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自己不会被任何人打败，只能被自己打败

　　文：樱尘

　　在看《海明威研究》中，有一段他和他儿子的对话：

　　“我一开始写作并没有大叫大嚷，可是我超过了屠格涅夫先生，接着我严格训练自己，又超过了莫泊桑先生，我和司汤达先生打了两回平局，我觉得自己在第二回合里我占了上风，谁也没有办法拖我到拳击场上去和托尔斯泰先生比个高低，除非我疯了，或者我的水平还在不断的提高。”

　　“多数新作家都只出一本好书，他们走不远，不过他们像俱乐部里拳击好手一样会胜过你，打得你晕头转向，砰的一下打中你的眼睛，叫你眼冒金花，看不清东西。他们能坚持靠在身上歇一歇，靠着一本书的名声，过他们以后的日子，接着又来了一个陀思妥耶夫斯基跟我较量，跟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谁也打不上三个回合……”。

　　这哪儿是在跟儿子谈写作，分明是聊拳击赛嘛。像他这样聊写作，世界上怕是没有第二个作家了吧。不过，这就是最真实的海明威，被称为荒原上的一名绝望而又坚强的角斗士。海明威从小就喜欢体育、探险、拳击、角斗、喝酒，他被誉为二十世纪最标准的美国硬汉。而他的作品就如他一般具有标准的美国硬汉风格，比如获得1956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老人与海》。

　　《老人与海》这部文学作品的故事语言简洁、篇幅很短，我看的余光中译本不过170多页。全本故事的主人公也不过三个，老人桑迪亚哥，男孩和鱼。在一个古巴临海的小镇，这里的人都以打鱼为生，桑迪亚哥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捕鱼高手。只是最近运气不太好，已经84天了，都没有打到一条像样的鱼，一直视他为偶像的男孩，也被家里人逼着离开桑迪亚哥，跟着另外的渔船下海打鱼。

　　桑迪亚哥用太阳灼伤了的眼睛慈爱的看着男孩儿，和男孩一起聊起第一次带男孩儿打鱼的经历。那时，男孩才五岁。男孩也特别喜欢和桑迪亚哥在一起，他知道，他能从桑迪亚哥那里学到不少东西呢。在一直无果的日子里，桑迪亚哥决定克服自己的身体的疾病，到远离海岸的深海区打鱼。男孩很担心，那势必会有危险和孤独，但那又怎样，桑迪亚哥说： “一个人并不是生来就要被打败的，你可以消灭他，却不能打败他。”

　　出海没多久，桑迪亚哥果然遇到了一条巨大无比，令人兴奋的大鱼——马林鱼。桑迪亚哥与这条马林鱼展开了四天三夜的周旋，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男孩，左手也僵麻抽筋，但桑迪亚哥依旧没有放弃。终于把这条马林鱼绑在了自己的小船上，在准备返航时，却又碰到了一群闻腥而来的鲨鱼觅食，把桑迪亚哥辛辛苦苦钓到的大鱼吃的只剩下骨头。

　　书中详细的写到了桑迪亚哥与马林鱼的斗智斗勇，在茫茫的大海中，神秘的力量，不屈的精神互相碰撞。桑迪亚哥捕上了马林鱼却又失去了马林鱼，马林鱼在和桑迪亚哥搏斗中又被鲨鱼吃掉，鲨鱼吃掉马林鱼的同时又被桑迪亚哥杀死，到底谁输谁赢？当桑迪亚哥拖回来一条被鲨鱼啃的精光马林鱼骨头，那补着面粉袋的帆像一面旗帜。我们被震撼的是不在于谁弄死谁，而在于搏斗的本身是庄严而美丽的。

　　桑迪亚哥的那种精神反抗着生命的宿命，这正是人性的价值所在。就像明知命运如此却又不甘心的西西弗斯。在《荷马史诗》中，西西弗斯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但他惹怒宙斯，绑架死神，结果被逃出来的死神惩罚，把一块圆形的巨大石头从山底推到山顶，再滚落下来，重新继续往山顶推，直到永远。

　　加缪曾经说过：西西弗斯是一个“天神的无产者”。他永远不知疲倦地做着同一份工作，虽然看似毫无希望，但也包含着一种反抗和战斗的精神。这也不正是海明威作品中所推崇的真英雄吗？也许会失败，但真的英雄即使面对失败也要奋勇往前，有着胜利者的风度。桑迪亚哥是这样的，跟他在一起的男孩也渴望成为这样的英雄。

　　那个男孩，是这部硬汉小说里最温情的一个部分。他每天都要去桑迪亚哥的房子里探访，看他回来了没有。他比任何人都担心桑迪亚哥的安危，他比任何人都关心桑迪亚哥此次的出海行动。

　　在某一天的早晨，当他看到桑迪亚哥在海上飘荡了四天三夜后，终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两手手掌向上展开着，布满了伤痕。他大哭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哭，可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看到他哭。他边哭边对其他人说：“你们别去打扰他，都别去打扰他。”终于等到桑迪亚哥醒来后，男孩高兴地对桑迪亚哥说：“去他的好运吧，以后我们一起打鱼，我要向你请教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故事的结尾，桑迪亚哥又睡了，他再次梦到了狮子。而男孩儿，则坐在他身边守候着。这对儿忘年交之间，有生命的牵绊和勇气，有精神的传递与继承。

　　人可以被毁灭，却不可以被战胜。海明威用他的一生来诠释这几个字。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人们以为上了年纪的海明威已经才华枯竭时，这个一生在战斗的角斗士在1952年写出了《老人与海》这部小说，狠狠的给那些嘲笑者沉重的一击。乔伊斯曾经说过：“他是一个高大强壮的农民，粗壮得像一头水牛，而且愿意像他所描述的那样去生活。”桑迪亚哥的硬汉形象成为海明威作品中的标志，也是他一生的写照。

　　老人桑迪亚哥的硬汉精神一如海明威的传奇经历一般。他一生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从18岁起，他作为美国红十字会战地服务队去赴意大利参战；转而西班牙内战爆发，他又起身前往；二战期间，他更是招募了一批“敢死队”一起完成解放法国的战争，获得了美国的荣誉勋章。多次的受伤早就让他将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在他父亲给他写信，劝他回家时，他说：“一个人与其让自己到了晚年身体衰败，理想破灭，慢慢死去，还不如在年轻时候，理想尚未成型，趁火光一闪，快快活活死去多好。”

　　这样一个现实版的“桑迪亚哥”在战争过后，一边顽强与病魔作斗争，一边坚持写作，一直写到他几乎丧失了记忆才放弃了写作，1961年的7月，海明威带着对时代的失望用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许在他心中，唯有用这种方式，他才能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不会被任何人打败，只能被自己打败，他留下的那句话：“一个人可以被毁灭，却不能被打败”却永远印在了故事的首页，印到了其他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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