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盛而衰的维多利亚时代：驶向冰山的巨轮

　　

　　作者：[英] 克里斯托弗希伯特 / [英] 西恩朗

　　维多利亚女王于 1837 年继承了叔叔威廉四世的王位。尽管她的第一任首相墨尔本勋爵对她的权力和职责进行了良好的界定，但女王并不满足于仅仅当一个有名无实的首脑，她对政府进程的干涉比大臣们所认为的或宪法所允许的要多。她虽然天生腼腆，但行事却又专横跋扈之处，她表示，一生中所参加的正式活动都异乎寻常的辛苦，因为这些活动不仅使她感到厌烦，而且令她紧张。她常常不得不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不过，在牧师面前，她没有什么理由不自信，因为她自己有多种才能。她的智力虽不出众，但记忆力惊人地好。工作努力，见多识广，她对自己的判断从未犹豫，也极少怀疑。女王的性格厌恶说谎，也不会掩饰。一件事是对还是错，一个人是好是坏，一旦有了判断，她就对自己的决定充满了信心，以一种本能而又令人敬畏的卓越气质扮演女王的角色。

　　君主过去有，现在也完全有针对宪法提出一切建议的权利，然而，维多利亚女王经常超越宪法规定的权限，在不通知内阁的情况下，就政治事务私自写信给她的皇室亲属，背着现任首相与前首相一起威胁政府，如果推行她不同意的政策，他们将一起退位。有时她会积极支持和鼓励反对派，并对任何批评性的暗示给予愤怒回应。虽然阿尔伯特亲王因帮助引导女王建立新的英国君主制传统，将王位置于政党之上而备受赞誉，但他也倾向于他的顾问所鼓励的那种轻视宪法的危险观点，他的顾问史托克马公爵认为，君主是“永久总理”，而首相只是“内阁的临时首脑”。

　　

　　阿尔伯特纪念碑

　　虽然阿尔伯特亲王在全国各地都不太受欢迎，但他却受到了女王的大臣们的普遍尊敬。在他早逝后，女王悲痛欲绝，人们认为应该在肯辛顿花园修建一个艾伯特纪念馆来纪念他。那里被树立了一座昂贵的纪念碑，碑上的亲王雕像见证了 1851 年万国工业博览会的召开，他曾经为组织此博览会付出了许多的心血。

　　来自世界各地的 10 万多件展品在一座由约瑟夫·帕克斯顿专门设计的水晶宫里举行了盛大的展览。这座水晶宫是模仿他为德文郡公爵在德比郡查茨沃思（Chatsworth）修建的一座玻璃花房而建造的。水晶宫后来被搬到锡德纳姆（Sydenham），在那里它成为帝国战争博物馆的第一所建筑。其新址是兰贝斯的老贝斯勒姆皇家医院（Bethlem Royal Hospital）的一部分，现在包含着 1936 年被烧毁的原始宫殿的模型。1851 年举行的博览会取得了显著成功，吸引了 600 多万游客，并从中赚取了丰厚利润，在议会投票的资金帮助下，为肯辛顿展览路、皇后门和克伦威尔路的改造支付了大部分费用，这些都是修建不久后，阿尔伯特亲王自己选取的名字。此外，19世纪 50 年代，在英国万国工业博览会委员会购买的土地上还修建了阿尔伯特音乐厅、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自然历史博物馆、科学博物馆和地质博物馆。

　　

　　伦敦水晶宫，1851年

　　与此同时，牛津大学博物馆也建成了。在约翰·罗斯金的大力鼓动下，这座博物馆以哥特式风格建造。罗斯金的《威尼斯的石头》（Stones of Venice）于 1851 年至 1853 年出版，国会大厦在1834 年大火后重建时，也选择了哥特式风格。此后，哥特式建筑成为全国许多教堂、乡村住宅和大学建筑的首选，从位于斯特兰（Strand）大街、由乔治·埃德蒙·斯特里特设计的皇家法院和威廉·巴特菲尔德设计的牛津大学基布尔学院（Keble College），到艾尔弗雷德·沃特豪斯设计的曼彻斯特市政厅，还有位于圣潘克拉斯车站（St Pancras Station），乔治·吉尔伯特·斯科特设计的米德兰酒店，无一例外。

　　1831 年，林肯郡庞大的哥特式的哈拉克斯顿庄园（Harlaxton Manor）开始由安东尼·萨文及其主人格雷戈里设计，但他们对此风格却鲜有热情。哥特式议会大厦的建筑师查尔斯·巴里更愿意提交一份文艺复兴时期的设计；19 世纪 60 年代，当沿着白厅修建新的政府办公室时，帕默斯顿勋爵坚持要用意大利风格的办公室，而不是乔治·吉尔伯特·斯科特爵士最初提议的哥特式风格，他得到了强烈的支持。但当罗斯金于 1884 年辞去牛津大学美术教授的职位，隐居到布兰特伍德（Brantwood）时，他已经成功地改变了整整一代人对建筑的态度。尽管他的一些言论具有骇人的偏见，但他最终还是说服了大多数同胞，他是如此热情地支持哥特式风格——在北约克郡的阿勒顿公园（Allerton Park）得到充分运用——这是一种比其他任何类型都更为适合来反映英国过去辉煌的建筑风格。罗斯金为一开始被评论家嘲笑的 J.M.W. 透纳辩护，也让公众认识到这位 19 世纪最具独创性的风景画家的天赋；通过拥护霍尔曼·亨特、米莱斯、罗塞蒂和其他拉斐尔前派画家，他推动了一场对当时传统学院派绘画的反抗运动。

　　

　　约翰·罗斯金

　　作为一名社会改革家、作家和艺术家，罗斯金还关心国民教育、劳工组织、培训学校的建立、养老金以及为工人阶级建造体面住房等问题。此外，他支持威廉·莫里斯倡导的工业实验，他的手工艺品和室内装饰的景观正在改变英国人的品位，如他位于肯特郡的贝克斯利希斯（Bexleyheath）的红房子、牛津郡的哈默史密斯（Hammersmith）和凯尔姆斯科特（Kelmscott）房子内的装饰和家具。

　　罗斯金的许多改革思想在他的时代遭到嘲笑，并被历届政府断然摒弃。当阿伯丁勋爵的保守党政府揭露帕默斯顿勋爵在 1854 到1856 年克里米亚对俄罗斯战争期间的无能时，他被推到权力的风口浪尖，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办公室处理外交事务：例如 1857 年对印度本土士兵兵变的镇压事件，意大利统一斗争中出现的问题，以及在中国鸦片贸易引发的战争等。一个议会委员会认为，“由于鸦片贸易带来了非常重要的收入，放弃鸦片贸易是不明智的”。女王是如此自豪，英国拥有如此多的海外财产，教室墙壁的地图上标记了覆盖数千平方英里的粉红色记号，毕竟，这些地方也被广泛认为是为英国商人、制造商提供利益的市场和为大英帝国输出原材料的产地。自从丧失美国殖民地之后，人们形成了一种新的观念，认为帝国不仅是通过贸易致富的手段，而且更是一个涉及责任和权利的各国人民的政治组织。

　　

　　给女王献上印度皇冠的迪斯累利

　　然而，从 1867 年开始，在第二年首次成为保守党首相的迪斯雷利在推动第二项《改革法案》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到 1894 年他的对手格拉德斯通以 84 岁的高龄退休时，选民人数增加了一倍。改革步伐的灵感大都来源于 J.S. 密尔的著作，与沙夫茨伯里首相时代相当。1870 年《教育法》（Education Act）引入了普及初等教育；1871 年《工 会 法》（Trade Union Act）赋予工会合法地位，后来的《工会法》赋予工会和平示威的权利；1872 年《选票法》（Ballot Act）决定将保密投票，结束了贿赂和恐吓行为。1868 年至 1874年，爱德华·卡德韦尔作为陆军大臣，对军队进行了拖延已久的改革；埃德温·查德威克爵士在公共卫生方面也倡导革新；弗洛伦斯·南丁格尔曾在普鲁士和法国接受过医院管理方面的训练，她曾到克里米亚那些糟糕透顶的医院去护理病人和伤员，督促医学部进行改革。另外，土地所有制、贫困救济与大学章程和囚犯待遇方面也进行了相应的改革。

　　由于战争的爆发和现在庞大的大英帝国不稳定的发展事态，公众的注意力不时地从这种不稳定的进步中分神。1876 年，印度边境爆发了断断续续的战争，女王兼任印度女皇。英国居民在喀布尔被暗杀后，阿富汗发生了战争。在埃及也有麻烦，埃及政府濒临破产，凯迪·迪斯雷利代表政府购买了埃及政府所持的苏伊士运河的控股权，并将股份呈交给女王，仿佛这是个人的礼物，并写道，“夫人，现在整个埃及总督的利益都是您的”。苏丹发生了动乱，戈登将军在试图从喀土穆撤出埃及军队时丧生，基奇纳在恩图曼的胜利，最终确立了英国的权威。在祖鲁兰，一支英国军队在伊珊德瓦纳（Isandhlwana）被摧毁。在南非，和平只是在荷兰殖民者布尔人遭受更大耻辱的失败之后才到来的，罗伯茨将军对此进行了报复。和往常一样，爱尔兰也有麻烦。

　　

　　戈登将军之死

　　到 19 世纪 80 年代，格拉德斯通得出的结论是，必须满足查尔斯·斯图亚特·帕纳尔和一些爱尔兰议员提出的爱尔兰自治的要求，也就是说，成立一个负责该岛内政的爱尔兰议会。女王吓坏了，写信给威尔士亲王，表达了她对“可怕的激进政府以及他们向国内统治者妥协方式”的不满，“……（他们）完全无视我所有的意见，而这些我执政 45 年以来的经验应该被纳入考虑”。她从来不喜欢也不信任爱尔兰人，格拉德斯通建议她应该像在她深爱的苏格兰家庭巴尔莫勒尔（Balmoral）一样，在那里多待些时间，这是一个荒谬的想法，正如人们想要让一个“难以理解的狂野……疯狂的煽动者”冷静下来一样。如果迪斯雷利还活着，一切都会不一样。但迪斯雷利死于 1881 年，现在被安葬在他休恩登（Hughenden）乡间别墅附近的村庄墓地里。

　　如果迪斯雷利和他的政党愿意的话，他可能会说服女王以较少的敌意看待自治。由于他的逢迎手腕和谄媚奉承，给人留下需要征求她的意见、听取她精明头脑的见解的印象，他有时试图改变这种印象。他认识到自己经常用甜言蜜语来“夸大事实”。但是，正如他对马修·阿诺德所说：“你听说过我被称为马屁精，这是真的。每个人都喜欢奉承。当你来到皇室，你应该知道伴君如伴虎。”所以他从来没有低估过女王的机敏，而且他真心喜欢她——尽管他拒绝在临死之前见到女王，理由是她只是通过他传话给阿尔伯特——并对她彬彬有礼，就像对待所有他喜欢的女人那样。格拉德斯通是一个极其正直的人，他讨厌掩饰自己，无法虚伪地对待女王。他跟她说话的态度，用女王的话说，在一个公开会议上，他完全摒弃了妻子的劝告——他妻子明智地对他说：“亲爱的，对女王说点好听的吧，相信你这一次能行。”但格拉德斯通的本性却不是这样。他有着非凡的政治和行政才能，也是一位杰出而有力的演说家。他生性高贵，有时也有伪善的一面。自由主义政治家、记者亨利·拉布歇雷在一篇生动的评论中谈到格拉德斯通时说，他并不反对“格拉德斯通总是有王牌在手，但他只是假装上帝把它放在那里”。正是格拉德斯通性格的这一面让女王反感，当他提出的《地方自治法案》（Home Rule Bill）被党内保守派和持不同政见者联合攻击时，女王接受了他的辞呈，并让索尔兹伯里侯爵作为他在保守党的继任者，毫不掩饰对其的不满意。1898 年格拉德斯通去世时，她拒绝表达任何悲痛。“不，我不喜欢这个人。”她以特有的诚实口吻说道，“当我又没做错的时候，怎么能说对不起呢？”她让自己的长子向逝者亲人表达哀悼，他在葬礼上吻了格拉德斯通夫人的手，扮演了送葬人的角色，这使女王很不高兴。三年后，女王也死了，同时也带走了以她名字命名的时代。

　　

　　1893年，上议院讨论格莱斯顿政府提出并在下议院通过的《爱尔兰自治法案》

　　“维多利亚式”这个词早在 1875 年就已经使用了，当时维多利亚还有 25 年多的寿命。人们认为该词意味着对努力工作、勤俭节约、恪守道德和家庭美满的尊重。在一本词典中，它被定义为“表现出维多利亚时代人们普遍认同的价值观，尤其是谨慎、偏执或虚伪”。

　　女王经常对她的长子吹毛求疵，现在他继承了王位，成为爱德华七世。爱德华七世生于维多利亚时代有目共睹，但他的天性却与维多利亚时代的价值观相去甚远。他似乎是一个非常适合来领导这个社会的人物，这个社会就像朝着北大西洋冰山驶去的泰坦尼克号一样，将毫无顾忌地与他非常不喜欢的侄子德皇威廉二世治下的德意志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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