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的眼泪

阿文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当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村长特意在大喇叭上将通知书上的内容读了一遍。

那几天，阿文只记得，一向不苟言笑的爹面对来道喜的村里人，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神情，高兴时，露出因长年抽烟锅而染成黄色的牙齿。那几天，阿文爹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仿佛都比平常要舒展。

想到这里，阿文的嘴角轻轻咧开一道弧线。对于阿文来说，只要能让爹娘开心，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自己都会努力去做。

阿文回回神，才突然意识到图书室已经只剩他一个人。赶紧收拾收拾书，朝着宿舍走去。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乌云密布，把本来应该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遮得严严实实。凉风吹过，灌进阿文单薄的衣领，阿文打了个冷战。唉，入秋了，该添件衣服了，可是爹娘供着自己上学已经很不容易，再说吧。

摇摇头，紧跑几步，阿文刚到宿舍门口，便看见自己宿舍门口挤着很多人。怎么了？阿文来不及思考便挤进去，看到宿舍被翻了个底朝天，同宿舍的四个人都在一边紧张的看着，而姜力怒气冲冲的朝四个人吼着什么。

姜力是学校教务处主任的外甥，养尊处优，自然与阿文这等贫穷学生扯不上关系。姜力经常不回寝室，常常与他那一群狐朋狗友混到一块。对于阿文，姜力只有无限的鄙夷，尤其是看到每天阿文就着咸菜吃馒头的时候便会讽刺上几句。

趁着阿文愣神的功夫，姜文看到了正背着书包挤进来的阿文，朝着旁边一个人看了一眼。这时，阿文才看到学校的保卫科长也在，保卫科长自然清楚姜文的底细，忙不迭的向阿文走来。

“你是阿文吧？小姜今天在宿舍丢了3000块钱，你有没有见到过啊？”

阿文这时才明白过来姜文摆这么大阵仗的原因，吐吐舌头，3000块钱，爹娘一年的辛苦种田也挣不来这么多啊。

“没有，我除了中午回来拿了个东西，其他时间都在图书室。”

“哦，好，3000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我和小姜把宿舍搜了个遍也没找到，你介不介意让我看看你的书包。”

阿文一惊，这是怀疑到自己身上了吗？怪不得宿舍这么乱，看着保卫科长越来越怀疑的眼神，随即说到

“可以可以，给你。”阿文把书包解下来递给保卫科长。恍然间，阿文仿佛看到了正处在暴怒状态中的姜力嘴角上的淡淡笑意。

“这是什么？嗯？”阿文一愣，顺着保卫科长手的方向看去，愣在了原地，那是一本书，书中夹着百元大钞。

阿文回想起来，这是今天下午舍友王皓借给自己的一本书，因为在做题中没时间看，便让王皓顺便把书放到了书包里面，可是，现在怎么？

“这是王皓下午还给我的书啊，怎么….?”阿文一阵急火攻心，话都说不利索。

保卫科长看向了王皓，此时的王皓仿佛已经被吓傻，低着头，手指将衣角紧紧攥住。

“我没有…..还……书…….”

校长办公室，教务处主任听了姜力和保卫科长的汇报后大怒，扬言要将阿文开除。阿文缩在角落里，脑袋闷闷的，胸口仿佛有块石头坠着一样喘不过气来。阿文想起了姜力嘴角隐隐的笑容，想到了王皓在给自己书时惊慌失措的神情，可现在，已经晚了。

吱

听到门响，阿文抬起头，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爹

还没等反应过来，冲过来的爹一巴掌已经落了下来。

啪

阿文左脸火辣辣的，巴掌印立马肿了起来，眼泪哗哗的流下来，阿文捂着脸不敢抬头，在印象中，这是爹第一次打自己。十几年自己都是爹娘的骄傲，可没想到这次丢这么大的人，这让爹的老脸往哪搁啊。

阿文还在愣神，便被爹拽着推出门外。阿文静静的站在墙根，听到爹在向主任各种求情，而主任此时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不依不饶的要将阿文开除出去。

嗵

阿文惊呆了，从门缝里阿文看到爹跪在了主任的面前再求情。阿文此时的心都碎了，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伴随着泪水不停地抽噎。一辈子倔强的爹啊，虽然穷，但从来没被别人欺负过，可自己却让爹受了如此大的侮辱。

门里声音慢慢小了下来，阿文爹疲惫的走出来，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阿文身边，摸着阿文被打的通红的脸颊，两滴浊泪溢出眼眶。

“娃儿，疼不疼”

“爹，我没有“

“爹知道”

十年后，已经小有成就的阿文仍然没有忘记阿爹为自己流下的泪水，他将阿爹阿娘接到城里享受天伦之乐。尽管在这十年里，遇见形形色色的挫折，但一想到爹的泪水，阿文便浑身充满了力量。

爹，阿文一定会努力