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过去，TVB剧的“北上”之路为何越走越颠簸？

　　昨晚，《十二传说》在香港翡翠台开播。不过，这部以都市传说为背景的悬疑剧却未能像其早期所宣传的一样，在内地视频网站优酷同步播出。

　　当然，这并不阻碍内地的观众和这部剧的见面。十二个香港奇案，悬疑与诡异并举的都市传说。急切的观众，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想要看到这部难得一见的作品。

　　和刚刚收官的《白色强人》一样，虽然这部剧也并未同步内地，但在豆瓣上仍有超过1万人进行了开播评价，打出了8.4的高分。

　　一边是观众们对“港剧复兴”的津津乐道，另一边，相比于2018年TVB与内地网络平台的“相亲相爱”，2019年TVB北上的境况却显得有些冷清。

　　就像人突然改变了生活环境，在短暂的兴奋之后，“水土不服”这一顽症，似乎总难去根彻疗。

　　和“炒冷饭”一线之隔的“情怀牌”

　　当华人文化在2015年4月入股TVB，并在2016年获得了特区政府的批准，能够对TVB行使控制权之后，在内地资本的驱动下，TVB北上的大门徐徐打开。

　　除了与优酷在剧集版权上达成合作，TVB与腾讯视频和爱奇艺，都开启了合作。

　　2016年不得不说是TVB的一个转折点。在那一年，杜之克空降成为TVB的副总经理，专门负责中港合拍剧集的制作。原先管辖整个戏剧部的曾励珍，这位1974年就加入了TVB的资深监制，如今只负责制作在香港本地播出的剧集。

　　也是从2015年开始，在2012年前后几年出走的一批幕后人员，又陆陆续续地回到了TVB。比如写出了《憨夫成龙》《大唐双龙传》的刘彩云、97版《圆月弯刀》的编剧黄伟强、《醉打金枝》《烈火雄心》的监制关树明，以及打造出《宫心计》和《法证先锋》的梅小青、刘家豪夫妇等。

　　这一批被重新请回来的老将，大部分归到了杜之克麾下，为TVB北上之路打造一块块“敲门砖”。

　　TVB与爱奇艺首部合作的作品《盲侠大律师》由刘彩云领头编审；2018年在央视和爱奇艺同步播出的《再创世纪》出自关树明之手；TVB与企鹅影视共同出品的《深宫计》是梅小青回归后的首部作品。

　　空降一名“大将”，又请回多名“老兵”。这样的策略，似乎正应和了杜之克在接受内地媒体采访时的表态。在内地平台看来，哪一部剧集当年在香港的收视率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部剧是否在当年，对内地观众造成了影响，成为了他们记忆的一部分。

　　因此，我们不难理解，为何在目前杜之克出品的八部中港合作剧集中，会接连出现《使徒行者2》《溏心风暴3》《宫心计2深宫计》《再创世纪》，以及即将播出的《法证先锋IV》五部续集或同IP的系列作。

　　其中可以称作“集体记忆”的，或许是《溏心风暴》系列。这一系列出自著名编剧张华标之手，前两部作品分别以海产店和糕饼铺为背景，以一个庞大的家族为舞台，交织出一个融合了家族争斗、多角恋爱，以及商战等多种元素的复杂故事。

　　一反无线当年以古装、刑侦为主的剧种，《溏心风暴》系列令人眼前一亮。虽然剧情如今看来略为“狗血”，但在敲锣打鼓的撕扯下，人物的情感却仍然动人。当年剧中的年轻演员们，如今也都成为了TVB的当家小生与花旦。

　　可惜的是，《溏心风暴3》虽然找回了当年的监制刘家豪，却没能请回编剧张华标。当年的一批年轻演员，也全部“大换血”。虽然与前两部一样，使用了“茶餐厅”这一具有香港文化特色的行业作为故事背景，但故事发展到最后，“茶餐厅”所代表的文化元素却所剩无几。

　　这样虎头蛇尾的文化表达，不仅让已经看惯了商战片的内地观众有些审美疲劳，对于香港本地观众来说，也令人生厌。虽然在内地的播放量超过30亿，但《溏心风暴3》在香港本地的平均收视只有24点，在当年的“万千星辉颁奖典礼”上亦毫无收获。

　　当年看TVB的少年如今已长大成人，激发起这一群观众的“怀旧”情绪似乎在一段时间里，成为了TVB的剧集，甚至TVB的艺人们的目标。

　　从几部续集作品的选择来看，内地的出品方和TVB，的确下功夫研究过内地观众对于“TVB”这一品牌的记忆点。在B站、微博、豆瓣等年轻人聚集的地方，从《溏心风暴》《宫心计》等剧集衍生的短视频和表情包，在年轻群体不断地二次创作和传播中，也在一定程度上维系了原剧的热度。

　　然而，这几部续集的表现，却远远不能和原剧相提并论。也许是主创高估了内地观众的怀旧情绪，也或许是他们低估了内地观众“喜新厌旧”的特性。TVB的出品相较于内地剧集，的确有其不可代替的特色和吸引力。但是，用力过猛的“情怀牌”，却不免也招来了“炒冷饭”的恶评。

　　“水土不服”的原因，或许不仅在观众

　　2019半年已过，在内地平台上同步播出的TVB新剧，如今仅有其与腾讯合作的一部《铁探》。

　　《铁探》的主创团队都来自于当年TVB的黄金时代。同时担任编剧和编审的朱镜祺、刘小群夫妇，都是在90年代便加入了TVB的资深编剧。在警匪剧迷中鼎鼎大名的“laughing哥”就是出自朱镜祺之手，而刘小群则是《金枝欲孽》的编剧。2016的电影《湄公河行动》也是两人的作品。

　　2010年离开TVB之后，两夫妇在2015年又被TVB请了回来，并由编剧升任编审。

　　《铁探》团队 从左至右：执行监制苏嘉敏、总导演苏万聪、原创故事朱镜祺、编审刘小群

　　有金牌编剧，还有惠英红这位知名女演员领衔，这部警匪剧在开播前也曾得到内地观众殷殷期盼。但由于在腾讯播出的版本进行了删减和重新剪辑，引发了一些不满之声，使得剧集在内地的播出效果并不如预期。

　　然而，《铁探》在豆瓣的评分仍有7.5分。

　　回顾TVB的发展历程，除了基于武侠小说改编的古装剧以外，其大部分时代剧以及时装剧，都是原创作品。与内地近些年来的“IP改编热”相比，坚持原创，并从现实事件中取材，仍旧是TVB所坚持的创作理念。

　　而对原创作品的喜好，却似乎轻松跨越了所谓的“文化差异”，而成为两地观众的一种共同审美。

　　2017年《盲侠大律师》在爱奇艺播放量破五亿。在香港，虽然在周末的非黄金时段放映，平均收视也有20点以上，男主角王浩信也凭借其中的“文申侠”一角，夺下当年TVB的视帝。

　　《盲侠大律师》主创团队

　　《盲侠大律师》中12个单元的案件，涵盖了女性歧视，跨性别人士，胁迫婚姻，协助安乐死等紧跟社会发展的热点问题。剧作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尊重、多元、和打破社会刻板印象的立场。而此种价值观，在两地的大部分观众之中，都是有市场的。

　　《盲侠大律师》在港收视

　　《铁探》是一群受过伤害的警察在高层权斗中，仍然坚持初心的故事。首集在香港播出后，就以29.5的收视成为了2018年以来黄金时段剧集首集收视冠军。在腾讯视频，普通话版本的播放量超过了3亿。

　　朱镜祺的作品里不乏黑警与正邪之斗，而每一次，他都能通过作品，引发社会话题。这样一个能够操作警匪题材，并与现实紧密相连的“社会派”的编剧，也是内地所缺少的。

　　《铁探》

　　在以IP续集打头的“北上”之路受挫后，本土收视的疲乏以及内地观众对非IP原创剧的意外偏爱，似乎也让TVB决定，要重回制作新故事的轨道。

　　警匪题材的《铁探》是TVB北上的又一次尝试。但此次，内地平台的尺度和播放标准却成为了新的问题。而这一直都是境外剧集在内地播出会遇到的挑战。本有意与内地同步播出的《白色强人》与《十二传说》，都是因此未能在优酷播出，而成为了TVB的“独播”剧。

　　对于每一个走出将军澳电视城的TVB人来说，风云变幻的内地市场有着庞大的资源和机会，却也深藏着许多他们不曾预料到的“潜规则”。2012年离开TVB的金牌监制戚其义在今年3月接受香港《信报》专访时，便直指内地“演员大过导演”，甚至让他有次愤而撕毁合约，直接回港。

　　戚其义的这段批评，在微博上得到了许多网友的赞同。有趣的是，当有人表示戚其义是“不出名的监制”想“博眼球”时，便招来不少网友激烈回应：“这是《金枝欲孽》的监制，你说出不出名？”

　　在观众以外，TVB如何进一步和内地的市场以及创作环境对接，这或许是如今令许多创作者最为疑惑的一点。

　　在香港，TVB面对的市场空间和政策空间都是相对宽松的。曾有一位已离巢的资深监制表示，在TVB，一年他可以制作数百集剧集，其中只要有一部出彩的，这一年就不会难过。而在竞争更为激烈的内地，每一部剧的制作都是一次极大的投入，因此，每一部都不能出大错。

　　2018年，《深宫计》在腾讯播出时便曾出现过延期的状况。当时，腾讯在首播日的深夜微博表示，有关剧集“因故暂时延期”“审批时间会长一点”，而杜之克则随即表示，不清楚为何这部剧会延后播出。

　　而原定今年11月在两地同步播出的《法证先锋IV》，也因为其中一名女演员涉及出轨丑闻，而需要换角重拍。在内地如今对网络剧集的审核愈发严格的现状下，主要借助网络平台“北上”的TVB所走的每一步，都需要更为谨慎。

　　在2017年，当TVB选择结束13年的收费电视业务，将重心转向OTT业务时，我们似乎便可以看见，这艘五十年的老牌航母想要转变航向，开拓新的海域。

　　但2017年的TVB并不好过，盈利大跌逾51%至2.44亿元，是近十年来表现最差的一年。即便是在2008年应对金融海啸的时候，TVB的盈利仍然有10.55亿元。僵化的香港广告市场，数字时代为TVB传统业务带来的重大冲击，以及回购股份的受挫，都让TVB陷入了严峻的境地。

　　但在这之后，TVB的内容平台“My TVsuper”上线，除了有大量的TVB剧集以外，还有同步播出的内地剧、日剧、韩剧，电影、娱乐节目、体育赛事的转播也一应俱全。

　　在内地，官方app“埋堆堆”也在2018年正式亮相。虽然目前只能从苹果的应用商店下载，但免费免广告的剧库模式，还是受到了相当的欢迎。

　　myTV super 首页

　　杜之克曾形容目前的TVB是从“中年危机”转向“少年成长”，而内地市场的刺激和机会，将会是这次“逆生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养分。

　　距离爱奇艺和TVB第一次合作推出自制剧《盲侠大律师》，已经过去了两年又26天。踏进第三个年头的“北上”之路，TVB的“水土不服”的确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根治”。而深度调整期的内地市场，对于刚刚喘过气来的TVB来说，确实有些颠簸。

　　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对于已经笃定原创合作路线的TVB来说，静待时机，等风浪稍平再度出击，或许不失为一个正确的选择。

　　【文/一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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