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一个真实的锦衣卫

　　

　　谈到明代区别于其他朝代的特征，其一就是锦衣卫及东厂、西厂。在以明代为背景的武侠电影和小说中，从来不乏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威武的锦衣卫，还有身姿妖娆、残酷冷血的厂公。然而，这是历史上真实的锦衣卫吗?

　　近日，历史作家、《蒙古帝国》作者易强出版了《锦衣卫》一书，在详实的史实和考据基础上，还原了大明王朝真实的锦衣卫，揭示皇帝、锦衣卫、东西厂以及明王朝的灭亡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最初功能是仪仗和侍卫

　　和很多看过明朝电视剧及相关小说的人一样，《锦衣卫》一书的作者易强心中也曾经有一个“锦衣卫”的思维定式，包括武侠小说或电视中的某些精彩场面，以及历史小说和明人笔记中某些悲惨的情节。锦衣卫到底是怎样的机构?在历史舞台上到底扮演了何种角色?明朝是否真如人所言误于厂卫?“很久以前就已经被这些问题困扰着。如今写作这本《锦衣卫》，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易强说，而解答这些问题，也是他写作这本书的初衷。

　　这一切要从锦衣卫的设置背景说起。假如你可以穿越时空——这是所有人都想拥有的能力，去看看设置之初的锦衣卫署衙是什么样的，需要穿越到洪武十五年(1382年)。“你可能会发现，官校们整日都忙于礼仪方面的事务，例如陈设仪仗、纠治文武大臣在朝堂上的失仪过错。”易强写道，明太祖设立锦衣卫的初衷是用它维护纲纪礼仪，并不涉及缉奸弭盗、敲诈勒索和巧取豪夺。

　　朱元璋是个非常重视纲常礼仪制度的皇帝，明朝建国之初，“正纪纲”“立礼法”“定名分”“明号令”等礼乐事项被朱元璋视为第一要务。在建立礼仪制度的过程中，明朝创设了被认为是锦衣卫前身之一的机构拱卫司、仪鸾司等，这些机构主要负责陈设仪仗，掌管侍卫等。值得一提的是，仪鸾司的主管官员并非礼官，而是武官，而拱卫司招募的官员也均是身材高大、长相中等以上、勇敢且有武艺的男子。随着机构设置的增多和功能的重叠，洪武十五年朱元璋裁撤整合了相关机构，取而代之的是从三品的锦衣卫。自此，锦衣卫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不难看出，朱元璋设立锦衣卫的初衷，是要用它维护纲纪礼仪，仪卫(仪仗以及侍卫)是这个机构起初拥有的主要职能。“像是朱元璋这样的政治家，创造出至少自认为十分完美的思想、制度或者机构。但是因为人性与时势使然，创造出来的东西往往会沿着一条他们完全想象不到的轨迹发展。”易强写道，锦衣卫也是如此。

　　创设后5年左右，锦衣卫就获得了可怕的执法权。《明太祖实录》记载，洪武二十年正月初二，明太祖下令焚毁锦衣卫的刑具。在此之前，涉嫌有罪之人都由法司审理，但明太祖也会命锦衣卫将一些重罪犯逮至京师收监。但他听说锦衣卫有非法凌虐犯人的情况后，遂命焚毁刑具。易强认为，这条史料足以说明，在洪武二十年之前锦衣卫就已经参与了案件执法。

　　逐渐参与到重大事务中来

　　锦衣卫的职能由起初的仪仗和侍卫快速扩大，人员编制和下属机构也逐渐膨胀。即便明太祖命人焚毁了锦衣卫的刑具，但他利用锦衣卫处理案件的做法并没有停止。明太祖通过锦衣卫亲自过问案件——不仅包括官员的贪污受贿案，甚至连奸商猾贾的欺行霸市也不放过。这些并不太

　　重大甚至有些琐碎的案件，明太祖常常会派锦衣卫前去缉查。

　　易强在书中列举了很多皇帝派锦衣卫参与的案例，有些案例小到人们通常会认为今天的基层公安机关就可以处理的案件，却“劳动”了皇帝身边的锦衣卫。当然也不乏轰动朝野的大事件，如被诛者达1.5万人的“蓝玉案”。朱元璋为加强集权借口凉国公蓝玉欲图谋反，大肆株连杀戮功臣名将。

　　蓝玉就是被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告发的。明太祖不仅授予了锦衣卫治理诏狱的职能，还基于外交与政治上的需要，又授予锦

　　衣卫官员受降、出使、安顿外宾等职权;锦衣卫还负责礼仪房的运行，礼仪房的职责是选驸马、诞皇子女、选择乳妇等事宜;明成祖时期，锦衣卫又参与到监督科举事务中来，比如担任考场巡绰官等等。

　　如果读者继续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去永乐三年(1405年)六月的太仓刘家港，并且登上那艘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海船，会发现通使外国也是锦衣卫的职责之一。王复亨、李满、刘海、马贵等几位正四品锦衣卫也在船上，他们职责辛苦但升迁速度快。马贵在这一点上最有发言权，因为临出发之前，他还只是一名小旗(相当于班长，手下只有10名士卒)。

　　继续穿越到明世宗嘉靖年间中后期，将有机会见到一位身材高大、面容沉鸷、行步类鹤、总是穿着一袭火红色官服的人物，他是锦衣卫历史上最具权力的传奇人物——正一品掌锦衣卫事左都督陆炳，能让东厂太监俯首贴耳。

　　历史果然如电视剧中演绎的那般传奇。如果穿越去天启三年至七年(1623—1627年)，潜入魏忠贤的府第，可能看到这样一幕：一群锦衣卫高官跪倒在这位东厂太监面前听其训话，他们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其中包括他的两个义子，即锦衣卫掌卫事左都督田尔耕，以及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司事都指挥佥事许显纯，许显纯的祖母，是明世宗最小的女儿嘉善公主。

　　晋升容易，俸禄丰厚，锦衣卫中充斥着皇亲国戚以及勋臣子弟，还有宦官的家人。“先锋队、休养所、领取津贴的去处，以及理想的升职跳板，这是锦衣卫被授予越来越多权力的最主要原因之一。”易强认为。

　　“锦衣误明”的说法及争议

　　正如上文中所言，在明朝的不同阶段，或者说不同皇帝的统治下，锦衣卫以及东厂的地位与权势各不相同。“明英宗对太监王振的感情，决定了锦衣卫必然要屈从于太监执掌的东厂;明世宗对卫帅陆炳的信任，决定了锦衣卫的权势必然要居于东厂之上;明思宗对朝臣的猜忌与怨恨，决定了锦衣卫必然会成为他泄私愤的工具。”易强举例说。

　　在魏忠贤掌权并控制锦衣卫和东厂的时代，锦衣卫成了普通人谈之色变的机构。锦衣卫辑事官校与东厂挡头、番役及其眼线的渗透程度，以及办案手段的残忍程度，达到这两个机构创设以来的极致。用《明史》的话说，厂卫对百姓的荼毒之害已经到了顶点：民间偶语，只要冒犯了魏忠贤，动辄被抓受辱，及至遭受剥皮、割舌的刑罚，被杀的人不可胜数。

　　即便是在明思宗处置了魏忠贤及其党羽之后，锦衣卫与东厂仍然扮演着重要角色。正如清初人邵廷寀所言，锦衣卫、东厂、西厂都是“诏狱”，它们是天子在三法司之外设置的“私狱”。这个机构的存在，严重破坏了明王朝的正常司法程序，使得王朝的司法几近无序。更偏离了明太祖设置初衷的是，明朝后期厂卫甚至开始卷入朝臣党争，成为其中的一股重要力量。

　　当然，锦衣卫机构庞大、人员纷杂，其中也不乏忠勇之士。比如锦衣卫指挥同知山东人李若琏，崇祯三年(1630年)，袁崇焕蒙冤入狱后他竭力为其辩解，故而被降职两级。但他对降职并不在乎，还笑称：“要俺拿人命来换升官的机会，俺不干!”崇祯十七年(1644年)3月18日，李自成攻陷北京城，李若琏见大势已去，驰马到家，朝着紫禁城的方向叩头，慨然曰：“平生忠孝怀庭训，肯教声名辱品题!”之后举火焚屋，全家殉国。

　　李若琏进入了乾隆皇帝确认的《钦定胜朝殉节诸臣录》的名单。进入这份名单的锦衣卫官员不止李若琏一人，正二品锦衣卫都指挥马国瑊，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萧偲、张养所、张国维、高甲、王朝相等人，也在名单之上。

　　客观来说，宦官专权和党争对明朝的灭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明末史家沈起将厂卫列为导致明朝垮掉的罪魁祸首：“明不亡于流寇，而亡于厂卫。”易强认为，大概因为此语撇清了士大夫的责任，因而被当作极有见地的观点。

　　“不过，若明太祖泉下有知，以他对士大夫的猜忌与厌恶，恐怕是不愿意承认的。”易强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