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色迷心窍的人物，都没达到目的，但都死于非命

　　《白鹿原》里有一个人物叫白狗蛋，大名也没有，就知道他是个最底层的乡民了。家境赤贫，孤身一人，父亲要他出门扛活挣了钱再娶媳妇，而他坚持先娶媳妇再出门，结果把父亲给活活气死了。到了三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熬得有点淫疯式子”。

　　从黑娃逃离白鹿原后，他就盯上了田小娥。为此还下了一番功夫，先是“偷葱偷蒜偷桃偷杏，恰如西方洋人给女人献花一样献到小娥的门槛上窗台上”去放着；看看没效果，还老挨小娥的骂，就“学狼嚎学狐子哭吓唬她”，试图使她因害怕而找他作伴；再后来，又“编出一串赞美小娥的顺口溜词儿在窑窗外反复朗诵”，歌词有“小娥的头发黑油油，小娥的脸蛋赛白绸，小娥的舌头腊汁肉……”等等（此处省略不雅的词句）。不得不说，虽然粗俗，却也有诚意。

　　后来田小娥与鹿子霖私通了，那一晚上狗蛋又到小娥的窑前唱歌，鹿子霖正在里面，就让小娥跟狗蛋说让他第二晚上再来唱。这狗蛋以为小娥动心了呢，第二天夜里真的又来唱，结果被埋伏在那边的鹿子霖从背后抓住后领左右开弓抽了一串耳光，并拿族长出来吓唬他，把狗蛋吓得浑身筛糠连连求饶、落荒而逃。

　　过了段时间，狗蛋还是耐不住小娥的诱惑，这夜又悄悄来到窑外，却正撞上鹿子霖正与田小娥在一处。这狗蛋是个没脑筋的主，一下子狂作起来，要小娥用陪他睡觉来换他不声张。鹿子霖溜了，狗蛋却也从未接触过异性身体而承受不住，以失败告终。

　　因狗蛋不肯走，小娥哄他后天夜里再来。然后那夜里如约前来的狗蛋挨了两个团丁的一顿饱打，其中一条腿被枪托砸断了，他是拖着腿爬回家去的。不消说，这两个团丁是鹿子霖派来的。

　　这一打固然教训了狗蛋，这件风流事却也在白鹿村风传得家喻户晓了。族长白嘉轩对里面的因由心知肚明，在事发后的头一天就集会按照乡约条文和族法条律惩罚白狗蛋和田小娥。这一招类似于“指桑骂槐”，实际上是白嘉轩借机打击对手鹿子霖，但最惨的毕竟还是狗蛋和小娥，他们被宣判用刺刷各打四十。

　　轮到鹿子霖行刑后，狗蛋哭叫着喊：“你睡了，我没睡你还打我！”被白嘉轩解释为“反咬一口”，“加打四十”。狗蛋被人拖回家就再没有起来。那天夜里他先被团丁用枪托砸断了一条腿，现在又被刺刷抽得浑身稀烂，死得非常之惨，“时值热天，无以数计的伤口三几天内就肿胀化脓汇溃成脓血，不要说医治，单是一口水也喝不到嘴里，他发高烧烧得喉咙冒火，神智迷糊”，在狂呼乱叫“冤枉”中死去。

　　读到这里，也许我们都会同情他，对，他是个莽汉，但他真的很冤枉，他只是一个牺牲品。

　　这使我想起了《红楼梦》里的贾瑞。

　　贾瑞是贾府远房子弟，父母早亡，由祖父贾代儒教养。他的主要特征就是贪淫好色，没有给读者留下其他印象。

　　实际上，二十多岁的人，春情勃发很正常。贾府那些年轻的爷们，未娶亲之前都先放两个人服侍的，算是不成文的规定吧。像贾宝玉当年不过十多岁，供他使唤的丫环好几个，他也早已跟袭人等不只一个丫环试过云雨了的。

　　但贾瑞却是没这样的待遇的。他自小父母双亡，祖父贾代儒是无力给他置办这些事的。作为贾氏家学的老师，贾代儒学问是好的，对贾瑞言行的管教是严的，但基本上也是跟广大中国式家长一样，只管外显言行的教育管束，对孩子的精神世界是不明了的；加上毕竟隔了一代，跟父母的管教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实际上只是管了形、管了当面，心里怎样想、背后怎样做，是管不着的。

　　于是，贾瑞一面要顾着祖父的管教，一面又想着女人，一面又没家底供着，只好偷着偶尔去嫖，但也解不了多少饥渴的。这不，一遇凤姐，淫心顿起，然后大难临头了。

　　如平儿所说，贾瑞是“癞蛤蟆想天鹅肉吃”，不过凤姐倒也并非想让他“不得好死”，她设的“相思局”，其实更像是恶作剧，用心在于惩戒。比鹿子霖设的局是温和得多，但结果都是很惨，两个“癞蛤蟆”都给整死了。

　　不妨简述一下这个相思局，与鹿子霖所设的局挺相似，分为两阶段：

　　第一个阶段：凤姐见贾瑞起淫心，就假意约贾瑞晚上到西边穿堂，结果把门锁上，让他在里面冻了一晚，回家受了祖父贾代儒一顿责罚。

　　第二个阶段：本来经历这一次，榆木脑袋也该开窍了的，但贾瑞偏偏色迷心窍，不长记性，居然还敢骚扰，于是凤姐加码。如果说前一次还只是略施薄惩，这一回明显是动了恨意，要他好好吃番苦头了，就成了“毒计”了。她又约贾瑞晚上到房后小过道子里那间空屋里等候，并安排贾蓉、贾蔷去捉弄他。

　　书中写得真切，在漆黑的屋子里，贾瑞“不管皂白，饿虎一般，等那人刚至门前，便如猫儿捕鼠的一般，抱住叫道：‘亲嫂子，等死我了。’说着，抱到屋里炕上就亲嘴扯裤子，满口里‘亲娘’‘亲爹’的乱叫起来”，却不料这个人却是贾蓉！这一次贾瑞被贾蓉、贾蔷胁迫着各写了一张五十两欠契，还被泼了一桶尿粪。

　　到这份上，贾瑞是不敢再去找凤姐的了，但是已经迟了，贾蓉贾蔷常常来索要银子，又不能让祖父知道，又免不了要想凤姐并“指头告了消乏”之事，加上本身体质又不强，就一病不起了。也真是可恨可怜。

　　只不过，尽管贾瑞和狗蛋都是中了人家的算计，也都没有如愿，结果都死于非命，但是贾瑞真是自找的，而狗蛋却真的很冤枉。

　　掩卷之余，我觉得是一方面做人不能太狠辣，另一方面则是做人要知道自己的斤两，吃过苦头得知道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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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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