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将至》为何无法获得普通观众的青睐?
在东京国际电影节拿下最佳艺术贡献奖、最佳男演员两项大奖的《暴雪将至》,票房成绩并不理想。上映一周,票房还不到3000万元。影片寒冷的气场似乎遭遇到了观众更冷酷的抵抗,令人尴尬。
由段奕宏、江一燕主演,《暴雪将至》的故事以九十年代为背景,讲述的是工人余国伟一心想破解小城的连环杀人案,立下功劳后申请上调到体制内,不料事与愿违,破案的道路遥无尽头…
暴雨连连,阴郁沉沉,《暴雪将至》全片的视觉风格让人印象深刻。客观来说,电影对余国伟追踪杀人案件过程的呈现,非常得精彩。尤其是其中两场追寻犯人的戏,利索快爽,让人看得格外屏气凝神。
余国伟说,人总喜欢回到他得意的地方。于是领着徒弟在案发现场紧密蹲守。瓢泼大雨中,再次设下陷阱,死命追随,就差一点点便得手。那也是在全片中,所有观众距离凶手最近的时刻。革命未成功,余国伟同志再生一计。盘下理发店,以自己暧昧的女朋友燕子作为诱饵,日以继夜,恨不得下一刻便将露出马脚的凶手伏击。
可惜,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将他击败,真相遥不可及。徒弟小刘在追踪犯人途中触电丧身,燕子察觉被利用的事实后选择了结自我。遥无尽头的追凶之路让余国伟陷入魔怔,偏执之人变成一头困兽,终究是失了控,令人惋惜。
失控的余国伟,将他自以为的凶手砸得血肉模糊。但更令人错愕的是,电影也从此刻失了控,原本完好流畅的叙事节奏突然被撕裂得面目不全,强硬展露出创作者埋伏已久的巨大野心。
电影始终被暴雨覆盖,几条人命接二连三地搭了进去。凶手到底是谁?观众仿佛被余国伟附了身,焦灼不安的情绪达到顶点,急不可耐,结果导演挥挥手说,这一切根本不重要。影片的后半段,才是你们该考虑的重点。
感觉被耍了。
“余下的余,国家的过,伟大的伟”,多年后在被问起名字之时,余国伟一句话重复了好几遍。
“我都醒了,你还在做梦”,是失望的燕子生前最后的无奈,写尽不甘。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被体制抛弃的下岗工人在争吵中将妻子杀死,一心想退休回乡的公家人刑警队长面对眼前一切,也只能留下这一句感叹。
仿佛带着深刻隐喻,这些台词略显刻意地从人物中脱口而出,似乎想传递出什么讯息,但直至片尾,也并未给予足够明确的交代。燕子与余国伟,余国伟与刑警队长…许多微妙的角色关系确实也颇值得玩味,但呈现精彩的破案后故事已过半,影片篇幅有限,匆匆几句台词只让各自人物的情感诉求显得异常莫名。
案件线索上过多脸谱化的对象,并未形成创作者想要实现的时代群像,徒留下一个个面糊不清、情绪暧昧不明的角色。
出狱后,余国伟回到当年的工厂。忆起当年意气风发的岁月,站在舞台上接受劳模表彰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看门的大爷试图拆穿他,97年从未举办过什么表彰大会,那时的人们根本无心关注这些事。魔幻的情绪在此刻强烈弥漫,难道说之前的一切都是臆想?临至片尾,导演又再一次抛出严肃的命题。
余国伟对自己的命运陷入深深的疑惑,更让观众也产生了无穷疑问。
一夜之间工厂轰然倒塌,眼见体制瓦解的人们无能为力;一心想要去香港闯荡,或是与爱人离开的坐台女孩燕子,不得梦不得爱,飞身桥下…许多无法解开的时代症结,被投射到小人物的个体命运上,更显得落魄无力,看到最后,总算是大概弄懂了导演的意图。
相比炮制一部精彩绝伦的悬疑犯罪故事,创作者企图把《暴雪将至》打造成一支宏大的时代挽歌,描绘一群人在时代齿轮下的徒力挣扎。
但观众才不愿接受。前面明明说好是一部紧张刺激的悬疑犯罪片。
而且这过于庞大的命题来得如此仓促,让影片的情感渲染显得断裂,节奏拖沓,故事的走向自然也就变得突兀起来。
其实,粉丝对悬疑犯罪电影的追捧,大多是因为这一题材具有满足大家窥探欲与猎奇心的娱乐属性,同时又能在揭开悬疑迷雾的过程中探寻人性的多面姓。毫无疑问,《暴雪将至》前半段几乎完美地履行了作品使命,但从后半段开始却画风一转,向观众抛出拷问时代的晦涩命题,纠结得有些矫情,让人难以耐烦。
最终,既不愿放弃商业市场上的票房潜力,又野心勃勃地被赋予创作者无穷的大悲悯, 《暴雪将至》变成了一部披着商业外衣的文艺作者电影,就这样一步步背离了普通观众,越走越远。
讲故事,抒情怀,叹时代,到底哪个才更容易获得观众的青睐?不论选哪一个,最重要的是不宜秉承过大的野心。专注一点,更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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