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他发现原来还有一样东西叫他牵挂

栏目:影视资讯  时间:2022-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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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二十岁的年纪才第一次看《霸王别姬》,有好处,也有不好处。

  不好处是没能多几遍咀嚼这部丰碑式的佳片便亟待下笔,好处,却是有颇为成熟的心性去细细体会影片中的时代之殇。

  1924年的北平,就是一片热闹与荒凉的交汇,一众戏班学徒打打闹闹。

  "脑门拍板砖",大喝一声:"我小石头今儿玩真的,让爷们儿们开开眼!"便是活脱脱一个旧时代的英雄好汉。

  这时候,小豆子在母亲怀里瑟瑟地看着他,竟不曾想对方会是他短暂起伏的人生中,最温暖的一抹色彩了。

  咔嚓,尖锐的叫喊刺破寒冬的黎明。小豆子就这样被母亲生生剁掉了第六指,舍弃在了戏班。

  那个年代,妓女的儿子,戏班已经是个不错的归宿。唱念做打,一不留神就是屁股开花。

  十年如一日的单调生活,在北平昏暗的天光下拉开了序幕。

  "小女子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啪,啪,啪...拳脚巴掌雨点般落在小豆子身上,他浑然不觉。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啪!又念错了。 "我...我本是...男儿郎..."

  这一句《思凡》,念了无数遍,被打了无数遍。

  戏子已是最下贱的营生,却偏又是旦角。这一句"男儿郎",是小豆子多年来唯一的且最后的俗世尊严。

  师哥小石头将烟杆捣蒜一般插进他嘴里。罢了,既是他的意愿..."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那一刻,小豆子已从世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即将名震京华的旦角——程蝶衣。

  民国初年,宣统末世,大太监张公公炙手可热——偏爱哪一出:《霸王别姬》。

  龙阳之好自古可寻,那太监又非常类,柔弱的少年,一举成了他的专宠。

  那一天,他只惦记着师哥爱不释手的好剑。

  那一天,他只觉得天空阴沉,凉风萧瑟。

  那一天,他不懂何为侵犯,浑浑噩噩走出豪华的府宅。

  那一天,他离成角儿,很近很近。

  那一天,似是开启了他起起落落后半生的无尽梦魇。

  时光匆匆,他是台上完全柔媚的虞姬,深情凝望着他的霸王。

  就这样,就这样安安稳稳一辈子,也很好。将那份不为世人所接受的炽爱永永远远埋在虞姬的心底,埋在梨园的深处。

  可是,"霸王"自有钟情。段小楼爱上了妓院头牌,娶她过门。那个精明得过分的女人,成了他的嫂子。

  "说好的唱一辈子。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那是蝶衣几近绝望的呼号。

  他知道某些东西正在悄悄发生变化。不疯魔不成活。

  并非他入戏太深,只因他的生命里,唯剩一方小小的戏台,一个仅能深情凝望的人。

  而今,连这也要被剥夺吗?好,极好。袁四爷喜欢戏,我唱。鸦片解人愁,我抽。

  袁四爷喜欢我...随他去吧...只要——把你爱的那把剑赠我。他甚至是有一丝兴奋的。

  食不知味过了这么多年,他发现原来还有一样东西叫他牵挂。

  他兴冲冲去找小楼,闯进洞房,亮出宝剑,却只得来一个随意一瞥的眼神。

  这把剑,终于被遗忘在红尘的角落。而他,程蝶衣,也会被遗忘在红尘中吧。

  军阀来了又被赶走。日本人来了又被赶走。国民党来了又被赶走。

  最后,来了共产党。段小楼不唱戏了,站在大街上卖瓜。看着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军队,道:

  哪个当局还不都是一样。程蝶衣站在了军事法庭,对簿公堂。

  当年为日本人唱的一出《牡丹亭》,成了投敌卖国的罪状。所有人都在为他开脱:日本人逼迫他唱的。

  他"蹭"一下站起来:"那个日本人懂戏,要是他还活着,京剧早就传去日本了!"

  哗——所有人都震惊了。在那个人人痛恨小日本的年代,他程蝶衣居然敢说这样的话。

  不疯魔不成活。他疯魔了。他只是为了唱戏而唱戏。

  他的眼中,没有国家,没有民族,没有男女,没有信仰。

  只有京剧的一腔婉转,一袭霓裳和一地残阳。

  因为抽鸦片坏了嗓子,第一次让《霸王别姬》破腔了。

  站在台上不知所措的程蝶衣,忽然听见台下雷鸣般的掌声。程蝶衣被感动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支看似安顺、民主的力量,在日后将会多么的"摧枯拉朽"。

  所以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文化大革命"便浩浩荡荡席卷开了。

  他们尊重艺术,为了尊重而尊重,并非为了艺术本身。艺术不艺术,已经不重要了。

  他被拉出来批斗,被指责,被弹劾,被一次次底气十足地唾骂,被一条条撕开陈年往事的伤疤——悲惨的、龌龊的、绝望的、挣扎的——几十年来的社会动荡变迁,就好像一下子全部施加在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呢?明明,已经是一个新世界了啊。阔别了十年的舞台啊。

  灯光显得很昏暗。霸王再度着战袍,虞姬再把剑来舞。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蝶衣,还记得当年你的《思凡》总是唱错。还记得词儿吗?"

  "小女子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蝶衣,你又错了..."他拔出剑,华丽的转身,靠向自己的脖颈。

  "哐啷",掉在地上的,分明是多年前,心心念念想要送给师哥的那把。

  "蝶衣!!!——小豆子......"灯光暗淡下去,曲终人散。

  京剧的故事,名角儿的故事,艺术的故事,文化的故事,都是时代的故事。

  你看到一幅长长的卷轴在自己面前缓缓展开,暗淡的画面逐渐鲜活多彩起来又复归于昏黄惨淡。

  你看到——时代之殇,凭借京剧的舞台终于落下帷幕,在一声悠长的慨叹中,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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