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的部长们》：历史艰难进步的背后，伴随着多少次报复性的倒退？

　　近来因为搜一些春秋弑君的资料，意外听说了韩国一部新近上映的电影——《南山的部长们》。

　　花了两小时刷完，真的不错。

　　影片根据“韩国前总统朴正熙被心腹金载圭所刺杀”的真实历史事件改编而成。

　　人物多采用化名，但基本都可以对号入座。这里就以历史人名，简单介绍一下剧情的三条主线：

　　电影开场，是前中情部(KCIA)部长金炯旭出席美国参议院听证会，以证人的身份，揭发时任韩国总统朴正熙的种种政治丑闻。

　　金炯旭把这些丑闻写成了书稿，预备发表。

　　总统朴正熙知悉后，授意现中情部(KCIA)部长金载圭，也就是男主角，前往美国解决这个麻烦。

　　影片中，金载圭与金炯旭私交甚好，所以没花太多力气就说服了金炯旭，取回了书稿。

　　在这个过程中，金载圭得知，表面上被称为二把手的中情部，早已得不到总统的信任。事实的二把手另有其人，代号“伊阿古”。

　　但不知为何，在金载圭完成任务，将书稿交给朴总统之后，发生了某种泄密事故，稿件还是被刊登了。

　　朴总统对金载圭的能力和忠诚皆产生了疑心，并暗示他谋杀金炯旭。

　　用的话术是“你身边不是有我吗？按你想的做。”

　　为完成政治任务，金载圭背叛友谊，布局刺杀金炯旭。但换来的却是总统的勒索与斥责——总统坚持声称金炯旭向海外转移了大量资产，责令金载圭追踪并上交这笔钱。

　　而金炯旭在临死之前，通过女说客，鼓动金载圭发动政变，推翻朴总统的专制。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电影里有个片段，女说客对金部长说：

　　青瓦台是韩国风水最凶之处，那里的主人都无法寿终正寝。

　　（em……仿佛在cue现任……联想到文在寅现在的处境，不得不让人心忧……）

　　警卫室室长车智澈是一条毫不遮掩的舔狗，几乎随时随地都跟在总统身边，一切行为与决策以逢迎上意为唯一目的。

　　在金载圭逐渐失宠的阶段，车智澈倒是异军突起，并且开始有意识地向总统进金载圭的谗言，拉拢旁人，明里暗里联合打压。

　　很快，金载圭彻底被抛弃。

　　一次“大活动”，总统只邀约了车智澈，却并未邀请金载圭。

　　通过窃听设备，金载圭听到总统对自己极度不满的言辞，并在电话中向旁人发布了暗杀指令。

　　用的还是那套说辞：“你想怎么处置金部长？你身边不是有我吗？按你想的做。”

　　时逢韩国釜山民主运动爆发，金载圭主张温和处理，车智澈揣摩圣意后主张暴力镇压。

　　甚至说出“我们用坦克碾死个一两百万算什么？”这样悖离革命初衷的话。

　　金载圭也逐渐意识到，车智澈的主张，正是总统的主张。

　　这三条线索交叉并行，逐步推进，让我们看到一个内敛、沉默、隐忍的政客，心理逐渐崩溃的全过程。

　　以上三点，也共同构成了金载圭谋杀总统的理由。

　　而矛盾就在第二次“大活动”彻底爆发。

　　值得一提的是，在开枪射杀之前，金载圭还在用半哀求半威胁的语气劝告总统：“下野吧”。

　　在历史上，这场刺杀事件，更显得像是一场闹剧，很荒诞，很离奇，直到目前，在主流观念中金载圭的谋刺动机，依旧是出于私怨，而非其声称的捍卫民主。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文章开头引用《韩非子》这段话的缘故:

　　“明君不悬怒，悬怒则臣罪轻举以行计，则人主危。”“悬怒”意为有怒而无行，对臣下表达出不满之意后，没有干脆利落地刑杀。

　　韩非子认为，君主若把怨憎挂在脸上且又不施刑罚，那么臣子就会自危，做出反杀君主的行为。

　　历史上这种事例是很多的，以韩非子所处的先秦时代来讲，宋国南宫长万弑君，齐国公孙无知弑君，基本都是这种状况。

　　尽管我们现在看来，金载圭的谋刺动机似乎很罕见、很荒谬、很无语，但放到历史长河中一勾连，就会发现这种冲动弑君的案例屡见不鲜。

　　从主流的观点来看，金的刺杀，确实更倾向于君主悬怒、臣子反杀的故事。

　　但是电影的自由之处在于，对于现实，它可以美化，也可以丑化；可以神化，可以妖魔化；可以简单化，也可以复杂化。

　　如果只是把故事的重心架在“悬怒”这个主题上，那就失了色彩。

　　“挟私报复”和“捍卫民主”，感情色彩彻底相悖的两组短语，但在现实里，它可以很轻易地统一到一个人的身上，并且不存在时间跨度，就是同时存在。

　　这部电影的主创，对金载圭其人的态度，应该是偏向于怜悯的。所以我们看到的角色形象是，一个心存理想的革命者兼政客，在黑暗复杂的政治泥淖中屡被逼迫、排挤，以致于丧失本心，近乎疯狂，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谋刺行为。但其在争取个人私利与权势的同时，又在为捍卫最初的民主理想而苦苦挣扎。

　　听个人对政治权谋不那么感兴趣，虽然引用了韩非子，但其实对韩非子也不感冒，看我文章的朋友们应该比较了解，诸子百家，听还是最偏爱孔孟。无他，就因“民本”二字。

　　所以我还是能就着影片的思路，对这个男主角产生怜悯惋惜之意的。

　　全片最使人惊心动魄处，莫过于结尾那个长镜头，车在行驶了十几秒后，停下，掉头，开往军部。

　　尽管历史已经发生，但艺术家们还是设定了一个或许能够挽救历史的开关，一个渺茫的希望。

　　然后在车停止的几秒时间里，我们屏住呼吸；在车掉头的那一刻，我们看见希望倏然间破灭。

　　艰难推进的历史进程，亦随着这辆黑夜里独行的车掉头，急转而下，飞速倒退往一个更为黑暗的时代。

　　一阵唏嘘……

　　所以历史到底是在进步，还是倒退呢？

　　从很长的时间跨度去看，历史固然是进步的，但这每一次长足的进步，却要经历反复的博弈与拉扯，充斥着无尽的流血和败亡，甚至要在经历数次急转直下的反弹性的强倒退之后，这种进步才能被巩固下来。

　　何其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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