？”王楚钦把被子轻轻掀开，看见孙颖莎瑟缩在里面，“也不嫌闷得慌，我来了，你把脑袋露出来吧。”

　　孙颖莎躲在被子里看王楚钦低着头看她，也不动弹，刚想说什么，外面又是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划过——

　　闪电越亮，雷声越大。

　　孙颖莎知道马上又有一道响雷要降临，急急地朝王楚钦伸开胳膊。王楚钦也明白了，赶忙钻进被窝搂住她，顺势替她把耳朵捂住。

　　“轰——”很响的炸雷，一点儿不辜负刚才的闪电。

　　王楚钦把被子往下挪开一点儿，露出孙颖莎的脑袋瓜：“看来今晚还有得响呢，总不能一直闷在被子里吧。”

　　孙颖莎在他怀里扭了扭，一条胳膊攀上王楚钦的肩膀，又向他这边挤了挤。

　　“豆包儿，再挤咱俩可就都掉地上去了昂。”孙颖莎刚才是躲在床正中间的，王楚钦上床的位置就比较靠边，这会儿孙颖莎还在朝他这边蠕动，他感觉自己的背已经快要碰到床沿了。

　　“打雷好烦，不喜欢打雷。”孙颖莎抬起小脸闷闷出声。

　　王楚钦捏捏她的脸蛋：“要是没有我你可咋办啊豆包儿。”

　　孙颖莎讨好似的冲他皱着小脸笑了一下：“怎么会没你呢，一直都会有你的。”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闪电滑破夜空，孙颖莎赶紧又把头埋了回去，王楚钦也连忙把手捂到孙颖莎耳朵上。

　　等这声惊雷过去，王楚钦抚着孙颖莎的背说道：“睡吧，我给你拿个眼罩，不用担心，一会儿要是再打雷我帮你捂耳朵。”

　　孙颖莎点点头，在王楚钦怀抱所给的安全感中，很快就睡着了。

　　这是王楚钦第一次觉得，要是有个儿子也不错，以后可以和他一起保护莎莎。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孙颖莎的肚子。肚子里这两个小家伙已经快三个月了，但还没有显怀，孙颖莎软乎乎的肚子下面的小腹依然是一片平坦。

　　“宝宝，你们睡了没有，听得到爸爸说话吗？”王楚钦轻声说着，生怕吵醒了刚刚睡着的孙颖莎，“宝宝，你们不要怕打雷，爸爸会保护你们的。然后我们三个一起保护妈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