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会更好吗?
2020年11月20日,黄信尧导演的新作《同学麦娜丝》在Netflix上映,算是《大佛普拉斯》的姊妹篇。
黄信尧导演可以说是“出道即颠峰”。
《大佛普拉斯》是他首次执导的剧情长片(此前一直拍摄广告和纪录片),一经上映就斩获颇丰。
由于《大佛普拉斯》珠玉在前,很多观众对《同学麦娜丝》寄予厚望,但是看完之后很多人表示没能达到观影预期。
除去观众赋予的额外期望,《同学麦娜丝》的确存在一些问题,但是我们不能不承认它依然是一部优秀的影片,在荒诞的外壳下真实的反映了中年人们的人生困境。
一、 从“Plus”到“Minus”
《大佛普拉斯》中的“普拉斯”就是“Plus”的谐音,同样《同学麦娜丝》中的“麦娜丝”也是“Minus”的谐音。
从英文单词的意思上来看“Plus”是“加”的意思,“Minus”则是“减”的意思。这倒也符合两部影片的不同,正是从“Plus”到“Minus”的变化。
从1999年执导首部纪录片《盐田钦仔》开始,黄信尧导演的创作生涯就一直被纪录片所占据。
但是2017年执导的首部剧情长片《大佛普拉斯》一经上映就接连斩获大奖,这离不开他跳脱、戏谑的强烈个人风格。
始终存在的导演个人旁白,打破第四面墙,无厘头的情节,导演在嬉笑怒骂之间探讨了性、政治、阶层对立等多个严肃沉重的话题,这是《大佛普拉斯》的成功之处。
在《同学麦娜丝》当中,导演同样延续了这种风格,轻灵跳脱,看似荒诞不经,但是都有一个沉重的内核。
当然问题也是存在的,从“Plus”到“Minus”,无论是剧情、人物还是视角,都肉眼可见的变小了,变得过于细碎。
旁白的存在是黄信尧导演影片的特色之一,可以时不时的让观众从剧情中抽离出来,从而达到布莱希特所说的“间离”效果,让观众一个更加客观的角度来看待影片探讨的议题。
在《同学麦娜丝》当中旁白的使用更加肆无忌惮,不仅和观众交流也和主角们交流。
影片本身由四个人物的故事构成,四条故事线索已经够多了,再加上时不时响起的旁白让剧情显得有些细碎。
这与影片的故事来源有关,导演在2005年拍摄了一部纪录片《唬烂三小》,讲述的是自己几个同学故事,后来经过改编就变成了《同学麦娜丝》。
相较于《大佛普拉斯》中的角色,导演显然是对自己的同学更加熟悉,所以他让自己也进入到剧情里,消除了导演与角色之间的距离,这也限制了他的手脚,在叙事时过多了采用了旁白,用自己的口吻串联起几个故事。不仅让剧情有些细碎,也让观众感觉旁白过于冗长。
导演在影片了选择的四个故事也是小人物身上的小事情,通过小人物的故事我们能够感受到导演对社会问题的洞察和强烈的人文关怀。
但是人物身上的闪光点实在太小了,甚至有些模板化。
四个主人公面临的问题涉及到政治、家庭、职业、爱情等多个方面,充分展现了中年人面临的生活困境。
不过这四个人物的故事过于整齐,成为了四个模板,在展现当代人生活切面的同时也丧失了一个人物的个性和闪光点。
二、中年人们的选择
影片分别讲述了四个人的故事。
这四个人都是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的倒霉中年男人,他们都以失败者的面目登场,在对生活进行了不同方式的抗争之后,又以不同的方式落幕。
第一个是添仔,吴铭添。添仔的梦想是当一名导演,让世界可以看到台湾电影。
但是他始终郁郁不得志,只能拍壮阳药广告,能接到帮市长拍宣传片这样的工作就是赚了。
正是由于他帮市长拍片,所以无意间结识了高委员。高委员由于自身丑闻无法参选下一届立委,便选中了添仔做他的傀儡。
第二个是保险业务员电风。电风兢兢业业工作多年,但是由于不懂职场潜规则始终无法升职。
他靠着自己攒下的钱和父亲的遗产凑够了房子的首付,但是为了买便宜的车位,只能每天手动泊车。
工作上失意,经济上面临很大压力,碰巧女友又怀孕,即使电风还没做好下一步人生规划,他还是选择了和女友结婚。
第三个是开纸扎店的闭结。人如其名,闭结是个结巴,哪怕完整的说出几个词语都十分困难。
但是他天生有一双阴阳眼,可以看到“好兄弟”,只有跟他们讲话的时候闭结才不会结巴。为了给生病的阿嫲冲喜,闭结想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虽然他很幸运遇到了阿月,但是更大的不幸也降临了。
第四个是罐头,一个油腻的胖子。罐头碌碌无为,外形又差,所以他对人生没抱什么希望,在连续做了两次“三温暖”之后选择吞药自杀,但是却又被抢救了过来。
经过添仔推荐,罐头进入户政所工作,无意中遇到了学生时期的女生麦娜丝,但是此时女神却沦为了一名按摩女。
四个人都面临着同样的困境,每个人都看不到自己的未来,闲暇时间只能靠喝茶的打牌来消磨时间。
故事就在这样细碎的生活细节中展开,每个人都在寻找,每个人都在失去。
添仔在选举过程中越发流露出对权力的渴望,先后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和朋友,最终丧失了人性,在朋友和导演的暴打之下收场。
勤奋工作的电风最终升职无望,在愤怒的顶撞了经理之后,纵身一跃,在湖里畅快的游了一次泳,但是他还是找不到人生前进的方向。
闭结找到了爱他的人,在爱人面前闭结不再有交流的障碍,但是在一次送货途中,被人误杀,死的悄无声息。
罐头鼓起勇气去找女神,但是在上床的前一刻他哭着走了,他选择把最纯真的爱情放在心里,使其不被玷污。
四个人的故事看起来是各自进行的,但是实际上无法单独分开。
因为四个人虽然是独立的,但是他们属于同一个社会阶层,属于同一个群体。
在这群体当中,每个人都找不到出路,都以无能为力收尾。
影片当中还有一喜一悲两场典礼,喜的是电风的婚礼,悲的是闭结的葬礼。
在婚礼上高委员带着添仔来拉选票,把新郎新娘晾在一边,四个人开始出现分歧。
最后的葬礼上添仔依然来拉选票,最终被暴打一顿,四个人彻底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四个人的故事就像两场典礼一样是,有悲也有喜,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抗争,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是他们还是没找到出路在哪。
看似荒诞不经的外壳下其实在讲述一个充满宿命感的话题,底层始终是底层,始终无法突破命运设下的牢笼。
三、明天会更好吗
“明天会更好”是影片中吴铭添为自己设计的一句竞选口号,空洞而刺耳。
导演在电影里讲述了四个人的故事,到影片最后四个人都没找到出路。
所以,明天真的会更好吗?
政治一直是黄信尧导演电影中离不开的话题,面对生活的困境,能否依靠政客呢?
显然是靠不住的。
导演在两部电影中都狠狠的讽刺了台湾的政治生态。
在竞选之前高委员给吴铭添的建议是采用“倾听”作为竞选口号,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政客们要倾听谁的声音呢?闭结这一人物是社会底层民众的代表,他大部分处于失语的状态,除了在梦中,他说话最流利的一次是给吴铭添竞选造势。
这说明底层的声音只能在政客们需要的时候才能发出来。
同样的人物还有《大佛普拉斯》中的肚财,死的悄无声息,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罐头查户口时遇到的奇怪房客也是这一群体,他把自己想说的话写到墙上之后再也不说话了。
这些都体现出了底层民众的失语。
即使这样政客还假惺惺的说要倾听,相信他们无疑是没有希望的。
那么宗教能帮我们吗?依然是不可以的。
电影中神父和阴差老李是同一个演员扮演,他们都代表了宗教的力量。
当电风生活迷茫时神父只能劝他结婚生小孩,再继续信教,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阴差老李也是,人只有在临死前才能看到他,虽然他能把人带到另一个世界,但是面对现实生活,宗教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导演其实也给出了一个答案。
在影片最后,导演彻底打破第四面墙,跟电影中的角色一起暴打吴铭添。
面对困境我们虽然无能为力,但是我们可以顺应自己的心即使我们不明白出路在哪、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但是起码我们可以宣泄出来。
生活的意义不在电影中也不在宗教或者政客那里,只存在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只要我们不曾忘记心中的“麦娜丝”,我们总能找到一个对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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