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暴》，电影版的法制进行时

　　满心期待看完了电影《除暴》，耳边想起了一句歌词，“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而刘浩良导演就是怀着无比的澎湃情绪把故事讲得语无伦次。

　　《除暴》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常普省，那是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的时代，春风吹醒了市场和人心，同时也骚动了人们对财富和金钱的欲望，而它的副产品就是居高不下的犯罪率，这正是野蛮生长的标志。在常普，就有这样一个犯罪团伙，抢劫杀人，视法律于无物，成为当地社会影响最为恶劣的犯罪组织，而这个团伙的头目代号“老鹰”。为了打掉这个犯罪团伙，省公安厅为这里派来了一位刑侦精英，钟诚。

　　钟诚的故事在当地公安这里人人皆知，刚到任的他还来不及与刑警队的同事见面，在路上便遭遇到正在做案的“老鹰”团伙。正值营业时间的百货大厦卷帘门紧闭，这一现象让钟诚感到反常，于是他让同行的伙伴继续执行任务，而他自己则前去一探究竟。此时，百货商场内正在进行的是一场惊天黄金大劫案，劫匪内外呼应，行动迅速，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正当钟诚准备报警寻求支援的时候，却被劫匪打晕，成为人质。劫匪也正是靠着扔下钟诚才可以逃之夭夭。

　　自此，钟诚与老鹰宿敌的序幕拉开。老鹰一伙人并非等闲之辈，这个组织分工明确、计划周密、执行力强、行动果敢，而且他们心狠手辣，毫无人性又极其自信。每一次抢劫都在他们的计算之内，所以他们可以先去银行对面的面馆点面，然后堂而皇之走进银行大厅，杀人、抢劫，利用绳子打结的方法轻松打开保险柜大门抢走现金，完成抢劫之后依然挑选坐在面馆靠窗的位置，一边吃面一边看着匆忙赶来的警察，目光里带着欣赏完美作品的骄傲与自豪，最后扔下餐费潇洒离开，而餐费中也包括了警察后来点的面。

　　钟诚吃着老鹰请的面，体会着对手的嚣张，出神地望向窗外的案发现场，他学着用老鹰的方式思考，而老鹰也在用警察的方式在思考。

　　老鹰还是失手了，在另一起金库劫案中，他们陷入了警方的包围。在乱战中，在高处瞭望的同伙被钟诚击中而坠落在地，奄奄一息。老鹰清楚不能留给警方活口，于是带着同伙在冲锋枪的掩护下回到现场，用手雷结束了那个濒死同伙的生命，还是在汽车冲撞和冲锋枪扫射的保护下，他们成功逃脱。在那个没有天眼监控的时代，这样的逃跑几乎是上天遁地，钟诚抱憾而归。

　　失去同伙的老鹰感受到了来自警方的压力，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省内的其它城市。虽然战场变成了外地，但他们依旧保持着残忍和狠辣，而且变本加厉，毫无底线。但面对这样猖狂的罪犯，警方却几乎束手无策，只能任凭他们逍遥法外。

　　五个人在警方的追缉下，辗转多地，最终带着赃款在武江落脚，也过起了小日子。老鹰在夜市里结识了一个自杀未遂的女子，同样漂泊无定的两个人同居在一起，女人怀孕了。而团伙中的其他人也有了家室，甚至为人父母。安定的生活无比美好，但也是生活掏空了他们所谓的积蓄，其它的赚钱方式实在是太慢，于是他们决定再次出手，这一次他们盯上了武江农业银行的运钞车。

　　还是在闹市，老鹰和他的同伙熟练地戴上头套，端起冲锋枪，枪响打破了闹市的熙攘，押运员应声倒下，抢劫开始了。而钟诚他们也算到了老鹰的意图，拼命的赶来将其包围。抢劫变成了巷战，有人负伤、有人牺牲，枪声四起，血花四溅。这一次抢劫变成了泡影，老鹰团伙也走向了最终的穷途末路。在警方的围捕下，团伙中的两名成员选择自杀，而老鹰选择了消失。

　　于是钟诚盯上了老鹰已经怀孕的情妇，但在他们蹲守的同时，也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情妇的一举一动，是老鹰的眼睛。老鹰清楚警察的意图，所以他拨通了情妇的电话，用暗语交代了下一步的行动，随后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钟诚他们还是抓住了准备逃跑的情妇，知道了老鹰的真实名字叫张隼，他们找到了情妇与张隼的合照，也找到了张隼的户口本，甚至还破译了张隼暗语的涵义。于是，在和平剧院，警方顺利地抓住了按时出现的张隼。可是在审讯中，钟诚发现这个所谓张隼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行动还是功亏一篑。但上级却不承认狸猫换太子的事实，对外宣布系列抢劫杀人案成功告破。而真正的张隼依旧无处追寻，钟诚却没有停止追查的脚步。

　　再一次梳理案件的线索，钟诚发现张隼的家中并没有省内城市云山的地图，于是他判断云山就是张隼的老家，而此时的张隼也的确在老家陪着自己的母亲。钟诚随即前往云山找寻张隼的踪迹，通过分析张隼发给枪贩的寻呼信息发现，张隼此刻正躲在一家公共浴室中。也的确是在公共浴室里，钟诚终于找到了潜逃多年的张隼，一番激烈而结果明确的搏斗之后，钟诚成功抓获张隼，了却了多年的心愿。而张隼也受到了正义的审判，一颗子弹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这就是电影《除暴》的剧情梗概。这部上映于2020年11月20日的电影由香港导演刘浩良编剧并指导，吴彦祖和王千源担纲主演，故事的原型则是在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至两千年期间震惊全国的“张君案”。以张君为首的犯罪团伙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流窜数省抢劫杀人长达八年时间，作案十余起，打死打伤近50人，而张君也被成为建国后的头号悍匪。而他也与东北二王、白宝山、哈尔滨乔四等齐名的罪犯，多次登上国内媒体探索档案类节目。

　　在电影《除暴》中，刘浩良导演也的确展现了张君系列案中的几起重要个案，也完整地复原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内陆南方城市的风土人情，强烈的漫画配色让整部电影活跃不少。不得不说，故事是个好故事，演员是群好演员，这本应是国产警匪片里程碑式的作品，结果却仅仅完成了及格的分数。

　　导演刘浩良在《除暴》之前曾经是著名电影《画壁》的编剧，也许正因如此，拿着张君案故事的蓝本的他好像一位拿着帝王蟹的兰州拉面师傅，处理方法的不当让帝王蟹变成了蟹足棒。所以，电影中所呈现的张隼只是一位狠在表面的罪犯头目，整部电影没有表现出他的阴狠、毒辣和高人一等的智商。张隼的确在观察、策划、计算，甚至犯罪的过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每一次犯罪都没有所谓的成就感，也有没一丝一毫的紧张感，面对失手，他没有镇定，也没有紧张，甚至都没有绝望，这位犯罪大佬就像所有法制节目中的罪犯一样，可以叫张隼，也可以叫张某。本应有着漫画气质的罪犯，最后变成了擦肩而过的路人，张隼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罪犯，这个文化对于二次元的人物形象来说真的有些困难。

　　而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王千源所饰演的刑警钟诚的身上，电影中的他是正义的化身，是张隼的另一面，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张隼的宿敌，而张隼也值得这样优秀的警察为之全力以赴。钟诚应该走进张隼的灵魂深处，与之一同思考，一同分析，一同推理，犹如两位高深的棋手过招，转瞬胜负已分，刹那扭转乾坤。电影也曾为这样的设定努力过，但是做着做着便不了了之，于是钟诚在走向张隼灵魂的路上只走了一半，就像导演无法走进故事的内核一样，本该特点鲜明，立体丰满的钟诚最终变成了钟警官。

　　与人物处理的失败类似，电影在讲故事方面也过于潦草。95分钟的电影时长讲述了五起案件，其中还穿插着张隼的爱情故事，于是时间成为导演不得不面对的最大阻碍。抢劫的组织、策划、实施、逃跑，每一个步骤过程几乎寥寥数语，而警方的侦办更是一笔带过。惊天大案之所以扣人心弦，就是因为组织的严密、分工的明确、策划的周详、实施的坚决以及逃脱的迅速，而侦办过程之所以引人入胜，就是因为推理的缜密、抽丝剥茧的反腐、明察秋毫的困难、还有人们对于解谜天生的好奇心。而这些几乎都被导演进行了缩减，本应该是卤味的菜却被厨师选择了爆炒，原本属于时间的味道最终被换成了锅气，一出猫捉老鼠的大戏却咂摸不出滋味。而刘导不愧是《画壁》的编剧，深知国内观众究竟喜欢什么，所以他安排两大影帝在空旷的浴池里半裸着，进行了一场拳拳到肉的搏击，满屏的肌肉和颜值，基情满满，腐味浓浓。

　　最后一点是电影的主旨，香港一直是警匪片的圣地，《英雄本色》、《无间道》、《警察故事》等等都是极为优秀的港产警匪片，因为黑帮文化的存在让港式警匪片的主旨有了多样的可能。受限于国内审查制度，国产警匪片的主旨必须维护警方的正面形象，表现公安干警的正义与英勇。而所有警匪片的主旨的最终落脚点都是宣扬正义，铲除邪恶。而这也是电影作品弘扬社会公平正义和良好道德的责任与义务。

　　每一个社会都在追求公平与正义，这也是人类共同的追求。正义之所以弥足珍贵，是因为实现它的道路是曲折漫长，其中的过程充满了艰难险阻，而实现它的人需要的不仅是能力与勇气，更需要信念和为之付出生命而在所不惜的坚定信仰。而这也是警察、检察官、法官、教育家、军人以及革命者受人尊重的原因。而这些恰恰是电影《除暴》所欠缺的，电影中正义的实现理所当然，警察的努力是模糊的，牺牲是平淡的，淡化处理侦办过程的方式瞬间把正义的价值拉低。

　　而也许是张君的名气过大，但他依旧是杀人如麻的恶魔，人民的公敌。十恶不赦的他只能被人民批判，被历史唾弃，成为警示世人的标识。但电影中确实爱情中的张隼和生活所迫下的张隼，也许导演是想让他看上去更由人情味儿，但表现手法过于偶像剧化，让这个恶魔看上去有些温情脉脉，将电影的主旨变得有些模糊。

　　编剧做导演、演员做导演，在这几年的华语影坛并不是一间稀罕事。似乎导演是一个人皆可为、门槛很低的职业。但是电影毕竟是导演的艺术，考验的是导演的功力，尤其是面对一个优秀的主题时，更需要导演的精准把控，才能将其打磨成一件艺术品，让观众为之共情，为之倾倒，让故事散发感染力，让电影散发应有的美丽，进而成为里程碑式的作品。而刘浩良导演的《除暴》显然只是完成了故事的叙述，却没有更为深刻的表达，这部电影作为法制节目是优秀的，作为电影是及格的，而作为作品确是失败的。

　　也许刘浩良导演可以参考2017年上映的韩国电影《犯罪都市》，同样的警匪片，同样的优秀刑警面对凶残悍匪，同样的型男对型男。韩国人显然更懂得怎样去讲好这样的故事，将人物的性格漫画化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毕竟这样看上去更加鲜明，更具有特点。不过，我想刘导应该已经看过这部电影，毕竟两部电影最后搏斗的场景几乎一样，只是《犯罪都市》的最后一幕发生在机场的卫生间里，而《除暴》发生在公共浴室，因为露肉还是会吸引关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