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老千:“想在澳门出千,纯扯淡,黄泉路,推下去就上不来”

栏目:影视资讯  时间:2022-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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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节选自《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亲历的邪门真事儿》,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大二那年,姚博做了一个异于常人的决定。

  他想成为一个赌王。

  没人说他荒唐,见过姚博的都知道这是个精明人,不干不过脑子的事。

  那回,他更是立刻就采取了行动。

  偷渡去澳门前,一个传闻在四平的大小赌场悄然发酵,「有个大学生拿着 400 块,在小天鹅赌场拿走了 20 万」。就连街角小赌坊里,都有人能喊出姚博的花名——四平蓝精灵。

  蓝精灵的花名叫响了,意味着姚博不能在四平赌了。「蓝」指的是千术,名声传开的老千是不敢轻易进赌场的。

  只有姚博自己知道,这些传闻是不是真的。

  姚博的讲话方式很东北,语速快且急。谈到关键,舌头比大脑反应更快,常用「那啥」来替代称谓,弄得不像讲述,倒像背诵。

  他擅长对人生下定义,讲故事前会加开场白,「为什么会有那啥(赌博)的经历呢,因为我小时候有黑社会情怀。」

  1

  姚博成长在吉林省四平市。当时的四平是东北枢纽,黑社会氛围很浓,他小时候沉迷古惑仔。高中时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 31 次,每次都靠当老师的父亲把自己捞回来。

  在吉林师范读大学时,姚博不再沉迷街头斗殴,向家里借钱开了一间酒吧。

  酒吧生意火爆,姚博在里面认识了四平某任副局。「后来他(副局)再过来玩,我就没让他花过一分钱。」

  这是一笔划算的投资,靠着副局的帮衬,姚博在市中心又开了一间酒吧,工商消防问题由副局一手搞定,一切顺风顺水。

  

  新酒吧紧邻闹市区,来的大都是社会上的人,其中有几个看着就不太正常。一伙小混混成了酒吧常客,不打架也不要账时,就来姚博这里捧场。

  小混混多了,副局就渐渐不来了。有兄弟来酒吧,觉得气味不对,提醒姚博,「得注意点儿了。」

  姚博没怎么在意,朋友干脆挑明有人在里面吸毒,最近查的特别严。

  和毒品扯上关系,赚钱再多也得关。姚博担心惹上麻烦,这时他才大三。

  酒吧关门后,姚博没了经济来源,再次求到副局头上。副局让姚博开个棋牌室,说有几个做生意的朋友,就好这一口,每天给个一两千茶水费不是问题。

  姚博把人生活成一副牌,别人是他手里的王炸或对子,他处心积虑,是为找个合适的时机,把牌妥妥地丢出去。副局便是姚博当时的「王牌」。

  他租来一所平房,将座椅换成真皮沙发。为了不招惹社会闲杂,他给平房安上卷闸门,客人来了才打开。

  时间长了,棋牌室的客人越来越多,姚博发现其中有个人很不一般。

  「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状态,玩的时候贼自信。别人一般堆三五万,他扔 10 多万放那儿。都是现金,别人赢一千最多给我一百,他赢一千给我三百,还不是一把,是赢了就给。」

  这个格外大方的赌徒叫红哥。红哥洗牌时只用三根指头,偶会还会弹出一两张牌。但只要在牌桌上坐定,红哥就赢多输少。

  姚博好奇红哥的背后有啥门道,又不好直问。

  有回牌局散了,姚博正要拉上卷闸门,看见红哥还没走。

  红哥问姚博,今儿局散的早,要不要一起上趟游戏厅?

  当晚 12 点多,姚博没带红哥去游戏厅,领他找了个地儿喝酒。顺下去两瓶啤酒后,姚博憋不住了,「哥,你天天太会串点子(幸运)了,晚上都跟谁睡?」

  在四平,大家都说和人睡觉能改运。姚博不信红哥是靠运气连胜,他知道红哥听得懂,他问的是真正的「秘诀」。

  红哥让姚博买一幅新扑克,把牌洗完之后再摊开,从中随便挑出两张。对着牌的背面,只用了三四秒,红哥就依次说出了正确的花色和点数。

  姚博的第一反应是「谁信啊?」没一会儿,他的想法就变了。「那是我第一次接触高手。」

  接着,一个想法蹿进他的脑海,「这个人,很重要。」

  

  红哥说,当地有人包下印刷厂,在每张扑克背面印上特定的花纹,再低价抛售给小卖部,知道这事儿的老千在赌桌上瞄几眼,就能把对手的牌摸得一清二楚。四平当地卖的版型他都熟。

  这还算不了什么。红哥又演示了一组花式洗牌,一张张扑克在他手中交叉叠合,从左手飞转到右手,纸牌弯曲反弹的声音噼啪作响。

  「博士,我这个(技术)不算是高的。这就是魔术,练就行,实战可不一样。」

  「我太想学这个东西了,哪怕当魔术学。」姚博反复对红哥说。

  后来姚博知道,花式洗牌是用来表演的,80% 的招式在实战中用不到。高手洗牌很笨,手跟脚一样,反而招招致命。

  两个人聊了整晚,喝下一箱啤酒。姚博留了红哥的电话,求他带自己出去长长见识,「你放心,我肯定不说出去。」

  2

  没过几天,红哥果然带姚博长了见识。他打来电话问姚博有没有时间,姚博说自己天天都方便,「现在我就跟你混了。」

  姚博找来朋友帮忙看店,跟着红哥去了北京。姚博在红哥身上看到一扇门,门外,「至少是财源广进。」

  2007 年的四平,赌局上的钱数都不算大,一场下来有三四十万就算多的。在北京,姚博如愿见到了大场面,还接触到一个词:蓝道。

  按姚博的理解,「蓝道就是有底线的老千。」

  北京之行后,姚博放下前 20 年的黑社会情怀,换了新活法。「蓝道和黑社会不同,黑社会是舔刀口,蓝道要动脑子。」

  他总结四平那一片的蓝道,大概有两条底线:

  第一,输钱别上头,调整心态,尽量让自己赢钱。

  第二,在保证赢钱的情况下,别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为什么说不要赢得人家去死,这里面有学问。你把他钱赢走一大半,他不服气,下次赚够钱还会接着来,他就等于是给你打工的,你要一下把他赢惨了,不就是杀鸡取卵吗?」

  事情想清楚了,姚博决定拜师。想在蓝道走下去,红哥教的显然不够。

  当时东北的电视台,常有人自称赌王,上节目用真人秀的方式「反赌」。实际上都是变相诈骗,打着反赌的幌子收学费。

  姚博看上了其中一位叫「火岩」的赌王,「看着挺厉害,平时住松原,搁电视上演的动作很夸张。」

  红哥瞧不上火岩,说那些招数没一个是实战能用的,只能在电视上骗钱。姚博说就当去追个星,他背下火岩的手机号,第二天就坐上了前往松原的火车。

  两人在火车站见了面,火岩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挺普通的一个人。回到住处后,火岩特意换上电视节目里那套黑西装,拿着一副牌哗哗擂两下,手腕一转,牌就全没了。拿着「二四八」三张牌往桌上一扣,合上翻开就变成了三个二。

  火岩领着姚博先定做了一套宽大的西装,还配了个蝴蝶结。姚博发现这件西装有点不同,袖口要比正常服装阔一些,腕部有个隐蔽的滑道,质地像透明胶背面。

  火岩给姚博演示,他把手掌放在牌面上,瞬间指腹肌肉紧绷摁住扑克,往袖口用力一弹,扑克直接射进去。完事之后他背起手贴在后脑勺上,让姚博过来随便搜索。

  

  姚博下意识地掐住他咯吱窝,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火岩告诉姚博,在抬胳膊的那一刻,牌已经溜进衣服内袋了。

  「其实他(火岩)有的露怯了我能看出来。他不是真正的高手,他那个技术不是实战,但是能唬人。」

  姚博在火岩家练了三天两夜,手法还是不熟练,有时指腹一用力,扑克牌就射偏抽在他的脸上。

  临走那天,姚博给了火岩 2000 块钱,搭上回四平的火车。

  3

  回到四平,姚博摸进学校自习室,插上门,一人躲在里面练牌。

  26 天,除了吃饭睡觉都在练。他说练扑克的过程比考研还难,「就是因为有这个(练扑克的)底子,能沉得住了,我的耐心、脾气都磨出来了。」

  之后姚博四处拜师学艺,他先后拜访了东北赌王马洪刚、北京秦二爷、珠海的光哥。

  他自称见到了赌王尧建云,「尧建云没收我,我见过他一面,他看我不是这个道上的人,也可能是我不愿意交学费。」

  姚博还专门跟着资深赌徒练胆,「没胆量就别去大赌局丢人,关键时刻心一横,几十万就到手,就看你敢不敢出千。」

  越是接触这些千术高手,姚博越是能悟懂一个道理:老千的心里都应该有杆秤,看桌上的筹码有多少,自己的命值多少,要有个取舍,看能不能用自己这条命去博桌上的筹码。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还是一场赌博。

  姚博偶尔会和蓝道中人切磋牌技,却远没有电影中的赌王对决来得精彩,「在高手面前做牌,抓就抓住了,大家都是老千,谁比谁高一等?」

  用了半年时间,姚博在自己的棋牌室小有名气,但真正让他在四平成名的战役,是一场近乎荒唐的赌局。

  「当时有个人总跟我喝酒,他不差钱,让我跟他去推两把。我说不敢碰,大场子容易剁手。他说没事,输了算他的。那时候他不知道我有多高(厉害)。」

  姚博所说的这个人,名叫严老幺,是个典型的二世祖。他在四平的小天鹅赌场输了 10 来万后,又拿出 20 万找姚博,说要把钱捞回来。

  扮作拎包小弟的姚博,跟着严老幺进入小天鹅赌场,里面大多数人都在玩「小九」。这种游戏的规则是对子最大,九点第二。严老幺在一张赌桌上坐庄,他要和所有人对赌。

  几把牌下来,严老幺输了八万。赌徒们见他的钱太好赢,纷纷过来下注,三千五千押成一排。前半场姚博忙活的事,基本是帮严老幺到处发钱。

  严老幺输得直冒汗,他赶紧借去厕所的机会,让姚博上桌做庄。

  先前替严老幺发钱时,姚博已经将桌上散落的扑克记住了大半。

  第一把,姚博洗牌,他利用千术拿到对子,赢了两万。

  第二把,姚博给自己发的还是对子。开牌前,他向赌桌旁的 20 多个人挑衅,「信神信佛不如信姚博」,有人又押了 4 万,这把姚博还是赢了。

  到了第三把,赌徒们觉得庄家的运气不可能继续好下去了,赌注最后押到了 12 万。姚博收敛了一点,他拆开所有对子,给自己留了张八点,至于其他人能不能拿到九点,就拼运气了。

  

  亮牌时,幸运女神这次没有站在姚博身边,可他还是笑了。

  一个三点,一个五点,一个九点,姚博赢 10 万,输 2 万,净赚 8 万,收钱。

  牌局结束后,姚博在小天鹅赌场的事迹被人传开了。

  坐庄前,他当着众人的面递给严老幺 400 块,说身上只有这些,输钱担不起。坊间就传言,有个大学生拿着 400 块,扫了赌场 20 万的局。

  没过几天,严老幺在酒局上借着醉意把姚博出千的事抖了出去。从此,姚博在本地赌场混不下去了。

  4

  为了寻找新的赌博地点,20 多天后,姚博和几个朋友去了辽宁的一个农村。

  那家赌场设在一间破旧的土屋里,一抠墙皮就掉黄泥。赌徒都是村里的农民,放下锄头就来打牌。

  姚博一看,来的都是农村的角儿,赌注少,恐怕赢不到钱。他想走,朋友劝说再等等看,正好是年关,村子附近的生意人手头都有闲钱,每周会像赶集一样到小土屋里聚赌。

  那天下大雪,不少人在路上耽搁了时间。等了两个钟头,土屋前冒出 20 多辆汽车——土老板们蜂拥而至,挤得一屋子人都站不住脚。

  「人贴着人,大雪天把窗户都打开了。一屋子人都在抽烟,窗户直往外冒烟咕咚,比北京的雾霾还厉害。」

  姚博不烦二手烟,云烟雾绕的环境更适合出千。他做庄,其他人押注,赌桌前的人流动很快,每人下注三五百,没有人恋战,输了钱撤,赢了钱也撤,撤了一批再来一批。

  赌注小不是问题,流水的人多,流水的钱就多。

  过完年,姚博又结识了一伙蓝道中人,经常跟着他们去石家庄做局「杀猪」。

  杀猪就是一帮人合伙设局骗钱。姚博参与过比较夸张的杀猪局里,牌桌上坐了11 个人,7 个都是同伙。「真是闭着眼都能赢。」

  做的局多了,姚博对蓝道的了解越来越深。他说蓝道中人也有「友谊」。

  「有时候你做好了局,赌桌上突然来一人,他明明能赢,却故意押输给你,这就是蓝道中人释放的信号,他想交你这个朋友。这时候得有眼力见,出门就把钱还给人家。」

  还有一种情况,「如果你单独做一个局,别人给你个眼色,然后他带头让其他人跟他往输里押。这种时候,出门不仅要还钱,还要多给一点。」

  蓝道友谊很脆弱,和打牌一样。开牌一刹那,人性全暴露。

  一次姚博组了个麻将局,三缺一,就打电话叫朋友过来凑数。朋友道行不够,上来就输了几把,之后越押越大,输得他眼神都变了。他担心没有事先说明,姚博不会退钱给他。

  原本杀另外两人的局,变成了姚博一杀三。每个人都得保证自己的利益,毕竟赌的原始目的就是赢钱。

  姚博有时也会带蓝道以外的朋友去赌。赢了钱就分一点他们,有的人看也不看,直接把钱揣兜里,有的人偷偷摸摸点一下。

  姚博说通过这种小动作,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心思在哪儿。

  他气的不是图钱的人,而是拿了他的钱,还看不起他的人。

  有些人会用嘲笑的语气在外面炫耀,「嘿,我昨天到博士那儿,又拿到了多少钱」。这时候他就成了别人嘴里的「猪」。

  最怕的情况,是有朋友输惨了,为了捞回本儿做局骗姚博来跳。说是去挣大钱,到了地方才知道,自己进了别人的局。

  在辽宁和石家庄,姚博赚到了钱,也感到疲惫。做局的手法反反复复就那几种,不仅枯燥,还让他「看不起自己」。

  他说做局「也不是特别有技术的事情,就像流水线的工人一样。」

  「说的露骨一点,这是一个骗子做的事情,一个地地道道的骗子,心里有罪恶感,做的事儿也不高级,我没办法佩服自己。」

  5

  姚博觉得还是该去见见真正的高手。

  2011 年前后是澳门赌场最火的时候,赌业把澳门的人均 GDP 拉到新峰值。大陆比较大的赌局上,时常见到澳门的赌客,他们聊天的话题也离不开澳门。

  澳门是顶尖赌城,不代表那里的赌徒也是顶尖的。姚博在石家庄的同伙,每次赚够了钱都要去澳门赌一赌。

  姚博决定跟朋友一起去澳门。他用学生证买了打折的车票,带上 3 万块钱和港澳通行证,一路从石家庄到了珠海。

  车停在珠海站,姚博跟同伴去到附近的拱北口岸,他想起自己在澳门还有个朋友。

  在四平开棋牌室时,姚博认识了一个叫劳华的中年男人。劳华曾经杀过人,在长春监狱关了 18 年,刑满释放后没多久就去了澳门。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饭局上,朋友给他们做介绍,「这是劳华哥,在澳门发大财」。劳华向姚博举杯,「你就是那个很会玩扑克的博士?」

  之后又有过几次照面,劳华给姚博留下的印象很深。劳华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漏风的大门牙。他常敲着自己的门牙,跟其他人开玩笑,说这是破财相。

  抱着试试的心态,姚博给劳华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了,劳华让姚博在原地等,其他人则先行一步进了澳门。

  劳华做的是掮客生意,业务范围之一,就是从珠海接人到澳门赌场玩。姚博等他的拱北口岸位于珠海市东南部,与澳门陆路相连,是「一国两制」的分界线。

  姚博不知道,眼前的海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经常有死尸漂来。

  尸体生前是来自内陆的偷渡客。1978 年前后,珠海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这边茅草屋子没有墙,对岸灯火辉煌似天堂。」

  对岸指的是人均 GDP 3147 美元的澳门,另一头的大陆连澳门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在巨大的生活水平差距下,无数内地人奋不顾身偷渡到澳门——活着到了对岸,一个月工资就能在家乡建小半栋楼房。

  到了 2006 年,已经没人会为一碗饱饭押上性命,那年偷渡澳门的人数却比往年翻了一番,这源于澳门赌场首次成为世界第一赌城——全年收入超过了拉斯维加斯。

  赌徒们铤而走险, 搭上蛇头的机动木板船,在夜色掩护下穿过横琴海岸。

  劳华迟到了,那会儿拱北的天色已擦黑。一件不合身的名牌大衣套在他骨瘦如柴的身上,走起路来衣服直晃荡。

  他上来就搂住姚博的肩膀,说要带姚博去吃大龙虾。实际上劳华带姚博去的,是一家折后五十九元的海鲜自助。

  

  有生蚝、扇贝、三文鱼,唯独没有大龙虾。

  饭桌上劳华对姚博说,「你跟你朋友一起玩儿不准成,有风险,会输钱。」又说,「澳门是咱们的提款机,咱们就是进里边取钱。」看姚博有点迟疑,劳华补充说自己在澳门已经三四年了,各种情况都熟。

  劳华让姚博把证件和钱收起来,跟他进澳门,吃住不花钱。姚博不放心,还是去银行换了 2000 元港币,和证件一起带在身上。

  出发前,劳华找来一个银河赌场的防水塑料袋,又把姚博带到一家渔具店。

  在店里,劳华一边挑救生衣,一边问姚博会不会游泳。见姚博点头,他漫不经心地说:「那就不给你买了」。

  姚博问买救生衣做什么,劳华小声答:「等下得游一会儿,咱们要偷渡」。

  他所说的偷渡,指在没有蛇头开船接送的情况下,游泳横穿珠海与澳门相连的海域。

  劳华以前让警察抓过两次,已经被澳门禁止入境。另外偷渡能省不少钱,停留时间还不受限制。末了,他安慰姚博,「你别害怕,那水浅得能蹚过去,一眼就能瞅到对岸。」

  当时姚博心里产生了两个念头——一是游泳偷渡这事有点意思,二是跟着杀人犯偷渡不太对劲。

  没犹豫多久,前一个念头压过后者,他决定听劳华的。

  他们约好 11 点出发,从拱北搭计程车前往横琴海岸。

  车窗外的景色从繁华口岸变成郊区,劳华一路上有点紧张,不停回头观察车后方,到目的地后又让司机绕了一圈。计价器上的数字不断飙升,一直涨到 80 多块。

  计程车最终停在一家废弃的工厂大门口,姚博跟劳华猫着腰钻进大门,在厂房外的推土机和翻斗车之间绕来绕去。

  等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工厂边缘,脚下的水泥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稍一用力便会留下脚印的湿润沙土。

  姚博心里不踏实,每一步都踩得很轻。

  不一会儿,姚博远远地看见两座岗哨,以及隔绝海岸的铁丝网。

  两人加快速度,确认岗哨无人后,将衣服和手机装进防水塑料袋,光着膀子走了出来。翻过 3 米高的铁丝网,一片荒草地横在他们面前。

  当年横琴正处于开发阶段,许多土地被搁置,上面长满一人高的野草。两人光着膀子钻进小道,野草时不时剐蹭在身上。

  姚博问草里有蛇没,劳华一边搂上入口处的野草,一边不耐烦地回答:「有,怕啥?」

  6

  5 分钟后,他们来到横琴海边。

  海水的颜色很深,姚博凑过去一看,便知道这水没有劳华说得那么浅,他蹲下身子,将手伸进水里试了试温度,不太冷,水流也不大。

  没有水流助推,游起来要费劲得多。姚博游过劳华身边时,看见他正被救生衣架在水上,四肢胡乱拍打,像一只橘黄色的王八。

  之后每次回头,劳华都要落后一点。等游到 100 多米时,劳华已经远在七八米开外了。

  姚博在原地不停踩水,小声呼唤劳华加快速度。可劳华不通水性,无论如何催促,他只能大力挥舞四肢,猛拍身边的浪花——速度却依然缓慢。

  两人似乎陷入了一场奇怪的拉锯战。前面的姚博反复催着「你快点」,后头的劳华喘着气喊「等等我」。

  情急之下,姚博扎进水里游回劳华身边,接过塑料袋,现场教起劳华如何游泳。

  「悠着点劲,慢慢划。」

  「哎,不对,你得快点!」

  在水里耗了十多分钟,两人才游到海中央。

  看着被月色笼罩的海面,姚博意识到,除了他俩外这片海域可能再没有其他人了。

  四周突然暗了下来,「不知道是几秒钟,反正一下子,我周围的月亮(月光)就没了。」

  姚博侧头一看,200 米开外,一艘重达三吨,长十余米的工业船,挡住了月光,正向自己驶来。

  他感觉海面下的水流涌动愈发激烈,「当时我脑海里就一个画面,大铁轮往背上一碾,海水红了一片。正常的话我俩早该听到声音了,但我敢保证,它开过来之前,我俩一点声都没听着。」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劳华。他冲姚博大喊:「不能这样,真要给卷进去,咱俩就完了。」

  姚博下意识地从蛙泳换成自由泳,猛划了几下,才想起劳华还落在身后。

  他有那么两秒的犹豫,不是犹豫救不救劳华,而是犹豫要往哪游。

  两人此时已经游到了海中央,往前四五百米就是澳门,姚博决定继续向前,他用力划到劳华身边,一只手拽住他的救生衣,剩下一只手用力往水里捞。

  拼命游了七八下,姚博愈发吃力,速度也慢下来。这时大船离他们约有 100 米。

  照目前的速度,两人迟早被船碾死。姚博绕到劳华身后,猛推一把。水上没有太多阻力,穿着救生衣的劳华顺畅地向前漂了一段距离。姚博不敢停歇,紧紧跟上再推一把。

  

  推一把,向前游动,攒点劲儿,再推一把,姚博一直重复这组动作,胳膊酸麻发涨也不敢停。他好几次想回头瞄一眼,又怕一转头,黑压压的船头就从眼角余光中开过来。

  破浪声从身后传来,水流将他们往外推动,这意味着船已经从他们身边开过去了。

  这时姚博才敢停下,迟疑地观察身后的情况。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离船仅有 20 米,眼睁睁地看船从刚游过的地方开过去。想跟劳华说点什么,胸口却被一股气憋着,说不出来。

  「真要说的话,我也很纳闷,怎么船开过来还挺快,从我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感觉又老慢了。」

  惊恐后松懈片刻,体力透支的不良反应就来了。姚博的胃部一阵痉挛,紧接着嗓子眼泛酸,在水里呕了三次,把当天吃的扇贝全吐了出来。

  劳华在一旁倒是很放松,还有心情玩水。

  姚博曾听朋友说过,偷渡被抓事小,万一被澳门关卡加入黑名单,几年内都将与赌场无缘。他好不容易才踏上澳门,不想就这样和赌场失之交臂。

  一束光突然照过来,姚博意识到,最担心的事可能要发生了。

  「那不是普通手电能发出的强光。」

  两人立刻弯下腰,窝在地上不敢喘气。姚博死死地拽住劳华的手臂,那束光照得越近,他拽得越用力。

  两人紧贴着地面,眼看那束光扫过石块,一直到了他们面前。

  光又向姚博的方位挪了一点。

  趁着还在黑暗中,劳华扭头对姚博低吼:「跑!」

  他们还是被光追上了。

  两人听见光源处传来一句问话:「后生仔,做咩也?」是一对打鱼的老夫妇。

  劳华反应很快,说在捞东西,拽着姚博欠下身装作捡贝壳。不知是弯腰刺激了肠胃,还是紧张过后的松懈,姚博对着面前的海水又吐了一回。

  半夜两点左右,姚博和劳华爬上岸,迅速套上衣服。

  岸边距离银河赌场还有三公里,姚博和劳华刚刚偷渡完,没有力气,跑起来很慢,到了赌场门口,累得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他们在台阶上休息了半分钟,几十米外站着配枪警察,劳华让姚博不要害怕,跟自己慢慢起身。

  两人走进赌场,距离赌场入口处几十米的地方,成排摆放着老虎机。

  这种赌博游戏只需要投入极少金额,拍下按钮,就能知道输赢。放贷马仔和小姐穿梭其间,物色需要服务的对象。

  服务生推着餐车经过,车上放着饮料和食物,劳华提议先吃点东西,姚博没答应,他身上只有 2000 元港币,在赌场随便买个吃的要数十块,几口下去就是一次押注机会。

  偷渡前,劳华跟姚博说不用带钱。现在到了赌场,姚博想问劳华借点钱,劳华却说自己一分钱也没有。

  姚博有些生气,但他没想到,才一支烟的时间,劳华就空手套来了「起步资金」。

  钱是怎么来的,姚博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般来说,赌场会有些放高利贷的年轻马仔,从他们那借钱都要出示身份证。那天劳华跟放贷人交涉了几分钟,靠阿玛尼大衣和兜里的奔驰钥匙作保,顺利借到 5 万块,拿这笔钱去玩百家乐,一晚上赢了 3000 多。

  劳华玩得很稳,别人押十手的功夫,劳华只押一手,赢的概率还不低。对于下注的门道,姚博很好奇。劳华给他上起了课,「百家乐里有五条路,想多赢得会看路。」

  「路」就是输赢记录。百家乐开赌前,赌场会给赌徒一张「路单」,让人记录赌桌上开出的庄、闲、和。赌徒们会在记录中加入自己的解析,时间久了,有的解析方式在众人当中流传,就被赌徒们称为「路数」。

  也有人认为,路数只是赌徒们的臆想,网上关于百家乐赌博路数的提问中有人回复:「什么路最后都是死路,黄泉路。」

  姚博眼里只看到了财路,他想学习怎么押注,求劳华给他介绍能看懂路数的高手。

  劳华说自己认识一个高手,外号叫弥勒佛,真实姓名就鲜有人知了。

  姚博第一次遇到弥勒佛,是在喜来登酒店,弥勒佛在酒店包间开班授课,讲赌博的路数,按时间收费。

  路数里的公式很多,记起来也枯燥,姚博说一般人能学会四条路已经不错了。「第四条路弥勒佛讲了 4 遍,我怕记不住还做了笔记。第五条路他讲了无数遍,我还是听不太懂。」

  7

  刚到澳门那阵子,姚博精神很亢奋。「我们基本一天 24 小时就睡仨点,吃饭休息那一小时还得分享经验。」

  从装潢到运营,赌场的每样设计都费尽心思。室内总保持稍冷的温度,有时还会灌氧气,来让客人们精神抖擞。

  有些赌厅的筹码也暗藏心机,金额大的筹码反而做的小,给人心理上的错觉,觉得赢一千好多,输一万挺少。

  姚博有两件事记得很清楚,一是他第一次在赌场赢钱,从 50 块押到 500 多,整个人都很兴奋。「就像你去钓鱼,三天都没上钩,第四天你就要没兴趣的时候,鱼突然咬钩了,你啪的把鱼拽上来,可能从这一刻起,你这辈子都爱上钓鱼了。」

  另一件事,和输钱有关,那是他输得最多的一回,六万。

  当时姚博玩的是老虎机,旁边坐着个不差钱的老外,每把一千一千地押,一大摞钱马上就没了,老外又去取了一摞,一把押中赢了 15 万。

  姚博看见了,觉得自己也能这样,屡败屡战,跑了几趟柜台机,他发现银行卡里六万多都输光了,大脑一片空白。

  「有人劝我不能攀比,但我没学明白,控制不住自己,一玩一个输。」

  一开始姚博还算节制,就押三五百,输了也不怕。后来他去了贵宾厅,看到那些客人当小费打的筹码,抵得上自己手里的全部本钱,心态慢慢就变了,觉得「自己哪里是人啊。」

  「这种环境太让人的欲望膨胀,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这人一把押五六十万,我一把押五六百,反正身上全部也就几万块,跟人家比,能输到哪里去呢?」

  有段时间他一直在琢磨:「我在大陆无论做啥生意,拿 1000 的本钱,想翻 10 倍,得要多长时间?但是在澳门,1 万块押准了,一把牌就可能变成 8 万。」

  「拿几万块钱去玩百家乐,之后变成千万富翁的人太多了。我亲眼看见一个人拿 20 万押下去,赢了再押 40 万,连本带利再押五六手,想过千万太容易了。所以别说澳门不给你机会,分分钟它都在给你机会,当然这个机会很小,100 个人进去,99 个得输。」

  姚博在澳门的日子里,是那 99 个输家,还是唯一的幸运儿?没有人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姚博不敢在澳门出千。

  「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摄像头,你要想在里面出千,纯扯淡。我见过一次,工作人员乐呵乐呵招呼人:『靓仔到这里来一下』,那人到角落里,直接就给两个便衣推下去了。过程非常快,绝对不会影响其他顾客的心情,我盯了半天,那人一直都没有出来。」

  除了严密的监控以外,大陆的蓝道在澳门也行不通。

  「玩到后期我发现,蓝道这个东西,只能存活在大陆的小圈子里,在澳门压根用不了。你在当地遵守蓝道规矩,大家就知道你这人还行,愿意和你组局。但澳门不同,这里基本没人能出千做局,其二就是人流量大,今天谁走了,后天谁又来了,你苦心培养的圈子,可能没多久就鸟兽散。」

  不能出千,没有蓝道,意味姚博拼死偷渡到澳门,就是一个普通的赌徒。

  在赌场,客人的基本需求都能被满足,除了睡眠。

  「任何角落都不让人趴着超过 3 分钟。一旦有服务生看见,就过来喊人『靓仔起来精神精神』,他怕睡觉的人影响整个环境,把气氛给冷了。」

  「我每天 20 个小时在赌场,闭上眼睛根本睡不着,眼前全是赌桌上的那些东西,红色、蓝色、庄闲和。到了酒店,躺在床上感觉自己能睡一整天,结果醒来发现才睡了 3 个小时,门口又有人敲门喊我去赌,一去赌场又是 20 个小时。长时间熬下去,我感觉眼睛都瘦了。」

  有次姚博赌乏了,在赌场里不能休息,只能去外边的海滩透气,附近有两个小姐在散步。

  不一会,远处走过来一对 30 多岁的夫妇,「一看就是输惨了,那种状态是掩不住的,有股沉痛的感觉。」

  这对夫妻先是坐在台阶上哭,哭着哭着就往海里边走。

  附近的两个小姐扑上去,抱住这对夫妻,拼命往岸上推,姚博在边上当个热闹看。

  男人的力气大,小姐压根拦不住。看到情况不妙,姚博才上前搭了把手,把这对夫妻拽回去。

  「现在我都在怀疑当时自己的冷漠,碰上这种事,有 10 次我就该救 11 次,但身处这个环境当中,莫名我就变得冷漠了。」

  在这种环境下,姚博在赌场的状态并不好。有个朋友是这样形容他的:「一屋里,一个纵欲过度的人,一场接一场的漂亮姑娘。完事之后,赌徒会冷静一下,但很快欲望又被勾引起来,马上进入到那种兴奋的状态。」

  姚博没有否认这个说法,他大学念的是艺术系,赌完牌冷静以后,会去逛博物馆。「我要熏陶一下,一看那些画,瞬间就忘了赌博,其实我还是热爱艺术的,但是一出博物馆门口,心里想的还是赶紧回赌场。」

  如果有人问姚博,赌徒冷静下来,是什么样的状态,他说寂寞。

  「在以前的澳门,黄赌毒是一个体系的。这些赌徒就是因为寂寞,输钱也是因为寂寞,找小姐也是因为寂寞,吸毒也是因为寂寞。他们赢了想找小姐,输了之后想换换运还是找小姐,和小姐完事后吸毒充沛精力。」

  在姚博的叙述里,黄赌毒在赌徒的寂寞空虚下形成一种循环,有精力就去赌,赌完找小姐,吸毒后有了精力再去赌。

  姚博寂寞时会去逛博物馆,而他的朋友们也有自己的去处。

  「我认识弥勒佛两年多,他的气场不一样,以前是个大老板,一天玩几十万,玩了七八年,媳妇跟了自己的好朋友,孩子也随别人姓了。他会和我去赌,赢了钱就消失两天,回来后那些钱已经被输得差不多了,他不在乎。」

  「弥勒佛就是用赌博来消磨时间,他明明可以稳稳当当赢钱,非要转身换一家赌场,把钱输进去,明天再赢,后天接着输。」

  但有时候,姚博又感觉没那么简单,「弥勒佛心里很空,跟我聊天,说要是他今天死掉了,可能世界上没有人为他掉一滴眼泪,大老爷们聊着就哭了。」

  那带姚博偷渡澳门的劳华呢?这个人就很难说了,姚博说劳华除赌博以外的会做的事不多,真要讲,可能就是找小姐和吃生蚝。

  「劳华随身带着张纸,把宾馆小卡片里的小姐联系方式写在上面,一张还不够,写满了就换新的纸。他从不用自己身份证开房,还会哄小姐去洗澡,趁这个时候偷人家包里的筹码。」

  姚博说劳华就是那种有一天过一天的人,活着一定要享受到。「他老说自己坐过牢,又找女人,身子要补,得经常吃生蚝。澳门里边的太贵,他回大陆就去吃海鲜自助,几十块钱那种,有生蚝他就很开心。」

  8

  2014 年,姚博决定离开澳门。

  姚博自己的说法和弥勒佛有关。「那晚弥勒佛劝得比较狠,说再也不想看到我出现在澳门,让我回去过有血有肉的生活。」

  12 点半,姚博约的船还没有消息。不一会儿,船夫打电话过来,说今夜风浪太大,出海肯定一船人被拍在浪里。

  「我当时不知道海上风浪有多大,我就想必须出去,不然明天醒来,又被澳门的人与事缠着,再不走就可能出不去了。」

  姚博给另一个船夫打了电话,双方约定在黑沙滩附近登船。

  凌晨 4 点,姚博到达目的地,他看了眼海面,浪打到了两米多高。

  「平时没浪,人站在岸上喊船夫过来,往外跳个一米多就上船了。结果那天水涨上来,船靠不了岸,必须在石头上往外跳老远才有机会。」

  

  船来了以后,姚博很犹豫,他看着仅有四五米长的小船,一直琢磨跳还是不跳。

  最后他想通了,「无非就是最后赌一把,跳上去就是庄家,死了就是闲家,没有平手的机会。」

  「我跳下去,左手扑空,老绝望了。我右手死死抠住船沿不放,手指甲都紫了,差一点我就掉海里边。」

  到了海中央,小船能被船底的浪托到一米高,姚博已经麻木了。

  「在剧烈的晃动中,我的脑子突然安静了,心也静了。就像在赌场里玩了几个小时,啥也听不见似的。」

  姚博说,当时他来了灵感,心里默念:「阿弥陀佛,活着就行。」

  现在打开他的朋友圈,头像下的个性签名写着:「信神信佛不如信姚博。」

  20 分钟后,小船抵达大陆。

  上岸后,姚博要给船夫偷渡费。「船夫骑摩托载我去取钱,他回头骂我急着坐船也不提前准备好。要搁平时我准揍他了,但当时我感觉太幸福了,摸摸脉搏还在跳动,被人骂我都觉得开心。」

  再往后,就是姚博离开澳门后的经历了。他说现在自己爱到秦皇岛游泳,「在北戴河游,那个感觉快乐。」

  别人问他还赌吗,他说不赌了,「过年回去陪朋友打牌,玩三分钟就放手了,没意思。」

  姚博不赌了,他的牌技到底如何,始终是个谜。

  我拿出兜里的扑克牌,希望姚博演示一下。他将牌接了过去。「我就给你演示下,怎么袖箭(将牌弹进袖口)。」

  他把一张牌端端正正摆在桌面,每进行一步,他都会给我讲解步骤。

  「你看,手放上去,掌心要贴住牌。」

  「然后就要开始用力了」,但他并没有马上用力,而是用左手拉宽右手的袖口。

  过程没有想象中的快,我清楚地看到他腕部微抬、手背隆起,之后扑克就窜出掌心,偏离预定的轨道,擦过他的侧脸。

  他捡起衣服上的扑克,笑着说自己太久没玩了,手生。

  接着他沉默两秒,说要演示如何藏牌。我连忙起身,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

  「其实很简单,就是障眼法」,他将扑克攥在手心,手背对着我「这样你看得见吗?」

  我摇了摇头,紧接着,他用攥着牌的那只手挠了挠后脑勺。收回手时,扑克牌没了。

  姚博解释说,在他挠头的时候,牌已经被被藏在衣领里了,这种手法在人多眼杂的赌场里,是不会被发现的。

  我坐在距离姚博 40 厘米的位置,那张扑克牌卡在他的衣领上,一半露在外面。

  相比姚博的牌技,他对百家乐五条路的说法更加扑朔迷离。

  刚开始,姚博不愿意透露太多五条路的事,他说曝光以后会被蓝道中人戳脊梁骨。

  再三询问下,他讲得让我不大能听懂,便将手机递给我,说上面的资料就是百家乐路数详解。这些资料十分详细,能够在网上直接查到。

  最后,我还是不知道姚博的牌技到底如何。不过姚博告诉我,他在澳门最多一个小时赢了 37 万,「都是利润,已经挺厉害了。」

  既然能赚那么多钱,离开澳门未免太可惜,为什么不留在那呢?具体原因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姚博今年 32 岁了,对于未来,他有自己的打算。

  目前姚博在北京做艺术品相关生意。他在北京三环内的一栋大厦顶层开了间咖啡厅,平时招待往来顾客,等要做活动的时候,就将桌椅并一并,用来开文化沙龙。

  我们的谈话也是在这间咖啡厅里进行的。谈到澳门妓女时,我声音稍大了些,他立刻起身四处张望。

  「这坐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咱们小声点。」他严肃地说。

  姚博说,除了咖啡厅以外,他还和朋友搞了个项目——在广西开无人连锁超市,项目注册资金五千万,他占 8% 的股份。

  这样换算下来,姚博也是个身价可观的成功人士。不过这点钱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他曾神秘地告诉我:「价值十亿的项目,我手上有好几个。」

  姚博所说的这些大手笔,我没亲眼见过,他做的一些「小生意」,我倒略有耳闻。

  那次姚博摆好一桌酒,请来一位小有名气的书画家,推杯换盏间,书画家趁着酒兴大笔一挥,赐给姚博几个字。

  过两天,姚博将这幅字转手卖了五万块。

  那天的谈话到了结尾,在大厦一层,姚博伸手指着吊楼:「这吊楼的设计灵感源于古代灯笼的造型,你看这光线一打出来多好看。」

  他说得很激动,眼神一直往上,望到吊楼的顶层时,他愣了一会儿,随即幽幽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里吗?」

  姚博顿住几秒,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从这个角度看,这里太像澳门赌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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