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雨夜

　　

　　作者/暮紫

　　立秋第二天起，天哩哩啦啦地下起了雨，雨轻轻的，密密地从空中落下，像要怕打扰到谁似的，轻得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从楼上望下去看到满街的花雨伞和湿漉漉的路面时，才知道雨已经下了好久了。

　　女人好几天没下楼了，半夜里一阵胃痛，让她差点晕了过去。

　　隔壁的儿子睡得正香，难得这一个漫长的暑假，补觉好像是头等大事，十七八岁的孩子，能吃能玩能睡的年龄。

　　女人有阶段性胃病发作的时候，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好好的，她只要稍加注意就可以了，但是一旦发作的时候，她会疼的在床上来回翻滚，并且一身一身的出虚汗。

　　立秋的头几天，天还热得发狂，人像被罩进了一个巨大的塑料大棚中，头上是炙晒高温，脚下热气腾腾，中间又是不透气的沉闷。整个人被巨大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来。

　　女人知道自己的体力，在这个暑热湿气重的季节不敢出门，不敢吃冷饮，但是还是架不住邪气的侵入，千注意万小心，还是病了。

　　她痛苦地躺在床上，浑身除了汗水一点力气也没有，屋子里开了空调，她还是觉得燥热，忽而又感觉到一点冷，她咬紧牙关撑着，她觉得坚持一下就会好，或者撑一下就过去了。

　　但是肚子里翻江倒海般地绞痛，她想给自己揉揉，浑身却没有力气，两只手也像软麻杆一样，没有劲儿，她想喝口水，又没有气力起床倒水，她痛苦地呻吟着，一身一身的汗让她有点虚脱。

　　她脑子里反复想着要不要去医院，怎么去呢？自己这个样子，除了儿子，也没个陪同，要不打120急救？又想这半夜三更的，尤其是午夜，人们睡得正香，她这么大的动静，至于吗？况且120也不是白叫的，也是付费的。

　　左思右想还是算了吧，坚持一下看看，她告诉自己，咬牙撑到天亮，她自己感觉死不了人，因为这样的经历她有过好几次了。

　　第一次的时候是白天发作的，也是腹痛，浑身冒汗，完了还上吐下泻，她卧床休息了半天，那阵儿过去了就没事了。

　　事后她觉得蹊跷，去医院查了身体，医生说有炎症，挂几天药水就可以了，她听从医生的，挂了几天液体，好了，也没当回事。

　　当然第一次距离现在好几年了，或许多年后老毛病复发了，但是她自己知道那股子疼劲，就是一阵阵的，扛过去也就好了。

　　所以她宁可在床上打滚，也没有立马去医院的意思，她心里就合计着，去医院看病需要花钱，再者去医院她需要有人陪着，因为一旦疼痛上来了，她连道都走不了，她不忍心这么年轻就麻烦孩子，能自己扛的事就自己扛。

　　她就这样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地乱想，疼了那么半个多小时，疼痛分子终于累了，消停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经这么一阵子闹腾，她也累了，渐渐也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早起，她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本来想着自己去医院查查呢，算了，先还是省下这笔钱再说。

　　天阴得黑沉沉的，她也没注意外面下没下雨，反正气温倒是降下来不少，屋里不用再开空调了，她感到一丝舒适，但是毕竟夜里闹腾了一场，她还是多注意让自己休息一下。

　　她也没有告诉儿子，她半夜里有多难受，告诉他又管什么用呢？就是让他担心又有什么用？她还和平时一样该干啥干些啥，儿子也没觉察出什么异常。

　　第二天凌晨四点的时候，她又被肚子疼折腾醒了，和上次一样，又是疼，又是冒汗，她强忍着爬起来上了个卫生间，卧室和卫生间也没几步的距离，她踉踉跄跄地进去，坐在马桶上再也起不来。

　　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滴，浑身瞬间都湿了，她一下子觉得的热的难受，同时一股恶心呕吐的劲又涌上来，又吐不出来，浑身上下被折腾得气若游丝。

　　她扶着墙待了那么一会儿，勉强跌跌撞撞回到了卧室的床上，她一头栽倒床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等天亮了说什么都得去医院了，人总不能硬撑着把自己耗死。

　　而且现在她不能死，儿子还没上完学，以后还要参加工作，还要结婚成家，哪哪都需要她，她怎么能倒下呢？

　　她看着表，指针滴滴答答地转着，儿子卧室的门没有关严，她能听到儿子均匀的呼吸声，他睡得那么香。

　　她趴在床上强忍着难受，时而微微闭上眼，时而看一下表，终于熬到了七点钟，她再也不想撑着了，她起身去儿子卧室的门口叫醒了儿子，“陪妈妈上医院”。

　　儿子听说去医院，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顾不上细问，赶紧洗漱更衣陪母亲下楼。

　　外面细雨密密地下着，也可能下了一夜吧，不平整的路面上到处是水坑，两旁的草地上小草喝饱了水，草尖尖上都是水滴，偶尔有那么一两片梧桐叶子湿哒哒地掉落在地上。

　　女人和儿子一前一后地向外走着，此时女人的心也像这立秋后的第一场雨，泪水在她心里悄无声息地落下，滴滴答答，抽抽噎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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