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于面对内心的荒原

　　当第一次在图书馆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我是没有多少读的欲望的。一来，一看就觉得人物肯定不多，故事情节想复杂也复杂不起来，根本就提不起来劲儿；二来觉得自己早已看开了生死，看淡了一切。当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睿智，而是第一遍读完冯梦龙的《东南周列国志》收获的唯一的启发。

　　历时几个月，当磕磕绊绊、勉勉强强地磕完《东周》之后，我发现前面的情节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就连人名都记不全，确切地说，应该是根本都认不全。最大的感触就是释然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多少轰轰烈烈的人物，雄霸也好，悲壮也罢，在历史的长河中就这样转瞬即逝了，来不及感慨，来不及叹息。当时的他们或许还保留着栩栩如生的样子，回望时却已然斗转星移，依然星汉灿烂。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芸芸众生中的我们，甚至在史书中都留不下一星半点儿的痕迹，就烟消云散了。是的，不甘心也好，尚有未竟之事也罢，终究会归于虚无。放开一切执念，卸下所有责任，好好休息一下未必不是好事。

　　然而，当深夜翻开《摆渡人》的时候，我还是恐惧了。内心最软弱的地方，所有的不堪、沮丧，以及被你尘封多年藏于内心最深处的痛苦，都会幻化成你的荒原-----你的灵魂必须要跨越的荒原。

　　

　　我们跟着一个叫做“迪伦”的女孩一起，走进了她的故事。迪伦是一个单亲家庭的高中学生，生活拮据，跟母亲沟通不畅，对学校讨厌至极，生活中处处透露着窘迫与尴尬。小说开头部分初读时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生硬和突兀，开始我以为这是因为翻译没有那么精准，但是后面读第二遍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体会到作者的用心之处了。

　　这一天从起床开始，就很不顺。被打搅美梦，跟母亲拌嘴，迟到，廉价的衣服被淋湿，湿透的校服白衬衫透出深色的内衣，被全班乃至全年级同学嘲笑。然而，最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迪伦在去见爸爸的火车中，发生了撞车事故。在经过一个隧道的时候。迪伦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一片死寂，自己或许是唯一的幸存者。她跌跌撞撞地爬出火车走出隧道，幽闭恐惧、黑暗以及逃出来时踩到的软乎乎滑溜溜的甚至黏糊糊带着血腥的东西都让她不敢去想象。迪伦努力地走出隧道，希望摆脱黑暗，希望遇到救援人员。然而没有救援人员，只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坐在隧道口左边的山坡上，百无聊赖。

　　他是崔斯坦。

　　崔斯坦高大帅气，有着迷人的钴蓝色眼睛。当然，这不是迪伦跟着他走的理由，但是她却魔怔般地跟着他走了。或许，在经历火车灾难性事故后，在空无一人的恐惧空间能遇到一个人总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他们在空无一人的荒原上不停地上山下山，走了整整一天，夜晚就歇在了一间残破不堪的小屋。迪伦满腹疑问，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走下去真不是明智之举，她一直想着联系救援、联系父母或者干脆回去隧道边等待救护。但崔斯坦坚定地带着她走下去，他除了说服迪伦继续前进，甚至不想多说一句话，偶尔撇过一个目光也写满了冷静或者嘲笑。他已经见惯了各种不配合，习惯了各种各难缠的问题。这么久了，他早就修炼出了这一张冷脸。不管怎样，赶路要紧。这让迪伦很火大。但是因为太累也因为不太熟悉也不太好发作自己的情绪。在小屋温暖的火光中迪伦很快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火车事故现场，满地狼藉，遍地血腥，邻座的几个同乘旅客还保留着他们死亡时的惨状，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继续出发了，迪伦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跟他走，或许因为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或许又被他催眠了。崔斯坦在前面急匆匆赶路，迪伦在后面心事重重。天气被她的心情感染了一样，顿时乌云压顶。他立刻紧张了起来，催促迪伦加紧赶路。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赶到下一座小屋，他们就遇到了危险。随着天空变黑，一些有着尖牙利齿的家伙成群结队地俯冲过来，发出狰狞的嘶吼声，有点像野生动物的濒死前绝望的哀鸣。崔斯坦警觉地抓起迪伦的手拽着她快速前进。迪伦第一次跟这个男孩有肢体接触，不知怎么，竟然流过一阵暖流。但是只一瞬间，她又回到了现实。那些家伙穿透迪伦的身体，所及之处阴冷蚀骨，疼痛至极，似乎已经把她的内脏都给掏空了。迪伦缩回手去摸一下被他们穿透的地方，检查一下是否流血，是否有个洞。可是什么都没有。这时她又被千万个阴冷的利爪拽住，狠狠地往地下拖去。黑暗中的它们看不清样子，迪伦努力地想看清楚，却又怕看清楚。她心里浮现出了梦中事故现场其他人死亡时的样子，只是他们突然睁开眼，然后面容扭曲、变形，带着阴狠毒戾直扑过来，她惊恐地全身都僵住了。她想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些惊悚的东西，脑海中却出现了另外一个令她崩溃的影子--妖鬼老巫婆。这是从小伴随她的噩梦般的存在，那时候小小的自己一想到它就怕得不能入睡，长大后恐惧感渐渐淡化了，甚至她一度以为这个可笑的恐惧也只是吓唬小孩子的把戏，完全不存在。可是，它又来了，以一种更可怕的姿态，好像要补回这么多年没有得逞的遗憾。迪伦毫无招架之力，她的精神几近崩溃了。她感觉被那么多冰冷的利爪撕着，跩着，身体慢慢地穿透地面，往下沉，往下沉。突然她感觉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抓到，死死拽着，拔河一般艰难地从地面上拉起来，然后身体毫无知觉地横在他的臂弯里移动到小屋里，是崔斯坦。

　　如果你是半夜读到这里的话，可能会感到恐惧，我就是这样的。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聊斋》电视剧，开头部分黑暗中有一团微弱的灯光慢慢走近，配上诡异的音乐简直就是噩梦般的存在，简单的未知可以容纳所有想象，释放所有恐惧。我觉得自己都不敢在夜晚继续往下看了，可也完全睡不着。心里堵的慌。喝了一杯红酒给自己壮壮胆，我继续看下去。这时的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完全被剧情吸引了。直面恐惧吧，把它看穿，我也有自己的倔强。

　　这一夜，在小屋温暖的火光中，崔斯坦告诉了迪伦真相。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从火车事故中逃脱的人。他也不是故意瞒着她，他是一个坦诚的人。但是他知道，此去凶险万分，保护每一个灵魂平安到达才是最重要的，否则没有任何意义。不明白的事情慢慢解答，赶路要紧，就是这样。他见过太多太多灵魂了，他们往往不能接受事实，沮丧，发脾气，歇斯底里地哭泣，不甘心…所有这些都能成为不配合赶路的理由。他得苦心劝说，拼力救护，毕竟他们完全不明白自己所面临的处境。一旦被抓住，他们就完了。他的心累极了。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准备迎接她的失控。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其实她心里早已隐隐地有所察觉了，虽然不愿相信。这样也好，她就不用着急赶回现场了，反而如释重负。只是再也见不到妈妈，还有十年没见的爸爸了，不免有些失落。

　　她的平静让他有点震惊。更让他震惊的是，她没有沉浸在自己的悲剧中，反而关心起他的情况。崔斯坦如实告诉她，自己是摆渡人，他引领灵魂穿过荒原，免遭恶魔毒手，告诉他们真相，然后保护他们去到他们要去的地方。他干这个很久了，久到已经引导了成千上万甚至十几万的灵魂。对于自己的年龄，崔斯坦是不想回答的，因为他感觉如果说出口就会破坏他们俩之间微妙的暧昧。他巧妙地开起了小玩笑，反问迪伦她觉得自己多大，迪伦觉得崔斯坦比自己大一岁。崔斯坦笑了，笑容深邃温情。这晚迪伦没有做噩梦，反而梦到了崔斯坦。他们两个没有在荒原，而是在一个美丽的橡树林里，他拉着她的手，温柔恬静，细腻婉约。似曾相识的感觉，崔斯坦正是自己心底的那个人，迪伦确信。火炉边的崔斯坦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她的梦，眼睛露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

　　

　　看到这里，恐惧感慢慢被温情融化了。可是他们的感情也是遇到了一点小插曲。第二天，阳光明媚，可以看得出来迪伦心情非常不错。崔斯坦钴蓝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盯着迪伦的眼睛，告诉他这个荒原是她灵魂的投射，就连他的长相都是，她对他这个样子的自己应该是存有好感的。迪伦心跳地厉害，心事被戳穿后，她羞愧又尴尬地脸颊通红。她不得不承认，崔斯坦一举一动都让她心动，他钴蓝色的眸子尽是柔情，他黄色的头发宽阔的肩膀，甚至鼻尖上一排雀斑都让自己迷恋。崔斯坦好像能看穿她一样，在旁边咧着嘴乐。这让迪伦羞愤交加。令她气愤的是，他们变成别人的亲人、爱人等信任的人的样子，就是欺骗别人的感情，还拿来开玩笑。她迈开步子前进，每一步都怒气冲冲。天上的乌云也随着她的心情滚滚而来，都下起了雨。崔斯坦上来道歉，坦诚而凝重。要是被那些东西抓到，就完了。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她的安全，这是他的职责。被淋湿的迪伦似乎怒气未消，她冷冷地问崔斯坦他本来的样子。他说他不知道，声音小到似乎听不出他的痛苦和忧伤。他用最合适的样貌出现在每个灵魂面前，他的存在完全是因为别人的需要。他说着又变回了那张万年冰层般的脸。

　　她震惊地望着他，心中竟然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感觉。她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极力想象着一个人没有了自己的身份应该是怎样的感受，自我完全由身边的人界定，没有自己独处的时间，甚至连自己本来的面貌都不知道。他该承受多大的痛苦啊，而自己，还在埋怨他。要知道在这里，随时都危险重重，如果被那些恶鬼抓住，就会变成那个连自己都讨厌的样子—凶狠，丑陋，暴戾，饥肠辘辘地在这片荒原为非作歹，永无止息。太可怕了。不知什么时候阳光透过了乌云，晴天一片，他们一路很少讲话却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到达了下一个安全屋。

　　一进入小屋，崔斯坦紧张的神情就放松下来了。迪伦踌躇着想打破僵局为白天的事情道个歉，却被他打断了。他从她眼中什么都看得出来，后悔，内疚，甚至还有…同情。这让他又对自己的命运黯然神伤，明明自己几百年前都已经把它封存起来了的。然而迪伦接下来的话让崔斯坦彻底沦陷了。这么久以来，从没有其他灵魂关心过自己，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感受，眼前这个女孩第一次让自己从一直以来扮演的角色中走了出来，正视真实的自己。他长途跋涉穿越荒原，穷尽一切办法护送每一个灵魂到达目的地，看着他们离开，这趟下来肯定辛苦，身心俱乏，然后转身投入下一单活儿，周而复始。他的所想所为都是为了护送的灵魂能够安全到达。没有人在乎他，他自己都不在乎了，他在乎的是自己正在护送的每一个灵魂。他会尽职尽责地浏览他们所有的记忆，体会他们所有的感觉。然而她在关心他，她试着去理解他。她体会得到他的痛苦和命运的无奈。一直以来他都尽心竭力地为其他灵魂服务，一度让他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灵魂。她尽力找安慰他的语言：其实他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并没有关系，真的没关系，他脑中和心中的那个才是真正的他，那是他的灵魂。在她心中，他是有灵魂的。崔斯坦被她真诚的眸子深深打动，绿色的眼睛闪动着迷人的光芒。

　　他心里已经认定，迪伦是自己拼命都要守护的人，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明天将会是最凶险的一天，他们已经到了荒原的中心，山谷底部常年阴云笼罩，迪伦这样纯洁的灵魂正是恶鬼们期盼已久的珍馐美餐，它们是不会放过的，应该也是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为了满足他所珍视的这个灵魂的好奇心，崔斯坦当晚给迪伦讲了很多他所引导过的灵魂的故事。灵魂是不需要睡觉的，只是新灵魂们尚有着对旧躯壳的依恋，觉得还需要睡觉。每个故事迪伦都听得津津有味，最打动她的是二战时期一个德国纳粹士兵的故事，他的名字叫乔纳斯。乔纳斯是被父亲逼着当兵的一个18岁的男孩，因为不肯枪杀一名无辜的犹太老者，被他的长官打死了。崔斯坦觉得，不管是不是纳粹士兵，乔纳斯都是他遇到的最可敬最高贵的灵魂。迪伦深表赞同。他俩相对会心一笑，整个屋子都是暖暖的味道。接着崔斯坦讲到了一个自己拼尽了全力却没有守护住的小孩子的灵魂，满心痛苦和自责。迪伦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他的手，用指尖轻柔地滑过他手背，没想到他的手竟然翻过来，跟她的手指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屋子里暖融融的，甚至夹杂着似“喜茶”店里那般香甜的气息。他们至少暂时忘记了窗外的阵阵哀号，也不去想明天将会遇到的凶险。他说他会保护他的，她信，就足够了。

　　第二天果然遇到了最猛烈的攻击。他为了护住她，竟然被恶鬼们拖到了底下，几个世纪以来他曾未如此狼狈过。当时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保护住她。他全身心为她扫清障碍，任凭自己被它们疯狂地报复性攻击。她终于连滚带爬把自己挪进了安全屋。他放心了，也明显无力抵抗了，好像身体要被生生撕裂开来。它们蜂拥而至，把它团团围住，慢慢往下拖。地面好像要融化来了，身体慢慢掉进了粘稠的东西中。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意识似乎也慢慢模糊起来。突然他意识深处听到她的呼喊，她需要他。是的，没有他，她寸步难行，在这荒原，她离不开他。不行，他得起来，他不能在这里出事儿。紧接着，他意识慢慢清晰了起来，身体也逐渐苏醒了而且充满了力量。这次的失而复得让迪伦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崔斯坦，他们全身都在散发着互相吸引的磁力。当晚他们互相依偎着入眠了，虽然他们都不需要睡觉，但谁都不愿舍弃这美好的温存。在那一瞬间迪伦觉得自己竟然，圆满了。精神上的满足。不再有任何遗憾。迪伦很庆幸，在这最后一段旅程，陪伴自己的，是他。崔斯坦却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形容，好像…人性的萌动，对，人性的萌动。然而崔斯坦却又顾虑起了命运和职责，自己只是个摆渡人，他的存在就是把她安全护送到目的地，仅此而已。绝对不应该有其他想法。他决定明天开始就跟她保持距离，既然不能给她结局，就不应该给她希望。然而迪伦比自己想象的更难搞定。她坚持要么她留在荒原，要么他跟她一起去到目的地。他们要在一起。迪伦留在荒原是不可能的，这里的凶险程度即便有他保护她也挺不过几天，更何况他还有新的灵幻要去摆渡；而自己又无法过去迪伦的目的地，那个大门对他来说是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为了让他答应自己，她竟然在最后那片湖中任由离别思绪横飞，湖中的黑影把他们的小船掀翻，迪伦掉进了水里。死就死吧，她心想。不能跟他在一起的话还不如死了呢。他差点失去她，好在他救护的及时。那一刻，他知道再也不能拒绝她了。

　　

　　目的地就在眼前，离别的大门就在眼前。他答应了她在一起是真心的，可是自己进不去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她开心地说她爱他。他知道他也爱她，发自肺腑地。他吻了她。柔软、甜美，是最初的感觉。他们享受着身上所有细胞的激动和依恋，血液仿佛在血管中歌唱，热浪席卷全身，心尖在此刻荡漾。在无法呼吸的时候，她娇羞着低下了头，随即开心地蹦着跳着过去，当她转过身招呼崔斯坦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堵冷冰冰的墙。她拼力敲打着墙壁，哭着喊着，撕心裂肺。他在这边看得心都碎了。他这边是能透视的，虽然只有一分钟。他想多看她几眼，记住她的笑她的哭她的俏皮，留待失去她以后再无欢愉时给自己拿来做思念的犒赏。他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好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然而就算不眨眼，她还是慢慢消失了，他只有一分钟，只这一分钟是属于自己的。他马上又被分配到下一份工作中，这是他的命运。

　　本以为这是故事的结束，没想到真正激励人心的才刚刚开始。我们知道，荒原，是所有恶念的聚集地，是每个灵魂真实的地狱；而荒原的那边，却是一个理想的居住地，成功过来的灵魂，他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家”，可以跟以往的亲人团聚，也可以在这里等待将要到来的亲人。心想之事，无不有成。这里简直就是天堂。然而迪伦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崔斯坦永远都来不到这里，没有了崔斯坦，一切都黯然失色。在乔纳斯的带领下，迪伦访问了这里的智者，她找到了跟崔斯坦在一起的办法，那就是再穿越荒原到达现实世界的彼岸。可是迄今为止，没有人成功过，其实是没有人真的愿意舍弃这里的一切再回到荒原－他们的噩梦。迪伦不一样，她毅然决然地回去找崔斯坦。乔纳斯劝告迪伦再考虑一下。他的顾虑是有原因的，生前每个灵魂都有身体保护，还有冒险的资本，可是现在不同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魂飞魄散其实还不算是最坏的结局了，总比变成连自己都讨厌的怪物强。可是那边，全是时刻准备着捕猎的怪物。它们会吃掉你的灵魂，然后你也变成它们中的一员。

　　爱和生死，该如何抉择？迪伦的绿色眸子里充满了勇气的光芒，那是心中的爱迸发出的力量，战胜了恐惧。她踏上了回程的路，她要找到他，然后再一次穿越荒原。以前她觉得，没有他，她是不行的。现在她确定，为了他，她可以。

　　她循着来时的路，很快来到了之前差点儿要了她的命的湖边。之前的朽木舟还在，在离岸边不远的水面上。她淌过黑黝黝散发着腐臭的湖水，任凭水里的暗影撕扯自己的腿，划开一道道口子，似乎在流着鲜血，生疼生疼的。她不去想象身上的疼痛，眼睛直盯着自己想要的船。她终于爬上去了，开始奋力划桨。小木船被水中的暗影撞得东摇西晃，她屏住呼吸调整方向，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对岸。她看见远处还有其他的小舟向他反方向飘过，那一定是其他的摆渡人护送着灵魂吧。没想到一失神，朽木做成的小船却被水中的一群黑影撞得粉碎，她沉入了水中。该死，成群结队的黑爪拖住她往下沉，往下沉。她似乎没力气了，真没力气了，胸口被它们穿过多少次，身体像是被掏空。但很快，她知道没有人能来及救自己，只能靠自己拼杀出去。她拼尽全力回来不是为了在这里送死的，她要去找崔斯坦。是的，崔斯坦，等我。迪伦告诉自己，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了，一切的痛苦疼痛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黑乎乎的怪物，不去关注身上的不适，拼劲全力游向岸边…当脚底碰到硬硬的石子时，迪伦知道已经到湖边了。她手脚并用爬上岸，趴在洁白的石子上喘着粗气。湖边的安全屋也尽现眼前。

　　它们的力量并没有减少，只是她的信念增强了而已。她似乎找到了力量。后面她又克服了种种困难，比如找不到来时路的问题。她沿着其他摆渡人和灵魂的反方向走，在路边就一定会出现安全屋。果然，只要肯动脑筋，就一定能找到方法。迪伦发现，当你心无恐惧目光如炬的时候，那些对准你俯冲过来的东西，临时会改变方向，与你擦肩而过。跟着迪伦体会到这些时，我的内心也充满了力量。

　　是的，战胜恐惧的办法不是尘封它，藏匿它，消除它或毁灭它（其实你也毁灭不掉的，他们会一直跟随着你，时不时地出来挑衅一下），而是勇于面对。盯着他们，战胜他们。

　　故事的结局当然是迪伦找到了崔斯坦，她带着崔斯坦逆行穿过了荒原，回到了隧道火车事故的地方，这一次，她一直拉着崔斯坦的手，绝不放开。他们成功了，成功回到了现实世界。迪伦满身是伤，崔斯坦也成了一名普通的16岁男孩，会流血，要吃饭，需睡觉。

　　

　　这是一个温暖的故事，回归人性，引人深思。情感描写细腻生动，让人忍不住多看几遍，看几遍都不厌。他有一股天然的魔力，让人想去仔细揣摩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并且如获至宝般地轻轻放入脑海里。顺便说一下，他竟然让我又相信起了爱情，那个几百年前都已经无感了的东西。要结尾了，总是有点舍不得。洞穿一切的他总是带着坏坏的笑不失时机地打趣她；满脸通红的她撅起了嘴巴以示生气…好像他们真的存在过，感谢他们的存在。

　　谨以此，向我喜欢的这部作品以及其伟大的创作者，致敬。

　　收录于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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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篇春天的希望 -----《肖申克的救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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