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佐官》炸裂！韩国政治的那个死结

　　作者：游天婵

　　最近刷完了韩国JTBC的热播剧《辅佐官：改变世界的人们》第一季，本来小编是冲着李政宰的颜值去的，没想到看过一集之后，立马欲罢不能，这部描述韩国国会政治的戏尺度相当大，钱权交易、阴谋诡计、黑金政治、司法干预、操控选举……全都摆在台面上讲，难怪豆瓣3800多人打出了8.9的高分。

　　男主张泰俊是国会议员宋熙燮的首席辅佐官（相当于秘书），是政治家旁边的军师，也是个狠人，老谋深算，是个解决疑难杂症的高手，填坑专家，一步一步辅佐自己的议员爬上权力的顶峰，作为交换，也希望能够搭便车实现自己的议员梦。

　　剧中把国会议员之间的权力斗争描绘的相当过瘾，但大家可别以为韩国国会是多么高大上的地方，韩国国会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弱鸡的角色，又常常惹来民众的不满。薪酬高、待遇好、利益输送、不干活儿等等吐槽多了……

　　想要改变韩国政治体制的人多了，套在韩国总统头上不得善终的“魔咒”，让每一个想要攀爬到政治顶峰的人都要琢磨下，韩国的这套政治体制出了什么问题。

　　本篇小文章就跟大家讲讲韩国政治体制的一个死结所在——87年政体。作为给大家提供的一点观剧指引。

　　01

　　神奇的韩国民主运动

　　韩国是个神奇的地方。从建国到80年代，这个国家施行的是不折不扣的独裁统治，但到了80年代后期，啪叽一下子就民主了，真是民主灯塔美爹见了都要流泪。

　　对民主的呼吁其实由来已久，军人出身的独裁达人朴正熙还在的时候，就有个叫金大中的不怕死，敢玩这个高压线，进行民主运动。朴正熙能忍？

　　▲通过军事政变上台的朴正熙（左一）

　　在1973年，朴正熙直接派人把他从日本东京绑架了，结果这哥们福大命大，历经艰难险阻都没死成，还越挫越勇，成为了民主运动的两大核心人物之一。

　　▲金大中在反军事独裁集会上演讲，1969年

　　1979年，独裁者朴正熙被自己的部下打死，政坛震荡以全斗焕的上台结束，他依然依靠军部力量实行独裁统治，但到了他这里，老套路没那么灵了。对民主的诉求已经有了广泛的社会基础，民众对独裁的不满就像一锅烧开的水，马上要把盖子顶飞了。

　　1983年，民主运动的另一位核心人物金泳三进行绝食抗议，团结了大批人士。政府不得不让步，1983年年底，政府放松了对大学的强硬立场，还允许一些在野的政治家进行活动，被长期压抑的非官方政治力量因此迅速活跃。

　　1987年5月，在野的新民党的一部分分离出来，成立了统一民主党，以民主运动两巨头金泳三和金大中为首。统一民主党联合在野民主力量组建了规模巨大的“民主宪法国民运动本部”，开展了韩国现代史上最大规模的反对运动。参加运动的不止有政治界人士，连对政治运动一向冷淡的城市中产和宗教界人士都加入进来，要求民主，结束独裁，可见民意之沸腾。

　　另外，首尔大学的朴宗哲被警察拷打致死的真相被天主教神父团揭发，这对全斗焕政权的道德性和执政能力简直是祭出了致命一击。

　　可全斗焕政权依然在负隅抵抗。4月13日，全斗焕采取护宪措施，态度强硬，这体制就这样了，就是不改！这种态度只能导致更加激烈的反抗，各大学的教授联名反对护宪，学生也不上课了，上街示威，甚至连白领都不996了，跟着学生一起抗议。

　　延世大学学生李汉烈在示威过程中被催泪弹击中头部，不幸身亡，引发众怒。6月10日，人们为李汉烈举行葬礼，100万群众走上街头游行。仅从1987年6月10日到26日，韩国各地便发生了2145次示威游行，参加人数多达830万人，警方逮捕17244人，向示威人群发射35多万发催泪弹，史称“六月抗争”。

　　全斗焕政权终于被逼到了死角。

　　6月29日，全斗焕阵营的卢泰愚发表了民主化宣言，通称“6·29宣言”，核心内容是接受总统直选制和恢复金大中的政治权利。7月1日，全斗焕公开表示接受该宣言。韩国进入民主化时代，史称“87年体制”。

　　02

　　波涛汹涌后的一地鸡毛

　　毕竟民主这种词语太宏大，我们在这里要先搞清楚，民主运动追求的具体是个什么。

　　韩国效仿美爹，政治体制表面上是三权分立的民主体制，但实际上却是以总统为中心的行政权力为大，国会和法院都是行政权力下的走狗——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某位韩国检察官的自嘲：“我们是狗，叫我们咬就咬，叫我们放就放。”

　　按照规定，总统选举是通过国会进行的间接选举，但是国会的选举一向是个玩笑。作为行政首脑的的总统控制执政党，并进一步控制国会，选谁上来，其实都是事先就已经决定了。

　　因此这个时候的民主运动的最终诉求其实很简洁：修改宪法，进行总统直接选举制。总统要由人民决定，而不是充满了肮脏交易的上层小集团。

　　那么现在全斗焕接受宣言，皆大欢喜了吧？图样图森破。全斗焕接受宣言的背后，是数不清的算计。

　　首先，“6·29宣言”的提出者卢泰愚是全斗焕的人，而且是被钦定的下一任总统。全斗焕的双手沾满了民众的鲜血，所以这两人知道，如果下一任总统是金泳三、金大中这样的民主人士，那全斗焕一定会被清算，脑袋可能都保不住。

　　因此对于接受总统直选制，全斗焕是非常不情愿的。可形势已经如此了，全斗焕自己也知道只有总统直选一条路可走。全斗焕、全斗焕手下的人和卢泰愚在小黑屋里促膝长谈，终于达成共识，即使改变体制，恢复政敌的政治权力，卢泰愚也一样能赢得下届选举，那也就是说能保住全斗焕。

　　▲河正宇主演的《1987：逆权公民》就以六月抗争为背景

　　他们的自信不是凭空的。虽然金大中、金泳三现在站在一条战线，但是他们都是权力欲望旺盛的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金大中一旦重获政治权利，肯定会与金泳三分道扬镳，民主阵营必定出现分化，那么卢泰愚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事实证明他们的算盘没打错，卢泰愚成功当选为第6任总统。

　　除了充满讽刺的选举，还有另一大摊子鸡毛。决定进行总统直选制之后，有个问题必须要解决，就是总统的任期问题。

　　总统候选人有四人，除了卢泰愚，其余三人都是20后，年事已高，如果某一位当选并连任，那么其他人就肯定没机会了，因此为了自己日后的政治仕途，他们不能接受总统蝉联。那么只能大家合计合计，取个居中的办法吧。

　　于是政治奇观之总统5年单任制横空出世。这是一个浑身Bug的制度，5年单任对政府的稳定和政策的持续性实施带来很大的困难，而且国会的任期是4年，这就造成总统和国会不能无缝衔接，保持步调一致，增加了政权交替的空白期，也加剧了不稳定性。

　　03

　　国会翻身之路道阻且长

　　客观来讲，即使问题缠身，“87年体制”的进步意义还是很大的。军事强人通过武力夺取政权终于成为了历史，军事部门不能再干涉政坛，总统的威权一定程度上被削弱，国会和法院对总统的制约也比原来加强，国会不再是受气小媳妇。

　　但是，这并不代表国会和法院就此从行政权力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帝王式总统仍然是突出的问题，国会和法院依然面临很多限制。

　　1988年4月举行了国会议员选举，执政党民主正义党在299个议席中只获得了125个议席，没有达到半数，面临朝小野大的局面，卢泰愚失去了对国会的控制。

　　这种局面的直接后果就是召开听证会并清算全斗焕政权的各种非法行为，虽然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把全斗焕怎么着，但国会有了点自主性，不完全像原来是个举手机器，也是件好事。

　　▲卢泰愚卸任后，卢泰愚（左）和全斗焕（右）双双被逮捕起诉并判罪，不过之后又被总统金大中赦免

　　帝王总统不会容忍不能被控制的国会。卢泰愚的政党在1990年初与金泳三的统一民主党、金钟必的新民主共和党三党合并，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为了占有三分之二以上国会议席的执政党，改名为民主自由党。

　　在自己的本职工作，即立法上，韩国的国会也做得很憋屈。

　　按道理，国会是立法机构，但是立法主导权却由政府掌握。由国会议员动议的法案比政府提交的法案被接收得少，通过的比例也低，内容的质量有时也挺不行的。国会的效率也让人一言难尽，日常总是在执政党的独断专行和在野党的疯狂斗争之间反复横跳。

　　04

　　尴尬的结局

　　现实生活永远比电视剧更会反转，而且更令人难堪。

　　针对“87年体制”的各种问题，当时的人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上面的三党其实在合并前说好了，合并之后就要修宪，把“87年体制”的Bug修复一下，不成想金泳三翻脸，坚决抵制修宪，所以这事黄了。

　　而根据87年宪法的规定，修改宪法必须由三分之二以上的国会议员和一半以上的国民赞成才可以进行，因此在韩国，修宪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可惜，那时韩国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唯一一次修补“87年体制”的机会。此届总统之后，执政党的国会议员人数再也没有达到过修宪必须的三分之二，各种历史问题积压，想要修改的努力一直未曾停止。2018年3月，韩国总统文在寅又主张修改87年宪法，对韩国的权力架构进行微调。

　　但这次努力又白费了，这次的总统修宪案终因国会参与表决的人数不到法定人数而未能得到处理。文在寅对国会表示相当的不满，批判国会的这一行为不仅违反宪法，还剥夺了国民选择赞成与反对的机会。他指出国会不将修宪案提上日程，口头上承诺修宪的政界人士不少，但真心将其付诸实践的却不多。

　　《辅佐官》第一季以宋议员成功扳倒对手成为司法部长控制检察官系统结束

　　相信看完《辅佐官》，你会对文在寅的批评有更多感同身受的理解，也会对议会体制下的权力运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着不同往日的感想。千万不要觉得搞了议会选举就阳光普照大地，庄家都是在密闭的纸牌屋里玩游戏。

　　为什么我们要讲一部如此现代的韩剧？我们有一个基本的理念，学习历史是为了更好的理解现在，理解现在也能帮助我们认识历史。现实的世界都读不懂，读再多历史有何用？自己身处的时代都读不懂，还能读懂几百年前，乃至几千年前的人类社会？

　　哈哈，追剧也是为了学习。

　　参考文献：

　　[1]郑继永、王星星：《韩国国会的立法过程》，《当代韩国》2017年第3期。

　　[2]吴永日：《试论韩国“87”年体制》，硕士学位论文，延边大学世界史专业，2016年。

　　[3]金东日：《韩国集权体制的转型及其条件分析》，《韩国研究论丛》（第十八辑）。

　　[4]林春城、岳峙《“1987年体制”下的韩国政治》，《社会观察》2012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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