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台湾老兵回家，家乡已评他为烈士，晚年悲叹：我愧对解放军

　　台湾歌手于冠华是周杰伦的好友，早年周杰伦来大陆开演唱会，他都非常乐于陪着一起来。

　　他来大陆其实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就是想要找到父亲的家人，他的父亲正是一名山东籍的老兵。

　　一次，他和周杰伦来到大陆演出，正好认识了一名来自山东济南的政府官员，听说了于冠华父亲的故事之后，他热心联系，终于让于冠华找到了父亲原籍的亲属，知道了他们的情况。

　　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时隔多年终于又建立起了联系。

　　

　　图｜于冠华和母亲

　　于冠华一直记得父亲的遗言，他要他一定要回老家去看一看，修一修爷爷奶奶的墓，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心愿了。

　　也正是在山东老家，于冠华才见到了婶婶，从婶婶手上接过了父亲的遗物，终于揭开了父亲留在大陆的秘密。

　　于冠华的父亲名为于西聚，13岁这年就离家外出当兵。从留下的资料来看，于冠华刚开始加入的是国民党的军队，后来才加入了解放军。

　　至于是不是被俘虏之后才加入的，这已经无从得知，就算是母亲张明珠和于冠华自己也不知道父亲这段过往的实际情况，于西聚活着的时候从没有向家里提起过。

　　于西聚是在1949年10月24日随同部队参加金门战役的，不幸被捕，被国民党军队收编。

　　于西聚被捕后到底经历了什么已经无人知晓，他不愿对别人说起，心中肯定有着难言之痛。

　　在妻子张明珠的回忆之中，于西聚生前，特别是到了晚年，一直叨念着之前做解放军的日子。

　　他说只有在共产党的军队之中，才能感受到官兵是平等的，干得有希望。

　　张明珠叹息：“他一生的底牌就是共产党，这是他心里的秘密。”

　　于西聚一生多舛，张明珠陪伴了他这么多年，其实对丈夫的了解少之又少。

　　张明珠是乌来乡泰雅人，整个少数民族村落的百姓都过得很辛苦，天不亮就要上山干活，天黑了才能回家休息。

　　中午大人们是不回家的，孩子们只能自己解决问题，可家里没有食物，他们只能四处游荡，为了填饱肚子到处寻找吃的。

　　1959年，张明珠13岁，在一个夏天的中午和同村的一个姑娘在河里游泳，正好遇到了路过的于西聚。

　　乌来乡在台北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经常有驻军在这里活动，所以当地的老百姓也能常看见军人，对军人非常尊重。

　　张明珠和小姐妹肚子实在太饿了，就走近于西聚，小心翼翼地问他：“阿兵哥，可以帮忙吗？我们现在很饿哦……”

　　于西聚并没有表现出不悦或者厌恶，张明珠看着面前高大的军人，胆子大了很多，声音也大了一些：“我们太饿了，能给点吃的吗？”

　　于西聚其实第一眼就对灵动可爱的张明珠心动了，但他看得出来张明珠年纪还很小，看着她饥饿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怜悯，于是点了点头，回到了兵营，拿出了两个馒头递给了张明珠。

　　张明珠还是个小姑娘，也看不懂于西聚对她的好感，一门心思都在那两个馒头上面，对村子里的穷孩子们来说，能吃到馒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只是她当时有点疑惑，不明白于西聚为什么给了她馒头，还要送她们两个人一人十几块钱，这对张明珠来说是一笔“巨款”，她因为震惊有点懵。

　　

　　于西聚比张明珠大了16岁，他已经29岁了，于西聚经常会来村子里面找她，给她送一点吃的，渐渐地村子里面就开始有传闻，说张明珠和一位阿兵哥好起来了。

　　其实，在当地的老百姓心中，姑娘家能够嫁给军人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因为军人是有固定的薪资的，眷属还可以随军，军队里是有眷粮供应的，所以一家的温饱问题不用愁。

　　特别贫穷的人家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军人，就改变了一生走不出大山的命运。

　　张明珠家中兄弟姐妹9个人，她是最大的，于西聚会以“找水喝”的借口来张明珠家中，有的时候会给一家人带食物，张明珠的父母自然会觉得于西聚这个人不错。

　　张明珠刚开始是偷偷和于西聚交往的，村子里传开之后，父母也没有反对，就公开了关系。

　　16岁这年，张明珠和于西聚正式结婚。

　　谁能想到，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之下，一名山东的汉子和一位台湾高山上的土著女孩走到了一起。

　　因为张明珠嫁给了于西聚，她父母和弟弟妹妹们的生活也改善了很多，只不过因为军队不断迁移，张明珠很少能回家，饱受颠沛流离之苦。

　　后来张明珠和于西聚有了孩子，但依旧在不断奔波，生活非常不安定。

　　于西聚是普通的士官，张明珠不可能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但她和于西聚的感情很深，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互相依靠，有个保证温饱的家，已经比得上很多人。

　　张明珠所在的眷属村人人都过着清苦的生活，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烦恼，没有什么好攀比的。

　　于西聚在陆军运输部队开军车，是一名士官长，他的修车技术很高超，在部队之中不可或缺。

　　于西聚退伍之后，就和妻子回到了乌来乡定居，当时整个乌来乡就只有两台货运卡车，其中有一台就是于西聚的，加上于西聚还懂修车的技术，是一个靠得住、训练有素的退伍军人，乡亲们都很信任他，所以一家人在乌来乡生活还是不错的。

　　但后来乌来乡开始发展了，汽车越来越多，于西聚就失去了竞争力，他感觉跑运输已经无法支撑起一个家庭，就和家人商量着将汽车给卖掉，在乌来镇开了一家饺子店，专门卖山东饺子，生意竟然还不错。

　　

　　图｜乌来乡少数民族泰雅族

　　每天一大早于西聚起床骑着摩托车到菜市场买包饺子的蔬菜和猪肉，到了家里之后一家老小都开始忙。一家子土生土长的台湾人，靠着山东水饺谋生，这也是一件颇具传奇的事情。

　　这家饺子店开了五六年，生意很好，一直到一家人存够了积蓄，能保证好生活，一大家子才将饺子店转手给了别人。

　　十年后，于西聚的三个孩子都长大了，毕业之后都有了自己的工作，于西聚身体越来越不好，已经不能再从事体力劳动了，只能赋闲在家中。

　　他从不在妻子面前提金门战役，这是他内心深处羞耻的一页，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共产党、对解放军是愧疚的。

　　于西聚这样的台湾老兵并不少见，他们当年当兵就是因为家里太穷，为了活命暂时寻求一个饭碗，后来在“金门炮战”之中，他被解放军的炮火击中，死里逃生，也因为这次负伤，他“立了大功”，也升任为士官长。

　　但无论于西聚后来生活多好，他都对自己所谓的“战绩”绝口不提。那段过往不是荣誉，而是窝在心中无尽的乡愁、无奈。

　　1987年年底，于西聚终于带着妻子回到了老家，那是蒋经国宣布开放岛内民众赶赴大陆探亲后的第一批人员。

　　在探亲之前，于西聚其实一直没有联系上家人，他告诉张明珠家中有兄弟四人，因为家里穷，为了活命，三兄弟都外出求生了，他出去当兵的时候，家里只有最小的弟弟。

　　在参加金门战役之前，于西聚有机会给家人寄去了两封家书，这是他离开家44年之中唯一一次与家人联系。当时的于西聚还是解放军华野十纵特务团三营的一名战士，后来无论家人怎么寻找，都没有再找到他的消息。

　　于西聚清楚记得老家的地址是山东省东阿县二区友爱乡王庄十一保五甲四号，但现在家乡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他根本不知道，只能抱着渺茫的希望再回来找一找亲人。

　　

　　于西聚和张明珠夫妇从香港前往广州，再从广州飞到青岛。到了青岛，得知保甲制度早就已经废除了，很多地名都不复存在，要寻找确实需要克服一些困难。

　　后来他们才弄明白，原来老家距离青岛并不近，而是靠着济南，于是他们又花了800元包了一辆面包车，从青岛前往济南，于西聚想要凭借着13岁时的记忆，慢慢新招老家。

　　面包车的主人是一对好心的山东夫妇，他们听了于西聚的故事之后一直帮助他在找家，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夫妻俩轮流着开，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断在颠簸，靠着于西聚的回忆慢慢寻找回家的路。

　　于西聚找家的心情很急切也很坚定，他对妻子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找到老家，即便死也要死在自家门口。”

　　面包车主一路帮忙，不厌其烦，到了深夜，车开到了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开一段路才能看到一户人家，司机就下车敲门去询问。

　　后来，他们看到于西聚夫妇实在太累了，面包车主就将车停在了路边，安排好于西聚夫妇让他们在原地休息，而他则和妻子去附近的村子里找吃的，买回来给于西聚夫妇充饥。

　　于西聚非常感动，当时大陆刚刚改革开放，道路条件并不好，路上他们四人都被颠得非常难受。完全是于西聚回家的信念，和司机热心地帮忙、鼓励，才让他们在漫长的十几个小时之后终于接近记忆深处的老家。

　　到家的那天是凌晨4点多，于西聚看到面前的大门，终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一下又一下拍打着老家的大门，他又激动又慌张，近乡情怯，生怕认错，一直到见到弟弟来开门，心中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下来。

　　面对几十年都没有见到的哥哥，弟弟马上就傻了，他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于西聚其实已经被解放军部队确认死在了战场之上，家里人每年清明和过年都会给他烧纸祭祀，就连烈士证都已经发到了他们的手上，于家也一直享受着革命烈士家属的待遇。

　　怎么“牺牲”的烈士又活过来了呢？

　　

　　于西聚和弟弟抱着痛哭起来，于家老三死了30多年又活过来的新闻马上传遍了十里八乡，很多乡邻都赶来看于西聚。

　　于西聚看着热心的乡邻，站在久违的家中，抱着张明珠哭了起来，他说：“能有今天，我这一生都值得了。”

　　父母和兄长都已经离世，于西聚虽然早就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悲伤。

　　天亮之后，弟弟将于西聚带到了父母的墓前，于西聚痛哭不止，手抓着父母坟茔上的黄土，好像想要抓住父母最后的温暖。

　　可怜于家的老父母，以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年来痛彻心扉，到死都不知道儿子其实还活在世界上。

　　当时老家农村的生活很艰苦，房子还是土坯房，到处透风，烧饭还要烧柴火，这和他们在台湾的生活条件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但是到了老家之后，于西聚好像真正找到了自己，一点都不觉得辛苦，而且平时不爱说话的他特别喜欢聊天，和家人有说不完的话，这和张明珠以前熟悉的丈夫一点都不一样。

　　张明珠也是过过苦日子的，见丈夫这样开心，她也住得很舒心，没有一句话抱怨。

　　得知“革命烈士”回来了，当地的干部都很开心，特地赶到家中来探望，还安排于西聚夫妇住到了县城的高档宾馆。

　　家乡的人并没有因为他后来留在了台湾而看不起他，他们对于西聚说，共产党不会忘记曾经为革命做过贡献的人的。

　　这真的让于西聚没有想到，一直到这一刻，于西聚心中才涌现出一种荣耀感。

　　这次返乡，于西聚和妻子在村子里住了一个月，他还出钱让弟弟在祖屋旁边盖一座新的平房，张明珠在和于家人相处的过程之中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她也很喜欢这里。

　　老夫妻俩很想余生就在这里养老了，但是一家老小都在台湾，那是他们的儿女，他们怎么都放不下啊！

　　最后他们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老家，后来只要能抽出时间，他们都会想要回老家，先后又回过两次。但于西聚的身体越来越差，不可能再回家乡。

　　

　　他终究还是没有实现叶落归根的心愿，临终前一直和于冠华说，让他一定要回老家看看。

　　在父亲三次回老家的时候，于冠华正好在服兵役，按照当时台湾的规定，在服兵役期间是不能随同父母回到大陆的，离开部队几年之后才可以。

　　所以，在父亲去世之后，没有去过大陆的于冠中也就失去了和大陆亲人的联系方式，经过多方寻找才慢慢找到叔叔一家人，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于冠华决定一定要回老家去看一看。

　　于冠华是2010年回的山东老家，叔叔已经去世了，只有婶婶还在世，婶婶见到于冠华非常高兴，将父亲留在大陆老家仅剩下的资料交到了于冠华的手中。

　　这里面有两份家书、一份居民身份证明书和一份山东省梁山县人民委员会颁发的失踪军人的通知书，另外还有一份毛主席亲自书写签名的“革命牺牲军人家属光荣纪念证”。

　　于冠华给爷爷奶奶、叔叔伯伯扫了墓，回台湾之前，婶婶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让他一定要好好保存着父亲的这些遗物，一定要记得父亲这一辈人所受的苦。

　　这两封家书是于西聚尚在解放军部队之时给家人写的信，一封信中，他说战争到达了反攻阶段，因为老家还在敌占区，所以不能回家探望。

　　另一封信中，于西聚一直说自己在部队中过得很好，一点困难都没有，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觉得胜利就要来临了，希望村干部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可以看出，于西聚原本是一名充满热血的解放军战士，所以被俘后一定经历了非常痛苦的心路历程。

　　家人们以为他牺牲了，其实没有，他怀着卑微的回家的心愿，对未来的迷茫，和对曾经的部队的愧疚，在台湾默默等待着回家那一天。

　　他终究不是英雄，但家乡的老百姓们、干部们，没有一个人责备他。

　　于冠中说：“我的父亲是国民党的面子，却是共产党的里子，他始终对共产党有着愧疚和感恩之心。”

　　他在台湾这么多年，一直说自己是山东人，他也解释自己的老家是在大陆，最大的心愿就是落叶归根。

　　

　　图｜于西聚

　　无论身边人怎么说，他都会对儿女和亲人说着大陆的好，他怀念当解放军的日子，非常关心大陆的发展，总惦记着自己的老部队、老战友。

　　“将来有机会带你们到‘那边’去看看，你们就知道了！”这是他生前常常对儿子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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