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海》：因为裴斗娜和“善宇妈妈”，才坚持到最后

　　注：本文有剧透！

　　有一种观剧的快乐叫吐槽。因为主演是裴斗娜和孔刘，女二是《请回答1988》里的善宇妈妈，所以打开网飞新剧《寂静之海》。

　　《寂静之海》海报

　　概念还不错，剧情是一队由军人、医生和科学家组成的韩国精英小队登月，回收五年前该国在月球渤海基地因事故封闭后遗留下的生物样本。此时的地球由于严重干旱已濒临崩溃，新生儿的存活率仅有1/10。由于韩国实施水分级供给制度，民众的不满愈增。地球上最广阔的不再是海，但月球中存在一种叫“月水”的东西，性状近似地球上的水，还有一种魔幻特性：遇到生物体变在其体内迅速增殖，直到宿主死亡。病毒和魔法原本只有一线之隔。

　　《寂静之海》剧照

　　可以想见，这个剧本在梗概阶段是有闪光点的。地球缺水，在月球上找到可替代的水。但这种水很危险，一旦接触，会在人体内增殖出很多很多的水，使人溺毙。在地球上旱死，还是在月球上溺死？作死的人类走到这种寓言般的处境，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宋智安（裴斗娜 饰）和韩允才（孔刘 饰）率领的小分队所面临的种种困境，正是人类之所以出现危机的缘由缩影——内斗和贪婪。

　　韩允才（孔刘 饰）

　　登月小队中出现叛徒，地球上宇航局的派系之斗加剧危机。全剧一共八集，以第五集为分野。之前，他们探索渤海基地，努力搞明白前基地队员的死因，直到发现“月水”和人体实验幸存者露娜的存在。前基地队员死于掩盖人体实验丑闻的“国家利益”，他们经历了双重死亡：第一次是被月水病毒感染，溺水而亡；另一次是感染后被军人封闭在基地内，任其痛苦死去。

　　宋博士和韩队长此番被派往月球的目标是：把月水带回地球。目标同样以国家利益为上，他们被告知不管月水的性状多不稳定，先作为国家机密据为己有再说。对于月水和露娜的归属，当高层的看法亦有分歧时，需要宋博士和韩队长自己做出最终决断。

　　宋智安（裴斗娜 饰）

　　设定还不错，虽然不太有新意，如果拍得好，小分队探险，一个接一个死去的故事可以拍得很好看。枯竭地球和丰饶月球，成就生命和毁灭生命的水，被当作人体实验的克隆人和基因变异后适应月水且无比强悍的克隆人“露娜58号”，几对矛盾撑起后干旱时代的设定，距离今天的地球现状并不遥远，荒诞得很惊心。

　　但是，剧本的打磨太粗糙，像人工智能的出品，或者某种拙劣的科幻/悬疑大杂烩致敬片。拉垮点，首先是精英小分队过分业余，把严肃行动降为儿戏。除了洪医生（金善映 饰）、韩队长和宋博士，其他人都显示出较低的职业素养，做出种种不符合登月精英设定的愚蠢行为。比如金善（李成旭饰），为了表现这个人物的接地气，编剧试图把他打造成一个有点迷信但有情义、热爱生活、一心完成任务回家的朴素人物。不料用力过猛，金善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物，无勇无谋也看不出专业技能，宇航局为何选择这样一个人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成谜。

　　《寂静之海》剧照

　　人物专业技能堪忧，更缺乏角色弧光。男主角韩队长也被处理得很随便，像戴了面具的工具人全程无内在变化。为了让他更像个人，只能穿插若干他在地球的父女情，为面具添一层表情。用过去的闪回为当下人物增加层次是一种常见手法。当剧情进行中不足以刻画人物内心时，强行添加往事闪回只会更牵强，如同破衣上打补丁。编剧的想象力匮乏到什么程度呢，竟然让韩队长和许成泰扮演的宇航局高层共享同一个补丁——父女情。不仅角色扁平，小分队成员间从头到尾都未建立起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团队精神则完全没有。观众因此无法对角色共情，人一个接一个死掉也就显得无足轻重。若再把死亡拍得冗长和隆重，只会让人更想快进。

　　对于这类小团体在密闭空间中探险的题材，让观众记住每个角色非常重要。这样才能有动力集中注意力，跟随每个人在地形复杂的基地探索，分析他们的方位、技能、职责、身份、立场和目的。这种脑力时刻是观看此类影视剧的重要乐趣。

　　《寂静之海》剧照

　　而在这里，队员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接连死掉了。那么重要角色总该好好写，反派柳大尉也被写得七零八落，动机和行为缺乏联系，死亡过程像一出拉长了煽情剧，在仿若失重的慢动作中对峙、陈情、反扑、死亡，全部落在套路中。作为五年前渤海基地事件的参与者，柳大尉对韩国政府失望，认为这届政府不配拥有月水。但是从对国家的不信任，到帮助某国际矿产资源勘探组织RX拿到月水之间的逻辑链是断的。编剧似乎偏爱他，给了他过长的临终表演时间，结果也没有补上这个关键的缺口，还白白把节奏拖垮。

　　诸如此类明明是关节处，却螺丝松弛的地方还有很多。这剧总是在关键处突然迟缓，响起暗示性强烈的配乐，露出对观众智力水平的轻视。

　　还有很多夸张离奇处，甚至可以当作奇幻剧看。为什么月水突然大量增殖，猛如洪水？如果是那堆植物的作用，那么植物一旦死亡，为何月水仍不停止增殖？露娜陪他们在基地内飞檐走壁玩捉迷藏，突然间跑到月球表面无失重表现行走自如，一概生命设备都不需要，也很出戏。韩队长见到叛徒柳大尉，为什么犹犹豫豫给他再杀一人的机会？韩队长本人的牺牲也似乎没有必要，且最后被洪水冲到月球表面被露娜发现时，水呢？水量的大小像编剧在玩水龙头，想有就有，说停就停……同样，为什么有的人滴到一滴水，甚至被一颗孢子溅到就会感染，有的人被哗哗的水溅一身都不会感染？超自然世界观最怕编剧随心所欲，自己建立的规则随意打破，伤害到观众的热情。

　　《寂静之海》片场照

　　因为裴斗娜的缘故没舍得弃剧。看到最后，找bug代替探险/惊悚成为主要乐趣。裴斗娜总是好的，虽然这部剧给她的发挥空间很小。在一群被剧本压成工具人的角色中，裴斗娜扮演的动物行为学博士宋智安和“善宇妈妈”洪医生两位女性角色的人性非常饱满。

　　每当悲惨发生，只要镜头对准的不是惨案现场而是裴斗娜或金善映，剧的质感就会变好。未来得及发展的队友情谊，对任何生物受苦的感同身受，都像烛火映在她们的脸上。她们真正痛苦和不舍的表情是问题的答案。在被牺牲的个体、单个的国家利益和人类共同未来之间，看似是一盘没有选择的死局，但因为有这些听从内心怜悯的人，还是有可能划出一块小小的共存空间。

　　从《疯狂麦克斯》到《寂静之海》，所有描述人类后灾难时代的影视剧中，丑陋的人类最后能仰赖的也只有这点星火。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