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之形 第一卷 （2）

　　（2）六年前

　　一条大河上架着一座梁桥，旁边工厂的烟囱正向外冒着白烟。现在正值四月，天气很暖和。

　　“别想逃！”石田将也用胳膊箍住广濑启佑的脖子。

　　“投降投降！”广濑启佑脸涨得通红。一边试图挣脱，一边用手拍石田将也的胳膊。

　　桥中间站着三个男孩子。还有一个穿着格子短袖衬衣、灰黄色咔叽布裤子的男生，他叫岛田一旗。

　　听到广濑求饶，石田才松开胳膊。一获得自由，广濑便大口喘气，不停地咳嗽，十分狼狈。

　　岛田把头伸到护栏外面，看了看河面与他们所在的位置的距离。“这个高度跳下去，就算是水也会很痛的啊。如果坚持要跳的话，那将也你先跳好了。”

　　“是啊是啊......咳咳咳......”广濑还没缓过劲来。

　　“到底痛不痛，要跳下去才知道。”石田显得无所畏惧，带着一副毫不在意的笑容，看向河面。

　　石田爬上护栏，纵身跃下。

　　噗通——

　　“噢——跳下去了！”岛田看着溅起的水花，很惊讶，同时还带着一丝钦佩。

　　广濑深感无奈，这样一来，自己就没理由不跳了。不然就违约了。

　　“那家伙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玩死。”他这么说了一句。

　　石田浮出水面。他吐了一口水，张大嘴巴深吸一口气，向还站在桥上的岛田、广濑喊道：“一点也不痛！你们也快跳吧！”

　　不痛才怪！虽然看着也不是很高，但真正跳下去时，石田才意识到，差不多七米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差一点失去重心，头朝下栽入水面。和水相碰时，肌肤还是挺痛的。

　　听完石田的话，广濑和岛田也没怀疑，二话不说，纷纷跳了下来。

　　噗通——噗通——

　　“哇！还是有点痛的啊——你这混蛋！！”

　　细小的水柱从鞋头布料缝合处不停地被挤出。走在干燥的泥土路上，石田看着湿透的鞋子，十分懊恼。“糟糕，忘记脱鞋子了。”

　　“你的鞋子不要紧吗？这不是勇太郎哥哥给你买的限量款吗？”岛田推着自己的禧玛诺牌山地自行车。背着书包，跟在他们后面。他的包里插着一面水门市交通少年团的旗子。

　　“没事的，放一个晚上就 全干了。”说完，石田又大力跺了一下脚，让水柱溅得更高。

　　此时已是黄昏之时。夕阳将自己的余晖温柔地洒向路两旁的稻田。一切事物都在自己原本拥有的颜色上蒙上了一层橘红的色调。

　　三人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棵杜鹃花树下时，石田和岛田摘下两朵杜鹃花，将花柄衔在口中，吸吮着杜鹃花的花蜜。至于广濑，他没有那个习惯。

　　岛田用鼻音轻声哼着小曲儿，很是惬意。

　　理发店的店门上挂着“HAIR MAKE ISHIDA”的招牌。门左边立着一个每个理发店都会有的标志——转花灯筒。

　　关于理发店门口的这个标志性的东西，据说是法国大革命时期，有一家理发店是革命党人活动据点。一次，在理发师的掩护下，一个革命党主要领导人在追捕中得以脱险。革命胜利后，为了表彰其功绩，特许他们以红、白、蓝三色国旗作为标志，这种标志逐渐演变成为后来的转花筒灯 ，有的演化为了黑白双色。

　　石田走在前头，推开门。门铃叮当作响，他带着身后的两位伙伴走进店里，这家理发店是他妈妈开的。店里的一面墙上挂着一个由粉玫瑰和白玫组成的花圈。

　　一进门，就听到咔擦咔擦剪刀开合的声音。美也子正在给一位客人理发。

　　美也子已经41岁。但外表还很年轻。腰身苗条纤细，胸部微微隆起。头发染成了金黄色，头顶偏右的的位置上一圈头发又用霞红色染出一片枫叶的形状。耳朵上带着一对水晶耳坠。

　　“打扰了——”岛田和广濑异口同声。

　　“我回来了。”石田向妈妈一招手。

　　美也子应了一声，仍然专注地忙着手里的工作。

　　放学后玩了很久，再加上是走路回家的，石田已经饿了。

　　“有没有点心吃啊？”

　　美也子暂时停下手头的工作，用拿着剪刀的手指了一下自己面前装着镜子的那面墙。她示意的是隔壁的餐厅。

　　理发店和住房是前店后屋的构造，店面后面是一个走廊，连通着进家的后门和浴室、厨房以及餐厅。走廊中央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卧室在楼上。

　　“点心就在冰箱里......啊！”

　　本来她是想告诉将也，让他到冰箱里拿点心的，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浑身湿漉漉，头发上还沾着树叶、水藻的三个人，不禁失声喊了出来。放下手里的剪刀，走到他们身边，把三个人拉进浴室，换下衣服冲个澡。

　　“怎么这幅样子？你还是从后门进来吧。”

　　石田撇了撇嘴。

　　正在店里烫头发的一位中年大叔眯缝着眼，笑着说：“你家将也还是那么朝气蓬勃啊——哈哈哈。”刚刚那位正在剪头发的女性顾客也跟着笑了起来。店里的客人大都是这个街区的熟人，和理发店老板娘也算是朋友了。说是看着石田和他姐姐宇津子长大，也不为过。

　　美也子将两位客人的头发都打理完，也算是工作告一段落。她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水。到隔壁去看看将也和他的朋友有没有打理好自己。

　　“第......41届胆量测试大赛？”美也子面露困惑，一边琢磨将也说的话一边把一块干毛巾盖在他胡乱擦了一遍头上，帮他好好擦干，防止他着了凉。

　　岛田从冰箱里拿了一包果汁出来喝。因为经常来玩，早已不见外了。刚洗完澡，他身上只包了一条浴巾。

　　“这个游戏，每天放学后都要玩一次的，如果谁不敢玩，就要请别人吃点心，但是他不能吃。”岛田补充道。

　　“今天大家从桥上跳进河里了。”广濑手里拿着漫画书，嘴里叼着冰棒。

　　美也子听完不禁担忧。这么危险的游戏，伤到自己怎么办？到时候怎么跟这两个孩子的家长解释？

　　“这游戏太危险了。”美也子说:“以后就别玩了。你们两个，要是真不愿意的话，就不要陪他玩了。”

　　岛田听后笑着摇了摇头，“不，其实我们和将也在一起很开心。”

　　这时美也子突然想起将也是全身湿透回来的。那一定......

　　唉——这孩子......美也子又气又无奈，一把捧住将也的小脸蛋。“真是的，小将！你好歹长回记性啊。你知不知道一直是我在帮你刷鞋子！？”

　　与其说是责怪，言语之中更多的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无私的疼爱。

　　在一旁的岛田和广濑目睹了这一幕，全都会心地笑了。

　　不过石田可受不了。平常如果妈妈喊他“小将”，他也不会说什么，也就接受这份宠爱了。可是现在，正有朋友在自己旁边。

　　下一秒，石田已经一溜烟跑到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躲在墙后面，探出头，带着满腔“怒火”，撂下一句话。

　　“不要这么喊我！！”

　　美也子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

　　哈哈，生气的样子好可爱啊。美也子心想。

　　美也子把他们的衣服洗好后，用吹风机烘干。石田三人穿好衣服，就跑上二楼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